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猖狂庶女,邪王赖定小医妃 作者:高雅 爹不疼,无娘爱,更有贱人嫡姐妹挡道! 慕悦音死而复生,这一世再也不是闺阁中的软弱无能三小姐。 庶出又如何,逃脱他人摆布,现代医学傍身,做一回猖狂医女! 谁来告诉她,赖在她府中的七王爷是怎么回事? 人善被人欺,他竟然是废柴一枚,还要由她来保护! 可是为何非要她做他的私人医生,更兼贴身丫头! 为何总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呢…… 世人唯恐跟七王爷牵连在一起,更别提婚嫁于他,但这不代表慕悦音自己也愿意嫁给他啊! 庶女配废柴,岂不是绝世良配?七王爷萧逸勾唇一笑,看上的猎物怎能让她从手中溜走?! 且看医女斗废柴王爷,宅斗权谋一起来! 作者标签:宫廷 王爷 复仇 诙谐 ================== ☆、1乱葬 凛冽的寒风吹过,从衣服缝隙中钻进去,刺骨的感觉猛然袭来,冻得人一个激灵。 刘汉用劲搓了搓双手,裹紧了身上他婆娘给缝的破夹袄,想朝地上啐一口,但舌头早已冻僵,连说话都难。 “干爹,东家今儿是怎么了,大冷天的,黑漆巴乌,我脚趾头都没知觉了。” 刘大海蹲在门房外面,双腿早已麻木,站不起来也坐不下去,要不是刘汉让他在这儿守着,他早就回家炕上窝着了。 刘汉瞪了刘大海一眼,警告他闭上嘴,在东家门房这边说多错多。 “老实呆着,甭废话,叫咱们来肯定是有活干。” “这鬼天儿,啥活这么赶着趟儿啊,黑灯瞎火的还这么冷,总不会大晚上的还让我们去拉货吧?” 刘大海其实本名不叫这个,八岁被刘汉在城里一座破庙里捡了回来,就跟着他走东串西,讨个营生。 慕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最不缺的就是刘汉这样的下人伙计,但也亏得刘汉平常跟几个兄弟关系不错,托了关系才得了慕家一点伙计做做,其实也不算什么赚钱的买卖,就是每天晌午拉些药材去城里的药材铺,有那么几文钱赚头,还能得一顿东家的伙食。 “让你闭嘴你还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刘汉厉声道。 门房耳杂,大晚上把他俩送药材的喊来已经是够诡异的了,刘大海又这么口不遮拦,刘汉很怕这份不容易得来的活计被慕家下人听见,告到管事嬷嬷那里,那每天几文钱都要泡汤了。 “咳咳,刘汉是吧?”一个略显老态的女声传了进来,上了年岁的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赵嬷嬷,怎么您亲自来了。”刘汉哈着腰打着千儿,毕恭毕敬的说道。 听了干爹这句话,本来还蹲在门口的刘大海也赶紧站了起来,顾不得僵得发痛的双腿了。 深宅大院里什么样的人有资历那是一眼就能看明白,赵嬷嬷身为慕家老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之一,自然也是凭借忠心和睿智走到现在。 “嗯,今儿差你俩为老夫人办个要紧差事。” 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斜眼扫过这两个下人,就算是在这要紧关头,天塌下来赵嬷嬷都能这么镇定。 赵嬷嬷朝身后摆了摆手,顿时从里面闪出来一个小丫头,走进了刘嬷嬷,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今晚的事情谁也不许说,也不能打听,看你俩忠厚老实,老夫人特别看重,记住我说的话,否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回头可没有好果子吃。” 刘汉一听赵嬷嬷说的特别严重,想来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也顾不得疑惑为何会找他俩不知名的伙计,一个劲的点头哈腰。连着刘大海也鞠躬作揖,拿了身家性命保证完成东家的交待。 赵嬷嬷这才扭头对刚才的小丫头颔首,没过多久,从里屋出来几个稍微粗壮的婆子抬了一卷用破草席包裹看似很重的东西到了门房。 “你们只需把这东西丢到城西头的乱葬岗,别的无须多问。” 不知为何,赵嬷嬷冷冷的声音传过来,让刘汉直接打了个冷颤。 *********** 北风冷冽,刘汉父子推着板车往乱葬岗的方向疾行而去。 “劳烦姑娘跟我们走一趟了,天黑路远,您可得当心。”正值青壮年的刘大海不怀好意的跟刚才的小丫头搭讪,想着幸亏有人一路相随,这差事看来也不是很糟糕。 赵嬷嬷身边的小丫头只是府里的三等丫鬟,嬷嬷交代的差事也是一句话也不敢多问,让跟着来就安静的盯着刘汉父子,任凭刘大海怎么搭话也不回理。 刘汉自然也是满脑子疑问,搬起那个有一人沉外形更像是包着一个人的草席,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你们只需把它扔到乱葬岗就行,这是一锭银子,”刘汉接过赵嬷嬷递来的银子,刚准备高兴,又被她的话吓得堵了嗓子眼,“今晚的事要烂到肚子里,切记。” 其实或多或少刘家父子心中已有猜测,但交给他们的东西只管负责丢掉,别的可不敢多问。 一路急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呼啸的风声让三人都觉得尤为不安,乱葬岗那么阴森恐怖的地方,还有四处游荡的野狗,就算是老爷们儿,此时心里也很害怕。 刘汉让大海帮忙,砸了几块石头赶走几条野狗,俩人一头一尾搬起那个重物,用力扔在了乱葬岗上一处土堆上。 刚转身想走,不料一声*传来,吓得他们汗毛倒立。 那个小丫鬟也被唬住了,不敢吱声,确确实实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刘汉见识多了,不信这世上有鬼魂,走上前去,哆哆嗦嗦的掀开了刚才被丢下去的包裹一角,一只枯瘦的手突然伸了出来。 诈尸啦!三人心中都在呐喊着,却无一人敢真正喊出声了,僵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救我……” *********** 一头栽下来的时候,李悦音就知道自己完了。 耳朵里不停的进水,拼尽全力吸气却吸进无穷无尽的水,眼睛视线慢慢由暗变黑,身为医学硕士毕业的李悦音知道这是由于大脑缺氧造成的,很快就会胃部惊鸾,她马上就会失去意识了。 伸出手去想抓住点什么,张大了嘴巴想呼救,可是都是枉然。 猛地一下,一股外力推了李悦音一把,她感觉到自己好像有着陆的感觉,可是刚才明明是在水中。 感官慢慢的恢复,李悦音好像还听见了野狗的叫声,眼睛明明是挣开的可还是黑呼呼的一片。 李悦音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挡在眼前的东西,棉被压得她根本喘不上气来。 于是乎,她努力的发出救命的声音,直到一双手帮她掀开了席子,李悦音这才重见天日。 “三小姐,三小姐你醒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扶起来送回府去。” 赵嬷嬷身边的小丫鬟心神未定,还是强装镇定高声对刘汉父子吩咐道。 三小姐?他们刚才差点把慕家三小姐给扔了?刘老汉震惊的不行。 而李悦音呢,更加吃惊,什么三小姐!她才不是小姐啊!不带刚从水里爬上来就被人咒骂的呀! ☆、2活着 李悦音,不,现在应该是慕悦音,呆呆的靠在*榻上,两眼无神地望着纱帐上的束绳。 “小姐,小姐,您饿了吗?奴婢问厨房要了点鸡汤,趁热乎的时候赶紧喝了补一补。”一个小姑娘一直在旁边唠唠叨叨,希望慕悦音能有点反应,可是不管怎么劝,她还是呆滞不动。 小姑娘只好继续说道:“小姐您再这样下去,对得起早早过世的夫人吗?!” 慕悦音听到这句话才稍稍动容,苍白却姣好的面庞转向说话的小姑娘,眼神闪烁着,开口却是沙哑的嗓音。 “你说你叫夏荷?” “是啊,小姐,您可得振作起来啊,现在府里上上下下多少眼睛盯着咱们呢,也只有夏荷守在您身边,您要是不把鸡汤喝了,怎么有力气活下去呢,一会儿赵嬷嬷可就带人来啦,您可没瞧见昨天她那脸色,小姐……” 唧唧喳喳说个不停的夏荷直接把慕悦音给说烦了,大吼一声:“不许再喊我小姐!” 夏荷似乎被吓得怔住了,僵住不敢再吱声,脸上的表情显得特别委屈,心里想得都是三小姐,但她都不领情,还如此呵斥自己。 “那个,我不是故意针对你,只是有点头疼。” 慕悦音有点不好意思,看着夏荷也就跟现在自己这副身子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可能才十三四岁吧。 话音还没落,夏荷就哭了起来,一边抽泣一边控诉着三小姐的命运是多么的不公,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如今又被关在这个小宅院里,每天还只能吃一些残羹冷炙,要不是厨房的伙计可怜她们,舍了一小碗鸡汤,哪儿轮得到她们啊! 慕悦音深深叹了口气,继续在脑中梳理短短两天发生的一切。 她穿越到慕家三小姐身上来了,不管多不想承认,可终究是事实。慕悦音,京城慕家最不受*的庶出三小姐,落入水中,差点一命呜呼。其实已经咽气了,可是不知怎的,被现代社会同样落水的李悦音附身了,活了过来。 那晚刘汉父子果真发现草席裹着的人并没有死透,当机立断听了赵嬷嬷身边丫鬟的话,又推着板车给送回了慕府,临走时刘老汉一阵唏嘘,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本该被丢到乱葬岗上的慕家三小姐又活了过来,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而差点也被扔出府去的丫鬟夏荷又被赵嬷嬷给弄了回来,继续伺候着慕悦音。 “哼,她也算是府上的老人了,给咱们请了大夫,这才保住了小姐的性命。您可不知道,当时说您没命了要挪出府去,奴婢都喘不上气来,心里只求着菩萨保佑,希望地下有知的夫人能念叨着小姐的好,老天爷又把小姐给送了回来。您可不知道,夏荷有多感恩。” “那你说给我听,我怎么会死的?” 慕悦音的一句话打断了夏荷。 “这,小姐,您可别计较那么多了,能活着就是万幸了。回头还得拜见老夫人,您可千万别提这茬了。”夏荷的眼神闪烁,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惊恐,这让慕悦音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这中间有什么隐情吗?为何慕家三小姐的死不能再提,如今她是慕悦音了,自然要为这副身体讨回公道! “我说三小姐,既然人好好的,可别当自己是死人了。” 赵嬷嬷突然就带人推门而入。 ☆、3嚣张 死人?真是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下人对府中小姐这么说话的,李悦音心里在想,好歹自己看了这么多古装连续剧,多少知晓一二,既然身为慕家三小姐,那理应受到府中下人尊重,就算是一个资深的老嬷嬷,也不该趾高气扬这么说话。 想着这些慕悦音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看看这周遭的环境,就知道这位三小姐际遇可不是那么好。 “嬷嬷,三小姐已经好多了,还能去给老夫人请安,您看……”夏荷一看来者不善,忙出头为慕悦音说话,想着小姐死而复生算是好事一桩,这样又能重新获得老夫人的喜爱。 “果然不知分寸的丫头,我喊你回话了吗?在主子面前张牙舞爪,没得带坏了主子小姐。来人,给我掌嘴!”赵嬷嬷嘴上发狠,眼神始终望着慕悦音,就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赵嬷嬷身边的人听了吩咐,立即冲了上来,抓住夏荷的衣领不让她乱动,一巴掌就要扇上去。 “住手!”慕悦音严厉的呵斥,声音低沉但透着坚决,倒把屋里的人都吓得呆住了。 只见李悦音伸出一双小巧的莲足,优雅的穿上鞋子,走到赵嬷嬷面前。 “我的丫头这样,那自然是经过我准许的。但还要谢谢赵嬷嬷的提醒,越是张牙舞爪,越能带坏主子呢。”音调平稳不冷不淡,慕悦音就这么把夏荷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像是护着自己的孩子般,不禁让夏荷眼眶泛泪。 这番动作更是让赵嬷嬷一番人暗暗吃惊,从前胆小懦弱的三小姐为何今天如此强势,话里话外更是暗讽赵嬷嬷的蛮横无理,更会带坏赵嬷嬷的主子——老夫人吗?! 好一番明枪暗箭,让赵嬷嬷脸上像被扇了一巴掌,颇为难看。 “油嘴滑舌也不是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品性,还望三小姐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此番前来也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让大夫给三小姐好好瞧瞧病况,该吃药就吃药,该养病就养病。” 赵嬷嬷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侧身让出府上的大夫,让他上前给慕悦音看病。 “不用了,我已经好了,还望赵嬷嬷替我跟老夫人转达一声,待我收拾片刻,便能前去给老夫人请安。” 慕悦音的直接拒绝,可是真的让夏荷感动,却让赵嬷嬷脸上无光。 这个臭丫头简直目无尊长,态度恶劣,要不是刘汉那对父子把她从乱葬岗又拉了回来,赵嬷嬷可不想承认这是慕家的三小姐。 “这……嬷嬷,还要给小姐把脉吗?”旁边的王大夫倒是很无奈,差事还办不办倒给句话啊,他可没兴趣在这里听这些妇道人家打嘴仗。 “谁还敢忤逆老夫人不成?!我看三小姐不仅身体有恙,是否连脑袋也出了问题,王大夫您可要好好给瞧瞧。”赵嬷嬷心中有气,但又不能发出来,坚决要慕悦音看病。 “我说不用就不用,不就是肺水肿吗?我已经完全好了!”李悦音再次抬高音调,抬手拦着王大夫上前。 肺水肿?那是什么东西? ☆、4看病 话一出口,慕悦音就心生后悔,恐怕这个世界的医界还没有现代医学的词汇吧。 “咳咳,我是说之前溺水了后,心肺阻塞造成我暂时性昏迷,我早就用布条捆绑过四肢,并轮流放松他们,心血早已回到心肺,再也无咳血或白色泡液等症状了。” 一屋子的人特别是王大夫更加傻眼了,这解释跟不解释压根没有差别。 “三小姐,还请让老夫把把脉,您也别着急,一时的胡言乱语不代表什么,有可能是之间受过惊吓,待老夫开过几味药,按时服用即可。” 老态龙钟的王大夫说完,给了赵嬷嬷一个眼神,示意她派人上前按住慕三小姐,好让他诊疗。 贴在李悦音身后的夏荷很替小姐着急,轻轻拉了下她的衣袖,想提醒她不要再声张,还是配合王大夫的诊治比较好。 慕悦音顿时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鸭子,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翻了个白眼,心想跟这些小喽啰争执没有多大意思,倒不如让大夫看完去回禀老夫人,落一个清静了事。 “那有劳大夫了。” 轻柔的一声答应传来,又让赵嬷嬷一番人傻了眼,这三小姐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刚才还那么坚决不让人近身,现在又主动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让大夫把脉,更让赵嬷嬷心里确定三小姐这次起死回生后脑子出了不小的问题。 话说中医都讲究望闻问切,身为现代医学硕士的李悦音对古代中医仰慕已久,在她的时代,西学的药效快让中医慢慢的失去它的市场,如今穿越到这个时空的李悦音,看王大夫用中医的方法给自己诊断,心中唏嘘不已。若有机会,她很愿意多在这个时空学习一些中医医术,这样结合自己的现代医学,说不定还能有一技傍身。 想着想着神游天外,等李悦音回过神来,王大夫已经写好了药方,直接交给了等待的赵嬷嬷,嘱咐药理和食用方法。 “有劳大夫了,来人,送王大夫出府。”赵嬷嬷吩咐完毕,又转头严厉地告知慕悦音,“三小姐,您也听见大夫的话了,这番闹腾只能静养,也是多亏了老夫人心疼小姐一场,让老奴增添人手给小姐煎药伺候,小翠,你留下来伺候三小姐。其他人跟我去回禀老夫人。” 说完身后一个身形娇小面瘦肌黄的小姑娘闪到了慕悦音面前,也不敢说话,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 慕悦音冷哼一声,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怎么回事。上面大BOSS吩咐下属好好办差,结果有心眼的下属就偷工减料,这下李慕悦音彻底知道自己在慕家府中下人们心中是什么地位了,赵嬷嬷胆敢不尽心办事,小翠这样的下等丫鬟平常也没受过多好的训练,被拨到三小姐门前,只怕盯梢多过认真办事了。 待赵嬷嬷一行人走出李悦音的院落,慕悦音便打发了小翠去煎药。正襟危坐看着自己忠心耿耿的丫鬟夏荷,沉声说道: “夏荷,你把这前因后果仔仔细细跟本小姐说一遍,不许漏掉半点!” 老虎不发威,只是没到时候! ☆、5发威1 夏荷似乎是被自家小姐的气势威慑住了,自打被亲生爹娘卖到慕家当丫鬟后,就跟着这位庶出的三小姐,习惯了被欺压,当然没有见识过慕悦音发脾气的模样,更别提如今这副气势凌人的姿态。 也许真的是老天长眼,地底下的夫人保佑,才让小姐起死回生,竟像换了个人般。 十分听话的夏荷轻手轻脚把房门掩上,用很低的声音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 不出所料,慕悦音叹了口气,这悲催的人生啊! “夏荷,你家小姐被丢到乱坟里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也不知是不是我娘希望我能重新做人,这番折腾下来,我竟然想不起身处何处,也不知是什么年份了。”慕悦音心虚的诉说,生怕夏荷对她产生怀疑,如果不说全忘了前事,今后恐怕会露出很多破绽。 夏荷毕竟还是小姑娘,小姐还好好活着对她而言就是万幸,又听到慕悦音提到苏姨娘的遗愿,不疑有他,心中怅然,把这现在的年份和慕家的情形大致说了一二。末了,夏荷擦擦眼角,想起苏姨娘生前对自己多番照顾,心中决定以后更加会帮衬小姐,顿时恢复一张笑脸。 然后慕悦音却高兴不起来,终于真正意识到已经落入这个完全架空的环境,永固六年,农历十一月的寒冷冬天,李悦音成了京城有名的医传世家慕府的庶出三小姐慕悦音,尘埃落定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更何况刚听夏荷所说,慕悦音本不应落入池中溺水,府中花园的荷花池早已结冰,所以一时大家都放松了警惕,可是没想到竟然事先被人凿出窟窿,慕悦音就这么沉入水底。 “可我怎么会掉进去的呢?我明明记得自己好好的站在一旁跟人说话来着。”慕悦音试探着继续刨根问底。 实在是因为夏荷一副摭摭掩掩的样子让人生疑,慕悦音心道糟糕,再别是这个三小姐本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接下来夏荷的话真的让慕悦音扶额汗颜,“小姐,都是我不好,要不是被大小姐身边的春红姐姐喊了去拿暖手炉,我肯定会拉住小姐的。可是小姐也不听我劝,非要去看那什么逍遥王爷,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好嘛,这话里的意思就是,都因慕悦音想去看男人才会掉进水里的,老天真是爱捉弄人啊! “咳咳,那件事就算了,可我去看什么王爷的路上是遇到了什么人嘛?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你知道是谁推我下去的吗?” “其实小姐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是您路上就在荷花池边遇见了大小姐,所以……” 夏荷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想来这必然跟这位慕家大小姐有关。慕悦音还想继续问,但是门口的声音打断了主仆俩人的谈话。 “妹妹,你可终究是醒来了。”话音未落,也不待慕悦音的反应,她屋子的门就直接被打开了。 好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位样貌清秀姿色上乘的姑娘径直走了进来。 ☆、6发威2 银白刻丝葫芦纹样的皮袄,外面披着一层浅蓝色锦缎纱衣,宽大的衣摆上锈着桃红色花纹,柳叶眉丹凤眼,散落下来的秀发意味着这是未出阁的姑娘。精巧的耳坠垂着小小的桃红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镂空点翠凤头胜,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 慕悦音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女,心中赞叹,慕家不愧为京城数一数二的医林世家,看她打扮和姿态必然是慕家大小姐慕奕婷。 也难怪不喜欢慕悦音了,她也照过铜镜,面色发黄,瘦小的身板自然跟慕奕婷相差太大。 “谢姐姐关心,悦音好多了。” 呵呵,皮笑肉不笑谁不会。老夫人才派过人来把脉,这边慕奕婷就急着来探望这个渺小存在的庶妹,真是说没什么鬼都不信啊。 跟在慕奕婷身边的丫鬟春红抢在前面从怀中掏出手帕擦拭了一遍椅凳,慕奕婷才轻抬莲足入座,扫量房间的鄙夷眼神,这一点慕悦音可没有漏掉。 “不知姐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慕悦音看慕奕婷坐着也不说话,料想她必定是有所图,不妨先探探口风,俗话说的好,谁先主动谁说不定就输了。 其实还真的被慕悦音猜中了,这位慕家嫡女大小姐从小被灌输的念头就是庶妹低贱,而且她如今风华正茂,才艺双全,对姨娘生的妹妹自然是喜欢不起来,厌恶之情油然而生。若不是那天误推了慕悦音进池子,她心虚难堪。本来也只是想随手教训一下她,可下手没有轻重,以为她真的害死了庶妹心有不安,又听闻老夫人做主随便处理了慕悦音,随之松了一口气。怎奈事情多有波折,庶妹又回来了! 老夫人自是非常*爱慕奕婷这个嫡女,即使仗着*爱,慕奕婷也不敢亲口承认自己是始作俑者,当着老夫人的面也是扯谎道慕悦音是自己失足落入池中。 这天刚听闻赵嬷嬷领着大夫来看过慕悦音,又说慕悦音的态度很反常,慕奕婷便坐不住了,非要来一探究竟,想知道慕悦音究竟会对那天的事作何反应。 “瞧妹妹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吗?”慕奕婷一脸嗔怪,装作落落大方的模样,眼珠子却一直在转。 慕悦音猜中七八,倒也不点破,虚与委蛇地同她客套起来。 “那倒不是,只是刚赵嬷嬷让王大夫来瞧过我,说我需要静养,而且说我可能脑袋受伤了~” “妹妹这次落水生病也是意外,你可千万别多想了。”慕奕婷忍不住叮咛起来。 “呵呵,姐姐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是不是意外吧?”慕悦音眉毛一挑,直视慕奕婷的双眼,嘴角露出一丝不明的邪笑。 慕奕婷的心跳加快了起来,气血上涌,双颊憋的通红,“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这跟我有关吗?明明,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滑倒的!” 啧啧,小姑娘未免也太嫩了,还没说两句就像被踩着尾巴的小猫惊叫起来,太快露陷一点都不好玩! ☆、7发威3 慕悦音迅速判断出自己落水的事跟这位嫡姐脱不了干系,倒也不继续点破,因为她清楚知道就算能让慕奕婷承认又如何,按照她在慕家的地位,还有她之前的经历,恐怕还是会不了了之。 可这些都没关系,并不妨碍慕悦音扳回一城! 只见慕悦音牵着嘴角邪笑着坐在慕奕婷的身旁,贴近了她的耳朵,轻声说道: “姐姐说跟你没关系也不要紧,如果传出慕家大小姐眼见着庶妹掉进水里,反而见死不救,你说,这对你的名声是不是很不好啊?” 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不得不说慕悦音发狠起来真让人恨上三分。 “你!你竟敢威胁我?!”慕奕婷一张漂亮的小脸涨得通红,丝毫不懂得反驳,脑子里嗡嗡作响,回荡着刚慕悦音说的什么名声。 是了,慕奕婷正处于议亲的年纪,若被世人知道她心存恶念,见死不救,这跟直接杀了人带来的恶名没有两样,同样会影响她找个好夫家。 慕悦音收回贴近慕奕婷的身体,站起来后退几步,她也怕慕奕婷恼羞成怒冲着她扑过来,“姐姐你多心了,我只是真心感谢姐姐关心我,特地来看我,如今我好了很多,今后还希望咱们能好好相处,一起为了慕家,您说是不是?” 浓烈的警告意味,这是让慕奕婷她以后别跟她过不去吗?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是不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胆子变得太肥。慕奕婷转念一想,这会儿跟慕悦音打嘴仗有何用,还是得去老夫人那里参她一本,让祖母好好教训她! 这番一想,慕奕婷觉得自己刚才太失态了,马上恢复虚伪的笑容,“妹妹你看开就好了,祖母和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毕竟我们是慕家的女儿,一言一行都要对得起这个姓氏。” 说完也不等慕悦音回应,立即带了丫头一行人趾高气扬走了出去。 还没走几步,春红就问慕奕婷,“小姐,我看她真是跟换了个人般,以前从不敢这么大声说话,您说,是不是很蹊跷啊?” “管她是人是妖,自然是有祖母来处置,你随我去一趟老祖宗那里。” 这边厢,夏荷看着她们终于走了,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叹了一口气,略带担心的说:“您刚才可把大小姐气坏了,她肯定会去找老夫人和夫人说小姐您目无尊长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慕悦音也知道夏荷的担心,她虽身为这家的小姐,可如今算是孑身一人,没有真正能依靠的人,亲娘早死,亲爹有那么多妻妾儿女,真是命途堪忧啊! “没事,水来土掩,我们行的端做得正,怕她干嘛!”慕悦音拍拍夏荷的肩膀,想让她别那么害怕。 慕悦音初来乍到,还没好好端详过这个环境呢,等她逛完这个小屋和院落,她想给自己打气都打不起来。简陋寂寥,恐怕她这儿是慕府中最家徒四壁的地方了吧。 慕悦音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大声对夏荷说: “走!我们去刷存在感去!” ☆、8祖母 “小姐,您在说什么?什么存在感?”夏荷没听明白慕悦音的话,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根在她的后面。 慕悦音刚走出自己的院子里面就昏头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差点忘了自己不认识路了。 转头笑嘻嘻对着夏荷说:“嘿嘿,存在感呢就是得让人想起我这个人来,不过,我现在忘记一件重要的事情,好夏荷,你给我在前面带路吧,我们去老夫人那里!” 夏荷刚糊里糊涂听完“存在感”这词的意思,立马又震惊了,小姐竟然要主动去老夫人那里?莫非真的是脑子坏掉了吗,以前小姐怕老夫人怕的要死,能避见就避开,而且老夫人根本不喜欢小姐,每回也没有什么好话,这是自讨苦吃啊。 慕悦音看出夏荷的不情愿和犹豫了,可是自己总不能永远呆在这个四角的天空下,等着别人施舍吗?这一点都不符合她的性格,这世上没有东西是白来的,必须去争取,就算是不好的结果,那也总得去尝试。 “你也不想嫡姐赶在我前面去告我的状吧?”慕悦音秀眉一挑,只能吓唬这个小丫头了。 夏荷连忙点头称是,也不管那么多了,若一会儿老夫人真要惩罚小姐,那她肯定会挡在小姐前面的。 ************* “哎呦,我的乖祖宗,是谁欺负你了呀,瞧瞧外面这天寒地冻的,小脸都红了,眼泪都快下来了,真让老身心疼!”一位穿着深红色短袄,手捧汤婆子,脚蹬貂毛紫金色短靴,正要从榻上走近了说话,却被身边的赵嬷嬷给扶住了。 慕奕婷赶紧靠上前去把老夫人扶回榻上,又收回手拿手帕假装擦拭下眼角,羞红了脸嗔道:“让祖奶奶心疼真是孙女的不是,我就过来跟祖奶奶请安,您坐着就好。” 慕老夫人孙氏让赵嬷嬷递了一个汤婆子给慕奕婷,点点头一脸欣慰道:“这家里还是你最心疼老身了,坐我身边来说话,你跟前儿的也没个伶俐的,都不知道拿个汤婆子捂手,冻坏了可怎么办?” 慕奕婷轻轻坐到榻上,紧挨着老夫人,眼神却瞟到她的丫鬟春红身上,她早就打算好了,等到老夫人问自己为什么要流泪,这可就是告状的好机会,她的戏那么逼真,一般人都会被骗,这也是好几年来全家上下没人不喜欢的她的原因,乖巧聪明,还会适时装委屈。 “老祖宗,都是奴婢的错,”春红收到了慕奕婷的眼神,站在屋子里一旁赶紧开口阐明缘由,“是奴婢一时疏忽,怠慢了大小姐。可是,也是因为大小姐急着去看三小姐,说一会儿功夫不用费心准备,这才……” “哦?竟然是这样。”孙氏挑了下眉,有点好奇这个孙女会主动去看三小姐。 “谁让你说话的,没有规矩!”慕奕婷却佯装恼怒轻声斥责春红,扭头又对孙氏说:“千万您别怪春红插嘴,回头我自会回院子里好好教训她。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在祖奶奶这里暖和着呢。” ☆、9委屈 “我知道你心善,可你刚刚抹眼泪儿又是怎么一回事?老身还没到老态龙钟的地步,这点小动作可逃不过我的眼睛!”老夫人话虽盛怒,但还是从内心发出浓浓的关怀。 慕奕婷就知道这事快成了,却还是支支吾吾道:“应该是在外面被风吹急了眼,流了两滴泪,不碍事。” “小姐,有老夫人在这儿呢,您这般受了气,憋在心里面就自己难受,奴婢实在看不过去。老夫人,您可得给小姐做主。”春红干脆朝屋正中一跪,眼巴巴的瞅着老夫人,一看这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慕奕婷受了多大的冤呢! “起来回话吧!乖孙女不是去看三小姐了嘛?难道还能受啥委屈不成?你个小丫头赶紧给老身仔仔细细解释清楚!”孙氏刚端起一杯热茶,还没送到嘴边,一听到竟然有这等事,又把茶杯重重往茶几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响。 春红虽然得令站了起来,但还是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解释起来,心里还是惧怕老夫人的。 待春红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慕悦音是怎么给慕奕婷脸色看,又出言讥讽云云,慕奕婷才拦着春红不让她往下说。 “三妹妹可能还是因为疾病未能痊愈,心情欠佳,所以跟我顶撞了两句,但都是无伤大雅,我只是心里有点小小的难过,以前三妹妹都跟在我身边读书玩乐,看她出了事我比谁都难受。但她现在安然无恙,发了一点小脾气,这都没什么。家和万事兴。” 慕奕婷心想反正当事人就她和慕悦音,自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这家里头,谁还能替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女出头? 老夫人孙氏是经历过两朝动荡的内宅夫人,当年慕家受朝廷变动波及,差点被小人告倒,后来还因贵人相助才化险为夷,她当时领着全家后院妇幼已经做好割腕断肠的准备,后来无事她内心感恩万分,所以没人能比她更加体会家和万事兴这几个字的含义了。 慕奕婷的这句话算是说进了老夫人的心理,孙氏刚才的笑容已经不复脸上,面色颇有几分难看,她没想到在慕家这小小的后院,一个庶女还能骑到嫡出大小姐的头上。这个家还有一丝规矩吗,家有家法吗?! “乖孙女,你只要呆在老身这儿,暖暖手,回头这事我定然给你一个交待。虽然我从不希望看见家宅不宁,但该罚的还是得罚,不然何以立言,何以立威!” 孙氏拍拍慕奕婷的手,让她安心。慕奕婷低下头,一副听命乖巧的模样,嘴角却轻轻上扬,像是歼计得逞的得意。 厚厚的门帘被下人推开,来人走到赵嬷嬷身边耳语了几句便退下了。 赵嬷嬷弯下腰,在孙氏耳边轻言道:“老夫人,三小姐在门外等候拜见。” 慕奕婷握紧了手中的汤婆子,不知是不是汤婆子太烫,她的手心一直在出汗。慕悦音来这里干嘛?!以前没有老夫人的命令,她可从不敢独自前来请安问好,都是先去找慕奕婷,只敢跟在她屁股后面。如今说曹操,曹操到!看看慕悦音能玩出什么花样! “祖奶奶,她……”慕奕婷闪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无比委屈的看着孙氏。 “别怕!让她先在外面站一会吧。”孙氏语气冷淡的吩咐赵嬷嬷。 ☆、10训斥 “三小姐,老夫人正在里面休息,您要是有要紧事的话不妨在外面站着等一会儿,马上就会传您进去了。”赵嬷嬷仍用轻蔑的眼神扫了一眼慕悦音,趾高气扬,说完就掀开厚厚的帘子进屋了,毫不在意慕悦音主仆的反应。 老夫人所在的院落是慕家后院正中央的宅院,位置就能体现出主人的优越显赫。冬季院子里树叶凋零,萧索中又能感觉到一丝庄重。 慕悦音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真的冻僵了还是在思考。 夏荷跺了跺脚,很是担心的小声对慕悦音说:“小姐,这可怎么办是好,再站下去您可就要冻坏了,这病才刚好。老夫人也真是的,还不召见,这不是……” 后面的话硬是被夏荷吞了回去,慕悦音扫了她一眼,自然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 看来有人先她一步,来吹耳边风了。 慕悦音心里冷哼一声,真是上行下效。 屋内赵嬷嬷瞧着之前点的一炷香快燃灭了,靠近老夫人耳边,说道:“启禀老夫人,已经小半个时辰了,三小姐还一动不动站着呢。” 孙氏眼皮子都没抬,“嗯”了一声。 倒是慕奕婷亲热的挽了孙氏的手,娇声道:“好祖奶奶,让妹妹进屋吧,大夫不是说得再养养吗。” 孙氏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还是你这小妮子懂事,心地多善良,懂得体恤姐妹。既然这样,来人啊,让三小姐进来吧。” 赵嬷嬷再次掀开厚帘,假笑堆满一脸,“三小姐,老夫人休息醒了,召您进去呢。” “撒谎不带眨眼的,我刚还听见里面说笑声呢。”夏荷嘀咕的声音不大,却还是能被人听清楚。 赵嬷嬷倒也不恼怒,掀着帘子等着慕悦音,“请吧。” 慕悦音这才抬起重重的双脚,一个趔趄没能站稳,差点摔倒,幸亏夏荷眼明手快扶住了她的一支胳膊。 “赵嬷嬷,我们小姐脚肯定冻坏了,一下走不了。”夏荷担忧的声音显得特别急促。 “走不了?”赵嬷嬷嗤之以鼻,“莫非还要老奴背她进屋不成?别怪老奴多嘴,三小姐如今可真是脾性大,拿乔有一手啊。” “嬷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不要说了,我没事。”慕悦音打断了夏荷,不想她再继续争论下去。 “爱走不走。老夫人可等着呢!”赵嬷嬷直接进了屋,看来是急着回禀老夫人了。 夏荷也着急,是真替慕悦音担心,双目的泪珠都快掉下来了。 “把眼泪收回去!”慕悦音沉声严厉的说道,“这算什么,我只是脚麻了,可以走,借一下你的胳膊就行了。” 慕悦音说完先行一步,挪着像灌铅一般僵硬的双腿,一步步上了台阶往屋里走去。 古色古香的屋里迎上来炭火的热气,一下子缓解了屋外的湿冷,慕悦音还没抬眼好好瞧瞧老夫人这间屋子,就被迎面砸来的茶碗吓了一跳。 随着“砰”的一声,茶碗碎落在她脚边。 “孽障,还不给我跪下!” ☆、11孽障 夏荷一听到这声怒吼,立即“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慕悦音却无动于衷,像是完全听不出来老夫人在喊她跪下。脑子里回忆了下电视古装剧中女人是如何施礼的,慕悦音仿着做了一遍。 “祖母,不知悦音犯了何错?”理直气壮的声音传了过来。 慕奕婷心里简直笑开了花,这下可有好戏看了,这个践人竟然敢这么跟老夫人说话,看来今天是站着进来,得趴着出去了。 “犯了何错?你还有脸问我?”老夫人捂着胸口,简直难以置信。 一直认为这个庶女疏于管教,莫不是心存善念,当初就不应该让她母亲将她生下来。一个粗鄙的下人生出的孩子,骨子里都是贱模样,想到这次发生的事情,差点给整个慕家带来的恶劣影响,孙氏当初都差点气昏过去。 跪着的夏荷偷偷拽了拽慕悦音的衣裙,想提醒她这时候千万别跟老夫人起争执。 可偏偏慕悦音完全不领情。 “祖母,孙女只是不小心掉进了池里,还差点被淹死,如今九死一生,更加会好好的活着,不是吗?” 慕悦音三言两语陈述事实的话,倒真的把老夫人堵的没话说。 老夫人那天也是听了下人禀报说三小姐因为急着偷偷去见外男,导致落入池中,且被水呛入肺中,已无生还迹象,所以才赶紧命人将其尸首草草处理。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多丢人,堂堂慕家三小姐,竟然做出如此不检点的事情,命丧如此! “你明明就是要去偷看那个……”这时慕奕婷忍不住插嘴,却被老夫人拦住了。 “这事我不想再听见府中任何人提到任何一句话,什么偷看,什么落水。”老夫人严厉的眼神扫过屋里的每个人,大家都低头不语。 “这一切都是因三小姐贪玩不慎滑入水池中,如今已经由大夫诊断无大碍。刚才悦音那句话说的很对,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可不是要好好活着嘛。” 老夫人轻飘飘一句话就给这事下了定论,慕奕婷还想再说什么,心中闪过刚才孙氏的眼神,思虑片刻还是把话又吞了回去。只是咽不下一口气,难道就这么轻易给慕悦音逃过此劫吗?她今天还羞辱了自己呢! 慕悦音脸上适时露出一丝温婉的笑容,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老夫人不可能再发落她了,难以启齿丢名声的事情自然要掩盖住为妙,至于慕奕婷想依靠这点借老夫人之手发落她,恐怕很难如愿了。 “谢谢祖母恩德。也谢谢姐姐替我美言。”说完盯着粘着老夫人坐着的慕奕婷,嘴角向上勾了一勾。 这一眼看得慕奕婷怒火中烧,她分明就是在嘲讽自己!好!你且等着,慕悦音!别让我再抓到你的把柄! “妹妹真是客气,我也是处处关心你,终究是姐妹一场,我们好好的,祖奶奶才放心不是?”慕奕婷讨好一般又往老夫人身上黏了过去。 “乖孙女说的对极了!”孙氏*溺的笑容毫不吝啬全给了慕奕婷。 话锋一转,老夫人又扭过头来义正言辞的对慕悦音说: “该找人好好管教于你才是。” ☆、12太太 一句话让慕悦音本来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在来老夫人孙氏这边前,慕悦音已经听夏荷提到,目前这府中后院一切大小事务都由她父亲的正室太太李氏掌管。 慕悦音虽然是姨娘所生,但教养管教自然还是应该由李氏说的算。 这么多天了,慕悦音也没见到这个正室太太,越是沉默越是可怕。 正想着,老夫人孙氏果然说了出口:“来人,去把大太太叫来。” 李氏正躲在自己院落的厢房中喝茶,顿时眼皮跳了一下,暗道不妙啊。 当初慕悦音发生落水的事情,李氏可是第一时间就去让老夫人做主了,虽然她现在是这家里的主母,更是不待见一大帮姨娘生的庶女庶子,乐得高兴看见苏姨娘的孩子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想着等慕悦音办了及笄礼,就可以为她办一门亲事,打发出去,也好落的一个好主母的名声。 所以中间这些事情,李氏压根就不想去管。但作为慕家的主母,这后院的事情自然逃不出她的手掌心。早就有下人跟她禀报老夫人那里的事情了,有自己宝贝女儿慕奕婷在,她也乐于远处关火。 等老夫人派了人来请李氏去的时候,李氏心想真是逃不过去啊。 “老夫人,这是怎么了?我刚还跟嬷嬷说呢,奕婷这孩子总是不识趣,老来打扰老夫人清静。” 人未到,声先到。 大太太李氏进来的时候,带着淡淡的梅花香,飘到慕悦音的鼻间。 身着素绒绣花袄的大太太头插梅花琉璃钗,经过慕悦音身边时,似有似无的打量了她一眼。 慕悦音心想,好一个当家主母,果真雍容华贵,气势非凡,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这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还不是老身喜欢咱们宝贝乖孙女嘛!”老夫人孙氏赶紧让下人给李氏看座。 待上了茶,李氏这才装作不经意地提起,“怎么三小姐没有在房里好好休息,听说大夫让静养,到处瞎玩可对身体不好。” “太太教训的是……” 谁都没想到慕悦音会这么快低头跟李氏认错,这么温顺的态度让慕奕婷心里火烧火燎,今天那个嚣张的态度消失得无隐无踪,太贱了! 李氏很满意慕悦音的温顺,点了点头,笑着看向老夫人,说:“老祖宗喊我来是为了?” “嗯,就是为了悦音。我看啊,她调理身体的时候,你得加几个人,好好照料下。这阵子拉下的功课和女红,也得抓紧补上了。” 老夫人语重心长的诉说,像是很为慕悦音着想,教养子女可还是得由一家嫡母来做主。 大太太李氏心里一阵腹诽,这人出了事就巴不得赶紧扔出去,现在人好了,又想着要好好教养了。话都由她说,事可是却由自己来做。做不好,又是另外一番说道了。 “老祖宗说的是,这样好了,把我身边最得力的秋菊派给三小姐,再另外增添两个三等丫鬟。”李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至于管教嬷嬷教导礼仪,还需要老夫人指派府里称得上的。奕婷的管教嬷嬷也是老夫人指定的,这个谁都不敢绕过老夫人呢。您说呢?” ☆、13指派 老夫人点点头,确实她派的管教嬷嬷将慕奕婷教导的非常好,亭亭玉立,抬手投足就是大家闺秀风范。 “这样也好,”老夫人思考了一下,慕奕婷的管教嬷嬷她不想指派给一个庶女,但又考虑到慕悦音之前的举止行为,必须还是得有个厉害的人拿捏住她。 “那就赵嬷嬷吧,明儿开始每天定时去三小姐屋里好好教导,循循善诱,朽木雕也。” 老夫人一句话就把此事划上完美的句号。 连大太太也只能颔首答应,更别提小小的庶女慕悦音了。 “等妹妹功课补上了,我们诗会上可要一决高下呢。”慕奕婷掩着嘴娇笑,一副特别为慕悦音高兴的样子。 “是,悦音定不会辜负祖奶奶和母亲的期望。” 母亲?慕悦音的亲生母亲已经早亡,她必须得叫嫡母为母亲。就算是很别扭,也不得不叫。 “真是个乖孩子。秋菊,快来见过三小姐,从今往后,你就好好服侍三小姐,若有任何差池,为你是问!”李氏一脸的威严。 “是,奴婢秋菊见过三小姐。”一位看起来年纪大过夏荷的姑娘走了出来,给慕悦音行了见礼。 什么伺候,还不就是派个人盯着自己嘛,看来是怕慕悦音再做出任何有损声誉的事情吧。 “有劳了。”慕悦音轻柔的答应了声,辞别了老夫人和大太太,就带着夏荷回自己的秋风院了。 孙氏倒也没挽留,只拉了慕奕婷继续说话。 一路走回秋风院,夏荷就忍不住在慕悦音耳边唠叨,“太太派秋菊姐姐过来伺候三小姐,以后咱们日子就好过了,秋菊姐姐肯定会照料的很好的。” 慕悦音不做声,面子上肯定会比以前好,她的秋风院再也不会同之前那么寂寥了。 “嗯,是会很不一样!” *************** 秋菊站在秋风院里一会儿就感觉到四面的凉意,推开门更觉得屋内比外面湿冷。 “夏荷,怎么做事的?!三小姐屋里的地龙怎么还没烧起来。这快酉时了,太阳落山后岂不是会把人冻死!” 秋菊逮着夏荷就噼里啪啦一通说,夏荷委屈的撇撇嘴。 这能怪她吗?要不是一帮下人偷工减料,完全不把三小姐当正经主子,才会这么怠慢,至于连个地龙都烧不起来吗? 秋菊来之前得了大太太的吩咐,饮食起居还是务必要照料好,否则落在外人眼里,嫡母苛待庶女,传出去可不好听。 “夏荷,以后秋菊喊你干什么,你就去帮衬着。多学着点,听到了没有?”慕悦音坐在屋内,听见外面的喧哗,敞开嗓子吩咐道。 “是,奴婢明白了。” 秋菊听了这番话,笑容爬满了脸。原来她在大太太那里只能算二等丫鬟,大太太在老夫人面前力荐她到三小姐身边来,自然以后多的是用的着她的地方。 现在三小姐又给足了她面子,让她处理秋风院的大小事宜,秋菊身板儿一挺,一下子气势足了三分。 拿捏住三小姐,再去跟大太太邀功,这就是秋菊的使命! ☆、14秋菊 跟着秋菊一并被分配过来的几个丫鬟,忙着搬东搬西。先是照着秋菊的吩咐,把整个秋风院打扫了一番,又打着大太太的名义去库房领了些摆件。 慕悦音乐得其成,看见自己的屋子终于像样了,内心十分满意。 舒适的环境,可用的人才,就差最完美的时机了。她一定要成为慕家谁都不能轻蔑的三小姐! “秋菊姐姐,到摆饭的时间了,您看我这儿还忙着给小姐铺内室。劳烦您去大厨房走一遭吧?” 夏荷一五一十把刚才慕悦音偷偷在她耳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至于为什么这么说,很明显啊,若是夏荷去厨房拿饭的话,肯定又是简陋的饭菜。 秋菊的身份可就不一样了,敷衍大太太身边的人,一般人可没这胆子。 秋菊听了本来不想去,她可是来做小姐跟前的大丫头的,这等取饭的小事还轮不到她。 可又想到今儿是头一天,为了给慕悦音一个好印象,她便应承了下来。 这顿晚饭,可算是慕悦音在这个世界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吃完了晚饭,慕悦音紧接着就在秋风院里消食散步,转来转去也是这片四角天空,不禁联想到古代女子一辈子的命运,无非就是嫁人生子,也不知道自己今后会怎么样,想着想着慕悦音不禁怅然起来,连走出了秋风院都不自知。 “秋菊姐姐,您到了三小姐身边,一下子就是一等丫鬟了吧?不知道小姐有没有给你涨月例啊?”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慕悦音才发现沿着秋风院她已经走了一圈,此时天色已暗,院落中石路旁的小凳上围了几个丫头,都在恭维着秋菊。 慕悦音并不作声,隐到暗处,想听听秋菊如何说。 “哼,说你们年纪小无知的很,三小姐的月例都是从公中支出,吃穿用度还不是要靠咱们大太太吩咐,再说了,她那个身份,也不想想亲娘是什么人,留给她的还能有什么银两,更别提值钱的东西了,还指望能给我涨点月例,痴人说梦啊!我只能干的好,才能在太太面前落个好。你们真不知道,今儿我看三小姐院子里那真是空空如也……” 秋菊小声但清晰的话语一字不差落在慕悦音耳朵里,引来其他人的嗤笑。 堂堂慕家小姐被下面仆人如此鄙视,想想也是,如果自己身上一分钱没有,怎么让下人忠诚伺候着。 慕悦音不再听下面的话了,急着回院子找夏荷。 把屋门关紧了,慕悦音诧异地提高了自己的音量,“竟然就这点吗?!” 夏荷再次清点了下钱袋子里的文钱,又郑重点了点头,可怜的说:“苏姨娘离世的时候也没有留下多少,看病用药都把积攒的银两花光了,还有小姐这次生病,买药材的前也是用这钱袋子里的,所以就剩这些了。” 慕悦音看着这两百文钱,欲哭无泪啊。 她真是被秋菊的话打醒了脑袋,要想在慕家站住脚跟岂是随便说说的,首先,慕悦音压根就没钱混啊! ☆、15管教1 一晚上慕悦音都翻来覆去没睡好,脑子里全飘着虚渺的真金白银,又想到干瘪的钱袋,她觉得还不如淹死得了!没钱寸步难行。 大太太李氏那边可不用想了,让自己吃饱穿暖就不错了,恐怕就等着年纪一到,就随随便便把慕悦音给嫁了。 睡在外面隔间的夏荷听见小姐整晚的闹腾,还以为是*板睡得不习惯,可晓得今天是秋菊领了好一堆衣物用品整理了一番,也不晓得有没有在里面捣鬼。 夏荷担心的问出声,慕悦音回了几次没事,俩人才慢慢各自睡去。 第二天辰时,慕悦音就被外面好一阵喧哗吵醒了。 “什么时辰了,夏荷?”慕悦音撩开*帘,感觉天色大亮,并没看见夏荷,喊了几声,也没人应答。 这个丫头也真是,干脆让自己睡到自然醒,不太正常啊,昨晚临睡前还很担心老夫人派的教养嬷嬷呢,还猜测很快就要来指导三小姐了。 “三小姐,您起来了。”慕悦音还在穿棉靴,一个陌生的小丫头端了一盆水进来,也没朝着慕悦音行礼,把水搁在架子上就径直出去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 慕悦音顿时心头火起,这个家里除了夏荷还真是没人把她当回事呢! “三小姐起了的话就该出来吃了早饭,老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得赶在午时回去跟老夫人禀报呢!” 赵嬷嬷那尖酸刻薄的声音,慕悦音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啊。 这不,又在窗户外面大声吩咐,像是极不耐烦。 慕悦音很淡定的洗漱,听凭赵嬷嬷在外面瞎嚷嚷。 可待到慕悦音磨蹭完毕,走到院子里一看,心道不妙,应该早点出来的! “小姐……”夏荷可怜兮兮的想说话,硬是被赵嬷嬷尖细的声音打断。 “三小姐,老奴奉老夫人之命,从今儿开始,负责管教小姐的一言一行。但卯时过来了,发现这个丫头还没伺候小姐起*洗漱,行事懈怠,所以老奴让她跪上几个时辰,以儆效尤。”赵嬷嬷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冷冷的砸在慕悦音的脸上。 单薄弱小的身躯在发抖,夏荷的双肩上已经盖上一层薄雪,从卯时到现在,应该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吧。 就那么直挺挺的跪在奥凸不平的石子上,一阵风吹过,小身板摇摇欲坠。 慕悦音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一步步走到夏荷面前。 “站起来!”慕悦音清冽的嗓音很有穿透力,夏荷还不敢做声。“我叫你站起来,听见没?究竟谁是你主子?!” 夏荷这才摁住早已麻痹的双膝,挣扎着站了起来。一个趔趄,慕悦音一把抓住了夏荷的胳膊,清澈的双眼慢慢泛红,扫过夏荷那双早已冻得不成样的手。 “打狗还要看主人,夏荷是伺候我的,没有我的命令,我看以后谁还敢让她下跪!”慕悦音的话透着一丝狠绝。 赵嬷嬷先是吓了一跳,但又反应了过来,一个庶出小姐,硬气什么?! “三小姐这话未免过了,在慕家,在内院上有老夫人,有大太太掌管中馈,在外自然有老太爷老爷撑着慕家的产业。主人?恐怕还轮不到三小姐吧?” ☆、16管教2 赵嬷嬷本以为自己这番话定会震慑到年少无知的庶出小姐,毕竟她说的也是事实。 慕悦音嘴角轻笑,不自觉的把夏荷护在身后,直视着赵嬷嬷的双眼,驳斥道:“这个倒不用赵嬷嬷您来提醒,我也是尊重您,在老夫人面前伺候多年,能在慕家有一点地位。但小姐和伺候人的终究是两个层级。您说是吗?” 赵嬷嬷放佛噎住了一般,狡辩的贱蹄子,若不是身上躺着老爷的血液,下人生的孩子也应该是下人才对! 但赵嬷嬷面对慕悦音盛气凌人的气势也略有胆怯,她总不能打着老夫人的名义明着打压这位小姐吧,传出去老夫人面子上也很难看。 “三小姐,今儿老奴还有好多事项要教导,不如早早准备的好。” 赵嬷嬷吩咐下人把早饭赶紧端了上来,立在一旁等着慕悦音,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慕悦音也不想再费口舌之争,给了夏荷一个眼色,让她去准备收拾一下。所谓管教嬷嬷也只是替长辈指导下日常礼数,包括吃饭、行走、问好姿态等,真正淑女风骨的教导,恐怕还是得由正经先生。 所以慕悦音想赶紧学完了事,就凭赵嬷嬷这点本事,无非也是从小事上折磨自己。 本来慕悦音心里是这么想的,可等她一天下来,胳膊和腿都酸疼无比的时候,心里可恨极了这个赵嬷嬷。 原来光光是一个叉手礼,赵嬷嬷硬是让慕悦音做了上百遍。 身体肃直,两手相扣,放于左腰侧,且膝盖弯曲,微微俯身行礼。几遍下来还好,中途赵嬷嬷经常让慕悦音保持俯身的姿势,不做声也不让起,这可让慕悦音心里忍不住咒骂! “小姐,也不知道赵嬷嬷这样折磨您到什么时候,明天她还来呢,可您的膝盖……” 夏荷端了热水进屋,小声唠叨着,让慕悦音烫着浮肿的双脚。 “我没事,这点不算什么。”慕悦音想赵嬷嬷只能从这些小事上自己难堪,等她一举一动都变得熟练了,慢慢有大家闺秀风范,自然就不会有人从外表上挑剔自己了。 慕悦音把夏荷的双手拉过来仔细看了一眼,一双小手早已遍布冻疮,刚才她还在热水里浸泡过,这会儿肯定奇痒无比。顿时很替夏荷心疼。 “你去瞅瞅我们有没有生姜,切成小片拿过来。” 得了慕悦音的吩咐,夏荷满是疑问,但也没说什么,去了厨房要了生姜片回来。 “小姐,您是怎么知道冻疮可以用生姜片的?” 看着慕悦音认真地用生姜片涂抹自己手上的冻疮,夏荷感动之余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声。 慕悦音其实倒奇怪,他们竟然不知道用生姜片治疗冻疮,总不能说这是我从未来带来的小技巧吧? “偶尔从书上看到过的吧,你哪来那么多问题,自己记得擦。”把生姜片塞到夏荷手上,叮嘱她每日净手后擦拭。 “谢谢小姐,可是我需要涂多少天啊?”夏荷是想有个数,好去问小厨房讨要生姜。 慕悦音想的是,光用生姜片涂抹冻疮,那好的会很慢,也许等冬天过去了,冻疮才会好呢。 “你明儿去跟厨房师傅说,把姜汁熬成糊,放凉了后再拿过来。”慕悦音想到这个法子,中医的小窍门。 ☆、17男人 “你说她跟以前不一样了?这两天还去要了很多生姜?” 不羁的长发散落在肩头,问话的男子靠在贵妃榻上,苍白的脸庞体现出他身体的孱弱,瘦削的肩膀一耸,把手中的书卷随手扔在榻上,似是不敢相信般再问了一遍。 “小的不敢欺瞒主子,问了好些个下人,都说现在三小姐变了,而且行为诡异,要了不少生姜,不知作何用。主子,您还需要小的继续观察吗?” 答话的是这位主子的侍卫之一侯安,他实在没想明白主子为何要让他盯着慕家这个三小姐。 侯安肯定也没猜到完全就是因为这位主子无聊闷得慌!当初听说慕家这位三小姐特别热情的想来看主子,导致落水。主子的性情多变,结果就生出了兴趣,让侯安去打听后来的情形了。 靠着的男子勾唇一笑,这美男子的名声还真给他惹出了不少事嘛! “有趣,有趣!你且继续盯着吧,有消息立即来禀报。” 一抹邪笑映在惨白的脸上,并无鬼魅之感,倒显得熠熠生辉。 侯安只得应是。自小跟着主子,主子什么模样都见过了,只要主子高兴,侯安甘愿做任何事。 ********* 连续涂了三天姜块糊糊,夏荷手上的冻疮也已结疤,她觉得很神奇,一边看慕悦音写字,一边继续给手涂生姜糊糊。 “小姐,真的好了,而且也不疼不痒了。小姐,您真厉害!” 慕悦音再一次撕掉写的鬼画符一般的书法,笑着对夏荷说:“那是,你家小姐可不一般。”就是这书法,惨不忍睹…… 如果这个姜汁熬成的糊状物能卖给其他人就好了,这样也能赚点小钱。 灵光一闪!慕悦音顿时有了主意,她把这个提议告诉夏荷,夏荷也点头称好。 “可是,小姐,我们让谁给带出去卖呢?” 慕悦音知道她的祖父是曾经的太医院总管,如今她的父亲子承父业身为太医院的太医,时常出入宫中为帝皇一家诊病,更在京城开了几家药铺打理着药材生意,可谓事业如日中天。 慕悦音的法子也算不上成熟,更不能让家中长辈知晓,深闺女子抛头露面视为大逆不道有悖伦常,所以她得偷偷让人帮着。 找谁呢? 慕悦音猛地拍了下桌子,把夏荷吓了一跳。 “夏荷,你说当初把我送回来的下人并不是府里的人,那究竟是谁?”慕悦音想利用这个人来帮她把加工过的姜块卖出去,如果这条路子可行,那接下来她就有了生财之道了! 夏荷都打听过了,跟着赵嬷嬷身边的那个三等丫鬟早将出了府后的事情无一巨细告诉了夏荷,夏荷一直怕慕悦音听了心里难受,所以忍着没敢说。 如今小姐急需人手,所以还是将刘家父子俩人给供了出来。 “既然这样,那你找个机会去找到这刘老头,把我的话转告他……”慕悦音在夏荷耳边吩咐了一番。 “小姐,这可行吗?万一被赵嬷嬷发现了?” 慕悦音打消了夏荷的疑问,赵嬷嬷在训练了她几天后,早已去禀报了老夫人,想必老夫人对这次管教很满意,现今除了每日晨昏定省,就不再要求慕悦音什么了。 “赵嬷嬷不会发现的,你小心行事。我看得防的,只有大太太了……” 慕悦音思忖片刻,喏喏出声。 ☆、18热茶 秋风院里丫鬟们住的隔间,几个下人在围在秋菊身边一起烤火。 “秋菊姐姐,今儿您怎么没在小姐身边伺候?” 秋菊白了这小丫头一眼,一个庶出小姐有什么事还需要她跟着伺候,本来慕悦音身边就有一个夏荷了,粗活累活自然轮不到她来做,避开落得清闲。 “小姐在屋里写字呢,有夏荷在,姐姐我就偷偷懒。”秋菊漠不关心的回答。 “可我刚才进屋的时候,看见夏荷抱着一堆东西出了秋风院,鬼鬼祟祟的,我喊她也不理我,秋菊姐姐您知道怎么回事吗?”又是刚才那个多嘴的小丫头。 秋菊看多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但听闻这个,眼睛顿时发光,嘴上糊弄过去说那哪儿知道,心里却留了意。 搓搓手,秋菊也不跟大伙儿继续瞎唠嗑,直接拐进了慕悦音的房里。 “三小姐,夏荷怎么没在跟前伺候着,奴婢这才走开这么一会儿,就怠慢了小姐,回头可得好好教训她。”秋菊谄媚地凑到慕悦音面前,换了一杯热茶。 慕悦音知道秋菊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她自从来了秋风院啥事也不干,倒像是半个主子。刚肯定是看见了夏荷出去,语气淡淡的说:“没什么,夏荷替我办事去了。” 手上倒也没闲着,接过秋菊递上来的热茶。 “小姐,您有什么事儿怎么不喊奴婢呢,奴婢是大太太派给小姐的,只管开口吩咐。” 切,假惺惺! “哎呀,怎么这么烫!”慕悦音假装喝了一口热茶,手稍微那么往外勾了一下,茶碗盖顺势往地上摔去。 “啊!”紧接着,挨着慕悦音的秋菊被茶碗里倒出来的热茶烫到手背,跳了起来。 通红一片,秋菊有恨难言,谁知道是不是慕悦音故意的。 “怎么了这是,赶紧去用清水洗洗,免得留疤。” 慕悦音满脸的歉意,好像刚才根本不关她的事一样,露出人畜无害般委屈的表情,一下子让秋菊像吃了苍蝇般噎住了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 等清洗过手背,慕悦音检查了无大碍后,她就让秋菊好好去休息了,说这边暂时用不到她。 秋菊愤愤地离开,一肚子抱怨,总不能去向大太太禀报她今天的遭遇吧,夏荷的事没打听到,反而还落得烫伤,自己都觉得丢人。 慕悦音心里得意的等待夏荷带回来的消息,不知这条路是否真的可行,那对刘汉父子是否能被他所用。 等到快酉时,夏荷才回到秋风院。 刚把门关紧,慕悦音就迫不及待的问情况如何。夏荷满脸喜色,赶紧说了一遍。 夏荷有个同乡在外院做杂事,拖了他的帮忙才能向外递出消息约了刘汉见面。刚开口说让刘汉给贩卖药材,没想到刘汉一口拒绝,因为他本身就在外院接此类活计,拿不到油水岂会随便帮忙。于是夏荷把慕悦音的话原封不动传达,岂料刘汉变了脸色,沉默片刻便答应了下来,还保证能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19秋香 “嗯。不过长此下去,卖这一种东西也不是办法。我得好好想想。” 开局很明朗,慕悦音觉得人算是选对了,这对父子还能善加利用,只不过不知道会不会被他人发现。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慕悦音暂时不想考虑太多,目前还有一个大太太在等着她呢。 这边厢慕悦音抛了烦恼睡得安稳,那边厢大太太李氏气得摔碎了心爱的青花瓷茶杯。 “她竟然敢?!敢这么对我的人?哪里来的胆子!还究竟把不把我放在眼里!”说得太急,李氏不禁咳嗽起来,站在身边的伺候丫头秋香赶忙上去抚着她的背帮着顺气。 秋香也气不过,朝跪着的秋菊严声道:“三小姐不懂事,你怎么也没个眼力见儿,难道不会躲着吗?就不是直接打我们太太的脸吗?” “我……”秋菊委屈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原本把事情经过一说,以为大太太肯定会站她这边替她出头,现在不仅惹了大太太不高兴,还被秋香责骂了一顿。 秋菊是同秋香一起在大太太身边伺候的,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秋香就变成了太太的一等丫鬟得力助手,如今她却落到这步田地,还以为能利用三小姐提升自己的地位,却被秋香这般数落。 秋菊心里顿生恨意。 “算了,你先回去,有任何举动都来禀报,搞清楚她们主仆究竟在干什么。盯紧了,我这里可不养闲人。”李氏终于缓了过来,舒了口气,摸着剩下那只青花瓷茶杯。 凌厉的眼睛漏出狠绝的神色,看了之前同老爷提的事情得尽快搬上日程了,否则,日子再长,不是亲生的保不准会生出什么歪心思。 待秋菊领了命走后,秋香才低声询问:“太太,三小姐可是越发张狂了,这个性子恐怕很难如我们所愿嫁过去吧?” “多了一条命,就长了点骨气,无论如何,她们俩个中间总有一个得嫁过去。”李氏很坚决,为了自己的亲娘家,她可谓机关算尽。 秋香明白李氏说的两个人指的是二小姐和三小姐,庶出的,自然就是这么用的。同时秋香也庆幸自己能跟着李氏,不然就像秋菊那样,舍弃的卒子。 ******** “你是说她让人卖这个东西?” 修长洁白的手指把玩着一小块玩意儿,拿进烛台一照,竟是用姜汁熬成的姜块。 姜糊?有意思,真有意思。 侯安又在他主子脸上看到那抹莫名其妙的笑容了,不知怎的,总觉得瘆的慌。 “是,这位三小姐很是奇怪,让那丫鬟抱了这么些姜块去卖。不过,主子,您肯定没猜到,着实卖得不错。” 神秘的男子手上还不停的把玩,别看这么一小块姜糊,摸着还挺舒服。 “你是花了多少银子买来的?”俊美男子看着侯安,觉得他傻乎乎的。 “额,这个嘛,主子,真的卖脱销了,我还是从别人那里高价得来。”侯安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在主子跟前比划着。 二两纹银! 这女人真是赚大发了。 俊美男子再次勾起嘴角,扬起一丝邪笑惹人遐想联翩。 ========= 男主:怎么着,本王的手貌似比本人的出镜率还高啊? 作者(吓得发抖状):求饶恕……会提高您的出场率的,用项上人头保证! ☆、20银子 “二两银子?”慕悦音不敢置信,再次压低了声音兴奋地确认道:“真的卖了这么多银子吗?” 起初慕悦音就让刘汉卖给药材铺是一两银子,物以稀为贵,第二波的时候她就想涨价,结果真的二两银子都能卖出去。 除去给刘汉的跑腿钱,这次慕悦音也挣了不少。不过她听夏荷说,已经有别家药材铺自己琢磨出这种姜糊卖了。而且冬天一过,这个玩意儿就没有销路了。 “而且刘汉让我禀告小姐,店家说下次有新的药材他要先预定了,价格方面都好商量。”夏荷止不住的满脸笑容。 慕悦音点头称赞,刘汉这老家伙办事还挺利索,有了固定的买家那起码证明了别人相信了她的产品,下回就不用像无头苍蝇般到处贩卖了。 “你下次让人给刘汉带话,让他打点好这家店的掌柜,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唯一经销商了!” “小姐,什么是经销商?” 慕悦音摆摆手,看来自己乱说话这毛病可得好好改改了,不然太容易穿帮了。 活动下身子,慕悦音又打算摊开宣纸练她的鬼画符了。桌上还摆着小翠煎的药,慕悦音皱皱眉头,实在不想再喝这些无用的苦药了。要不是老夫人坚持让大夫多开几个疗程,真不知现在这个时代的人是怎么想的。 “夏荷,老样子,去倒了吧。”用手指了指药,慕悦音吩咐着。 夏荷端了药碗弯着腰正要倒在屋檐下的万年青里,就听见有人在喊她。 “夏荷妹妹,你在做什么?” 夏荷身体一僵,这倒霉催的,被人撞见她倒了三小姐的药,传出去她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没,没做什么?”把药碗藏在了身后,扭过身子来朝外看,竟然是二小姐身边的丫鬟秋萍。 “秋萍姐姐怎么来了?二小姐呢,也来了吗?”颤抖的声音暴露出夏荷内心的紧张和心虚。 “我自然是来了呢。”秋萍身后闪出一个人影来,慕家二小姐慕亦彤露出甜美的微笑,和善的眼神似乎要看穿夏荷整个人。 “劳烦夏荷替我进去询问妹妹一声,我能否进去呢?” 真是彬彬有礼!态度和顺,毫无瑕疵,跟慕奕婷简直就是两个人。这就是嫡出二小姐慕亦彤,在下人中十分有口碑,不同于慕奕婷的嚣张跋扈,慕亦彤总是温文尔雅,谦卑恭顺,琴棋书画样样在手,可就是为人低调,从不抛头露面,所以除了慕府上下,外面鲜有人知这位的存在。 夏荷赶紧收了药碗进屋禀告慕悦音。 慕悦音心里想,自己对这个二姐姐还真是知之甚少,不过从夏荷的语气来判断,似乎不是敌人。 “妹妹,你这儿真是变了个样。”刚坐在太师椅上的慕亦彤就给了慕悦音一个招牌式的笑容,细柔的嗓音真是甜到了人心里。 慕悦音一下就对这个二姐姐心生好感了,随意寒暄了几句,也感觉不到对方有任何压迫感。看来差了一岁的姐妹亲疏关系要好很多。 ☆、21二姐 慕亦彤这个嫡姐范儿在慕悦音眼里十分赏心悦目。湖碧色对襟小袄,越发衬得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白希,倒是眉目之间有些呆滞,不过不细看不易引人察觉,因其笑容明媚璀璨,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 “叨扰妹妹了。只是你病了后我都没有来探望过,一是因为老祖宗的吩咐,怕滋扰了你养病,二则我小病缠身,怕过给你病气。如今我看气色好多了,那阵子可把人急坏了,生怕有什么闪失。”言语之间透着浓浓的关切,也委婉解释了这多日不曾来探望的原因。 慕悦音也回笑了摇头,让慕亦彤安心,自己并无大碍,也不曾责怪她未曾来探望。 不过慕悦音似乎没有在老夫人那里听到提及这位二姐,恐怕也是一个存在感极低的,比不上慕家嫡女慕亦婷啊。 “多谢姐姐关心。我已经好多了,正想着什么时候去找姐姐请教书法,你瞧我这……”慕悦音指给她看的鬼画符,露出羞涩的傻笑。 “别妄自菲薄,我看妹妹的字还能更加精艺,虽然基础功不强,但颇有潇洒自如的风韵。” 二姐的这番话简直让慕悦音开了眼,乖乖,坏的都能说成好的。 “嘻嘻,真的吗?那我还是多努力,勤加练习。望有一日能像姐姐般能拿得出手。” 慕悦音心里想,要不是这日子太无聊,她压根不会想到练字度日好吗。 “妹妹这般善良我都看在眼里,而且你自小都很独立,纵然没了姨娘照拂但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只不过,有些人当罚还是要当机立断,不能让他们欺到妹妹头上。”慕亦彤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最后一句像是欲言又止,想提点慕悦音什么事。 应该是刚才让夏荷去倒药,正巧被她看见了吧。 慕悦音立马做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姐姐提点的是,我孑然一身习惯了,很多方面甚少留意,多谢姐姐。要不是姐姐,我还被蒙在鼓里。” 慕亦彤满意地点头,借此熟络一番,拉拢下关系,未尝不是件坏事。 ********* 慕悦音好不容易送走了慕亦彤才松了一口气,要是每天都有不速之客到访,那她可就没空实施发家致富大计了。 “二小姐真是好人,还给小姐您送了这么多书。” 翻着刚才慕亦彤留下的经史子集,慕悦音这才露出难以察觉的讥笑。 这个二小姐看来藏了不少秘密啊。 “她刚一进屋我就闻到不一样的中药味,你没闻到吗?”慕悦音惊讶的问。 “哦哦,二小姐自小就身体不好,老爷做主让她一直养在婉姨娘身边,这样大太太才有精力照顾少爷和大小姐,二小姐吃的药估计比我吃的米都多,但大夫总是说必须得药补,说是什么亏。” “气血亏?” “嗯,就是气血亏。”夏荷点头如捣蒜。 气血亏是自小落下的毛病还是后天养成的?慕悦音很不解,不明白为什么吃了这么多年药还不见好,特别是慕亦彤不经意间露出的呆滞表情,明明是神衰的表现。 ☆、22劝解 疲劳过度或者是思虑过多也会慢慢影响脑功能,气血亏耗更会导致脏腑衰败,长此以往命不久矣。 慕悦音很想把这些解释给夏荷听,但知道是枉然,不指望她能理解了。这该如何是好,慕亦彤心善如此,不能眼睁睁看她因此红颜薄命。 慕亦彤一踏入自己的扶云阁立即收起脸上的笑容,眉目间的呆滞神情一扫不见,刹那间眼波流转,给原本清秀的脸庞增色不少。 “你去把药端来。”毫无二话吩咐着秋萍。 秋萍反倒有点踌躇:“小姐,还要继续吃吗?您这样都这么久了,三小姐这次转危为安,大太太一定不会再注意到您了。” 犀利的眼神扫向秋萍,慕亦彤沉声道:“你知道什么?她在老夫人面前多露脸几次,虽说对我而言有好处,但还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不到那天终究不知道母亲会让谁嫁过去。” 其实慕亦彤也是在赌,她也不能完全肯定自己这招管用与否。谈不上含辛茹苦,确真是隐忍万分,万事不出头,托了气血不足这由头天天喝苦药,染上全身一股药味。家人不亲近,外人也不知晓自己这个慕家三小姐。 虽说慕亦彤也是大太太亲生,但她自小跟在婉姨娘身边,没有获得多少母爱,更别提有慕亦婷这个嫡姐在,万千*爱于一身。 无意中慕亦彤打听到不是自己就是三妹会被母亲这么嫁出去,她的心中万分忿恨,不知自己究竟为何会被亲生母亲抛弃。 日复一日,这种恨意不仅没有消除,看见慕亦婷那得意的模样,更加增添了几分憎恨。但慕亦彤只能将之放在心里。 收起思绪,看秋萍还想劝说,慕亦彤拦着她,“这么多日子只有你跟着我,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时机未到,必须忍耐。” 看着慕亦彤再次喝下那么难喝的苦药,身为贴身丫头的秋萍内心也不好受,要不是小姐说必须掩藏锋芒,这药她肯定替小姐喝了。 也多得益于这几年小姐的隐忍,大太太一直专注于培养大小姐,而慕奕婷也对她不亲不疏。实在很难想象,堂堂慕家的嫡出小姐也要过这种日子。 *************** 泯了一口母亲特地送来的上好云雾茶,慕奕婷却觉得很是涩嘴。 “去给我拿盘点心来。”口气也不太好,慕奕婷只能把闷气撒在春红身上。 还亏得春红很会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递上茶点,边说些碎嘴子给大小姐听。“照我说,夏荷这小丫头一定是奉了主子之命去变卖些首饰,这次三小姐可张扬了,听说还赏了下人不少吊钱,看来姨娘生前留了不少给她,连太太都不清楚这回事呢。” 刚掐了一小块点心正要放嘴里,听见这番说辞又停住了,秀眉一皱,“行了,别说了。听得堵得慌!” 这些日子每次慕奕婷去老夫人那里都能见到慕悦音,低眉顺眼的模样看着非常碍眼,更加让人恼火的是竟然有两次老夫人竟然夸了她一句宁静乖巧!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反正让慕奕婷气得够呛,看向慕悦音的眼神都仿佛带着刀子。 ☆、23赢棋 慕亦婷就等着有一天能好好羞辱慕悦音一番,最好是在家中长辈面前,让大家都看清楚她是个趋炎附势内心狡诈的贱蹄子! 慕家只能有一个锋芒外露,才华横溢,光彩夺目的女儿,只能是她慕亦婷! ************ 数九隆冬,屋外严寒交替,屋内却热气逼人,老夫人所在的韶年苑人来人往,仿佛都约好了一般,一早上聚集了好多人,自然也包括来请安的慕家三姐妹。 暖意哄哄,可能因为起的太早,几个年纪特别小的孩子就很快想打瞌睡。 “瞧你们眼皮子都要耷拉下来了,赵嬷嬷,赶紧上点甜汤,给这些小祖宗们解解乏意。”老夫人略带调笑的语气让大家哄笑一片。 慕亦婷扫了在座的一眼,立即接茬道:“不如我和妹妹们来玩双陆棋吧,老祖宗给我们瞧着,玩得好的给个奖励吧?” “就你古灵精怪的!想着法子让老身出油水!好吧,那谁赢了我就赏老身刚得的宝贝!”老夫人慷慨大方一回,底下人都笑开了怀,内心骚动。要知道老夫人的东西那可值不少钱。 慕亦婷腼腆一笑:“老祖宗这是开孙女玩笑呢,孙女怎么敢讨您的便宜,还不是因为您疼惜孙辈。这样好了,我和二妹三妹一起玩三人局吧?看最后谁能得到老祖宗的赏赐。” 老夫人孙氏欣然点头,慕亦彤和慕悦音自然也不能拒绝。慕悦音只能硬着头皮上,内心腹诽,什么双陆棋,她只知道跳棋! 不过幸亏来之前,夏荷同她简单说过女子之间的游玩项目,并且还示意慕悦音曾经是下双陆棋的高手。 完蛋!慕悦音心想,一下子就从高手变成好不精通的傻瓜,可千万别让人瞧出什么为好。 三人执棋,各有黑白,一时之间棋盘混战一片。大家屏息观看,慕悦音悄悄抬眼,只见慕亦彤紧锁眉头愁苦万分的表情,她的棋子已经完全被慕亦婷锁住退路,困局一片。而慕亦婷扬眉屏笑,得意之色透过嘴角昭然若揭。这番棋让慕悦音下得大汗淋漓,她夹在俩人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可。要说她对奖励不心动,那绝不可能。可是,慕悦音却是毫无胜算。 你来我往,一时之间争执不下。就在紧要关头,慕亦彤把一颗棋子放到不该放的地方。慕悦音看见了焦急万分,这个二姐不是自寻死路吗?正要出声提醒,慕亦婷得意的声音便传来:“落棋不悔。真是谢谢二妹妹。” 最后一字,慕亦婷下完就转头朝榻上的孙氏邀功,“老祖宗,您看看,都是妹妹们让着我,让我赢了呢。” 慕悦音别有深意的看着慕亦彤,她刚刚明明就是自寻死路,为什么?难道刚才二姐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是错觉吗?这时候慕亦彤又是一副唯唯诺诺眼神呆滞的模样了。 慕悦音百思不得其解。 “是姐姐棋艺高超。”慕亦彤不咸不淡的附和着,让自己低到尘埃里。 “甭管是哪个赢,都是老身心疼的乖孙女哦~来人,去把前儿个老爷送我的如意拿出来。” 孙氏慈眉善目,笑容开怀,十分满意这种其乐融融。 老夫人一发话,刚才安静的氛围一下又热闹起来,顿时响起不少恭喜慕亦婷的声音,纷纷称赞慕家大小姐名不虚传。 大家都还在等下人端上如意,就听见屋外好几声惨烈的大叫。 “啊,死人啦!太恐怖啦!”“这是什么,好恶心啊!”“快别靠近,去喊人来。” ☆、24救人 “吵吵嚷嚷的怎么回事!成不成样子了!”孙氏简直气得想拍桌子,这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混乱的场面发生在自己眼前了。 就连处事不惊的赵嬷嬷也面色不愉,去屋外看了一下赶紧上前禀报。“启禀老夫人,是有人发病了,只是……” “只是什么,吞吞吐吐的!算了,我自己出去看看。”不待别人搀扶,老夫人孙氏径直走了出去。 好奇的慕亦婷一拨人也跟在后面,想一探究竟。 “雨竹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变成这样了,太可怕了。” 夏荷附耳说给慕悦音,这个雨竹丫头是当初赵嬷嬷派出去扔掉她尸身的那位姑娘。年纪很小,只是现在正趴在地上,面目全非。 下人们一看老夫人出来,赶紧让开道,赵嬷嬷说本来是让雨竹去库房取如意的,结果刚一拿回来,就捂住肚子说疼的不行。这会儿已经毫无力气的疼在地上。但让大家惊慌的是,她竟然呕吐,吐出的赃物中有蠕动的小虫子! 看着雨竹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呕吐,不少人也产生了不适之感,几位深闺小姐更是节节后退。没一会儿,就连雨竹自己看到自己的呕吐物也昏厥了过去。 “还不快来人?大夫呢?赶紧给送出府去。”老夫人孙氏大怒,这丫头也不知是感染了什么毛病,带来了巨大的骚乱,而且情形这么瘆人! “已经让人去叫了,一时半会儿王大夫不能马上赶到。”赵嬷嬷有点心虚,话音微颤,如果不是她让雨竹去,这会儿也不会在老妇人面前丢脸。 “这人都昏了过去,赶紧抬下去,我这院子可容不得这种杂碎。”老夫人震怒的声音响彻小小的四方天。 “她昨晚是不是发热咳嗽,腹泻不止,并且还磨牙?”清冽的嗓音从老夫人身后传了出来,镇定自如。 好大的胆子!众人心里纷纷在想,这个三小姐不知道究竟为何敢如此嚣张,老夫人都下令赶紧要把人挪开,慕悦音一个庶出小姐,在这时发声是何意,看来是真的如传闻所言,病了一场后行事乖戾,目无尊长了。 “好像是的。”跟雨竹同屋的小丫头心地善良,小声回答道。 “老祖宗,我看还是先将这位生病的姑娘挪回房里,她只是得了蛔虫病。”慕悦音字字确凿,像是解决了一件并不怎么样的小事而已。 就连老夫人也十分诧异,以前并不曾听说慕悦音会医术,而且就算会一些,就这么会儿功夫,并不曾望闻问切,只远远观望了一下,问了一句话,就能判定人家只是得了蛔虫病? 不过,蛔虫病是什么?面面相觑,一片寂静。没有老夫人的吩咐,谁都不敢做声与妄动。 “妹妹还是谨言慎行,何不等王大夫来了再由其诊断?”慕奕婷察觉到老夫人的迟疑,现在谁也不能说慕悦音说的是错的。 慕府是杏林世家,医术传男不传女,慕奕婷自然对医术一窍不通,更何况是庶出的慕悦音?! ☆、25刮目 “其实吃几粒蛔虫药就可痊愈。”慕悦音其实还想说用苯咪唑类,肯定鸡同鸭讲,因为她也不能确定这时候会采用何种方法来治病。 这时候老夫人已经有点不悦了,小辈这时候不该在她的威严面前指手画脚,更何况她并没说不给这个丫头治病,只是先抬下去而已。 落在外人眼里,倒显得老夫人有心阻拦。一时之间情形僵持起来。 幸好王大夫及时赶到,老夫人命人赶紧把雨竹搬回她自己的住所,让王大夫前去医治。 “老祖宗,我能跟过去看看吗?”慕悦音还不死心,可能是一颗医者的心作祟。 “你跟着能帮什么忙?还不如让王大夫专心治病,我们可别填瞎乱了。”慕奕婷冷嘲热讽几句,看不惯慕悦音这么急着出风头。 本来老夫人也觉得深闺女子不宜出现在这种污秽场合,并且一个丫鬟,不值得主人多费心,作为慕家小姐,也要认清身份。 可是王大夫适时问了一句:“刚是哪位小姐说是蛔虫病的?” “是我。”慕悦音向王大夫行了礼,“使君子炒香嚼服,有杀虫消积的功效,是否正确?” 王大夫瞪大双眼,看这小小姐年纪轻轻,却会辩证医理,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有位小姐能从昨晚的症状结合刚才病发时的情形判断出病因,就觉得不可思议。如今当面询问,慕悦音能准确说出治此病的疗方,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莫非这位三小姐天赋异禀,继承了慕家千百年来的医术精髓? “王大夫,我家悦音说的可对?”老夫人更加不敢置信,慕奕婷心里像被万条虫子咬过一般,恳切的眼神望着王大夫,希望他说出否定的答案。 期望崩塌,因为王大夫说的是: “不错。此病无性命大碍,按照三小姐的说法完全可行,三小姐对病因及症状都把握的很精准。” “那为何她会晕过去,而且还吐那么恶心的虫子!”慕奕婷不甘心,怎么能就让慕悦音全部说中了呢,肯定是运气好! “应该是腹部疼痛造成暂时性晕厥,吐虫子很正常,因为得了蛔虫病嘛。”慕悦音侃侃而谈,望了慕奕婷一眼。 这一眼让慕奕婷一哆嗦,像是暗示她也会得这种病一样,又联想到刚才的画面,肚子里一阵翻滚,反胃的感觉汹涌上来。慕奕婷捂住嘴猛摇头,十分害怕地往后挪步子。 “行了,既然都搞清楚了,那王大夫赶紧去给那丫头诊治。”老夫人跺了跺手中的拐杖,也看向慕奕婷,有点担忧,“大家也都散了吧,好好歇着。老身也乏了。” 最后又补了一句,“你想看就跟着王大夫去吧。”这句是对慕悦音说的。 一大帮人作鸟兽散,临走慕奕婷还狠狠瞪了慕悦音一眼,要不是她多嘴,她刚才就不能做出反胃的动作,这下肯定给老夫人留下极坏的印象,不够端庄大气! 反倒慕悦音心内很愉悦,说对一症,而且能观摩王大夫如何开药,又能学到几分。 “走,夏荷,咱们跟上。”慕悦音急忙跟上王大夫,朝雨竹的住所走去。 ☆、26墨渊 让屋里其他人都离开,就剩跟雨竹同屋的丫头还有慕悦音,王大夫仔细替雨竹诊治开了药方。 其中几味药慕悦音看了不甚了解,仔细向王大夫讨教了一番。王大夫对她的询问也认真作答,丝毫没有因其身份拒之门外。 药方中果然有之前慕悦音提到的使君子,用法也相当。只要按时服用,雨竹便可好转。 旁边的小丫头等王大夫走后,哭着跪在慕悦音面前,“替雨竹姐姐谢谢二小姐的救命之恩。” “哪来的救命之恩?”慕悦音第一次被人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 “三小姐好人有善报。若不是刚才三小姐出言阻拦,指不定这时候雨竹姐姐就被扔出府去了。而且像我们身无分文的三等丫头,也没那么多银两去看病,更别提安身之处了。雨竹姐姐早已无亲人再世,等她醒来一定会报答三小姐的救命之恩的。” “呵呵,真是客气了,不用不用。我走了。”慕悦音头一次被人戴高帽,也算是情不自禁说出了症状,并没考虑到后果。 不过,慕悦音也深知,这么一出风头,不少双眼睛都得盯上自己了,回头怎么跟过老夫人那关才是要紧。 **************** 墨渊居位于慕府的西南角,本来是一处荒凉所在,自从慕老爷说会有贵客将在府中住上一阵,大太太就派人整理了墨渊居。假山环绕,偏僻清幽,适合贵客修养身心,也不会有闲杂人等冒失打扰。 “主子,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侯安看着主子望着窗外发呆,忍不住问了一句。 “怎么着,你不耐烦了?”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话的语气倒像是带着刀子。 双腿立马软了,侯安哆嗦着回话:“不是不是,主子都没不耐烦,小的岂敢。只是怕主子觉得无聊。” “无聊?我这明明是来办正事的,你这么恶意揣测,该当何罪,嗯?” 男人故意加重了语气,更加吓得侯安直接跪下了。真想给自己几个耳刮子,谁让你多嘴。 “主子饶命,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侯安终于能体会到有口辨不出的意思了。 “起开,逗你玩的。慕太医这几天该回来了吧?”收起戏谑的玩笑,这位主子又恢复冷漠无比的脸。 “是的,听说今天从宫里回来。小的觉得主子这招实在太英明了,这时候不在宫里,能避人耳目。”侯安又忍不住狗腿子了。 一脚踹在侯安刚站直的腿上,严厉的说道:“胡说八道!你主子我岂是闻风而逃的小人?!我明明是专程来府中治病的。等慕太医回到府中,你让他来见我。” 冠冕堂皇!太冠冕堂皇了。侯安心道,跟在七王爷身边久了,还真得好好学学这欲盖弥彰的本事。 不错,七王爷萧逸一入冬就向皇上请命,需在慕太医府中疗养,以便其更能为他治病。 当今圣上乃七王爷的亲皇兄,自然也是为亲弟弟着想,不二话即刻传旨让慕太医好好安排。 至于治病到何时,谁都没敢问。因为传闻这七王爷身患隐疾,无数宫中太医江湖郎中都束手无策,更据传,年少命短,过不了二十五这个坎! ☆、27回府 侯安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自己的主子,很替他不值。长相俊美,身份高贵,年轻才俊,应该使很多人望其项背。而且七王爷也到了适婚的年龄,无奈这些无聊的传闻让京城妙龄少女们避之若浼,生怕家中长辈提及此人。并且当今圣上有意想为七王爷做媒,朝中官员避之不及,一时之间全将家中适龄女儿们都定下了亲事,简直让圣上哑口无言。 所以七王爷的亲事也被耽搁了下来,他自己也不想再提,以养病为借口远离朝堂,想做个闲散王爷,圣上只好允之。 “侯北那边查得怎么样了?”萧逸满脸沉重,心里还记挂着这档子事。 侯北跟侯安是同门师兄弟,俩人性格不同,但都被安排在七王爷身边做贴身侍卫。侯北被派出去已有月余,执行什么样的任务就连侯安也不知晓。 “回主子,应该差不多了。他上次来信说在赶回来。不过,您让他查什么去了?”侯安也不怕多嘴,好奇心总是很旺盛。 七王爷萧逸斜了他一眼,凌厉的眼神又差点让侯安跪下…… “你管的可真宽。” 天哪!奴才真不好当啊……侯安心里在哭泣。 ********** “启禀太太,老爷回来了。”秋香掀起帘子,往里屋走进去,大太太刚午休起来。 慕康成日前被传召进宫,当时李氏问他究竟为何,慕康成摇头表示说不得。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个把月,期间捎信回来几次都说奉命留在宫中治病。 “人呢?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这还没收拾好呢。”李氏指的是她的妆容不整齐,怕冲撞了老爷。 秋香有条不紊的上前给李氏戴上金钗,穿上夹袄。“太太别急,老爷刚回府就去老夫人那里问安了,跟前儿的小厮让我们准备准备,晚上在这儿歇上。” 在慕康成被召进宫之前,恰逢李氏跟他大吵一架,俩人冷战数日,所以慕康成一回府就说要歇在李氏这里,说明他这是求好的信号。所以秋香很替太太高兴,大太太这脾气也是急起来就刹不住,跟老爷一吵架就面红耳赤,闹得很难看。这才让众多姨娘有机可趁,将老爷往她们那儿推。 李氏点点头,既然老爷给她一个台阶下,她也就顺势而为,并嘱咐道:“别忘了让奕婷和奕弘也过来,看见他们父亲,好好和乐一番。” 秋香应下了,只是心里有句话没问出口,怎么不喊二小姐慕亦彤。秋香摇摇头,事不关己,按照太太吩咐的办吧。 ********** “慕太医这一路走的还顺畅吗?”七王爷萧逸让慕康成把完脉,收回胳膊,淡淡的语气询问,仿佛是在提及一件小事。 慕康成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答,满脑子愁思,刚从老母亲那边请安回来,老夫人孙氏提醒他,“家国安宁,万事和睦,我只希望你能谨记这八个字。老身不问你此遭遇到何事,但求你做任何决定之前想想慕家上下这么多人,还有祖训和家族荣光。” 慕康成抹了抹脸,寒冬腊月,他竟然都出汗了。 “是不是本王为难慕太医了?” ☆、28善心 侯安发现主子总是有让别人吓得腿软的能力,这会儿瞧着慕康成,都快吓得抖成筛子了。 “不,不是,王爷岂能为难在下。只是这次奉了秘旨进宫诊病,还恕老臣无法告知详情。”慕康成讪讪应答,别看七王爷面带笑容,可是谁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皇族贵胄,岂是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太医能得罪的? 七王爷也知他的难处,也不再问下去。宫中他也有方法能打听到出了什么事,只是看到慕康成一副吃瘪的模样,觉得还挺有趣。 “哼!秘旨?我看是慕太医攀了高枝就不把本王放眼里了。” 侯安更想给主子跪了,这明明就是在逗人家慕太医啊。侯安给了慕康成一个同情的眼神,真是运气好啊,遇到主子心情佳的时候了。 “啊……求王爷就别再逗老臣了,世人都说我是得了王爷的*信,否则王爷也不会纡尊降贵光临鄙府,都是,都是拖了王爷的福呢。”慕康成擦了把汗,腰弯得低低的,头都快埋地底下了。 萧逸也懂得见好就收,把话收住了:“嗯,本王也觉得慕府很怡情养人,那待禀告过皇兄后,本王就再多叨扰几日吧。毕竟,这病,本王还是得治吧?” “是是是,谈不上叨扰,为王爷诊病本应该是老臣义不容辞的责任。王爷不嫌其烦便好。” 侯安想,啧啧,这下真是要被主子玩坏了。 *********** “雨竹姐,你怎么来了?大夫让你多休息呢。”刚去领了食盒回来的夏荷看见雨竹在秋风院门口晃悠,犹犹豫豫的没有进去。 “是夏荷妹妹啊,我想来跟三小姐道谢,你能帮我通传一下吗?”雨竹病刚好,身体还很虚弱的样子。 夏荷笑着点头,先领了雨竹进院子等着,赶紧进屋禀报慕悦音。 “你吃饭了没?坐下一起吃吧?” 慕悦音这话是对着雨竹说的,说完就发现夏荷还有雨竹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呵呵,慕悦音差点拍上自己的脑袋,忘了这里的规矩了。 “找我何事?是不是病情有反复?可按照王大夫的吩咐吃药了?”语气里充满了关切,让雨竹一时忘记了紧张,简要说明了来意。 “三小姐是奴婢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三小姐出言阻拦,奴婢恐怕此时还不知身在何处,说不定早就去见地下的爹娘了。三小姐慈悲为怀,善人有善心,受雨竹一拜。” 雨竹说完就立马跪下了,还磕了几个响头。 慕悦音使眼色让夏荷把她扶起来,“其实有善心的人是你自己。” 雨竹和夏荷一脸不解地看着慕悦音,直到她解释了一番才明白。 “要不是你当初把我送回慕府,我也不能重新成为慕家的三小姐。”慕悦音一脸怅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反而很感激雨竹那时把她从乱葬岗拉回来。 “三小姐,那怎么值得一提,还是因为小姐本身有善心……” 雨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冲进来的声音打断了。 “三小姐,求求您救救奴婢吧。” ☆、29小翠 “扑通”一声,慕悦音觉得自己都能听见膝盖碎了的声音,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总有人跟她下跪。 “三小姐,奴婢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求求您,救救……”小翠反复哭诉着这一句,被慕悦音一个大声打住了。 “停!你先起来。说说具体怎么回事吧。”慕悦音还记得小翠这个丫头,那时分到秋风院来的小丫头,开始帮着熬药的,如今在院子里帮衬着干干杂活,很少会出现在慕悦音眼前。如今不顾礼仪冲进主人的内屋,想必真的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了。 雨竹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想撞见三小姐房里丫头出了事,她是跟着赵嬷嬷的丫头,身份毕竟尴尬。 “三小姐,那奴婢就先回去了……”雨竹好不容易开了口,却被慕悦音打断了。 “没事,你先留下吧。”其实慕悦音想的是,如果有个赵嬷嬷身边的人被她所用,那以后通风报信什么的,不是很方便吗? 其实也不能怪慕悦音这么想,她和夏荷俩人在慕府毫无势力,能多几个帮手也在情理之中。 等小翠哭哭啼啼把事情来由说清楚,夏荷提来的午饭也凉了。 “我们小姐也不是正经大夫,你这么跪着求我家小姐也很莫名其妙啊。”夏荷看不过去了,她家小姐是有善心,可不是谁来求她就能出手相救的。 “可是,大家现在都说三小姐医术高超。你看,雨竹姐姐的病也不是被三小姐一语说中了吗?”小翠很不甘心,也是因为走投无路。她自幼丧父,虽有一兄长,却早已娶妻生子,家境不宽裕,更别提赡养亲娘了。 孝道是亘古未变的道理,但总是会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消失不见。 慕悦音也明白小翠家的难处,她的亲娘听说山中有野菜,便起早去深山中挖野菜,本想着多挖几筐可以拿到集市中变卖,可以换几吊钱。 没想到雪地湿滑,一个疏忽便从山坡上摔了下来。当时没感到异常,等到了第二天,左眼开始红肿,没过多久已经慢慢胀到脸上,完全盖住了左眼。 小翠娘也去看过郎中,只是开了副药,说不日就会消肿。可是没想到,药吃完了左眼还是那样,倒是右眼也模糊起来。小翠娘一人在家,她让人拖了口信给小翠,说现在已经完全看不见,行动也诸多不便。 隔壁邻居有好心人帮忙叫了郎中上门看诊,一看小翠娘这症状,直接拒绝开药诊治,说是吃再多药也好不了,瞎了就是瞎了。 小翠这才着急了起来,她被卖到慕府是死契,没有主人的吩咐不能出府,更别提回家照料老母了。 如果小翠娘真的瞎了,那该如何生活?小翠自己每个月领的纹银也没多少,还要给娘看病吃药,若是请人照顾她,那又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就她现在秋风院打杂,只够她一人糊口的。 “你刚说你刚说你娘是从山坡上摔了下来,然后眼睛才看不见的?” ☆、30偷溜1 慕悦音陷入了思考中。这种病情倒不稀奇,她在神经外科的时候遇到过不少类似病例。现在唯一要确认的是,突然的眼盲是脑内伤到视神经,还是眼肌瘫痪导致的。 “小翠,你能带我去看看你娘吗?”慕悦音刚才还有些犹豫,因为自己手边并无医疗器具,想查看脑内的情况那肯定是不可能,如果用中医辨证的方法来诊治,她还需要参考不少医书。 但医者父母心,眼睁睁看着小翠不知所措也有违情理。 小翠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刚想应答,就被夏荷先抢先了。 “小姐!您怎么能想着出府呢?现在没有大太太的命令,谁都不敢随便进出,老爷刚回府,您都没去拜见过呢……”夏荷噼里啪啦说个没完,虽然是好意,慕悦音还是觉得太说教了。 眼珠子一转,慕悦音笑着对雨竹说:“那这样好了,夏荷你先陪雨竹回去,帮我在老夫人那边盯着点,我呢,就和小翠出府一趟。” 说完眼睛还打量着夏荷的身形,让夏荷弄身她自己的衣服,慕悦音好装扮一下。 雨竹有点惊呆,没想到三小姐这么胆大妄为,这要是让老夫人和大太太知晓,非打断她们奴婢的腿。 雨竹只是来道谢,更没想到能扯进别人的事情里来!不过她内心将慕悦音当成再生父母,早就决定以后这辈子就是三小姐的人,为她卖命都不足道也。 “这怎么可以!三小姐,您怎么能跟小翠出去,我又不在身边……” 夏荷还在唧唧喳喳,被雨竹一个手掌盖住了她的嘴巴,“三小姐,您就放心去,夏荷妹妹先跟我回赵嬷嬷那边,有啥消息我再让她赶回来。” 有雨竹的保证,慕悦音就放心多了,转而对小翠吩咐:“我们俩一起出去太引人注目,你先去西边的小门那儿等着我,我换身衣服就来。” 小翠点了头就跑,慕悦音这才想起来她好像分不清东南西北,知道慕府西边有个小门,也是听夏荷提到过西南角是无人居住且明令禁止去的角落。 不管了,摸过去再说。 ********** 侯安是在墨渊居的假山上找到他家主子的,这大冷天儿的怎么会有这个闲情雅致?况且这慕家破砖破瓦的,又怎能比得上皇家园林,就算是冷冬,那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看主子他萧索的背影坐着一动不动,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七王爷在打哆嗦…… “你又在腹诽我什么呢?!” 萧逸像背后长了眼睛般,冷冰冰的话丢了出来,直戳进侯安的心里。 “主子冤枉!小的岂敢在您背后腹诽,小的都是当面……”糟糕!差点说漏嘴了!侯安又在脑子里扇自己巴掌了。 “哼!油嘴滑舌。说吧,查的怎么样?”萧逸眉毛一挑,俊美的面容掺了一丝异色。 “宫里回来的消息,病的不是皇上,也不是后宫各位妃子,而是小太子,据说是吃错了东西,上吐下泻了好几天,才让慕康成一直在东宫守着。”侯安小声在主子耳边禀报,讲明了事情缘由。 “只是吃错了东西?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 ☆、31偷溜2 “只是吃错了东西?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萧逸像是在询问侯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侯安又开始琢磨,主子这是需要自己的看法吗?究竟要不要回答? “主子,我看这事真的不简单!”没忍住啊,侯安这碎嘴子。 “闭嘴!”萧逸猛然动怒,压低了声音吼了一声。“谁在那里鬼鬼祟祟,还不快快滚出来!” 侯安惊吓地收住了声,这里除了他和主子竟然还有第三个人?!他这个侍卫是该有多不称职啊,竟还让主子来提醒他,这要传出去他也别想在这行混了…… “晕,路过的,路过的。”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假山后面传出,那人也不再躲闪直接探出头来。 侯安已经磨刀霍霍,看见那个小脑袋又把随身佩戴的匕首收了回去,怎么会是个小姑娘?没有七王爷的命令,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谁?为谁办事?”侯安赶紧恢复侍卫本色,凌厉的声音从冷风中传来,让人不寒而栗。 这下真的把慕悦音给吓到了!她只是迷路了而已,刚从秋风院出来她还记得一直朝西走,但走着走着就拐进了一道墙里,再然后就听见有人在说话,她以为是慕府的下人,所以赶紧躲了起来,结果听了好一阵发现说话的人也没走。 “奴婢是跟着赵嬷嬷的丫鬟,上面让我去西门取点东西,一时走错了道。这就告辞了。”慕悦音低着头,不敢仔细看他们,怕暴露了自己。而且听着人的口气,似乎来头不小,能在慕府这么大声说话的人,除了跟在慕老爷身边做事的,无非就是贵客。反正左右都得罪不起,还不如低到尘埃里。 慕悦音刚撒了一条腿想跑,立即被一道人墙挡在了身前。 “怎么就碰巧走错了道?你不认识我吗?” 慕悦音呆住了,心想这该如何是好,没想到这人还这么难缠,她刚才只是听到几句他们说的话,什么小孩生病吃错了东西而已,难道就因为偷听到这么几句,会有什么不堪的下场吗? 如此沉默着,侯安觉得这小丫头更加可疑了,给了他主子一个肯定的眼神,也不知道主子有没有接收到他的心声啊…… 岂料萧逸压根没注意到下属复杂的心理过程,他犯嘀咕,别看这丫头一副慌张无措的模样,可是话语里完全不像无知妇孺,倒像是想好了一番说辞。 “奴婢只是内院办事的,不认识贵客,若是惊扰了贵客,还望原谅则个,放小的回去,好继续办差事。”慕悦音有点着急,余光瞟向身前的人,身形俊朗,外表看着样貌堂堂的,脸长啥样她没敢细看,身子骨略微消瘦,而且近处能闻见药味,但不难闻。 “嗯。你去吧。”萧逸反而没说什么,侧过身,让路。 侯安看着慕悦音一溜烟儿的跑了,上前急问:“主子,您怎么给她放跑了,万一她是那边派来的……” 话没说完,侯安就被他主子甩了个白眼,像是在说:没见过比你还蠢的侍卫了! “歼细能有这么鲁莽?” ☆、32诊治 “歼细能有这么鲁莽?”萧逸倒没怀疑什么,那个小丫头完全就像是一只闯入密林的小鹿,受惊后却刻意保持镇定,灵动的眼珠出卖了她温顺的态度。看穿着也不像是慕家的小姐,应该只是个机灵的丫鬟吧。 侯安佩服自己的主子,今天跟他说的话全是疑问句,这是让他猜来猜去吗? 不过搞笑归搞笑,侯安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不等萧逸吩咐,就偷偷跟着慕悦音,想追查下她的真实身份。 慕悦音可完全不知道她已经被人跟踪了,等她终于找到西门,小翠都快等哭了。 顾不上说别的,小翠领了慕悦音就走,还被门卫拦了一下,可能是见着慕悦音面生,小翠解释这是秋风院新买来的丫头,还出示了腰牌,这才顺利出府。 慕悦音心想,出府一趟也太不容易了,要是能光明正大的出入该有多棒! “大娘,您不介意我摸摸你的脑袋吧?” 小翠娘迷迷糊糊的点头,她的左眼已经被肿胀的眼皮完全盖住,走近一看略微有些吓人。小翠娘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瞎子,本不想抱着希望,不少大夫看见她这副鬼样子压根不愿意走近,更别提诊治了。所以这次小翠说带个医术高超的人替她看病,她也是完全不相信的。 眼瞎但却耳聪,如今,姑娘细软稚嫩的声音传来,小翠娘更加坚定自己的看法,世上根本没有医术高超的人,她这病治不好了,该认命了。只不过她也心知小翠的不易,为了安抚乖女儿,还是答应了。 小翠帮忙慕悦音将她娘扶坐起来,看着三小姐一点也不嫌弃的样子,将小翠娘固定在自己胸前,用双手触碰着她的脑袋。 “你娘应该是眉骨上方受到了撞击,你看,就是眼眶外侧这里,你娘当时滚下坡时应该撞到了哪里,导致外力通过颅骨传递至视神经管,引起视神经管变形,未能及时用药所以上眼睑才肿的盖住眼睛,慢慢也就影响了右眼的视神经。”慕悦音尽量用通俗的话语解释给她们听,想把病因解释清楚,可小翠和她娘哪里听得懂。 “那还能治吗?”小翠谨记三小姐的吩咐,出了府不能道出她的身份,只让说是同在三小姐院子里伺候的丫鬟。 “能!”慕悦音简短有力的回答,让小翠和她娘激动不已。 慕悦音先将小翠娘放平,再拉着小翠去一旁小声说明:“先别激动。我说能,也只是从理论上可行的,但我当时对中医接触的并不是很渗透,还得回去多翻几本医书,巩固下我的治疗方法。”,按照目前的可用器材,必然是不能采取西医那么直接的方式了,中医讲究的是内在调理,固本培元,所以她也不敢随便打包票短期内能将小翠娘的眼睛完全治好。 但这已经给了小翠很大希望了,“扑通”一声,她又给慕悦音跪下了。 “谢谢……感谢三……” 慕悦音赶紧把她嘴巴捂住,差点就说出三小姐了呢! “姑娘,你真是老奴的救命恩人,不,是老奴一家的救命恩人呢。”小翠娘说完就吃力的撑起来想下*给慕悦音磕头。 ☆、33医术 小翠和她娘哽咽着不停诉说感激之情,若不是慕悦音,小翠娘恐怕再也无重见光明的可能。 慕悦音倒不好意思起来,这本就是医生的责任,无意中被这淳朴的母女夸大了,而且这么大动静,把隔壁邻居招了过来。 话说隔壁这位刘氏,年纪与小翠娘相仿,之前也是她帮衬着找大夫。如今见着小翠不知从哪里带来的小丫头,竟然能将小翠娘的眼睛治好,也觉得特别诧异。 “我只是碰巧遇到同乡有位大娘也得了一样的病,那时大夫就是这么看的,药方我回头问问大夫再给送来。”慕悦音睁着眼睛扯谎,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会医术,世人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刘氏果然点点头,心想还是小翠娘的运气好,命不该瞎。 慕悦音和小翠都松了一口气,看来刘氏是相信这个说法了。 ********** 侯安是一路尾随着慕悦音出了府,将她行踪掌握清楚,又跟着她回到慕府,直到亲眼看见她回了秋风院,才返回去跟主子禀报。 “看来应该是慕三小姐的丫头,去帮着一小户人家看诊,好像说那本来失明的老妇能重见光明。”侯安一五一十地汇报。 七王爷萧逸冰山般冷漠的脸上有一丝动容,说道:“这个三小姐倒是深藏不露,竟然有懂医术的丫头。”有一句却没说出来,作风大胆。 可不是嘛,为了看本王都掉进了池子里。 萧逸不免有点沾沾自喜,但又觉得不对劲,他本就名声在外,何必在乎一个小姑娘对他是否关注! 不仅七王爷不明白,侯安傻愣愣的站在一旁,他更是不明白啊! 这边厢,慕悦音可没那么悠闲自得,一回秋风院先换掉夏荷的衣服,赶紧参考了几本医书,幸好慕三小姐房里之前搁置了几本,应该是她生前也层潜心向学。 可是光书本上的知识并不能快速给她方法去治疗,慕悦音又结合了西医的方法,写下来基本的治疗方案。 首先让小翠娘左眼的囊肿消除,消炎化瘀,除了几味草药,她还加了甘菊这类有益于消肿的。接下来就是要让受损细胞恢复生长,在现有条件下只能选取有明目功能的中药。 治疗眼睛是个比较漫长的过程,慕悦音也只能大致预计这要花费大半年的时间,得从前期有了微弱的光反应再到后来的完全康复。 所以后面基本上是用补血补气的方子,再加上外敷对伤口的刺激。 隔天,准备妥当后,慕悦音洋洋洒洒把方子写满在纸上,又从她的首饰盒中拿了几把吊钱,全部给了小翠。 她知道,若是经验丰富的大夫,有点耐心必然能治好小翠娘的眼疾。想必是看出她们压根付不起诊金,才说无药可救。 小翠捧着吊钱,哽咽地抽搐。她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意被三小姐选中的丫鬟,竟然还能让三小姐出钱又出力替她治疗亲娘。 “你按照我的方子去药铺抓药就行,上面也写清楚这些药的剂量,还有多长时间一次,三个阶段的时间。有任何情况,你再来告诉我。”慕悦音仔细叮嘱。 “三小姐,大太太派了秋香姐来喊您过去呢。”夏荷急急忙忙冲了进来,神情略慌张。 ☆、34听说 慕悦音这些日子除了去老夫人屋里晨昏定省,甚少在大太太李氏跟前露面。李氏的重心全在嫡子和嫡女身上,嫡子慕奕弘今年十岁,正是教养成人的关键时期,慕康成常年忙于宫中实务,再加上慕家好几家药铺要打点,子女的教养责任全就在李氏身上。 对待不是亲生的庶女,李氏也只尽到当家主母的义务,所以平常没事根本不会主动来找慕悦音。如今特地请她身旁重要的秋香来请庶出的三小姐,此事恐怕非同寻常。 慕悦音让小翠将药方和钱财收起来,自己也整理了下衣着,佯装镇定地尾随着秋香去了李氏居住的蘅芜苑。 蘅芜苑是慕府位置居中也最大的一座庭院,为了避免打扰到老爷太太休息,四周树木环绕,穿过小树林别有洞天。不得不说,设计精巧,有庭中楼阁的绝妙感。 慕悦音不得不赞叹,金银打造的豪华庭院,足以体现李氏的尊贵地位了。 李氏眉头深锁坐在堂前不说话,看了一眼旁边的慕康成,内心很烦躁。本来那晚老爷回来后,俩人抛去了多日的成见,确实亲亲热热了好几天。 李氏想着趁着慕康成态度还不错的时候把那桩要紧事提了,事关慕悦音。不料今天她刚晌午休息后,慕老爷就怒气冲冲的回来,让她去叫慕悦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慕老爷只顾着拍桌子生气,嚷嚷着“他竟然那么骂我!岂有此理!” 李氏惊慌起来,莫非自己的意图已经被老爷察觉?立马催了人去叫慕悦音。 而慕悦音这是来到异世后,第一次见这个所谓的父亲。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慕康成并非垂暮老人,正值壮年的他身姿挺拔,精神矍铄,眉目有神有意气风发的感觉,倒是面庞上表露出不悦的情绪。 “见过父亲,大太太。”慕悦音不知迎来的将是什么,尽量荣辱不惊地行礼。 “大太太?这明明是你母亲!”慕康成愤怒地拍了下桌沿,手掌心传来的痛灼感提醒了他今早受到的侮辱。 慕悦音看出来,这是有什么事情惹恼了慕康成,让他把气撒在了自己头上。 恭恭敬敬地回道:“是的,母亲。不知父亲和母亲怎么想着叫我过来训话?” 这意思就是平常也没见你们嘘寒问暖啊,怎么今天想起来了。简单的一句话,倒让慕康成有点脸红,他确实出了公事和两个嫡子女,基本不过问这个庶女。 “我问你,你那秋风院前几日是否有下人偷偷溜出府去?”慕康成凶神恶煞的质问。 慕悦音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莫非她出去的时候被府中其他人看见并且来告状了?还是因为那天碰巧遇见的那个男人? “这几日我都按时去老夫人屋里请安,也许是院里的小丫头拿着腰牌替我出去置办些东西了,待我回去仔细查问后再回禀父亲。”慕悦音态度谦卑,也让慕康成有点诧异,在他印象里,彬彬有礼似乎不符合他对这个庶女的印象。 “三姑娘想要置办什么,大可不必让丫环外出采买,可以在公中申领,不然这哪个院子的丫鬟下人都可随意进出慕府,岂不是规矩全无?还是说,三姑娘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李氏的话就是要让慕悦音切莫得意忘形。 ☆、35起因 慕康成虽然也赞成李氏所说的,但现在也不是因为这个斥责慕悦音的时候。 “你可知道,我这二十年辛辛苦苦建立的名声,都被你搞臭了!沈经元那个老东西竟然在宫门外,当着数十位同仁为官者的面,说我欺人太甚,假仁假义,罔顾太医这个名号!还说我愧对慕家列祖列宗,不仅没有学到真经医学,反而欺世盗名!” 一口气激动说了这么多,慕康成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在椅子上。 李氏被吓住了,事关慕府行医名声,怎么会因为慕悦音闹这么大呢?慕悦音也同样怔住了。 “沈阁老怎么会这么说老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氏提到的沈阁老就是沈经元,慕康成竟然敢指名道姓骂一个当朝阁老,李氏很怕因此惹祸上门。 慕康成接过李氏递上前的茶水,喝了好几口缓了一下继续说:“还不是因为沈阁老的夫人!沈阁老也不知从哪里听说慕家三小姐的下人会诊病,而且医术高超,比我这个宫中太医还厉害,所以沈阁老今早就在宫门外等我,指着我的鼻子问我,是不是给她夫人诊错了。” 慕康成扭头仔细盯着慕悦音,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听说就是那天从你院子里偷溜出去的那个丫头,你还不从实招来,是否确有此事?” 其实这事既不能怪沈经元气急败坏,也不能怪慕康成医术差劲。事情来由还是因为小翠娘的那个邻居刘氏。 这位刘氏心地善良却很老实,无奈摊上了一位嗜酒如命的丈夫,她丈夫无一餐饮酒,每次饮酒必定酩酊大醉。俩人日常以帮工为生,再多的银两都深不过那酒缸。钱财就如同那酒水一样,喝了就没。 那天晚上,刘氏的丈夫照样喝个烂醉回来,一回来就问刘氏要银两去买酒,刘氏托推着没钱给他,又扯上旁的事情,就这么随意一说,将隔壁小翠娘眼睛的事情说了出来。 本来这事跟刘氏他们家毫无关系,但刘氏丈夫一听说竟然慕家的丫头会治病。他又想起今天喝酒聊天时,有人在说沈阁老家夫人不知染上什么怪病,宫中太医都说无药可救,现在悬赏银两找可用的大夫。找到一位就会给十吊钱。 十吊钱啊,那可以买好几坛酒了。于是刘氏的丈夫隔天起来,就赶去沈阁老府中,向门房说明来意,告诉他们慕家三小姐的下人能把失明的人治好,如愿以偿领了十吊钱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这可苦了慕康成了,他之前也曾去给沈夫人看过病,虽说宫中太医不能随意诊治臣子家眷,但念在沈阁老为朝廷辛苦几十年,圣上特派恩典,指了几位太医前去诊治,这其中就有慕康成。 慕康成当时确实依据症状判定沈夫人药石无医,可沈阁老不肯相信,一直苦苦求医。 伉俪情深,着实令人感动。可殃及旁人,确实让慕康成好一顿发怒。 “启禀父亲,确实有此事,是我身边的丫头夏荷,她依据医书上所说,看好了一位大娘的眼睛。” 慕悦音思虑片刻,毫不犹豫地这么解释。 ☆、36质问 精巧的眉眼如沐春风,眼神中透出得意,并且口气是那么镇定自如。 慕悦音说出上一番话的时候,惊呆了屋里所有人。 “你是说夏荷?不可能,她那么小的丫头,怎么可能看懂医书,更别提给他人治病了。”李氏立即否定,怎么想都不合常理。 慕康成想到沈阁老不仅言辞不善,吐沫都差点喷到他脸上了,就是因为夏荷?他觉得有点讽刺,一世英名将要被乳臭未干的丫头给毁了,难以置信。 “你母亲说的对,一个下人怎么懂医术,更别提治好失明的老妇。你还年幼,不要被一些小人蒙蔽了。” 慕康成很快就做出决断,他必须得去跟沈阁老澄清,这一切都是个误会,他府中下人会比他更懂医术?那绝非可能,光光靠着医书上所说,而非多年来的行医经验,如何能看好失明的人? 可笑,可笑。慕康成摇摇头,不把慕悦音的话当回事。 “父亲,如果我说夏荷真的会医术呢?”慕悦音脸上浮现出不该这个年纪应有的沉着镇定,说出的话又那么笃定。 这下让慕康成疑惑了,理智告诉他不可能,却思绪挡不住往可能的方向上想。万一这要是真的,沈阁老的夫人的病是否能有转机? “老爷,这事责任在我,要不是三姑娘疏于管教,今天她也不会口出妄言,底下的丫鬟也不会目无章法。”李氏加重了语气,斥责道:“我看就罚三姑娘三个月的月例和禁闭,那个夏荷就杖打六十严惩一下,若有下次必定逐出府去。” 慕康成刚想点头赞成,却被慕悦音的话镇住了。 “父亲究竟有没有诊错沈夫人的病,不如让我带着夏荷再去诊一次吧?毕竟是我任由夏荷出府行医的。若是如同父亲所料的那样,一切都是谎言,届时再来惩罚女儿,倒也不迟吧?” 啧啧,竟然说的这么云淡风轻。慕悦音究竟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堂堂闺阁小姐要带贴身丫鬟去给外人看病,何况这个外人是当朝阁老的夫人,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得了失心疯?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特别是李氏。她还从未被一个晚辈这么甩面子,简直就是四两拨千斤。 慕悦音其实压根不考虑李氏的感受,她必须把握这个绝佳的机会不可,殊死一搏。若能堂堂正正出府给沈阁老的夫人诊病,她的名声必然会借此造势。 可是有把握能将沈夫人的病治好吗?慕悦音刚才也听到了,慕康成早前已经诊治过了,宫中名医都束手无策,她怎么能断定结果呢?而且是未曾谋面的人,就连症状也没人告诉她! “你怎敢如此断定?你可知,这压上的是我们慕家百年的声誉与基业。看病救人,切莫儿戏!”慕康成没提的是,夏荷要是成功给沈夫人治好了,那岂不是直接打他的脸了? “父亲!就是因为不是儿戏,才要对每位病人严加诊断,才不会错判一个病因,才能治病救人!”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慕悦音这时抬起清秀的双眸,直视慕康成的眼睛。 ☆、37争取 清澈望不见底的双眼太像苏姨娘了,慕康成看着青涩的慕悦音,放佛又看见当初在梅花林里遇见的苏姨娘,她把掉落的梅花都捡了起来,慕康成问她为何要捡,苏氏抬起头露出的笑容撞在了他的心上,“落花虽无情,但还能药用呢。” 慕康成鬼使神差般,无意中点了点头。 李氏抢话在前头,“你懂什么治病救人?莫忘了闺中女子的本分,志在四德,而不是随意出府败坏名声!” “懂得与否,一试便知。父亲,如果慕家的下人都懂得医理,那别人会如何看待父亲,看待慕家?”慕悦音再一次言之灼灼,循循善诱,“之前父亲在替沈夫人诊治时,想必碍于同仁颜面不曾说出心中疑点,这次不如顺水推舟,让沈阁老再信一次慕家的医术。” 仔细想想,慕悦音说的也有道理。退一步说,这事也没有完全的坏处。治好了,慕家的下人不代表慕家门风吗?治不好,更加能说明慕康成当初的诊断了。 李氏还想继续争执,被慕康成一个手势打断了。 “行,等我禀告过沈阁老,你再准备一下。”慕康成一脸严肃说:“慕家祖上好几位先人被封为杏林圣手,深得朝堂尊敬。今日到我慕康成一代,想必是要经历考验。你切记住,夏荷只是买来的丫头,她若除了差错打一顿卖出去便是,而你是慕家的正经小姐,务必要克己自律。否则,同夏荷的下场也不会差太远。” “是。”慕悦音领着教训退出去了,心里却暗爽翻了天。 李氏听见慕康成这么说了,一时也找不到别的话,只打定主意等日后再来管教慕悦音。 ********** 夏荷差点被吓晕过去,“小姐,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我可是啥都不会。这要是露陷了可咋办?” 直到出门前的那一刻,夏荷还是哆哆嗦嗦,连路都走得歪歪扭扭。 慕悦音大力一掌压在夏荷的肩膀上,附耳说道:“别怕,你就按照我之前说的,我打手势你就说话,再不济,我给你使眼色,你就借口走开,然后我再告诉你怎么办。” 冬雪早已化开,这几日还有回暖的趋势。可聚集在慕府门口的下人们脸上看不出任何暖意,他们都在等老爷慕康成出来。 慕悦音和夏荷走过他们身边,不少人的眼神闪烁。大家都听说了,这次出府是去沈阁老家看病,就因为三小姐的丫鬟夏荷突然会医术了,他们还得驾车送去沈府。 *之间,有的人受到的待遇就变了。 慕康成姗姗来迟,李氏一大早就拖着他说管教慕悦音的事情,他忍着不耐听完。慕康成哪里知道李氏并不想让他过多关注慕悦音,否则会打乱她的算盘。 慕康成又想起苏姨娘从来不对他抱怨,都是很温柔的低声细语。物是人非,苏姨娘已不在人世,慕悦音马上也到了及笄的年龄。 但是,一个庶女还不值得慕康成亲身相教。 过了及笄礼就寻个相当的人家,然后把慕悦音给嫁了,他也算对苏姨娘有个交待了。 ☆、38出手 慕康成看了一眼静静等待的慕悦音,也没看夏荷,低沉地说:“记住我之前说的。一会儿在沈夫人面前只管实话实说,治不了的病也不会责怪与你。”说完眼神扫了一下夏荷,哼了一声,直把夏荷吓得头埋得更低。 慕康成是放下尊严去跟沈阁老解释自己并不知情,沈阁老虽然讶异他突然转*度,但前思后想求医心切,自然奉承了几句就连慕家的下人也颇有名医之风云云,并极力邀请这位盛传懂行医之道的丫头去给自己夫人治病。 慕康成支支吾吾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沈阁老一看也明白,当场表明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责怪到慕康成头上。 沈经元身为两朝阁老历经无数震荡,但唯一未曾改变的是对正室夫人的伉俪情深,一度传为佳话。 而沈夫人不曾生育一男半女,倒帮沈经元教养着妾室所生的孩子,也挺和睦。 只是年纪愈发增加,沈夫人这两年身体大不如前,沈阁老走访不少名医,甚至是宫中御医,都不能明确诊治出沈夫人得了什么病,只是说其药石无医,不过几年肯定会气血耗尽,不治身亡。 ************ 沈府位于城内一隅,慕悦音还是第一次乘马车出门,倒也无暇欣赏沿路的风景,片刻即到沈府。 想来应该是为了沈夫人精心养病,其别院杂人甚少,沈经元直接领了她们去了内室。 美人榻上一道厚厚的丝绒帘子挡住了里面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沈夫人。她按照看医的习惯,只搭了只右手出来。 沈阁老告退了所有下人,只有他们几位在场。 “三小姐,不如让您的丫头开始看病吧?”沈阁老比较急迫,慕康成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官员女眷他不便上前细看。 夏荷紧张的看了一眼慕悦音,得到她的点头示意,张口便说:“沈阁老,方便的话还请夫人拉开帘子,不用把脉了,我需要近处问诊。” 慕康成立即后悔当初的决定了,完全就不应该让这俩丫头来,这明摆着就是让他再一次丢脸! “沈阁老,父亲,相信夏荷应该是有自己的方法替沈夫人诊病。望闻问切,切脉只是其中一种,仔细询问和观察病症也是有效的方法。” 这点沈阁老倒是点头赞同,于是也不拘泥于形式,命丫鬟将帘子拉起。 沈夫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夏荷按照慕悦音之前的指示,独身上前弯腰细看。慕悦音就跟她身后,稍微隔了一些距离,但不妨碍她观看病症。 也许是病魔折磨久了,沈夫人一脸病容看起来万分憔悴,明显就是气血大亏的迹象,而且沈夫人不自觉地将双手放在腹部位置。 慕悦音在来之前就思考过很多可能性,尤其在沈夫人这种年纪,妇科类疾病爆发的几率一般都很高。 给了夏荷一个鼓励的眼神,夏荷轻声问道:“沈夫人,您不要害怕,能否告诉奴婢早上方便时腹部可有疼痛?是否经常便血?” ☆、39治疗 沈夫人知晓老爷今天会带两个小姑娘来给她看病,本来是摇头拒绝,很多大夫都说她只能慢慢耗着,早已不抱希望。小姑娘怎么懂得看病,反正治不好还会被老爷责怪,但老爷总说再试试,她就听其便了。 睁眼看到的是慕家三小姐和她的丫鬟夏荷,俩人年纪相仿,都是那么稚嫩。还不用切脉,沈夫人心里就觉得今天这个玩笑开大了,看她俩如何收场。 可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夏荷一张口就直接问她早上如厕的情况,还是当着老爷和慕康成的面,就算是有相当资历的老者也不免脸红。 沈夫人招招手,把自己的丫鬟招到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丫鬟听完后让夏荷和慕悦音到一旁说话,如实把情况告知。 原来沈夫人早已不来葵水,但经常无规律的出血,清晨接手前会觉得腹部肿胀异常,能摸到有肿块。平常有时也能摸到腹部肿块,但并不明显。 就因为这点,之前大夫诊病时,沈夫人因为羞赧并没说出这一症状。 慕悦音当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恰恰因为这点被忽视了,所以沈夫人一直被认为是气血阴虚,补气血的药从未停过,但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 慕悦音给夏荷打了个手势,在慕家时俩人便约定好,若是什么病症就给哪个暗号。 夏荷很害怕,她也不知道是否真如三小姐所说的那样,确实是那个病,但又已经到了紧要关口,如果不说出来,恐怕沈阁老不会轻易放过她。 欺骗朝廷命官,可是大罪。夏荷她还不想坐牢! 夏荷紧握拳头,心里在说不要慌张,就按照三小姐之前说的话,重复出来就是。 “启禀阁老和老爷,沈夫人得的是子宫肌瘤,就是子宫里有异物,会造成出血和包块,不压迫肿块也不会疼痛。这种病不会有性命之忧。” 沈阁老听到最后一句已经愁眉大展,满脸的轻松,虽然前面的话他可是一句都听不懂。 “你说的子宫肌瘤莫非就是结块?”慕康成依据夏荷所言推断了一下。 夏荷又收到慕悦音的眼神,赶紧点点头。 慕康成恍然大悟,沈夫人这病并非不可救药,自己当初怎么会没诊断出来呢? 沈阁老懒得理会慕康成在一旁后悔不已,继续追问夏荷如何用药,何时沈夫人的病能完全治好。 夏荷看见三小姐的推断果然没有错,这下多了几分自信,神色自如地照实说道:“启禀沈阁老,因为沈夫人常年用药不对症,还需要身边的人配合一下,将最近的所有症状都再仔细告知。然后我会参考一些古方,写出来交由我们老爷核对。” 这番话也是慕悦音叮嘱过的,行医用药需要万分谨慎,很对症状不查问明白,肯定会出差错。而她只能回府写药方,写完了必然要交给慕康成,这样父亲的名声也能得以维护。 沈阁老有点佩服这个处事不惊的小姑娘了,改口道:“夏姑娘所言极是,一会儿有下人会将内人的情况再一一告知,还望夏姑娘多费心。” 转头又去拍拍慕康成的肩膀,“慕家果然是名医世家,真是让我大开眼见啊!” ☆、40用药 沈夫人留了慕悦音和夏荷说了一会儿话,也是同样的感激之词,并不再隐瞒症状。 不出慕悦音所料,原来沈夫人已经有好几年失眠多梦,精神郁闷,且烦躁易怒,身体上更有腹坠腹胀作痛之感。每次如此时,她就会把沈阁老赶走,沈阁老只是以为她因为旁的事责怒于他,也不曾深究,岂不知这就是生病的征兆。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沈阁老再三谢过慕康成,前几天还怒目相对,如今又挽着胳膊称兄道弟,就连相差岁数的隔阂都没了。 慕康成也算是结交了一位朝中重臣,对沈阁老的示好也欣然接受。 这都是托别人的福! 一回到慕府,慕康成让她俩先跟他去了书房。慕悦音以为是要问夏荷该如何用药的问题,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斥责。 “老爷,奴婢可不敢欺骗老爷啊,这,这是因为……”夏荷被慕康成严峻的表情震慑住了,立即跪地求饶。 “你闭嘴!这儿还轮不到你说话,你撺掇小姐的账我们待会儿算。”慕康成怒目看向慕悦音,厉声询问道: “夏荷根本不懂医术,上次出去给人治病的人是你,这次诊断沈夫人也是你,对不对?” 慕悦音想应该是夏荷那拙劣的演技败露了,其实,慕康成早就有所怀疑,一个从小就卖入慕府的丫头,没人教授如何识字,更别谈读懂医书。还有刚才在沈府那飘忽不定的眼神,慕悦音又一直站在夏荷身旁,让慕康成更加断定,夏荷根本不会看病救人,一切都是慕悦音自己的主意! “是,本不想欺瞒父亲,只是我知道慕家医术从来传男不传女,更别提是我了,要不是苏姨娘早先留给我几册医书,我也不可能懂得医理。” 慕悦音说到后来越发觉得委屈,慕康成从不尽父亲的责任。 然而,慕康成本来一腔的怒火,却听到苏姨娘又消失殆尽。听到女儿差点哽咽的声音,慈父的本性油然而生。想来平时对这个庶出女儿关切实在太少。 可是,学医?终究不是一个闺阁淑女该做的事情。 但问出的话却是:“那你觉得该如何诊治沈夫人?” 慕悦音露出羞涩的微笑,看来慕康成是不打算惩罚她了,身为医者,肯定还是关心诊病比较多。 “理应疏肝理气,活血化瘀,将结块软化,然后再顺其自然去除。父亲,不知我说的可正确?” 慕悦音总不好说,这种毛病其实做个微创手术便成。或者直接切除子宫?毕竟沈夫人也不会再想要生育子嗣。 慕康成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个女儿真有行医的天分?句句在理,丝毫没有偏颇,但表面上他一点都不想赞扬她。接着问道:“用药呢?有何良策?” 其实慕康成清楚此类病该怎么写药方,他就是想试探一下。 结果呢?并没有让慕康成很失望。慕康成难得点点头,五官都舒展开来。 “可用夏枯草、生牡蛎、紫苏子为基本,再加赤芍、白术、当归、柴胡等剂药,用水煎,日一剂,服两次。具体剂量还需父亲指点女儿用量,不出意外,沈夫人三月之余必可痊愈。” ☆、41争夺1 沈夫人毕竟是当朝官员的女眷,怎么都绕不开慕康成这个宫中御医,慕悦音本来就想还是让慕康成来写药方,由他出面诊治。这样一来,慕康成也能多信任她一些。 慕康成听完她的用药,不经意地赞同,心想这个女儿果真继承了慕家这方面的天赋。不论辩证,还是开方,虽然不够成熟,但还是能切中要害的。 “你也起来吧。这次暂且不追究,以后你好好看着小姐,切莫再做出有辱家风的行为!” 慕康成责令夏荷,其实也是敲打慕悦音。这次能正确判断出沈夫人的病症,下一次恐怕也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反正慕康成认为这一切都是侥幸。 “下去吧。写了方子呈过来给我过目。”慕康成摆摆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宫中那位还需要他。 *********** “小姐,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回秋风院的路上,夏荷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差点连路都走不直了。看见老爷大动肝火的时候,夏荷以为这次自己死定了,替小姐欺上瞒下,没有把她赶出府去,就是她祖上烧高香了。 慕悦音倒没取笑夏荷,身为一个庶女的丫鬟,也不指望能有多大的胆识了。 “你跟着我,以后有你再惊慌的时候呢!”慕悦音故意吓唬夏荷,看她那小模样也是很有趣。 一主一仆路上说说笑笑,还没走到秋风院,经过主院的游廊时,迎面碰上了一行人。 李氏刚携着慕奕婷从老夫人那里请安过来,领了老夫人的命,知道慕康成回府了,赶着去书房问他究竟沈夫人的病情如何。 本来老夫人孙氏是不知道此事的,虽说慕府后院现在由李氏主事,但关于丫鬟们的行踪,并且这有损妇德的行为更要禀报给孙氏知晓。 慕悦音急忙收了笑,跟李氏请安,也给慕奕婷行了礼。 李氏看了夏荷一眼,关切地问:“沈夫人的病究竟如何?老爷之前的诊断没错吧?” 从慕悦音的答案里完全找不到李氏想听的话: “启禀太太,沈夫人的病完全可控。沈阁老让出个方子,再交由父亲主治。” 李氏压根不在意慕悦音对她改变了称呼,终究不是亲生的,还是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对待比较自如。 只是她的脸色突变,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盯着夏荷,放佛要将她看出个洞。 “是你把沈夫人的病看好的?” 李氏简直不相信,自己有一天能对一个丫鬟问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李氏还没等到这个回答,慕奕婷高傲尖锐的嗓音骤然响起。 “母亲,我要这个夏荷,要她来我院子里伺候。” 这一刻,李氏不再觉得自己亲生女儿的声音多么悦耳动听,好像是在讽刺她,一个不知名的小丫鬟竟然会医术,而且是被她视为废物的庶女的丫头! 看来这沈夫人的病真的能被夏荷治好,否则老爷不可能让慕悦音这么兴高采烈的回府!这个事实,让李氏不得不承认。 “瞎胡闹!你院子的丫鬟还不够多吗?”听起来是批评慕奕婷无理取闹,但掩饰不住*溺。 “娘~我的好娘亲,院子里丫鬟那么多,可是没有一个人像她那样会医术啊!我就要她!” ☆、42争夺2 慕悦音直愣愣的站着,看着慕奕婷挽着李氏的胳膊,身体贴着她的亲娘,不停的撒娇。 多么其乐融融,如果她们说话的内容不是来抢她的丫鬟,那就更值得慕悦音羡慕了。 先前在老夫人那里,慕奕婷听到李氏跟孙氏说起这事,露出满脸的好奇和兴趣。如果她有一个这样的丫鬟,那平常参加同龄少女们的聚会时,该多有面子。 慕奕婷琴棋书画都知晓一些,但并不精通,每次学得累了,总是跟李氏撒娇,李氏又是慈母,自然未曾严苛教训她。所以其实很多方面,慕奕婷还不如慕亦彤,学的东西也不精,都是半吊子。 京中盛传慕家长女才貌双全,但不少官家女儿在聚会中早就领教过慕奕婷的水平了,反而还会在背后取笑她。毕竟她枉为慕康成的女儿了,对医学一窍不通。 总是有闲言碎语吹到慕奕婷的耳边,心里还是恨恨的。 “三妹妹,你不会舍不得这个小丫头吧?”慕奕婷挑高了秀眉,仰着脖子说话,似乎料定慕悦音不会拒绝一样。 夏荷很紧张地看着慕悦音,她这一天简直称得上跌宕起伏,又很怕慕悦音就这么把她让出去,她只想跟着三小姐一辈子! “既然姐姐喜欢的话,我也没有什么立场反对,对不对,太太?” 慕悦音抿抿嘴,望着李氏,唯唯诺诺的回话,纵使没有明确反驳说不行,还是让夏荷心里难过起来。 夏荷是替三小姐难过,她的地位容不得她说不,嫡姐喜欢不喜欢,只要嫡姐开口,那太太肯定会同意的。难道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呆在三小姐身边了嘛?夏荷越想越觉得委屈,竟然当场哭了起来。 慕奕婷一听到慕悦音的话,简直开心极了,这个妹妹果然没看错,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肯定不敢反对,别说她慕奕婷看中的物件了,就算是多好的丫头,只要开口,慕悦音就必须给她送到眼前来! 但一听到夏荷的哭声,慕奕婷又不耐烦起来,哭什么哭!府上的丫鬟能到她院子里伺候,还不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莫非她会苛责她们不成?不长眼的狗奴才! 慕悦音倒没想那么多,听见夏荷哭她也很不舍,可是目前看来李氏的地位还是无法撼动的,以她现在微薄之力,无法与之抗衡。 不过,李氏会这么容易答应吗? “都给我闭嘴!”李氏怒斥道:“不该哭的就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主母怎么着你们了!” “奕婷,乖女儿,不是母亲不答应你,只是这事还得容我好好思量一番。你先回去,等我换几个得力的丫头给你。” 李氏轻抚着慕奕婷的手,安抚完骄纵的女儿,又转头来对慕悦音说: “你万事以嫡姐为先,这是好的,但夏荷毕竟是从小跟着你的丫鬟,一下子说撤走也没这个说法。此事暂且不提,你也回去好好读《女诫》。” 慕奕婷狠狠刮了一眼慕悦音,心里火冒三丈,却不敢违抗李氏的命令。 ☆、43太子 慕悦音略吃惊李氏的决定,没有随随便便答应慕奕婷的无理要求,看来李氏的城府和思维不是那么简单的。 自年幼婚配给慕康成始,李氏就被教导要以大局为重,切不可轻举妄动,有损夫家的声誉。 这个夏荷,既然老爷认为她能治病,能治好沈夫人的疑难杂症,那她以后还有大大的用途。 若是今天轻易就将夏荷调到慕奕婷身边,闲话一传出去,外人肯定会质疑李氏这个主母的度量,这可不是李氏想看见的景象。 等从老爷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再处置夏荷这个丫头,也不会太迟。届时慕亦婷还愿意要的话,就换个丫头给慕悦音。 跟李氏她们岔开了路,慕悦音才对夏荷说:“你也别哭,有我在,我不会把你交给别人的。除非你有一天自己亲口跟我说,不想再呆在我身边了。” “小姐这是说哪里话,只要您不嫌弃,我不想去大小姐那里。”夏荷表完衷心又开始发愁,“大小姐一定是听说了我会治病,可会治病的是小姐啊,万一我被拆穿了,那……” 夏荷担忧的也不无道理,慕亦婷万一知道自己被骗,肯定会想法子惩治夏荷。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夏荷不知道慕悦音为何能如此笃定,但仍然心里觉得莫名的心安。 ********** 说实话,慕康成此时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了起来,尤其是最近宫中气氛异常紧张。 慕悦音此番能治好沈夫人的病,是慕康成能松一口气的关键,这样一来,沈阁老或许能在背后助他一臂之力。 要说一宫中太医委实与内阁大臣扯不上边,问题就出在这太子身上。 寄居在慕康成家的乃是闲散王爷萧逸,排行第七,俗称七王爷,他不理朝政,又颇受圣上喜爱,出入宫中来去自如,算是当朝一个特例。 当今圣上乃萧逸的长兄,名讳萧阳。太上皇萧远过了壮年后突然不再理会朝政,并自请退位,将皇位传给了萧阳。 萧阳的嫡长子萧明诚顺理成章的被立为太子,虽然他刚满六岁,为了巩固萧阳的帝位,也不管其生母并非皇后,而是钱贵妃所生。 话又说回慕康成这儿,他急于同沈阁老搞好关系,就是指望他能在圣上面前必要时刻保他一命。 为何好好的御医会觉得性命堪忧,实则因圣上责令他不仅要治好太子的病,还要追查出谁是下毒害太子的凶手。 事情又得追溯到慕康成突然被召进宫中的那天。 慕康成得了秘旨奉命进宫,等他被内侍带到东宫时,发现圣上、皇后还有钱贵妃都在场,而太子脸色苍白躺在榻上。 “朕非要你查个清楚,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想要朕儿子的性命!”见多宫中阴谋的圣上也忍不住嗓音的颤抖,看着儿子的生命迹象一点点从自己手中消失,再冷漠的心也都能被唤醒。 钱贵妃哭倒在太子的榻前,她的亲生儿子生死未卜,她无人指责,在圣上面前也只能泣不成声。 “后宫中出了此等大事,都怪臣妾管教不力。若是太子有所闪失,臣妾自当请去后位,请圣上治罪。”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而是雍容华贵的皇后,只为圣上生了一个女儿萧明沅的皇后。 ☆、44追究 在查出幕后黑手之前,皇后先自责必定是为了明哲保身,在外人看来,她其实最有嫌疑。一个只有女儿却没有儿子的皇后,如何稳住后位?嫡子是贵妃所生,将来不出意外肯定是太子继承大统,后宫暗潮汹涌,现在断定谁才能笑到最后,还是为时过早。 因为太子毕竟才六岁,若想安然无事将太子抚养长大,岂是易事? 皇后其实已经很小心了,太子虽派了专门的人手照料,她也不敢掉以轻心,生怕有个闪失。 可就是再小心,也拦不住六岁稚童的好奇心。小太监随意搁置在桌子上的一份栗子糕,小太子见管教太监走开的那小会儿功夫,就偷吃了一块。 就是这小小的一口,让太子直接昏倒在地,口吐白沫。 等慕康成赶到时,急忙开了催吐的药粉,让吃进去的全吐了出来。大概救治得不够及时,慕康成如实禀告圣上,毒素仍残留在太子的体内,并未完全排出。 东宫很小,找到那个放栗子糕的小太监很容易。当下就被抓了起来送往刑部,无论怎么严刑拷打都不能问出究竟是受了谁的指示下的毒手。小太监可能压根就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只是寻常惯例送份点心去东宫,就把下半辈子给交代了。 “皇后别说这种话,这事是有歹人作祟,等慕太医查出毒药是什么,必定能追查到幕后恶人。” 以圣上对皇后的了解,相信她不会做出这种事,保不齐有人想利用此事搅混水,鱼目混珠,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慕康成感觉到巨大压力,刑部都无法从小太监嘴里挖出谁是幕后,他乃五品太医院院使,又如何能从者复杂的后宫关系中找出幕后作恶之人?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吧。万一无法给圣上一个答案,岂不是要提头来见? “启禀皇上皇后,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治好太子,找出背后下毒之人。”慕康成等于是签了生死状,总归是要完成使命。 皇后也暂且不提刚才请治罪的话了,撤换掉东宫原来的奴才,加派自己信任的人,日夜亲自照看太子。 此时最郁闷的当属钱贵妃了,儿子病卧*榻,身为亲生母亲却不能在跟前照料,有任何消息都得等皇后派人来通知,每次都等来太子发热喊娘亲的消息,钱贵妃每每听见必定潸然泪下,却无能为力,向圣上祈求能亲自照看,但被圣上驳回。 好几次钱贵妃在慕康成出宫的路上拦住了他,悄悄询问是否查到了下毒之人。 “贵妃娘娘,在还为下定论之前,微臣奉了圣上之命密查此事,请娘娘恕罪,不能告知。” 慕康成呆板的反应把钱贵妃更加气得怒火烧心,语气也不善起来。 “慕家世代为医,今朝慕太医更是坐上了太医院院使的位置,可谓光耀门楣。替圣上办事更加尽心尽力,可太子毕竟是我怀胎十月的亲骨肉,慕太医能体会到一份做母亲的焦急之情吧?您说说,为何就是有人见不得太子康健,想要加害于他?” 钱贵妃哭诉一番后,说了一句让慕康成目瞪口呆的话。 ☆、45固元1 “元贵妃她还在襁褓中的儿子,可安然无恙?” 慕康成难以置信钱贵妃会说这样的话,是在暗示他,此事是元贵妃所为?元贵妃刚生下圣上的幼子还不到半年,她还不至于这么急不可耐就出手吧? 但是慕康成能肯定是谁做的吗?恐怕最后也轮不到他来下结论。势必有人借此机会打倒一方。 “娘娘宅心仁厚,相信上天一定会体恤娘娘的良苦用心。”慕康成只能话到此为止,拜谢过钱贵妃之后,就急忙出了宫。 而慕康成也没料到,据说后来钱贵妃派人指证了元贵妃宫里的一个老嬷嬷,人证物证俱在,都是这个老嬷嬷顶着元贵妃的名义出入东宫,给太子的点心做了手脚。圣上动怒后发落了这个老嬷嬷,但念在元贵妃刚生了龙子有功劳的份上,并未对其有所动作。此乃后话了,究竟真相到底如何,那个老嬷嬷怎么轻易就被人指认?并且人证物证又都那么完好无损,不得不让人怀疑。 但,圣上已经盖棺定论了,也再没人敢提出异议。后宫的事乃是圣上自己家宅的事,主人不追究,那这事就算结束了。 身在慕府的七王爷萧逸虽感受不到皇宫中的暗流汹涌,仍然掌握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远离朝堂,却无法忽视朝堂后宫的一举一动。 “快马加鞭,给侯北带个信,让他处理完那边的事,就赶紧回来吧。”萧逸在写的信上摁了特有的标记,递给侯安。 不知怎的,萧逸心里生出一丝不安,隐隐觉得这次太子的事情并未结束,这恐怕是一个开始。 ********** 沈阁老府上,慕悦音正带着夏荷给沈夫人问诊。 自从慕康成知晓慕悦音略通医术后,便答应她能去沈府给沈夫人诊治,并将实情跟沈阁老又费心解释了一番。 沈阁老喜笑颜开,无论是慕悦音还是夏荷懂医术,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差别,只要能将他夫人的病治好,就算慕康成是他的敌人,那也能握手言和。 这是第三次慕悦音上门给沈夫人开药了,只是这次内室里不光有沈夫人,还有一位她未曾见过的官家夫人。 “悦音,这是钱夫人,快来拜见。”精神转好的沈夫人牵了慕悦音的手,把她拉到这位夫人面前,想让她好好瞧瞧。 慕悦音很诧异,看来沈夫人与这位华贵非常的钱夫人关系很亲密。慕悦音露出十三岁姑娘该有的娇羞笑容,轻声细语地给钱夫人问好。 “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悦音这个丫头懂事乖巧,要不是她,我此生早就无望了。” 沈夫人似乎完全不介意在钱夫人面前说这些,而且直接道出是慕悦音治好了她的病。 “沈夫人您客气了,其实要不是您底子好,也不会康复的这么快。还是全靠您对自己身体有信心,精神状态好了,那病魔也会烟消云散。”慕悦音谦卑的应答,本不想暴露自己会医术的事情,可看这位钱夫人一直露出温婉的笑容,她也没敢拦着沈夫人。 ☆、46固元2 “这个丫头确实很会说话,只是这么小,会医术?姐姐你就会诳我,我是不信的。”钱夫人嘴里不饶人,貌似完全不给沈夫人面子。 “你真是要气死我!你看看我现在这样,能骗你?那我有什么好处!”沈夫人埋怨地看了钱夫人一眼,语气中满满的调笑,又转而对慕悦音说道: “悦音,让你看笑话了。我这个妹妹,不跟我一个姓,却跟我胜似亲姐妹。也不知道她那个丞相相公,是怎么受得了她这些年的。” 话到此,慕悦音立即反应过来这位钱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当朝四名内阁大臣中除了沈阁老,还有一位丞相姓钱,名为钱鸿礼。钱贵妃是丞相的长女,而眼前这位钱夫人,就是钱鸿礼的正室夫人了。 “夫人说笑了,如果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也是不信小姑娘能行医呢。” 慕悦音一句话让两位夫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真是有趣。姐姐能认识这么有意思的小丫头,应该早点让我来府上的。比我家那几个闷棍子有趣多了。” 钱夫人让慕悦音坐到她身边,仔细问了她关于沈夫人的病情。知晓再吃完接下来的两个疗程后,沈夫人的结块就会排解干净。 沈夫人经过慕悦音的调理,果然神色飞扬大不一样。钱夫人都把这些看在眼里,默默给了沈夫人一个眼神,希望她能帮衬一二。 “你真是,还让我来说,只是不要让悦音觉得麻烦才是。”沈夫人嗔怪道,把话题又转移到慕悦音身上来。 慕悦音很纳闷,怎么丞相夫人会有事情与她相关吗?看着两位夫人神神秘秘地屏退了下人,内室里只留了他们三个人说话。 “其实,这怪不好意思的。丞相知道我身体不舒服,也给我请了御医,可是吃了那些药,我一点都没有觉得好,反而有时候更加心烦气躁,还容易出汗。不知道慕小姐有没有什么良方?” 钱夫人这么一解释才让人明白,她这是自身有疾病,听了沈夫人的事情,也趁机上门求医来了。不然身为堂堂当朝丞相的夫人,可不好随意请慕悦音去丞相府给她看诊。 慕悦音仔细打量了一番钱夫人,又小心询问:“钱夫人是否经常失眠出汗,面色潮红,并且不再来癸水?” “你怎么能知道?这些你说的都没错。”钱夫人也顾不上害羞,满脸红光看起来充满了惊喜,毫无欺瞒地将何时何地会有这些症状一一告知。 慕悦音思忖着,钱夫人此前并无生过大病,生养子嗣时也很顺利,身体的基础很好。又按照刚才她所说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雌激素减少,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钱夫人这个年纪应该是到了更年期。 御医按照症状给开的阿胶红枣来补气血照理没有错,可对钱夫人并不管用。 两位夫人屏息而视,生怕错过慕悦音脸上任何表情,就等着她给出答案,究竟是何原因?能否治好? “钱夫人不用着急,之前的方子也没错。只是,”慕悦音话锋一转,卖了一个关子,两位夫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发现对方的手心都是汗。 “只是,缺了一味至关重要的药材!” ☆、47生意 钱夫人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生怕这味药材难以得到。 慕悦音缓缓道来:“雪蛤。缺的是雪蛤。如果在原有鹿尾鹿胎和阿胶红枣的基础上,多一味雪蛤,那钱夫人的病情会很有很大缓解。” “雪蛤?我并未见御医提过这个,是不是很难寻得?”沈夫人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充满疑惑。 慕悦音笑了摇摇头,慢慢解释了由来,想让钱夫人完全放心,更年期用对了药,症状必会有所好转。 雪蛤因生长在极冷地区并冬眠上百天而成为稀有蛙类,雪蛤的全身都是宝,富含多种人体需要的维生素,具有滋阴润肺、补阳健体的功效。 雪蛤配上鹿尾鹿胎、阿胶红枣和坚果白糖,熬制成雪蛤固元膏,则是一道非常滋补的养生药膳。不过,雪蛤实乃珍贵药材,还是得多方打听才能买到。 听完这些,钱夫人的双眼都泛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急忙问道: “那该如何用药?还劳烦慕小姐帮忙写下方子。” 慕悦音要来纸笔,半晌片刻就把剂量还有服药时间写好交给钱夫人。 “慕小姐真让人刮目相看,我也不能让你白白写药方,不知慕小姐的诊金是多少?我今儿身上没有带很多银两,不知改日送到府上可方便?” 钱夫人是压根没料到给沈夫人治病的人会这么靠谱,一下子就能根据症状来说出关键,未出阁的小姑娘能有这番见识,以后肯定不可限量。 慕悦音听了猛然醒悟,自己出诊完全可以收诊费啊,也不知之前沈阁老有没有给慕康成诊金!天哪,那得多少钱,自己岂不是损失了好多银子? 慕悦音还在天人交战中,钱夫人看她没有吭声,以为是她不好意思开口要钱,心中有了数。 “慕小姐若是不嫌弃的话,改日寻个好天,来我们丞相府做客吃茶可好?”钱夫人想的是,回去就赶紧让钱丞相找下关系去购买雪蛤,若是有疗效,再宴请慕悦音来府上,顺便给其诊金。这样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也有正当理由收外人的钱财了。 沈夫人也劝说慕悦音答应,知道钱夫人难得开口主动邀人去她府上,这在京城官宦人家中,还是头一例呢! “晚辈怎敢嫌弃,只是怕钱夫人贵人事多,不敢叨扰。” 再三推脱,慕悦音便顺势答应了钱夫人的邀约,只等她择日再派人送信上门。 ******** 慕家的马车缓缓行驶到门口,慕悦音在夏荷搀扶下下车,还没站稳,就有个人影冲了上来。 “三小姐,见好啊?”局促的声音中能听出一些不安,像是惊扰了他人的懊恼。 慕悦音定睛一看,这个男人上了点年纪,未曾见过,却怎么知道她的身份?还是夏荷悄悄在旁边提醒了一句,这是刘汉。就是那个之前帮她卖药的那个刘老汉。 慕悦音这才点点头回应了下刘汉,让夏荷把他领到耳房去问下前来何事,她自己不便见外男,先回了秋风院等夏荷回来禀报。 ☆、48卖药 趁还没更多人发现刘汉找到慕府来,夏荷赶紧问了话就把人打发走了。 “小姐,刘老汉是来问还有无药材可以帮忙去卖了,他还说小姐的药卖的特别好,好几家药铺问他拿药。”夏荷一五一十转告刘汉的来意。 慕悦音刚接了背茶正要送到嘴边,随手又放了下来。 刘汉应该是从上次尝到了甜头,他在慕悦音的默许之下还抽成了不少,想必后来没有找他贩卖药材,他一定心痒难耐。 “夏荷,你再让刘汉帮我做件事,让他去打听全城雪蛤的价格,你把我的首饰盒拿过来。” 慕悦音将她上次挣的钱全部放在夏荷手上,补充道: “若是价格合适,你让他给我全买下来。” “小姐!您要买那么多的雪蛤是什么用呢?而且这是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积蓄,都要全部花出去吗?”夏荷一脸的不舍,钱袋子都没捂热呢,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挣这么多呢。 慕悦音顾不得夏荷的惋惜之情,心中的想法一目了然,她要趁此机会再制一副药来,然后挂在药铺贩卖。 雪蛤的珍贵不言而喻,用它制作的固元膏那想必也能卖个好价格。 事情好像比慕悦音预想的还要顺利。不过两日功夫,刘汉就回馈给慕悦音好消息。 本来这雪蛤在秋季是最肥美的时候,但还是因为现在的大夫很少将其用药,导致过了冬天,一些药材商手上还滞留了不少雪蛤,刘汉就正好找到一位正想要低价贩卖的药材商。 还真是凑巧,这位药材商打算不再做药材生意了,就将手上的十几斤雪蛤全部卖给了刘汉。 刘汉觉得这事他办的特别到位,立即来跟慕悦音邀功。 除去买雪蛤的钱,还给了刘汉一点小费,慕悦音之前的积蓄竟然还剩下几两。这下夏荷更加放心了,对慕悦音的决断不再质疑,只是遵命行事。 “你将这方子还有雪蛤全部让药铺自行熬制,只是之前跟他们签订一份协议,必须以十两一份卖出,而且只提供给预先订购的客户。” 夏荷对慕悦音的叮嘱好不理解,如果将药方都给了药铺,那岂不是这东西就变成了药铺的,以后谁还会来问小姐买药方呢?还有只卖给预订的客户,那岂不就是不对所有人售卖吗?这样还能卖出去? 夏荷忍着这些疑问都没问出口,早就保证过不再质疑了,可是好难忍啊…… 慕悦音看着夏荷憋屈的表情噗嗤一笑,遂把这么做的缘由简单解释了一遍。 首先因更年期不适而想着看病买药的只有大户人家的夫人,平常百姓家为了生计都愁死了,不会为了这点小毛病专门求医。 而达官贵人家再怎么贵的药也是吃得起,十两一份明码标价,就是为了突出这个药有奇效,而且用药成分也是稀有无比。再贵也会有人买。 更何况,慕悦音打算让药铺掌柜先做宣传,让世人都知道他们药铺马上要上一种药,专门诊治钱夫人那种更年症状,预先订购之后,十日之后才能来取,现场则购买不了。 “不如就叫雪蛤固元膏!”让大家都知道因何而制,肯定能打响一番名声。 ☆、49邀请 名字起好了,慕悦音立即让刘汉动起手来,按照她的配方熬制固元膏,也得十日以上,而且雪蛤需要在干燥低温的环境里保存,否则容易变质。 慕悦音一点也不担心药方被别人外传,因为到时候雪蛤的价格一定会涨上去,大家都知道它的疗效,相信不少药材商会大肆收集,单单这一味药材价格上去了,固元膏制作的成本也会提高,药铺不会再投入过多的本钱在这一个药方上。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生同样的病。所以自不必庸人自扰。 ********** 春渐日暖,脱去厚重的冬装,京城里花开四溢,赏花赏景的聚会接踵而来。 身为太医院院使的慕康成也接到不少邀约,倒不是邀请他本人,很多都是邀请他夫人带着女儿们出门游玩。 自宫中太子一事之后,太子身体的毒素也排除了干净,慕康成除了定时去给太子诊脉,其他时间都在府中看书钻研,有时也将慕悦音叫过去考校她的医学知识。 李氏自然不知道慕康成经常叫慕悦音过去是为何,她自开春以来就忙碌于一件事,则是慕奕婷议亲。 慕奕婷已经办过了及笄礼,接下来就是议亲。京城里年龄相当且家世出众的没订婚的男子少之又少,李氏打算带慕奕婷多参加些赏花会,说不定能有一两个相中的。 这一天,李氏接过慕康成递给她的请帖时,先是激动红了脸,然后又面色惨白。 “老爷,这是……这是为什么?”情绪起伏太大,李氏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什么为什么?既然丞相府上有请,那自然悦音是要赴约的。你马上去给她置办些行头,切莫丢了我的脸。” 李氏不敢相信一般惊讶地看着慕康成,无法分辨他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其实慕康成疑惑多于高兴,最近的情形完全超乎他的意料,原本丝毫不起眼的庶女,竟然先是被沈阁老赏识,如今又是丞相府!如果不是钱丞相,那一定是钱夫人。 李氏扶住桌案的一角才撑得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本以为会是她的女儿慕奕婷,丞相府啊!那是内阁大臣钱丞相的府上,钱家还有一个小儿子未订婚!若是慕奕婷能入了钱家的眼,那可真是攀上高枝。 只是没想到,对方邀请的是慕悦音! 莫名的怒火在胸中燃起,李氏对着慕康成只能开心地应承下来,保证会让慕悦音在众多淑女中脱颖而出,绝不丢慕家的脸。 “母亲!为什么她能去,我不能去?!” 慕奕婷亲口从李氏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把春红的胳膊掐出了红印。 自从那次李氏拒绝把夏荷给慕奕婷之后,慕奕婷就觉得很多事情都变了。李氏抽出很多时间陪在慕康成身边,甚少过问她;而父亲呢,又时不时传慕悦音到书房去,他们在里面说什么,她的丫鬟也打听不到! 怎么有种她再也无法掌控一切的感觉! 慕奕婷咬咬牙,丞相府她这次不能去,下次她一定会去的!慕悦音,你就等着瞧!有你好看的! ☆、50赴约 慕悦音从李氏嘴里听到这个消息也略微诧异,没想到这么快钱夫人就下了邀请帖。 一条金丝绣花长裙,配上苏绣云纹锦衫,李氏让赵嬷嬷把这身衣裙拿出来的时候,慕悦音更加惊讶了。 “三姑娘越发长大了,以前苏姨娘在的时候,我还常跟她说,多亏了她的底子好,将女儿生的这么漂亮。如今三姑娘也快要过及笄礼了,办完及笄礼,就真的是大姑娘了。来来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这身衣裳,是否还合身。” 不由分说,李氏拉了慕悦音到身前,一个劲的给她比划,还吩咐赵嬷嬷记下来,这里宽了收一点那里窄了又放一点。 慕悦音惊喜之余,像个木偶般被全身丈量了下,她也没那么傻,乐呵呵的接受李氏的好意。 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无缘无故给她量体裁衣,无非就是看中她这次能去丞相府的机会。 果不其然,忙活好一阵,李氏这才开口道: “这次钱夫人指名让你前去,我跟老爷说,你还年幼并没出去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我本来是很担心的,生怕你出什么错会有损慕家的声誉。” 听起来怎么那么酸,放佛在控诉钱夫人真是有眼无珠,竟然会邀请慕悦音,也没有邀请李氏和慕亦婷! 李氏看了眼慕悦音乖顺的表情,遂继续嘱咐道: “所以,老爷也同意让我这次陪你一起去。时间太紧了,我们还得改改衣裳,你这两天也不用来主院请安了,好好休息下。” 慕悦音连吱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李氏赶回秋风院。 呵呵,她就猜到李氏定不会那么容易让她一人去赴宴的,这下可好,有李氏盯着,慕悦音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李氏的双眼。 ********** 等到真正赴约那天,慕悦音穿着一身金丝绣花长裙,走出来的时候着实让大家惊艳了一下。 人靠衣装,云纹锦衫衬得慕悦音的皮肤白希如雪,头上插了一支简单的翠绿细钗,表情很沉着,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睛越发显得整个人光彩夺目。 就连李氏也在心里赞叹了一下,慕悦音长相比慕奕婷更加出众,这让她今天出席钱夫人的宴席显得更加重要,决不能让慕悦音给他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慕悦音也看见了李氏,她穿的竟然比慕悦音还要华丽,紫色苏绣金边衣裙,头戴琉璃金钗,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的主角是李氏呢。 慕家的马车在钱府门口停了下来,立即有下人来领路,李氏一路走在前头,像只骄傲的孔雀。她在来之前,早就将今日来钱府做客的事情大肆宣扬了一番,惹得不少熟络的夫人们艳羡。 “慕小姐,你来了!” 还没走到办宴席的府中花园,刚进了抄手游廊,迎面走来一位打扮郑重、雍容华贵的夫人。 李氏猜测这就是钱夫人,脸上堆满笑容迎了上去,却迎来钱夫人的擦肩而过。 钱夫人径直走到慕悦音面前,热情高涨,万分喜悦。 慕悦音装作没有看见李氏的尴尬,接过钱夫人的话,侧身向钱夫人介绍: “钱夫人好,这是我家太太。” ☆、51钱府 钱夫人这才扭头看了眼李氏,心道,慕康成这个夫人倒毫无做派,明明没有邀请她,却不请自来。而且打扮地胜过女儿,一看就心思不正。 钱夫人倒没有在面上表现出不快,抛出个笑容,就算打过了招呼,也不带上李氏参观园子。反而拥了慕悦音走上了前头,亲亲热热的低头交谈,放佛俩人深交已久一般。 慕悦音也没料到钱夫人会这么不给李氏面子,好歹也是慕家唯一的正经夫人,就这么明晃晃地被晾在了一旁。慕悦音只好也对李氏笑笑,被钱夫人拖着往前走,再也顾不得李氏在身后的反应了。 李氏怔住之后,为了防止别人看出她的尴尬,也赶紧跟上钱夫人的步伐。只是每次想接近她们想听听她和慕悦音在聊什么时,跟在钱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总是会挡在她的面前。弄得李氏进也不是,退也不甘。 其实钱夫人这么对待李氏也是有原因,慕悦音在替她诊病之前完全没有被听说,在上流社交圈,偶尔被提起的也是慕家的大小姐慕亦婷。主母如何对庶女的,钱夫人是再清楚不过了。 而如今发现慕悦音竟有如此出色的医术,想来也是在逆境中被逼如此。 这么一想,钱夫人对慕悦音的疼爱更增添了几分。 拉着她的手就没断过,亲热地说:“多亏了你的药方,我家老爷正好从外地采买了几斤雪蛤,说是有益于身体滋补,没想到正好配上了你的方子。这几日我一日三次未曾落过,你瞧瞧,我这气色,连老爷都夸我堪比当年呢。” 钱夫人的话惹得旁边听到的丫鬟都捂着嘴窃笑,她倒也大方,直率的性子担当得起这番话。 慕悦音听了也很开心,她这症状之需要固其根本,再加上心情舒畅,挖掘出生活中更多兴趣喜好,都不需多吃药,自然而然也能恢复如初。 “都是钱夫人自己的功劳,病由心生,万事想开了就不会有身体上的阻碍。”慕悦音盈盈微笑,说的像是一件小事,又充满了哲理。 钱夫人再次赞叹,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领悟,不知遭遇了怎样的坎坷经历。感叹归感叹,钱夫人还是忍不住道: “幸亏你早前给我开了那个药方子,后来我听说有家药铺非要先预订才能买到这种固元膏,也不知是谁想出的主意,把大家的胃口都吊足了。现在还是十两一份,我看要不了多久,二十两五十两都有人要呢!” 钱夫人神神秘秘的口吻让慕悦音越发觉得逗趣,身为当朝丞相的正室夫人还这么“八卦”让慕悦音刮目相看。 “其实,不瞒钱夫人,外面卖的雪蛤固元膏是我给的方子。”接着慕悦音就把她筹备药材到定价格全部告诉了钱夫人。 果然,钱夫人大为吃惊,刚还缅怀了下慕悦音的庶女身份,现在不得不佩服她的经商头脑了。 “之前跟我家老爷提起你,他还对你的医术有所怀疑,现在我要是告诉他这件事,他肯定会更加震惊!” 说完,钱夫人像是得了件什么不得了的宝贝般,捂着嘴偷笑起来。 ☆、52偶遇1 冬日刚过去,虽说还没到繁华遍地的时候,钱府的桃花开得特别早,早先钱夫人是无意办席,正好病气一除,遂搭了戏台子,找了个有名的戏班,在各家夫人面前演几出新写的戏本子。 钱夫人领了慕悦音介绍给在座的夫人们,慕悦音一一行礼,略微有些紧张,心里默念着难道算是正式打入高级社交圈了吗,有尚书府的内眷,还有一品大员家的夫人……直到慕悦音看见沈夫人才松了口气,她只需默默呆在沈夫人旁边,担保不在宴会上出糗便好。 早就被晾到一旁的李氏也随着入座,只是被丫鬟领到了另外一桌,离慕悦音的主桌隔了几步。李氏也不好说什么,值得宽慰的是,她在入座之后也被钱夫人引荐给在座的了。纵使李氏心里那么不甘心, 还是碍于情面不能在外人场合发作。 “这是太医院院使夫人。”一句话简单带过,没有过多描述地介绍李氏。当朝太医院院使只有一位,所以其他人也能认出她是慕康成的夫人。 钱夫人却换了热情的语调,稍显得意地介绍:“她是慕家的三姑娘。” 亲疏立显,李氏气得热气上涌,头上的金钗都摇摇欲坠。她才把金钗插稳了,钱夫人接下来的话又还得她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慕家三姑娘你们以前没有见过,也肯定没听过。也算是有缘分,当然也是托了沈夫人的福,要不是悦音,沈夫人和我的病可都好不了喽。” 所有人都露出一副惊诧的表情,怎么跟这三姑娘有关系吗? 沈夫人点点头,笑答:“悦音的医术了得,实乃后起之秀,还是多亏了慕家养育了一位好姑娘。” 这下大家又齐齐盯着李氏看了好久,李氏被盯得老脸通红,会治病的难道不是救人吗?不光光是钱夫人,还有沈阁老的夫人,竟然都说是慕悦音会医术,更直接称其闺名。这其中的往来,究竟还有多少是她李氏不知道的! “沈夫人过奖了,我们老爷平常就很注重女儿在才德上的教化。三姑娘能得到两位夫人的赏识,实乃前世修来的福分。” 钱夫人听了很满意,这李氏别看做派有点不入流,这番话说的也算周全。既夸赞了慕悦音,又不忘提及慕家优秀的门风。会给人慕家女儿都如慕悦音这般才德出众的感觉。 李氏看钱沈两位夫人面色尚佳,也松了一口气。今后有了慕悦音这个存在,还怕找不着机会再走近?想必今天一定给在座的留下了深刻印象。 不管是不是慕悦音会医术,起码明天京城就会传遍,慕家有位好女儿了。 这么一想,李氏也就安坐下来,发挥长袖善舞的本领,同一桌的夫人们愉悦的吃席看戏起来。 慕悦音在主桌可就不那么无拘无束了,虽然有两位夫人挡着,那也拦不住其他夫人当场就问起诊来,巴不得将家里所有人的病情一一告知,好叫慕悦音听个仔细。 ☆、53偶遇2 “一会儿下了席,你们再问吧,瞧你们急成那样,别把三姑娘给吓着了!还让不让她吃饭了!”钱夫人嗔怪道,又给了慕悦音一个眼色,帮她挡回去几位夫人的“严刑拷问”。 下了席,天色尚早,沈夫人帮忙带着几位夫人去花园的四角亭子喝茶,李氏也紧跟着,不敢掉队。而钱夫人就先带着慕悦音去了后院一间小书房,示意丫鬟们在外面看守着,别让人进来打扰她们。 钱夫人拿出一个漆红色木匣子,递给了慕悦音,柔声道: “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只能多付一些诊金。若是日后还有需要,你再来跟我拿。” 慕悦音端着沉甸甸的匣子,都快哭了。这得多沉啊,恐怕钱夫人给了比一般大夫收的还要多的诊金。 “这……夫人您客气了。不该收这么多的。”慕悦音一阵推拖,但钱夫人满脸的不容拒绝,慕悦音不再二话。 “来人,领着慕姑娘去前院赏花喝茶,我换身衣裳就来。”钱夫人喊了丫鬟进来吩咐,让慕悦音随意一些,别太拘束。 慕悦音从善如流地行礼告退,手上还捧着那沉甸甸的木匣子,她觉得有点引人瞩目。 还是钱夫人的丫鬟机灵,问道:“慕小姐不介意的话,由奴婢先替您搁在屋子里,等一会儿散席的时候,再交到您手上,不知可行?” 慕悦音忙点头,差点犯了财迷的迷糊,钱夫人的东西自然交给钱夫人的丫鬟保管最安全了。 “那奴婢先去放匣子,您往前走两步,拐角处有个小方亭,您在那儿稍晌片刻,奴婢一会儿赶来。” 慕悦音看着她走开了,猛然一下傻住了,刚她说的往前走,是往左边的前面呢,还是右边的前面啊,慕悦音又想哭了,路盲太痛苦了,怎么钱府也有这么多岔路啊…… “小方亭,方亭,哪儿是方亭啊,不是说走两步吗?我这是走了几步?五、六、十?” 慕悦音掰着指头数脚下的步数,又抬起头四周看下方亭在哪儿。岂知,就这么乱走一通,彻底迷了路。 “咚”地一声,慕悦音低着头撞上了个什么东西,伸手一摸,有点硬,又有点软,怎么外表还滑滑的…… “你摸够了没有?!” 醇厚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慕悦音吓得往后一退,把手缩了回来,这才抬起头来看。 原来撞上了一个人,不过,这人是不是有点眼熟啊! “怎么又是你!上次偷听我说话,这次干脆倒好,你还偷听到钱府来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七王爷萧逸,大名鼎鼎的闲散王爷,盛传身有疾病活不了多久的邪王一枚! “什么叫怎么又是我!我根本不认识你好吗?”慕悦音还没想起来他是谁,情急之下也忘了行礼,光顾着仰着头反驳了。 “哼!你这招数未免太过于腐朽,欲擒故纵的把戏本王也见得多了。不知你家小姐是如何给你立规矩的,手段真是低俗。” ☆、54路窄 “本王”?能自称本王的人当朝并不多啊,慕悦音恍然大悟,才意识到他可能是哪位人物。 那副趾高气扬的皇家风范,虽然说的话不中听,但样貌还是极好的。浓眉凤眼,五官轮廓倒像是现代的美男那般深刻分明,让人一下子看呆了。 慕悦音这次才看清了他的长相,上次在慕府只顾着低头逃跑,这回怎么又在钱府遇上了?那时听说慕府住了一位七王爷,看来面前这位气势汹汹的人物非七王爷莫属了。 “您误会了,我并没有使什么手段,就是误打误撞碰上了而已。” 前一秒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下一刻又低眉顺眼起来。萧逸再次感叹这女人脸变得真快! 不过今天这女人穿得不像个下人啊,钱府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逛的,而且宴席不就请了几位贵宾吗?上次侯安说她应是慕三小姐的丫鬟,照此看来,钱夫人还请了慕三小姐。 慕悦音也在纳闷,怎么走哪儿都能看见这王爷,逍遥闲散也不至于在丞相府的后花园乱窜吧。 “误会?上次在慕家,你鬼鬼祟祟的,这回只是碰巧?理由未免太牵强了吧。你是不是跟踪本王?还不如实招来?” “我……” 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贴这么近! 慕悦音低着头,眼看着一双棕红绸缎面的鞋履都快抵上她的绣鞋,而纹着金色花边的衣褂已经贴上了她的衣裙。 这还是第一次在这异世同一个男人靠的这么近,主要是他长得太好看了。 没来由的,慕悦音脸颊上飞满红霞,心口也膨胀起来,热气从脚底下往上攀爬,简直快要受不了了! “三小姐,原来您在这儿!” 一道清脆的声音及时拯救了慕悦音,她连着倒退两步,往身后一瞧,原来是刚才帮她去保管匣子的丫鬟。 “幸好您没走远,小方亭那儿没人,奴婢差点急坏了,要是您有什么闪失,夫人铁定饶不了我。”小丫鬟喘着粗气,看来是找了好一阵子。 “我没事,这不是撞上了……”慕悦音猛然一回头,想跟她说撞上了七王爷,可是怎么人不见了。 刚才明明那鞋履还有衣服都在眼前,来无影去无踪?慕悦音百思不得其解,人明明在这儿啊。 “撞上了谁?”小丫鬟朝四周望望,只有绿树茵茵,半个人影都没有啊,忙道:“三小姐,咱们还是赶紧去前院吧,夫人在等着您呢。” 慕悦音再也顾不得肉眼搜寻,跟着她走上别的岔路之前,还回头望了一眼,刚才的人确实不见了,那是七王爷没错吧?似乎就跟梦里发生的不真实场景一样。 甩甩头,慕悦音让自己别再瞎想了,没被人看见才最好,不然有嘴说不清。 直到很久以后,慕悦音还记得微风拂过,他俩那凑近的双脚,还有随风摆动,像是要马上贴上的衣裳。 熟不知,消瘦的身形嵌入了假山阴影处,唯独那双迷人的凤眼闪着精光。 原来她是慕家三小姐,并不是什么丫鬟啊。没想到还能遇见这么有趣的人,简直是富有心机的小猫一只! ☆、55试探 “主子,您打算如何回钱大人?这次太子的事,恐怕给了他们不小的打击。”侯安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钱家一族就指望着太子呢,而且钱丞相一脉野心不小,若是太子有任何闪失,不光是钱贵妃就连钱丞相恐怕都将受到牵连。 萧逸岂能不明白个中道理,所以钱鸿礼特邀他来贵府赏花,他就知道赏花只是个借口,这只是一个信号,郑重邀请他加入太子一党的信号。 钱鸿礼也不是鲁莽之人,找到七王爷也必然是想从他那里得到助力,毕竟七王爷同太子是亲叔侄。如今萧太后不再过问朝事,就连后宫也很少问询,整天吃斋念佛,虔心向佛。 萧逸虽然手上并无实权,但钱鸿礼知道他身为圣上的唯一亲弟弟,在圣上心中占据了不少分量,若有他的支持,太子的地位定将更加巩固。 这就是钱鸿礼前思后想后走的一步保险棋,不过他也不确定萧逸能否答应,逍遥王爷的脾气很是古怪,这么多年也没听见他跟朝廷哪位臣子走得很近。另外,都传萧逸身有顽疾,也不知还能再撑多久,钱贵妃孤身一人在后宫中毫无助力,此时再不笼络他,以后未必不见得还有机会了。 “钱家这么看得起我?呵呵,看来我还一定要让他们满意了。” 萧逸神秘一笑,未必对钱鸿礼一帮是个打击,俗话说小病不断才不会有大病,未必对太子来说是坏事。 “那主子会帮钱大人?”侯安还是想知道萧逸的抉择。 “你好像很多管闲事,钱府这么好的景色你怎么不多看两眼?看一眼少一眼啊!”萧逸斜了侯安一眼,满是戏谑的眼神。 侯安再一次被噎得无语了,主子这是在威胁他吗,什么叫看一眼少一眼,他还想长命百岁呢,真想哭倒在花园呢…… ************* “慕小姐,您给我看看,好几天我都像这般,腹部涨疼,像是有硬块……”一位慕悦音喊不上名称来的夫人拉着她的手就是不放。 “让我先问问,慕小姐,我这整日的心烦意乱,正气不顺是怎么回事,要吃什么药,可还能治好了?”又一位夫人放下手中的青花瓷杯,凑上前去打岔。 钱夫人打断了她们,嗔怒道,“你们都先停!七嘴八舌的,怎么让悦音给大家看啊,一个个来好了。” 慕悦音总是带着自然的笑容,似乎让大家卸下了心房,也许是将她当做真正的医者,好像没什么不能说的病情。 于是,好好的一个赏花宴变成了慕悦音的临时看诊,这些夫人们在慕悦音眼里霎时觉得十分可爱。 安枕无忧的贵人会将任何疾病想得万分可怕,慕悦音诊了一圈,这些夫人们无非是胃胀气、便秘等小毛病。钱夫人让人递来笔墨,慕悦音即刻写了几副药方,像白萝卜籽熬汤日服就能消积顺气,煮熟的南瓜再加上猪油和盐对便秘有很大的作用。这些小方子不仅能药到病除,还有调理身体之效。 这下惹得那些夫人们赞不绝口,钱沈两位夫人也自得其乐。 唯一乐不起来的只有李氏了! ☆、56哭诉 四角亭内洋溢着嬉笑欢颜,李氏只能默默坐在角落,丫鬟刚给她换了一杯热的茉莉花茶,手指尖传来的热度烫得她想把茶杯放下。 无人同她寒暄!全都围在一个庶女周围,这情景看得异常刺眼。李氏不得不再次端起那杯热茶,唯有这样,才能缓解她一个人的尴尬。 就这么呆坐了几盏茶的时间,宴席才散了,钱夫人热情的将慕悦音送到门口,拉着她的手一副很舍不得的样子,并嘱咐了有空再来府上做客,不需要提前通知,只需跟门房说一声便可。 待遇好的令人咋舌!李氏面上仍表现出知礼大方的模样,行了礼上了马车告辞。 一路上没跟慕悦音聊几句,李氏只是闭着眼睛养神,慕悦音也未看出任何不妥,故此无话。 ********** 回到慕府,李氏直奔主院的书房,找到了正在起草文书的慕康成。 “老爷!”李氏立即开始泣不成声,把慕康成一惊,怎么去个钱府回来就受了如此大的委屈!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要哭。”慕康成受不了女人跟他来这招,每看见李氏哭泣就心软,即刻搂了她婉言相劝,倒是有年轻时分的风情。 李氏骑驴下坡,马上跟慕康成哭诉在钱府她是如何被人冷眼相待的,而慕悦音却仗着有钱夫人的照顾也对她不尊不敬,让外人都在嘲笑她这个慕家主母,甚是丢脸。 “悦音不会这样吧?”慕康成不自觉就问出来了,却惹得李氏更加生气的转身。 “老爷这是不相信我了?她一个未及笄的姑娘竟然能瞒过我们,斗胆给钱夫人他们看病,若有个闪失,罪过还不是在老爷与我?我也是为了慕家着想,可是她有没有替我们想过?行事乖戾不说,那半吊子的医术,迟早是会出事的呀,老爷!” 李氏这是不遗余力的想给慕悦音一个教训,再不动手的话,马上她亲兄长李进良就会来府上要人,届时她该如何跟慕康成解释,又能把谁交给李进良呢! 要说这京城大臣各府上的腌臜事可不算少,不光是慕家一族浸染其中。李氏的娘家并非什么诗书人家,而是依靠商贾之道发家的,也许是祖上积了阴德,到李氏这辈的时候,她的亲兄长李进良也混到了粮储道道员一职,正四品的官衔。那时慕康成还是太医院无职务的小太医,因缘巧合结识了李进良,李进良身上有江湖上豪气的特性,看见慕康成破有上进心,遂将妹妹与他牵线,搭成了一桩好姻缘。 十几年来两家交好,甚为融洽。问题就出在李进良身上,做了粮储道好几年,谁还能没点往上攀爬的野心,可碍于他的顶头上级是漕运总督,这位漕运总督也不是一般人,当今圣上很亲近身边的内侍,漕运这么重要的职位,圣上没有交给外臣,而是让曹内侍担当。 外人想同曹内侍攀上关系那可不容易,这边李进良还没找到途径孝敬这位曹公公,他就犯事了! ☆、57交易 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李进良扣了公粮私自贩卖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本来官场中这都是常有的事,可不料有一天圣上接到匿名举报,遂怒颁圣旨,要求彻查朝中*。 这下把李进良吓出一身冷汗,当下为了自保就前去曹公公面前坦承自己的贪污行为。曹公公这下不记住李进良也不行了,不过也很满意他的态度,起码知晓投之有道。 然后曹公公并不是傻子,让他帮忙就能包庇一个不相干的人,他也没拒绝,只说容他考虑。 李进良这下是进也不是退也不行了,事情已经暴露,若是曹公公不帮忙的话,顶戴花翎随时可能被撤掉,说不定还会危及身家性命。 谁都不能否认李进良是个聪明人,旁敲侧击得知,曹公公经常缅怀身世,时不时还对亲近的人说向往平常百姓人家,这下李进良马上就明白了,那种向往是对完整和睦家庭的向往,不然曹内侍也不会认下了好几个干儿子。 李进良一拍脑袋,马上跟自己的妹妹说了这遭事,并打算从慕府里找个姿色不错的女子送给曹内侍做対食。 曹内侍一听说李进良有此打算,倒也没有反驳的接受了,即刻拍下胸脯保证彻查贪腐一事绝不会牵扯到李进良头上。 于是,李进良就等着李氏的安排了,他还跟曹内侍商量了一个黄道吉日,今年内就把人送到曹府上去。 李氏本来是很气李进良如此莽撞的决定,要她从哪里找来这么个身家清白且愿意嫁给太监的姑娘啊! 可李进良才不管那么多,只是宽慰她,曹内侍乃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若能嫁给他,那下半辈子就别愁了,百利无一弊。更何况,亲兄长的命就掌握在李氏的手中了,若是不肯帮忙,曹内侍分分钟就能在圣上面前把他当做典型抖落出来。到时候,李家才是真正的完蛋了,而且说不定还会影响到慕家。 李氏的子女们不光姓慕,那也是跟李家脱不开干系的。李氏也没那么蠢,只认为她哥哥只贪腐了这么一次,这么多年了,若是真的要挖开家底,那必然是肮脏到底。 可究竟把谁嫁过去能体现出李家的诚意呢,那时刚好出了慕悦音落水那档子事,李氏瞒着慕康成做了决定,心想要是等慕悦音康复了,就找个机会向慕康成交代,顺顺利利的把这个不受*的庶女送过去。 从这点倒也能看出,李氏和她兄长还真是一家人,打起算盘来颇为精明。 只是李氏没有想到,慕悦音后来就像变了个人,变得爱出风头引人注目,如今又搭上了钱夫人和沈夫人。她只想趁着还没过多的人关注到慕悦音,先得找个借口把慕悦音送到家庙里去,等到她渐渐被人淡忘了,再挑日子送到曹府,事情就可一了百了! “我倒是对她的医术有点信心。” 慕康成没有对李氏的追问表示赞同,反而说了一句让李氏大为震惊的话。 ☆、58停药 “我当然不是不信你了,只是她会点医术我是知晓的,之前没告诉你,是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能治好沈夫人也算是一件好事。” 慕康成看见李氏的脸色沉了下来,立即解释道。 “好事?老爷,不是我多虑,只是您没想过吗,三姑娘毕竟还没谈婚论嫁,就这么抛头露面,对她的名声恐怕不好呀!”李氏句句透出是为慕悦音自己着想,简直比亲娘还要亲。 慕康成思忖半响,觉得李氏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点头称是:“这点我确实没有多加思考,本以为她在这方面有天赋,我点拨一下,也算不辜负苏……” 说了一半,慕康成赶紧收住,在李氏面前提到苏姨娘就像踩了老虎的尾巴,没事惹事啊。 李氏岂能听不出来?他这是觉得对苏姨娘有所愧疚,现在才对慕悦音上了心,想要教导她一些医术。哼!男人都是失去了才觉得可惜。 “我知道老爷是慈父,可在礼德上不能不严格防范。况且,奕婷马上要议亲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家呢。奕弘还那么小,我们总得替他们考虑是不是?” 李氏知道慕康成的弱点在哪里,每次只要提起他疼爱的嫡子,慕康成总会软化三分。 慕康成再次点头,不再多话,只吩咐李氏日后对慕悦音要严加教养,没有特殊情况不可放任其自由出府。若是钱夫人相邀,必先经过慕康成同意云云。 李氏尽量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不那么像歼笑,其实心里笑出了声,大宅人家随随便便处理一个庶女是人之常情,她也只是做一个主母该做的事情,手段比她恶劣的大有人在。 李氏再次宽慰自己,只要她的子女今后有个好前程,让她做任何不堪的事情都可以。 ********* “小姐,太太她们回来了。听说太太一回来就发脾气,三小姐倒是气色很好。也不知是不是这次太太在外面受了气,可是为什么三小姐没什么反应呢?” 秋萍把熬好的药放在了红木桌上,等吹凉了再递给慕亦彤,接着又说: “这次跟着太太去的秋香姐姐告诉我们,原来三小姐在钱府可不得了了,所有达官夫人都围着她转,让她诊病。就连丞相夫人和阁老夫人都对她亲睐有加。都说传闻七分是假三分是真,小姐,您说三小姐真的会医术吗?之前还说是夏荷治好了一个老妇的盲眼呢。” 秋萍看慕亦彤闭着眼睛养神,也不知有没听进去她的话,收了声站在一旁静静地等药凉。 “小姐,该喝药了。” 慕亦彤这才靠着*榻坐了起来,她把秋萍的手腕一推,原本混沌的双眼此时变得清明起来,语气中透着一丝坚决: “药给我停了吧。” 秋萍满是惊喜,她等了好久,小姐终于不想再装病下去了。她的好小姐,可是这慕家的嫡次女,等到大小姐订了亲,接下来就是她家小姐了,看到小姐振作起来,秋萍很开心。这下太太就能注意到二小姐了,定能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59密谋 嘴角上扬,细眉一挑,慕亦彤将脸上的胭脂打得更红。 先前听说夏荷会医术,慕亦彤是不信的,再怎么样一个丫鬟没有主子的指使,是不会出府做这些事情。她后来又听说盲妇被治好,沈阁老的夫人的顽疾又能痊愈。慕亦彤已经在怀疑,这一切都是慕悦音在搞鬼。 就算慕悦音会医术那又如何,慕亦彤一点也不羡慕,她毕竟身为女子,深在闺阁,不能如同一般大夫一样外出行医。 慕亦彤唯一感兴趣的便是,慕府恐怕马上会有好戏看了。 ********** 慕亦彤想的没错,慕奕婷听闻慕悦音不仅会医术还得了钱夫人的蹙拥,气得顺手摔碎了一个玻璃盏。 “都呆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干净!” 李氏怒斥下人道,她拉起慕奕婷的芊芊玉手仔细查看她有没有被玻璃渣子弄伤。 本来被吓呆了的春红才反应过来,拿过簸箕收拾玻璃残渣。收拾完毕,把内室的门带上,并在门外守着,不让外人来打扰。 “娘!您怎么能无动于衷,任由那个丫头在外面兴风作浪?您知不知道,本来玉菡都邀了我去尚书府做客,刚又派人来说取消了宴请。简直就是在侮辱我啊,娘!您可一定要为女儿做主!” 慕奕婷忍不住委屈的掉金豆子,要知道闻尚书家的长女闻玉菡可是很久就发帖子给她了,结果这两日京中盛传慕家三小姐是神医在世,大街小巷谈论的都是慕悦音! 慕奕婷接到闻玉菡的书信时,气得把信撕掉粉碎,咬牙切齿地憎恨慕悦音,心里想把她碎尸万段。 李氏看着慕奕婷那气极的小模样很是心疼,暗自后悔当初过于*溺她,让她现在什么事面前都沉不住气。 一个庶女而已,说好听是慕家的三小姐,有任何过错惩治起来也很容易。慕奕婷怎么就不明白这点呢。 不过李氏还是劝慰她别气坏身子,这样会得不偿失,柔声道:“娘当然会替乖女儿做主的,任何人都不能在你的亲事上成为绊脚石,我早已经看好了几位佳婿,你就等着吧。” 慕奕婷听到马上就能定下亲事,也羞红了脸。 “娘,我不想嫁人,只想呆在娘亲身边,还有弟弟,我要看他长大成人,成为一介栋梁之才!” “胡说!女儿都是要嫁人的。只有嫁了人,相夫教子,为了弟弟为了娘亲,都要找个好人家嫁了!” 李氏想的是,若能攀上钱丞相这门亲事,他家的幼子正是适龄,也门当户对,而且钱贵妃在后宫中势力非常,慕奕婷能嫁到钱家,那对慕奕弘来说是绝佳的助力。 “那慕悦音呢?她怎么办?”慕奕婷没有被喜讯冲昏头,还是不想看见慕悦音好过。 “这事你就别操心了。过两日舅舅家的表哥要来府上,你跟嬷嬷学完课记得去招呼一下。”李氏不想让慕奕婷过多参与,她对慕悦音自有办法。 慕奕婷只好点头答应,心里却在琢磨,母亲虽然会有什么举措针对慕悦音,但她也可以助其一臂之力,明天表哥来,那岂不是一个绝妙的机会? 慕悦音,这下看你怎么逃! ☆、60惊魂1 慕悦音每天还是过着程式般的生活,外界对她的评价一概不知。因为李氏这两天对她尤为关心,说为了她好,让她跟着赵嬷嬷学女红学女德,跟着两位嫡姐上了不少课。 一大清晨慕悦音照惯例先来老夫人这儿请安,可她还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尤其是老夫人屋里的熏香,简直熏人入睡。 “你的事我也听说不少,懂点医学门道是件好事,你要学之所用,切不可任意妄为,人命关天,不可小觑。” 孙氏其实比想象中要开明,不但没有斥责慕悦音,反而循循善诱,引之正道。这点让慕悦音很受感动,这个世界赞成她行医的人少之又少,能赞同她已经是很不简单的改观了。 “是,老祖宗,悦音必定谨遵教诲。” 慕悦音乖巧应答,抬眼却看见孙氏的嬷嬷扶着孙氏站起来,沿着屋檐底下小步走着。 “老祖宗,您是不是坐久了胯骨那里生疼?”慕悦音看着孙氏隐忍的表情,猜测是不是坐骨神经疼。 “你这丫头倒伶俐,这么快就看出来了。是啊,我这把老骨头,不是这儿疼就那疼,还不知能撑多久。” 孙氏拄着拐,一步一踱,很是艰难。 “老祖宗真爱说笑,寿比南山可不是随便说说的,相信您一定会寿过南山。”慕悦音一边笑答,一边问丫鬟要来纸笔。 慕悦音把写好的方子给孙氏的嬷嬷,肯定地说:“把盐炒热后再加入艾叶,用布包好敷在疼痛处,每天一次,连着敷上十天,老祖宗便会觉得消解许多。” “你这孩子,倒懂得许多。我这不照办也不行啊。”孙氏打趣道,完全不像刚开始慕悦音认识的那个严肃的老夫人。 “我这都是跟父亲学的。”慕悦音自谦道,把这功劳推给慕康成。 孙氏让下人去按照慕悦音的方子做药包,慕悦音告辞后带了夏荷往外走。 刚走到院门口,被一人拦了下来,慕悦音定睛一看,发现是雨竹。 “三小姐,您方便吗?借一步说话。”雨竹行踪鬼祟,像是怕别人看到她跟慕悦音说话。 慕悦音让夏荷在一旁等着,她随了雨竹闪到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三小姐,大事不好,有人想要害您!”雨竹声音略微颤抖,神色透着惊慌。 “别着急,你慢慢说来。”慕悦音投以鼓励的眼神,却完全想不出发生了什么事会让雨竹格外慌张。 雨竹倒没有在瞎说,她是亲耳所闻。 自从她病被慕悦音治好后,又重新回到赵嬷嬷身边伺候,只是谁都知道她生过重病,都不愿意靠近她,还说蛔虫病会传染,所有人都巴不得离她远远的,就连赵嬷嬷也不肯把要紧的活计交给她,平常只让她打扫院子干干杂活。 雨竹也没有埋怨,就默默地做事,这天还是照常在扫院子,慕奕婷一早也来给老夫人请安。 雨竹不自觉地让开了路,转身去扫院子的后方。只是没想到谁都没注意到雨竹,慕奕婷的两个丫鬟就在屋外低声交谈起来。 ☆、61惊魂2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雨竹本无意偷听他人谈话。那两个丫鬟其中一个还是慕奕婷的贴身伺候春红,只听着春红先谈起三小姐的传闻,又说到什么舅爷家的表哥。 “三小姐这么有本事,以前连老夫人和太太都不知道,瞒了这么久,大小姐都快气死了,没想到外人现在都在谈论三小姐,还说她是神医华佗,菩萨传世。我看再没几天,就没人能想起咱家大小姐了。”一个丫头酸溜溜的跟春红说道。 “你晓得什么,这时候风头一时,改天这位三小姐不知道会被发配在哪个角落,你替咱大小姐操那份心!”春红嗤之以鼻,放佛对三小姐很是鄙夷。 小丫头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再怎么说也是咱府上的三小姐,还能发配到哪儿去。没看老夫人现在可喜欢她了吗,就连太太也不像从前,都敬之三分呢!” “哼!明日之事谁敢说,再说等明天舅爷家的表哥来了,”春红说到这里还扭头朝身后望望,确定没人在周围听见,才捂了嘴轻声说:“大小姐都安排好了,就等舅爷家的表哥来,有那位好看的!” 春红说完,两个人捂着嘴都偷笑出声。 而站在不远处的雨竹听了浑身冒冷汗,三小姐要是真的跟舅爷家的表哥牵扯上关系,太太肯定就能握住这点,然后随意惩治慕悦音的! 慕悦音听完雨竹的话先是不以为然,春红她们的话并不能说明什么,什么表哥,听都没听过。 “三小姐,您可别掉以轻心,那个舅爷家的表哥,他……” 雨竹吞吞吐吐地不知该怎么解释,更加压低了声音附耳说了一通。 这下慕悦音算是全明白了,李氏的这个外甥声名在外,就连慕府的丫头们看见他都敬而远之,倒不是碍于他是舅爷家的表哥这个身份,而是因为他简直就是个大*! 在李家这个李宏俊就收了五房妻妾,光是被他染指的丫鬟就不下十来个,他母亲真是没辙了,把这些丫鬟们全都送到了他的院子里。 而李宏俊也不是第一次来慕府了,前两次来的时候就在花园里看中两个姿色颇佳的丫鬟,马上就央了李氏让他把她们带回家。 岂料李氏竟然还同意了,嘴里竟然还说:“乖外甥,喜欢哪个就带哪个走。”这句话让府里的丫鬟们魂都没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喜好李宏俊那副嘴脸,巴不得去给他做妾。 明天李宏俊又要到慕府来,万一被他看见慕悦音,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雨竹担心的就是这点,才趁此机会来警告慕悦音。 慕悦音沉了脸,谢过雨竹后,就带了夏荷回秋风院。 一路上慕悦音都在思索,雨竹警告的没有错,这几天慕奕婷简直太安静了,完全不像她的风格。那天看见夏荷还嚷了让李氏把夏荷赐给她,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慕悦音会医术了,慕奕婷不可能无动于衷。 看来这个李宏俊是真的得提防了。 ☆、62惊魂3 “你这小贱蹄子,好吃懒做的狗东西,让你打盆水到现在也打不来,手脚又没断,小姐还等着水洗脸。别仗着小姐好心,治好了你娘,现在就摆出一副万人之上的表情,作死给谁看?小姐上面还有太太老爷,你以为在小姐面前沾了几分光就出息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骂骂咧咧的话越来越多,本来还睡着的慕悦音一下子坐了起来,拉开帘子,问道:“谁在外面说话?” 夏荷赶紧把小姐的衣裙拿来伺候换上,答道:“是秋菊姐姐,一定是她在骂小翠。”夏荷不再多说,秋菊毕竟资历比她老,原本还是太太屋里的,更加轮不到她来指责。 不过慕悦音是听出了什么,看来这个秋菊惯常作威作福了,打水这样的小事也能当成借口随意打骂一番,刚才听到的还算是勉强听听,私下里还不知道怎么责骂小翠她们呢。 “她最近还去太太屋里吗?”慕悦音早吩咐夏荷盯紧了秋菊,一有异常立即来报。 “偶尔会去太太屋里找秋香姐姐,不过小翠昨天跟我说,看见秋菊姐姐从大小姐的院子里出来。也不知是去做什么,昨儿个大小姐也没派人来找她啊。真是奇怪。”夏荷一五一十地把不正常的地方都说了出来。 慕悦音皱着眉头心里预感不妙,感觉有什么事情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却很模模糊糊。算了,见机行事便可。 “小姐,这身衣服真好看,小姐的姿色比府上其他小姐都美呢!” 慕悦音照了下铜镜,看不真切,长得漂亮又如何,还是不能出府行医啊!慕悦音叹了口气后,猛然察觉不对劲。 “这身衣服是太太给的?” 夏荷点点头,滔滔不绝,“太太昨天送来的呢,说给大小姐二小姐还有您一人做了一身,这个花纹带金边的,可真好看,还是大小姐让您先挑的呢。太太还说今天有客来府上做客,特地做了这身新衣裳。” 特地让她穿得美美的?慕奕婷还让她先挑,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一会儿去主院,你让秋菊也跟着。我倒要看看,她们今天想玩什么!” ********** “表哥,这是我三妹妹,你以前没见过吧,那时候她还跟在姨娘身边。三妹妹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李家表哥。” 慕悦音刚进主院给李氏行了礼,还未入座,就被慕奕婷拉到一旁。只见一个装扮华贵、油头粉脸的男子坐在太师椅上,笑米米地盯着她瞧,眼神从上至下都把慕悦音扫了个遍。 “这就是三妹妹啊,果然闻名不如见面,长得真是……” 李宏俊那油光满面的大脸都快要凑上来了,一只手浮在空中,想要抓住慕悦音的衣角,被她不动声色的躲闪开来。 李宏俊见她笑容中带着疏远,心里更加痒痒,这脾性真合他口味,难得一遇的冷美人啊! ☆、63惊魂4 慕悦音躲开李宏俊那只咸猪手,颇为憎恨,李氏就这么看着她外甥明目张胆地*慕家的人,仍然不做声。 好你们的,今天这场局就是想陷我于不义,一旦被李宏俊摸上手,定会向外传说她慕悦音不知检点,*舅爷家的表哥,行为出格,有辱大家门风。 很好!我偏不让你们所愿! 慕悦音有意识地往李氏身边靠,发现慕亦彤竟然默默坐着也不吱声,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慕悦音直接靠在她身边坐下来,拉着她闲话家常。 这时候李氏发话,说不想拘着大家,年轻人还是去外面花园玩。说完就把大家赶了出去。 慕悦音走在一帮人后面,紧贴着慕亦彤,一下子李宏俊也难以靠近。李宏俊只想着到了花园里,地方宽阔再找机会去跟三妹妹说话。 慕悦音扫了两眼跟在她身后的秋菊,发现她总是眼神闪烁,神情略微紧张,时不时就朝慕奕婷的方向看。 “三妹妹,你来瞧这花,开得多好。”李宏俊边说着就要往慕悦音身上靠,却被慕奕婷伸手拉住了。 “表哥,你听我说……”慕奕婷把李宏俊拉到一旁轻声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 听完李宏俊的双颊渐渐泛红,连眼睛都发直了。直叹道:“好啊好,还是婷表妹心疼表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盼着以后表妹有需要表哥帮忙的,吭声便是。” 慕奕婷捂了嘴吧嗤笑出声,不再接他的话茬,只是招呼其他表姐妹们一同赏花。 一行人陆陆续续在花园中心的陶然亭落了座,慕悦音慢慢踱在最后,跟着慕亦彤坐在了最靠边的位置。 慕奕婷看大家都到齐了,显出主人姿态,吩咐了丫鬟们把茶和点心都呈上来。 秋香端了托盘走到慕悦音面前时,没想到秋菊一下闪在夏荷的前面,争着从托盘里把茶端出,正要递给慕悦音的那一刹那,不知怎的秋菊手颤了一下,茶水就这么直接倒在了慕悦音的裙子上。 “啊!对不起三小姐,您没烫着吧?” 慕悦音倒不慌不忙的,倒是始作俑者秋菊表现得太过明显。 “没事,我去换身衣裳吧。”慕悦音说完就向慕奕婷行了礼,抱歉一声,起身想去换衣服。 “这丫头真不会做事,我看妹妹可得好好惩治。快去换身衣裳吧,大家在这儿等你。”慕奕婷嗔怪道,也不介意慕悦音的离席。只是腿上使了使劲,踢了李宏俊那忍不住站起来的右腿一下。 这个小动作慕悦音肯定是没能看见的,她只管往前走,想赶紧把弄湿的衣服给换下来。 “小姐,这离秋风院有一阵路呢,我看不如我陪您在夫人主院这边等着,夏荷妹妹去给您拿衣裳,您好休息一下。” 秋菊在路上适时地提出了意见,慕悦音觉得也在理,遂吩咐夏荷去拿衣裳。她和秋菊往主院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人来到一处小隔院,秋菊走进圆门洞,扭头对慕悦音说:“小姐,这儿有个空屋子,您先进去坐会儿,我站这儿给夏荷指路,以防她待会儿找不到。” 慕悦音看着秋菊那副从容的样子,心里冷笑起来,说道:“也好,你且在这儿给我看着。” ☆、64好戏1 “我的好妹妹,美人儿,真是让爷好等。你都不知道,刚你那娇嗔的眼神,真是让爷心发软,疼到爷骨子里了。” 李宏俊迫不及待的往*上的美人扑过去,光推门走进来看见那个逍魂的背影,就足够他回味一生的了,再也没有比什么在别人院子里偷/情更加来得刺激了吧。 并且刚慕奕婷答应了他,找机会把慕悦音带到没人在的空屋,然后就靠他自己了。 按照李宏俊在风月场所惯用的伎俩,先是摸摸小手,再然后是宽衣解带,好事就这么办成了! 李宏俊光是想想就流口水,如今看见那妖娆的身姿就这么背对着他躺着,一会儿能躺在他的身、下,李宏俊浑身一个激灵,全身的血液感觉都朝一处涌去。 “三妹妹,别害羞嘛,转过来让哥哥好好亲亲~保管你欲仙欲死,一会儿你就知道哥哥的好处了。虽然我们才第一次见,但很有缘分,起码我第一眼魂就被你勾走了,小心肝小宝贝,爷来了~” 三下五除二,李宏俊立马把全身衣裳脱了干净,那急吼吼的模样就像好久没吃过猪肉的饿狼,连右脚那只没蹬掉的袜子都没发觉。 李宏俊跳*也顾不得慕悦音还在害羞,用了劲把她掰过来,上下其手摸遍了全身,嘴里还嚷嚷好香好香。 “咣当”一声巨响,门突然被人撞开了。吓得李宏俊立即从*上坐起来,根本来不及拿东西遮盖自己那身肥膘,刚轻佻的口吻这会儿直发颤:“什么人!胆敢破坏爷的好事!” “还不赶紧把衣服穿上,瞧瞧你那什么样子!” 李宏俊万分没想到李氏会带人冲撞进来,赶紧哆嗦着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嘴里还在狡辩:“姑母,您可别怪我,这根本就是三妹妹她自己招的我,约我来见面的,我可什么也没做。” 李宏俊急于撇清,更让李氏觉得不堪。 这时候慕奕婷从李氏身后窜了出来,尖声指责道:“娘,咱们慕家怎么能出这么龌龊的事情,我看三妹妹简直不知廉耻,还枉我们都以为她心地纯洁,啧啧,这下可是丢死人了!” “你也闭嘴,还不赶紧带你表哥出去。三姑娘,你还趴着干什么,还不收拾出来!”李氏气不打一处来,刚慕奕婷找了她来,她还不相信。说什么外甥被三小姐勾搭走了,她也是不想慕府出这档子难堪事,赶紧派人来阻止。 一切都如慕奕婷的愿,一路带着李氏来这处“捉jian”!想到马上就能抓到慕悦音那不堪的小样,慕奕婷开心得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 只不过,万事皆不能如意! *上的人嘤/咛一声,这才睁开了双眼,缓缓回过头,立即吓得惊声尖叫:“啊!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晕倒?” 不远处的慕奕婷更加吓得脸僵,不顾在场那么多人,指着*上的人,怒斥道:“怎么是你?!慕悦音呢!不是慕悦音吗?!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65好戏2 *上的人又看见衣冠不整的李宏俊,还有李氏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她才彻底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立即从*上滚了下来,跪在了李氏面前,哭诉道: “太太,大小姐,饶了奴婢吧,这事跟我一点干系也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晕了过去,奴婢被人陷害了呀,求太太做主。” 秋菊哭着磕头,那是一个响亮,可是李氏听着无动于衷,也没有要让她起来的意思。 秋菊没得办法,只能接着哭:“太太明鉴啊,奴婢是跟着三小姐进屋的,三小姐让奴婢在屋外等着,等夏荷拿衣服过来换,奴婢就站在门外,可是后来,奴婢就记不清了。太太,这都是三小姐要陷害奴婢,求太太做主!”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本来在屋里的人应该是慕悦音,可不知怎的变成了秋菊。 慕奕婷厌恶地瞅着秋菊,这个办事不牢靠的废物!让她务必要看紧了慕悦音,千万别让她走出这房门半步,然后只要等李宏俊进来,一切就会非常顺利,随后不管事有没办成,她只要带着李氏闯进来,那慕悦音自然百口莫辩。不论是发配庄子送到庙宇还是直接嫁给李宏俊做妾,都是慕奕婷乐得看见的结果。唯独现在这样的情形,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行了,你起来吧。念在你跟了我多年的份上,而且刚才也没发生什么,就当是一场误会算了。你随后收拾下,赵嬷嬷会给你个交代。” 李氏仔细观察了下秋菊,发现她衣服倒是完整的,但是那身衣裳颇为眼熟,似乎是她给慕悦音做的那身。就那么一会儿工夫,李氏料定俩人并未做出苟且之事,都是李宏俊被美色迷昏了头。 李宏俊当场听到李氏的安排立即放下了心,他心仪的是慕悦音,可不想随随便便带个丫鬟回家。 “娘,难道就这么放过三妹妹吗?她的奴婢如此行事,传出去那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慕奕婷心有不甘,恨恨地问,怎么能就让慕悦音金蝉脱壳了呢。 “大小姐,奴婢保证不会多一句嘴!若是被外人知晓,那奴婢一定不得好死!”秋菊现在想得能被发配到庄子上也算饶得一命,要是太太发起狠来,当下乱棍打死也是可能的。她现在只想活命,其他的暂且不论,赶紧向慕奕婷保证。 “就先这么办吧。怎么没人看见三姑娘?她究竟去了哪里?来人,赶紧给我派人找回来!我要问问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李氏先发落了秋菊,她不能肯定慕奕婷在里面参合了多少,但听她刚说的话,恐怕或多或少跟她有关系。 这次慕悦音能机智地逃脱这个陷阱,想必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下次再找借口把慕悦音顺利地关起来,那恐怕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了。 ☆、66流血 话说慕悦音其实早就做好了防备,在夏荷去拿衣服的时候慕悦音就给她使了眼色。 等到秋菊说了那番她在门口守着的话,慕悦音进了空无一人的屋子,立即明白了。结合今天慕奕婷反常的表现,还有李宏俊那赤/裸/裸肆无忌惮的眼神,这就是一个陷阱,等着慕悦音往下跳的陷阱。 慕悦音寻思片刻,当下做出了决定。 观察了一阵发现秋菊确实很怕别人经过这个小院子,人站在门口面对着外面纹丝不动。这给了慕悦音一个绝佳的机会,她轻手轻脚走到秋菊后面,抬起手瞅准了,给了秋菊后颈部凹陷处猛地一下。 慕悦音也是赌了三分,按照她的手劲并不能完全保证一下子就能把秋菊打昏过去,结果撞上了好运气,秋菊的身子立即软了下来,朝身后慕悦音怀里靠了过去。 埋伏在不远处的夏荷也立刻冲了上来,帮慕悦音把秋菊抬进了屋里面。慕悦音还把秋菊和自己的衣服调换了一下,把她正面朝墙,这样从背影谁都分辨不出躺着的人是不是慕悦音了。 “小姐,这样是不是不好啊?”夏荷有点担心,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太太那边肯定不好交代。 慕悦音哼了一声,“她们不仁,我就不义!想害我,还早了八百年呢!” 说完慕悦音就轻手轻脚的把屋门给掩好,又吩咐夏荷去前面花园给守着,看看慕奕婷那边接下来有何动作,她则先回秋风院躲一阵。 故此慕悦音就完全错过了后来李氏带了一帮人来的场景,若是能当场看见她们脸上的表情,那才是一个精彩呢! 慕悦音也是没想到,她最大的弱点就是迷路啊!秋风院的方向她又找不到了,可是夏荷早就走了。 “是你?来的正好,快给我去看看。” 走了没几步路,慕悦音还在游廊里转来转去,一转身又撞到一个黑影! “你谁啊?抓我到哪里去?”只是来人身量很高,慕悦音站直了才到他的胸口,还没抬起头来看仔细撞上的是谁,就被一股大力拽了过去,而且使劲拽了他往前走。 “快停下,你带我去哪儿啊!慢着,我衣服上怎么有血啊!” 慕悦音看着自己的右手被拽得要变形了,胳膊上的衣服怎么还沾上了一块血迹,顺着那血迹看到了抓着她的那只手,果然从手掌心里透出鲜血淋漓。 “你流血了!别走了,快停下!”慕悦音大叫一声。 前面的人怕她嗓音太大,引来不必要的人,赶紧停下,又伸出手把她的嘴给捂住! “小点声!你不想把别人引来看见我们这幅样子吧?” 这幅样子是哪样啊? 慕悦音还没明白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推到身后游廊的墙上,眼前是那双熟悉的凤眼,嘴角轻佻,说着*不明的话。而他们的身体,是贴的那么近,唯一很违和的就是萧逸另外一只沾满了鲜血的右手。 慕悦音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壁咚了! ☆、67断手 “你保证别吭声,我就把手放开,能做到吗?” 醇厚的嗓音就在耳边,热气吹到慕悦音的面颊上,烫得惊人。慕悦音嘴巴被堵着说不出话,只好用劲点点头。 一双手无处安放,只能抵在身后的墙上,差点把指甲给扣进墙里去。慕悦音想抡起拳头揍对方一拳,但无异于以卵击石,对比俩人的身形体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萧逸看怀里的女人不再挣扎,慢慢把手松掉。又见她盯着自己右手的血,不禁解释道: “这不是我的血。你跟我来。” 说完也不等慕悦音反应再次拽了她的衣服往游廊外走去,“诶,你走归走,能别动手动脚的吗。” 慕悦音拼命甩开了萧逸的手,她才不管对方什么身份,三番五次这么用言语侮辱她,真是受够了。 萧逸倒是一怔,他也没想到慕悦音脾气会这么大,无非刚才情急稍微有些莽撞,自己也并非是宵小之辈,能对一个女子这么靠近,已经算是史无前例了。 被挣扎开的手这会儿空了,倒是觉得少了些什么。萧逸扭头斜了她一眼,发现她默不作声跟在后面,遂也作罢。 *********** “主子,大夫请来了吗?”侯安正摁住侯北的伤口,焦急地询问。 慕悦音跟着萧逸来到上次靠西边的墨渊居,她倒不是毫无防备,看萧逸满手鲜血的样子,不是他受伤,那必然是有患者。一下子让她掉头离开,不合她的本性。于是她就这么大着胆子跟着“陌生”男人走动。 只是眼前的情形有点让慕悦音震惊,刚说话的应该是上次那个侍卫,差点拔刀相向。只是这次他按住另一个男人,一点也没有之前那盛气凌人的模样了。 侯安觉得自己的兄弟命悬一线,当侯北带着一身伤出现在慕府,刚给萧逸跪下喊了声主子,就晕倒在萧逸的脚边。 “主子,他怎么伤成这样?我去外面抓个大夫来。”侯安不解中透着惊慌,看着萧逸的右手沾满了侯北的血。 “你在这儿看着他,我出去找。”萧逸不等侯安回答,就冲了出去,毕竟在慕府他是贵客,出了岔子还能遮掩过去。 侯安一方面担心侯北的安危,另一方面又觉得让主子替他办事颇为不妥,但压根来不及拦住他。 等侯安看清跟在萧逸身后进来的是一个小姑娘时,简直快要昏过去了,主子办事也太不牢靠了吧。 “你看看他,还有的救吗?” 萧逸让开道,指了指*上昏着的侯北,又扭头盯着慕悦音问。 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慕悦音也看不出*上的人跟眼前的萧逸是什么关系。 今天的事都太诡异了,先是自己被陷害,现在又被抓到这个房间来,慕悦音在心里长吁短叹,出门没有看黄历啊,今儿肯定不宜出门。 感觉到紧张的气氛,慕悦音倒也不再作势,直接俯身仔细查看。 慕悦音使劲撕开侯北早已血肉模糊的衣服,手上也不怕沾满血腥,把整只右胳膊上上下下摸了个来回。 ☆、68接骨1 “你究竟会不会看病啊?”侯安实在忍不住,这姑娘不就是上次在假山里碰到的丫鬟嘛,主子怎么把她给找来了。但这点不能直接问萧逸,只能闷在肚子里。 “他的手断了。”慕悦音没回答侯安,而是直接把这句话甩给了萧逸。 “能接上?”萧逸还是冷冷地说。 “我看看。”慕悦音答。 天呐!究竟有没人看到我啊,就这么无视我,这样好吗——侯安搓了衣角委屈地站在萧逸身后。 一道很深的刀痕刻进了右胳膊上方,撕烂的衣服碎片还有一些残留在血肉中。而肘关节已经移位,仔细一看都能看见露出的骨头。 一般人看见这么血淋淋的场景必定退避三尺,更何况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主子,她真的能治好吗?能信嘛?”侯安也是心系兄弟的安危,没料到七王爷却语出惊人。 “她是慕家三小姐,别没大没小!只要慕三小姐说能治,那一定可行。” 说完萧逸看着慕悦音那娇小的背影,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坚定。 侯安太震惊了,怎么也没想到主子会把三小姐都给带来,还以为只是个小丫头呢。 “三、三小姐……刚才多有得罪,还望谅解。”侯安马上俯首跟慕悦音道歉,还是很有分寸的。 “没事。你们替我准备几样东西,他的手得马上按回去,不然就来不及了。”慕悦音沉着的吩咐,放佛这种事她习以为常。 昏迷躺着的侯北这时候已经苏醒,因疼痛非常发出闷哼,睁开眼睛发现一女子正贴着他的上臂查看,惊得往后一退,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别乱动。侯安,还不赶紧听三小姐的话去准备?”萧逸发号施令,侯安立即听从慕悦音的吩咐把酒精、棉花、薄竹板,生肌散等等。 这药名他是看得懂,可另外这些什么竹板酒精小刀,侯安猛摇头迷迷瞪瞪。 而看见有外人在场,侯北很不好意思地解释:“主子,这次奴才办事不利,还望主子恕罪。” 没有明说,但慕悦音猜出这一定是萧逸的另一个侍卫,恐怕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伤。 萧逸为了能让慕悦音安静诊治,则摇头不再说话。 慕悦音手上试了试侯安递过来的小刀,刚好适合她的尺寸。 “我要给这刀消毒,你上臂的刀痕太深太久,已经有肉溃烂附在骨头上。我要用刀先把死肉挖掉,这个过程一定很疼。你能忍吗?” 这时候没有麻醉剂,要让侯北忍着疼,听起来有点不可能,慕悦音还是让侯安再准备点烈酒,让侯北先灌下去,缓解下即将到来的痛苦。 想着还有重要的消息没来得及跟主子汇报,再加上求生的本能,再剧烈的疼痛都必须忍受下去。 看到侯北做好了准备,慕悦音即刻开始动手,先顺利地把小刀用酒精消毒,再以最快的方式且精准的去除了死肉,然后撒上生肌散,并给伤口缝合住。 光这个小手术做下来,慕悦音已经满头大汗。 她缓了一口气,回头对一直看着的萧逸说: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你来搭把手。”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69接骨2 侯安再次惊呆,这位小姐怎么就这么随随便便指使起七王爷了,还要命不要命了。侯安今天再次见识到自己主子的多面性了。 “嗯。”萧逸听话地走到了*头。 用劲将侯北的上臂给固定住,不让其乱动。然后慕悦音站在萧逸的侧方,抬起侯北脱臼的下臂,先是使劲拽直了,再略微向内侧倾斜,猛地一下往上一推,“嘎达”一声发出了清脆的接合声。 别看动作简单,若非有一定经验的生手,无法一次性做到如此。 侯安站在一旁都看呆了,这三小姐是何方人物,为何能懂得接骨之术,简直炉火纯青。 “你们用木板给他绑好了,我写个药方,按时敷药,胳膊若能伸屈,那很快就能好。上臂的伤也是,一个月之内别碰水,需要较长时间复原。” 慕悦音熟练老道地就在屋子里找到了笔墨,然后把要点都写了下来。 侯安顺从地接过方子,低头顺目,比当初要恭敬多了。 “还有事吗?” 慕悦音看了看早就疼晕过去的侯北,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出来了这么久,夏荷那边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你以为没事了我就会放你走?”萧逸猛然露出凶狠的目光,那样子放佛要杀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悦音看萧逸的脸色突变,内心也变得忐忑起来,难道因为她发现了今天的事会对她不利吗? “今天的事你会说出去吗?”萧逸那轻淡的口吻却隐隐透着威胁。 慕悦音这时却佯装出几分镇定,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王爷,您不会真的以为我有那么天真吧?王爷如今身处慕府,今天的事若是以后被人发觉,您觉得慕家逃得了干系吗,而我身为慕家女儿,能侥幸逃脱关系?” 萧逸听完顿时舒展了眉头,心里却在说,这丫头片子看问题还真是一阵见血。世人谁不知道七王爷如今身在慕家,若是今天侯北的事败露,这来来回回一追查,谁都不会放过慕家任何一个人。 “你说得倒没错,看来,我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笑意直达眼底,萧逸的话中又流露出那份*不明了。 切,谁跟你一条船上的, 真是个恶魔,变脸倒挺快。慕悦音想到刚才随时会被人威胁性命,还是心有余悸,幸亏机智立断摆明自己的态度。 “那我送送三小姐回去。”萧逸看着侯安说。 “谢谢王爷,我还是自己走比较好。毕竟王爷身份特殊。”意思再明确不过,万一谁看见她跟王爷走一道,那有嘴说不清。 “你确定记得路?”不禁戏谑起来。 “……”被打败了。慕悦音确实记不得。 为了避嫌,慕悦音一路都跟走在前面的萧逸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萧逸倒没什么,路上还问了几句关于侯北的病情的。慕悦音也都老实地回答注意事项,还补充了下说万一有情况就再让她来查看。 萧逸回了她一眼,满脸的“原来看不出你就是这么随便的女人”表情。 慕悦音气绝! ☆、70周旋 “小姐,你刚去哪儿了,秋风院都要被人掀翻了。”一个满是慌张眼神的丫头突然在岔路的右边冲到慕悦音面前。 而走在慕悦音左前方的萧逸,果然如她所料,早已不见踪影。 慕悦音吐了一口气,没有被夏荷看见就好。帮侯北治疗断手的事情恐怕只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了。也希望今后不要再遇见萧逸这个煞王,每次遇见都没好事! “太太她们那边怎么说?” 慕悦音拉了夏荷急忙往秋风院的方向走,边走边问刚才的情况。 她也没想到,本以为会耽误一小会儿功夫,其实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李氏派了不少人到处找寻慕悦音,像是要将慕府翻了个遍,却还是找不到。那可不是,谁也没料到慕悦音是在七王爷的墨渊居里。 夏荷回复她,把秋菊的事情毫无巨细的复述了一遍,说李氏很生气,在慕家竟然发生丫头和表少爷勾搭的丑事。 “咎由自取。” 慕悦音很自如的总结,要不是秋菊心术不正,也不知得了慕亦婷什么好处,来陷害她这个主子,如今的下场已经是好的了。 慕悦音也怀疑李氏在从中知晓多少,若是她真的毫无所闻,未免对秋菊的处罚显得过于轻率。 “呦,这是谁回来了呀,整个府上都找遍了也不见人影,三妹妹的排场可真够大的,还让我们等这么久。” 慕悦音刚进门,就听见慕亦婷不怀好意的冷嘲热讽。 李氏坐在上座,慕亦婷和慕亦彤都坐其身旁,桌上摆的茶杯看上去没有徐徐热气,应该是等了好久了。 “不知太太有何事大驾光临,还带着姐姐们?”慕悦音不仅装傻,连口气也不那么和善。 “娘,你听听她什么口气,不管教她真是不行了,这样的做派难怪会带出那样的丫鬟,总有一点要害得我和二妹的名声全毁了。” 慕亦婷适时摆出嫡姐的架势,当家主母还没发话,她就先声夺人。慕亦彤这时候闷不做声,她可不想参与其中,只是为了避免李氏怀疑到自己身上,才一直没有散去。 “嫡姐这话可有失偏颇,什么丫头的事情,我并不知晓。而且刚才我只是因为太太送的这身衣裳被弄湿了,急忙回来换衣裳。换完之后又前去花园找姐姐们,却发现大家都散了,可是看着景色正好,就继续在花园赏景,这才刚回来。”慕悦音不紧不慢的回复,一番话完全挑不出毛病。 毕竟她把秋菊打晕的时候,并无第三人在场作证。 “娘,您看,她真是牙尖嘴利。”慕亦婷完全不相信这番说辞,扯了李氏的衣角让她做主。 “好了,都别说了!”李氏看着慕悦音一副神情自在的样子,心知再怎么问也不会有别的结果。 难不成慕悦音会傻傻的承认,自己知道李宏俊要占便宜还往上凑吗? “人回来了就好,下次别再乱跑了,惹得附上鸡犬不宁。”李氏恶狠狠地说完,甩了手就走了。 慕亦婷也只好跟着散去,经过慕悦音身边,低声一句:“别得意,下次有你好看!” ☆、71斥责 “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这次李宏俊来慕府,也是奉了父亲李进良的命,旁敲侧击一番,想提醒姑母注意时间快要到了,让她别忘了曹公公的事。 可是李宏俊一见到慕悦音就心起歹念,又想着这么美的女子送给不能人道的内侍岂不是更加可惜,慕奕婷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可结果还是空欢喜一场,李宏俊落荒而逃,他可不想被姑母一顿臭骂,当时看到李氏面色不善,就立即拜别。 待李氏回到主院,就关起门来怒斥慕奕婷。 “若是你表哥在府上闹出更大的丑事,你以为你能脱得了干系吗?你就是帮凶,照样名誉扫地!” 李氏恨铁不成钢,她一看刚才慕奕婷的激烈反应,那种没能抓到慕悦音的憎恨样子,还有李宏俊是如何能找到那个小隔院,若是没有慕奕婷的帮忙,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可是慕奕婷也不敢当面承认,就算她是李氏的心头*爱,也怕母亲气急了惩罚她。 “娘,您说什么呢,这事怎么会牵扯到我,若不是三妹妹自己*表哥,表哥也不会跟着她去。可是谁也不知道里面的人竟然是一个臭丫头!” 慕奕婷咬牙切齿的说,偏不承认跟她有关系。 “你够了!那点小伎俩还逃不过我的眼睛,不当场说你也是顾及你的颜面。一个马上就要出阁的姑娘家,整日思虑这些事情,有何益处?你该收收心,好好跟嬷嬷上课,等议完亲事,娘就不再说你了!” 李氏也是苦口婆心,慕悦音在这个关口可不能出事,万一被传出去,到时候曹公公不要,那她再去那里找清清白白的姑娘送过去。 这些李氏觉得没有必要跟慕奕婷解释清楚,只希望她能明白良苦用心。 “娘,你早就说要处置她了,怎么这么久还不见你有动静。莫非因为她跟钱夫人有来往,娘才不敢?” “胡说!娘只是在等一个好机会,但像你今天这样妄图毁了她的名节,也不是一个好办法。” 慕奕婷反驳道:“这怎么不是一个好办法了?难道还有更好的吗?” 李氏无奈答道:“好了,这事你就别再操心了,娘反正自有注意。你且等着吧。” 慕奕婷还想继续深问下去,被李氏打住了,不想让她再问。慕奕婷只好撇撇嘴,黯然离去。 李氏心里想,坏事当然是为娘的来做,她不想女儿沾染任何肮脏的事情。 但是,李氏只记挂着这一个女儿,还有一个慕亦彤,却总是想不起来。 “二小姐,太太和大小姐在里面说话呢,您是先等一会儿还是?”秋萍站在屋外轻声对慕亦彤说道。 秋萍很纳闷,平日里二小姐也很少来找太太,怎么今儿跟着大小姐后面来了? 慕亦彤也不是傻子,今天这场戏她虽然是旁观者,但能看出来秋菊是故意弄湿慕悦音的衣裳,而慕奕婷就是背后的推手。但是慕悦音能全身而退,这给了慕亦彤一个警示,看来这个庶妹不是宵小之辈,心思颇为缜密。所以散了之后她就跟着李氏回到主院,想再听听李氏的看法,没料到被慕奕婷抢了个先。 ☆、72好言 秋萍也有点左右为难,这个二小姐也是不受*,可身份摆在那儿,她很想通传,但屋里头太太和大小姐说着悄悄话呢,要是被打扰了,以后大小姐可不定怎么给她上眼药。前后权衡了一下,秋萍在门口拦住了慕亦彤,话没说满,但那意思就是您来了也是白等。 慕亦彤哪里不明白呢,可她就是站着,也不做声。 秋萍以为她要傻等着,也站一旁不吱声,心里还在想怎么有这么不知趣的人。 哪知就这么小会儿功夫,慕亦彤隐约听见里面太太约莫提高了音量,说了慕奕婷两句,接着就听不太清。 慕亦彤站了一会儿就跟秋萍说改日再来,其实她听到了一句,李氏说她自有办法。 慕亦彤心往下沉,看来太太是想真的对慕悦音出手了,恐怕也不是今天这种小打小闹了。 秋萍一看慕亦彤走了,这才笑着欢送,终于识时务了。瞎等什么啊,府里谁不知道这个二小姐就跟透明的似的。完全就是大小姐的陪衬,等大小姐嫁出去了就轮到二小姐了,到时候看看太太能给她找什么人物,说不定随便了事。 ********** 慕亦彤从主院又返回了秋风院,在院门口让丫头通传。 正在内室梳妆的慕悦音很诧异,怎么这个二姐去而复返,难道她对刚才那番解释有疑虑非要求证吗? “二姐姐,您身体还好吗?”慕悦音亲切的笑容浮现,柔声询问。 本来慕亦彤为了明哲保身,压根不想参与到太太与庶女的这番争斗中,可是事关人命,她不想因为慕悦音越来越受父亲祖母重视,最后太太会另作他选,而慕亦彤自己就是绝佳的人选。不受*的二女儿,为了自己亲舅舅的前程,送给曹公公,这也未尝不可。 别问慕亦彤如何知晓,她也在主院安插了人手。那是舅舅李进良经常来找李氏,慕亦彤就觉察出蹊跷,让耳目偷听才知道事态严重。也不得不感叹,腌臜事情实在太多,逃得过这桩避不了以后。 慕亦彤没想到慕悦音第一句话会是问她身体如何,一下子噎住,想遮过去:“季节变化太快,确实要多注意身体,妹妹也要多保暖,这还是早春,一下子都脱了厚重衣裳,容易着凉。” “姐姐说的是,不知何事前来?” 慕亦彤表面上好言相劝,可是实际上是想再激化她和李氏之间的矛盾。 “妹妹这次太过凶险,身为姐姐我们虽然以前不亲,但现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欺辱了去。你可知,今天的事是有人煞费苦心刻意安排,就是要拿妹妹的名节说事。”提点到这里,慕亦彤太期待慕悦音的反应了。 哪知慕悦音只是扯了嘴角无奈地笑道:“姐姐您这是开玩笑了,今天这事就是误会吧,本来也跟我没关系,何来陷害我欺辱我一说呢?” “你怎么不信,姐姐怎会骗你……” 慕亦彤这不依不饶的样子很快就被慕悦音打断,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所谓姐姐就是来挑拨离间的,还当她是无知。 “那姐姐说说究竟是谁要害我呢?”慕悦音骑驴下坡,反过来听慕亦彤的解释。 ☆、73拒绝 这话慕亦彤可不敢随便接,她要是真的说是太太和大小姐,且不管慕悦音相不相信,改日去找慕奕婷对质,或者去跟李氏告状,那她慕亦彤可就完了。 身为嫡姐还在背后嚼舌根诋毁当家主母,肯定会被母亲送到庵里,那慕亦彤这辈子就算完了。 慕亦彤有点后悔,怎么挖坑给自己跳了。 “呵呵,三妹妹怎么这么问,我也只是怀疑,不然世上哪来那么多凑巧的事儿,都对着三妹妹一块来啊?你说,是吧?” 慕亦彤也算机敏,不回答才是最好的回答。 “姐姐这么推心置腹,妹妹很感动。本来之前是想写一副药方给姐姐,能保证姐姐的气血亏损症药到病除,不知姐姐可否笑纳?” 慕悦音这句话彻底让慕亦彤傻眼了!她早就停了药,就是不想再遮盖真实面目,现在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必须吃药? “这,妹妹的医术高超,我也有所耳闻。可是,毕竟我的药方都是府上大夫特定所开,我怕这药混着来吃,恐怕不太好。”慕亦彤支支吾吾的婉拒,生怕被慕悦音看出一丝异常。 人的面色能证明一切,如今的慕亦彤容光焕发,全因之前慕府的人不太关注,导致现在也并无很多人察觉她的变化。可是慕悦音早就一眼看出,她应该是停了那些能致眼神涣散的药剂。 此刻,慕亦彤又在自己面前搬弄是非,慕悦音更加确定之前的猜测。 慕亦彤正在慢慢撒网,看来不久,慕府最出风头的就是她二小姐了。 “既然姐姐这么说,那妹妹也不勉强,不过,我倒是有一句,姐姐听过便是。” 慕悦音故作神秘,慕亦彤洗耳恭听。 “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慕亦彤听了面红耳赤,声音颤抖,头一次在扶云阁以外的地儿丧失分寸。 “我只是觉得姐姐说的有道理,那些坏人坏事干多了,自有上天惩罚。” 慕悦音捂着嘴嗤嗤笑出声,一点也不像是出言不逊的样子。 慕亦彤被噎得无法反驳,她自己心里有事,还以为慕悦音是在讽刺自己。之后尴尬地笑笑,闲聊了几句后,就不欢而散了。 ********** 话又说回到这李氏给慕奕婷相中的几个绝好的佳婿,其中有一个就是上次去钱丞相府上未能见着的钱家小公子钱博文。 据传这钱博文长得眉清目秀,人如其名,着实文采出众,博文见长,不枉费钱丞相的一番悉心教导。 钱博文今年近十八,婚事也是一拖再拖,整日饱读诗书不问其他,每当钱夫人跟他谈起议亲此事,就佯作身体不适借故逃脱。 听说钱夫人今年是狠下心了,不再*着这个儿子,不论他答应不答应,都得给他定下一门亲事。 李氏都打探地一清二楚,她觉得这是一个不能错失的人选。压根也不顾究竟是否门当户对,钱夫人究竟看不看得起他们慕家。毕竟当朝丞相要挑选儿媳妇,他们只是太医院的,恐怕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74小技 一心想女儿攀高枝的李氏,早就开始筹备上了。其实京城有很多为了适龄子女结亲举办的赏花会,特别是到了春天花开时节,各家不论男女老少集体出动,都希望能趁此时机觅得良缘。 所以钱夫人接到慕家的邀请帖时,是很开心的,先不论能否挑上她满意的,但也可以让钱博文看下自己究竟喜欢哪种类型,好有所参考。 李氏得到回信,钱夫人会带着小公子一起来参加赏花会时,扬起的眉毛显得特别得意。 让赵嬷嬷立即喊了慕奕婷过来,还把府上的裁缝都吩咐了一遍,重新给大小姐订做一套水袖碧莹墨纹衣裙,又去首饰铺买了一支翡翠金钗。 如此搭配起来,让慕奕婷整个人显得清新脱俗,而且她身材高挑,一袭长裙更让人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等到赏花会的那一天,李氏自以为慕奕婷一定会得到钱夫人的赏识,毕竟上次在钱府慕奕婷未曾出现。 *美景,慕府的花园经过一番重新修葺,又四处移植了不少当季已开的花卉,整个花园的容貌更胜钱府一筹。 李氏自然不想让别人看扁了,要知道她这次邀请的可都是朝中五品官员夫人以上的级别,很多也是因上次在钱府结实的。那些夫人们打探到钱夫人会来,所以都跟风一样也带着子女前来。 于是整个慕府的花园前所未有的热闹非常,莺莺燕燕,才子佳人,美不胜收。 钱夫人一来只是礼貌性的跟李氏打了个招呼,又扫了一眼她身旁的慕奕婷,心里免不了赞叹了一下,可也就是那么一下。 钱夫人还是挂念着慕悦音,好不容易找到躲在角落的慕悦音后,又亲切的拉起她话起家常。 “母亲,这是您常提到的神医三小姐吗?” 大家见过礼之后,跟在钱夫人身后的钱博文问道。 慕悦音见他文质彬彬,似乎比她年长个几岁,一下不敢放肆,谦卑地摇头: “钱夫人过奖了,哪是什么神医啊,雕虫小技。” “古语有云:技,巧也。三小姐过于自谦,若是毫无积淀,不能熟能生巧,雕虫小技也无法做到。”钱博文倒是善于打圆场,话语中能听出他确实饱读诗书。 一下子让慕悦音大生好感。 俩人频频而笑,肆意交谈,倒是挺谈得来。这一切钱夫人都看在眼里,她也没拦着。 只不过,慕悦音还未及笄,年龄又小,而且又是慕家的庶女。虽然之前治好钱夫人和沈夫人的病,但若真的从挑儿媳妇的角度来看,钱夫人恐怕要慎重考虑了。 这边需要思量,而那边慕奕婷,在不远处看着他俩欢颜交谈的样子,气得把手里的丝绢手帕绞成一团! 真是一个浪蹄子!连她看中的人也不放过!她慕奕婷决不能再让慕悦音得逞了,必须得想个法子。 没过一会儿,钱夫人就走开了,留了他们年轻人说话。 慕奕婷一看时机已到,立刻风姿绰约地扭着小碎步,亟不可待地朝着钱博文走去。 ☆、75崴脚 李氏没有想到钱夫人会走到她面前,笑容盈盈,她以为李夫人必定是看中了她的奕婷,想到这里李氏的嘴就笑得合不拢。 “钱夫人,我看令子风度翩翩,您真是教养的好呢。” 钱夫人并没有接应李氏的恭维,只是笑着岔开了话题: “慕太太有如此出众的三个女儿,在京中也不为多见。依我的猜测,想必您家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办过及笄礼了吧?” 李氏闻言心里扑通一阵乱跳,这是对我家奕婷有意思了吧? 捂着嘴笑着答道:“回钱夫人的话,您说的没错,奕婷正好到了议亲的年纪呢,钱夫人您看……” 李氏话音未落,就被钱夫人接去直接说:“我看是这样的,之前沈夫人有那么一个意思,托我来问一下,下次三小姐要办及笄礼时,我和沈夫人能否自告奋勇,当个赞者呢?” 赞者是及笄礼中最为重要的正宾和长辈侍者,若是请了丞相夫人和阁老夫人来坐镇,那必然是蓬荜生辉,且对行及笄礼的女子而言,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啊。 但是,是为了三小姐?李氏听完脸都僵了,这笑容还未从脸上退去,要是马上答应,她又不想这么抬举一个庶女,若是不答应,那岂不是不给沈夫人还有钱夫人面子?! 似乎看出李氏的犹豫,钱夫人接着说:“慕太太想必还要跟慕大人商量一下,回头再告知结果便可。” 钱夫人说完也不再看李氏,身体坐开了一点,专门留心看旁边盛开的黄月季。 李氏想化解一下尴尬,也不知说什么可好,就在此刻,花园里传来一声尖叫。 这道声音是从慕悦音那边传来的,尖叫声虽然不大,却吸引了花园里所有人的注意。 慕悦音不得不折服,她的两个嫡姐今天又让人刮目相看了。 本来慕奕婷扭着腰风情万种的朝着钱博文径直走了过来,脚踏过奥凸不平的石子路时,她心里有了个想法。 就在快要靠近钱博文时,慕奕婷故意右脚向外一斜,只听着脚踝处碰到了凸起的一块石头,“啊”的一声惊叫,慕奕婷就朝着钱博文身侧倒了过去。 慕奕婷本想做戏而已,不想真的把自己弄伤,结果还真的那么一下子用劲磕到了石头上,那声尖叫里竟然有六分是慕奕婷真的在喊疼。 钱博文也有点猝不及防,他离慕奕婷最近,所以当慕奕婷倒向他的时候,也只能伸出双手紧紧扶住了慕奕婷的右侧肩膀。 而慕奕婷的左手却被另一个人恰好拉住,这个人不是别人,是慕家二小姐慕亦彤! 待慕奕婷反应过来,自己并没能如愿以偿倒入钱博文怀中,而仅仅钱博文只是扶住了她,还立马放开了。慕奕婷其实是被慕亦彤拉住的,这个心里那是一个恨啊,顾不及右脚的疼痛,狠狠剜了慕亦彤一眼。 “大姐没事吧?”拉住慕奕婷的手就是不肯放,慕亦彤满脸的关心。 “我,我没事,可能是脚扭着了。”慕奕婷娇弱的神情对着钱博文,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关切。 只是钱博文这个榆木疙瘩,根本不懂为何有美人送入怀中,他还当做是场意外,要不是慕悦音还在这里,他真想站得远远的。 等着钱博文的意外还不止这一遭,刚才的一时混乱,他的贴身玉佩从裤腰里掉了出来,这时已经不见了。 ☆、76风头 慕亦婷恨死这个亲妹妹了,好死不死竟然在这时候打乱她的计划,要是她不冲过来,早就扑倒在钱博文怀里了,又有钱夫人看着,后面再由李氏说亲那可就水到渠成。偏偏事与愿违。 “怎么了这是?”李氏着急赶过来,发现是慕亦婷的脚崴了,又看见钱博文站在一旁,心知肚明这可能发生了什么。 李氏不慌不忙,让下人扶了慕亦婷赶紧下去请大夫。 慕悦音一直旁观着,她这时也不想出声,瞎子都能看出来慕亦婷的目标是什么,万一她跳出来说崴了脚不碍事什么的,那岂不是给自己惹事嘛! “娘,我不用看大夫,真的没事。”慕亦婷死撑着,怕自己一走开,钱博文就会落入别人的魔爪了,机会只有一次,下次再不知何时。 不料慕亦彤却还是紧紧抓住的慕亦婷的下臂,特别紧张地说:“姐姐,你都疼得出汗了,还是赶紧瞧瞧吧,不然留了伤疤可就糟了。”一针见血地刺到慕亦婷的心里,娇嫩的肌肤留下难看的疤痕,那就堪比人生的污点,无法忍受。 “二小姐说的对,还是听慕太太的话,早请了大夫比较好。不过你家悦音不是会医术吗,不如现在就让她看看吧,免得等大夫来了就迟了。”钱夫人观察得仔细,没忍住出来说上了几句。 “是啊,早就听闻慕三小姐医术非凡,不如让我等儒才见识一番。”钱博文趁机提出建议,得到了当场几位年轻书生的附和。 李氏顿时下不来台,本想赶紧下去此时就算完了,现在又要让慕悦音出来诊治嫡姐,怎可是好。 “那姐姐先忍着点痛。” 慕悦音不得不站了出来,待下人将慕亦婷扶到椅凳上坐稳之后,蹲了下来背过身,不让外人看见女子的秀脚。 果然脚踝外侧已经红肿,看来那一下子还真的不是作假。 慕悦音抬起眼,发现慕亦婷正死死盯着她,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姐姐没伤到筋骨,外侧的骨筋有点淤血,一会儿用点红花药水抹开就好。不要吹着风,活血了就好。” 李氏松了口气,没有大碍变好。眼睛扫过一旁的人,发现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点头称赞。 “三小姐果然懂得医理,经验一点都不比郎中大夫少。”钱博文不由得赞叹出声。 慕亦婷却只能暗自腹诽,今天她的一场戏完全成了慕悦音的背景! 若是钱博文真的对慕悦音一见倾心,那慕亦婷肯定会悔死了。 不过这话有点多余的担心了,因为还有一个人是绝不会让这事发生的。那就是慕亦彤! 不知什么时候慕亦彤早就默默站在了钱博文身边,听他与几位公子聊诗词,还不时插进去几句,倒也是把多年所学的精髓掏了出来。一时之间,倒也谈笑风生。 慕悦音反而对什么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看别人聊得开心,她也就闪开了,想着屋里还有两本医书没啃完,就有点心不在焉。 而伤患慕亦婷早就被李氏下令抬回院子休息了,外面这其乐融融的赏花会再也同她无关…… ☆、77玉佩 “找着没有?”钱博文看着小厮翻箱倒柜,自己都差点动手,可他也翻遍了随身衣物,怎么找都找不着。 “回少爷,这次真的是不见了,学堂里没有,小的还偷偷去花园翻过,还是没有……”小厮都快哭了,真想给这位爷跪下。 “不可能啊,我那天明明戴着出门的,去了慕家赏花,然后……”然后再回府晚上更衣的时候就发现玉佩不见了,钱博文绞尽脑汁在回忆。 “少爷!会不会丢在慕府了?”小厮灵机一动,问出了早就想问的。 钱博文的这块玉佩乃是家传,家传之物是要给未来宗媳,若是被外人捡去用做苟且勾当,那他钱博文的名声也将毁于一旦。 主仆二人记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此事事关重大又不敢同别人说,钱博文还是不信,命令小厮再把整个屋子彻底清扫一遍。 “找什么呢?这么大动静。” 谁都没有料到钱夫人回到儿子这里来。她也是刚听闻钱博文刚从学堂回来就风风火火的冲回院子,关起门来不见人。钱夫人心有疑虑,贴身丫鬟告诉她,说小厮之前把花园翻了个底朝天。这就肯定有什么贵重之物丢失了。 钱博文还真是纯真,闹这么大动静还以为钱夫人不知道呢。 这不就来瞧热闹了嘛!钱夫人倒要看看宝贝儿子在搞什么名堂,越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她可是越要知道! “夫人,都是小的的错,把少爷的东西弄丢了。”小厮当即下跪,先承认错误。 “嗯,是你的错!我没说不是你的错啊,没有好好照顾少爷,就应该打一百板子然后丢出府去。” 身为当家主母,钱夫人的手段是闻名于世,她也没看小厮,眼睛盯着钱博文,一字一句发狠了说。 钱夫人知道自己儿子本性纯良,随便吓唬一下他就会老实交待。 果不其然,钱博文看了一眼跪着的小厮,支支吾吾地说:“是我把玉佩给弄丢 了。” 钱夫人彻底明白了,臭小子竟然把要给未来儿媳的祖传玉佩给弄丢了! “丢哪儿了?!”真想一巴掌扇过去,但钱夫人还是忍着了,现在找回来才是要紧。 钱博文其实也不能肯定,但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丢在慕府了。 “回,回夫人的话,可能是丢在慕大人家了。”小厮替了钱博文回话,战战兢兢,生怕钱夫人真的会把他撵出府。 钱夫人也不愿意相信慕府有心思歹毒之人,会把他儿子的玉佩给偷了去。但无缘无故的,挂在衣裳内里的玉佩怎么会掉了呢? 而且那天人多口杂,又除了慕亦婷那档子事,钱夫人心一沉,这个李氏教出来的好女儿,若真的算计到她头上,可不能就这么让她得逞。 那天谁看不出来慕亦婷明摆着就是故意朝着钱博文去的,还当她钱夫人是瞎子不成?! “走,我们去趟慕家。”钱夫人沉了脸,也不给吓破胆的儿子一个好脸色,甩了手出了钱府。 ☆、78逼婚1 慕府,墨渊居。 “怎么样了慕大人,我家主子最近可还好?”侯安看慕康成诊完脉,又把细针收了起来,急忙问道。 “王爷,您的脉象较为平稳,离上次病发已有月余,刚老夫给您在百会、印堂还有手少阴经穴扎了几针,有助于安神助眠。” 慕康成表情平缓,沉稳答道,只是有点疑惑,怎么萧逸身边又多了一个侍卫。 原来是侯北,自上次断手被慕悦音治好后,他也继续留在了慕府呆在王爷身边。 “嗯。那本王不日是否可以回宫?”萧逸闭目养神,面色似乎有些凝重。 “这……还是依照圣上和王爷自己的意思。”慕康成不敢回答,他头上这两位大神谁都不敢得罪。 “哦?那本王究竟是听皇兄的意思,还是听本王自己的意思呢?”萧逸猛然睁开双眼,精明的目光扫向慕康成。 慕康成简直又要跪了,这七王爷别人都说无所事事,可怎么事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啊。其实他今日前来除了诊脉之外,还领着皇命,奉皇上的旨意劝说七王爷回宫。 可这七王爷老歼巨猾的很,早就接到圣上的旨意,偏偏拖着,就赖在他们慕家不肯走,这是要在这儿扎根吗? 这话慕康成也就心里说说,可他无法在圣上和王爷当中二选一啊,只能转移话题:“王爷的决策肯定很英明,岂是老夫能擅自揣测的。我看这位侍卫大人的手伤很深,但包扎手法相当成熟,不知跟哪位太医求的诊?” 萧逸也不是故意为难慕康成,这事压根就跟他没关系,只是圣上在催他回宫,他似乎有些不想回去了。 至于侯北的手也快好了,谁给他治好的,萧逸自然不会告诉慕康成。 “哪位太医?世上还有比你慕大人更厉害的吗?”萧逸又把问题丢回给了慕康成。 慕康成猜出七王爷不肯回答了,也不再多问,写了药方就退出去了。 ********** 这边慕康成刚回到主院,李氏不在,一问下人太太去了哪里,被告知去前厅见钱夫人了。 慕康成纳闷的紧,怎么前两天钱夫人才来过,今儿有急事才来嘛? “不好了,老爷,太太在前厅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慕康成刚换下衣裳打算休个午晌,就被门外的小厮喊了起来。这急吼吼的,发生了何事? 待慕康成赶到前厅时,发现气氛异常凝重,钱夫人带了她小公子坐在靠左边的客椅上闷头喝茶不说话,而坐在主椅的李氏也不吱声,满脸的不情愿。 怎么两个女儿也在,慕奕婷坐在靠近李氏的位置,而慕亦彤反而站在近门边的地方。 “慕大人来了,可盼您来给我们娘俩主持公道了。”钱夫人放下手中半凉的清茶,先发制人。 “不知钱夫人到访,还望见谅。来人,给钱夫人和公子换杯茶。”慕康成礼仪俱到,钱丞相位高权重,他的夫人自然谁都不敢轻易得罪。 “慕家的茶我是不敢再喝了,再喝恐怕慕太太就要逼婚了。”钱夫人面色如灰,说的话就像带着刺。 ☆、79逼婚2 “钱夫人这是从何说起,要说这事也是我家女儿吃了亏,怎么反赖到我们头上,说我们逼婚呢?”李氏毫不退缩,扯着脖子反击回去。 慕康成一看情形不对,这架势完全是要吵起来。钱夫人不论怎么说都是客人,若是跟客人吵翻了,那他慕康成的颜面何在。 “稍安勿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慕康成扫了一眼屋里,李氏满脸的不高兴,两个女儿低着头也不敢吭声,谁能给他一个答案啊! 还是钱夫人直接说:“慕大人也不用操心了,我们这次来府上很简单,就是找回博文的玉佩。” 这下慕康成算是明白了,无非就是在自家府上丢了玉佩嘛,让人找着然后还给钱公子不就完了嘛?怎么现在大家都怒气冲冲的。 “明明就是钱公子送给亦彤的,哪里来的找回?!如今算是不认账了,我家闺女吃了亏,我能找谁诉苦去?!这传出去,以后亦彤还要不要嫁人了?”李氏说到激动处,竟然有点泣不成声。 钱夫人是接话也不是,不接也不行,明明博文告诉她只是把玉佩丢在慕府了,所以她才上门来要。 可是一进慕家,她就被李氏逮个正着,抓着她不放,亲亲热热地跟她聊起了亲事。钱夫人是越听越糊涂,什么时候她钱家跟慕家定过亲了?李氏差点连亲家都叫上了! 钱博文更是一头雾水,秉着书生的性子他也默默站着不说话,在李氏拿出他的玉佩,又指明是他送慕亦彤的信物时,更加说不出话。 钱博文这人自小也是被*着长大,他此时也明白,说直接反驳说这不是他送给慕亦彤的,那慕亦彤作为一未出阁女子的名声就算完了。可又想到那天慕亦彤同他交心谈论诗词人生,一下子脸红了起来。 钱夫人一看钱博文不吱声,脸色也不对劲,心里忐忑起来,莫非这宝贝儿子真的有事瞒着自己?但现在这事她还不能完全顺着李氏来说,固迂回说只要将玉佩取回。 钱博文的反应李氏可是一清二楚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她可不管钱博文是不是真的看中了慕亦彤,只要是钱家这棵大树,就算不是慕亦婷,那也可以! 要说这李氏是如何从慕亦彤那里拿到这块玉佩的呢?其实也是因为慕亦彤心机颇深,自那日赏花会结束后她就装病躲在屋里不出去,李氏自然派了人问询。慕亦彤自是不肯说,还是秋萍说漏了嘴,说是犯了相思。 李氏果不其然就亲自找来,然后一套话,慕亦彤也顺水推舟把钱博文的玉佩拿了出来。这玉佩还是慕亦彤那天趁慕亦婷脚崴了的混乱时刻,在钱博文侧着身子时一拽就扯了下来。 钱博文毫无察觉,因为那时光挡着慕亦婷了。 慕亦婷这时坐在椅子上犹如黏在了火盆上,内心是气得火烧火燎,真是没想到亲姐妹还能在背后捅她一刀,有了玉佩为证,怎么都逃不了。 “二小姐,二小姐,千万别做傻事啊!”守在门外的丫鬟喊了起来,顿时场面陷入一阵混乱。 ☆、80做主 原来慕亦彤二话没说冲了出去,就要往柱子上撞去,秋萍在一旁也没拉住,着急的喊了出来。 “快给我拉住她!”李氏一边往外冲,一边大喊道。要是慕亦彤有个三长两短,亲事谈不成,最后还是慕家丢人。 钱夫人也坐不住了,怎么都没料到会出这事。 幸好外面有不少丫鬟守着,有的挡在了柱子前面,慕亦彤只是往人堆里撞了去,并没真的撞到柱子上。 而且慕亦彤也没那么傻,她只是瞧着双方僵持着,钱夫人也不肯认,再磨蹭下去,估计这事就得黄了。灵机一动,装装样子也好,起码可以维护下她的名誉。 等慕亦彤被拦住,她立马就装晕了过去。 李氏着急地大喊大叫:“老爷,这看怎么办啊?我家女儿这么命苦,怎么不让我好过呢!”这回可是真的哭着说的,半真半假演得十分逼真。 慕亦婷一只脚伸出门槛外,没有走近了瞧,心里巴不得慕亦彤一头撞死。 慕康成也不知如何是好,硬要他来做主,他能说什么?就算慕亦彤真的和钱博文有了私情,看钱夫人的样子也不想认下这门亲事。 “快把二小姐和太太请下去休息。”慕康成发话,他想单独同钱夫人谈谈。 “老爷,您一定要为我们母女做主啊!”李氏才不放过这个机会扮演慈母。 没想到紧要关头还是钱夫人站了出来,凌厉的口吻不妄为丞相夫人。 “慕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还是待我回府同我家老爷商议过后再给慕家一个结果。若真的是我儿所为,定当还二小姐一个公道。” 最后扫了一眼趴地上不肯起的李氏,仰着脖子带着钱博文走了。 慕康成一路送钱夫人出府,小心赔着不是。 慕亦婷将李氏扶起来,阴阳怪气地说:“娘,就这么让钱夫人走了,万一回头不承认的话,那二妹岂不是名誉尽毁?” 丫鬟还在给慕亦彤掐人中,她闭着眼睛装作没听见慕亦婷这话。 李氏收起哭哭啼啼的样子,很有把握的说:“怎么能不承认?玉佩还在我手上呢,死也要逼他们承认!” 慕亦彤嘴角不经意动了一下,她就是吃定李氏不会善罢甘休这点,才做了这么一出好戏。即使当事人不是慕亦婷,她总归是慕家嫡出的二小姐,李氏也不会随随便便弃之不顾。 这边内心的喜悦,在钱夫人那里就是满肚子的悔恨! 一上马车钱夫人就气得双手发抖,这明明就是一个圈套,等着她带着钱博文去认亲。这恐怕早就是李氏和慕亦彤商量好的了把戏,还要撞柱子,柔弱的小姐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一切都是装的! “娘……这下怎么办?”要不回来玉佩的钱博文也很苦恼,又看见钱夫人这么生气。 “博文,娘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碍于钱府的面子她必须善始善终,慕悦音她是喜欢的,没想到摊上这样的父母。“让慕家二小姐嫁进我们家你可愿意?” ☆、81成事 “试试动下手臂,往内翻,往外翻。”慕悦音正仔细检查侯北的手臂,经过每天不停地敷药,重新装上的关节已经愈合大部分,肩伤也好了不少。 “平常注意适当活动,不可过猛。也可以适当按/摩一下,就像这样。”慕悦音双手摁在侯北的臂膀上,毫不避讳。 其实慕悦音完全就是从医者的角度,压根没想到什么男女之大妨,她一边说一边示范,想让侯安记住。可总觉得有道火热的目光盯着自己,让人心里发毛。 萧逸在旁边看着慕悦音那双小手就那么轻抚着侯北的胳膊,她每按一下,他都觉得碍眼三分。 看侯北那享受的模样,真不害臊!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女人一点都不庄重! 眼里简直要冒出怒火,七王爷完全忘记明明就是自己把慕悦音抓来继续给侯北看手的,这能怪谁头上。 不过侯安能感觉到主子的不悦,瞧主子半天都没吭声了,看慕三小姐的手都要盯出个窟窿了。侯安赶紧学了舒展关节的技巧,不敢再劳烦慕悦音。 “本王看你这医术高明,你可知道本王为何长居在慕府?”萧逸看慕悦音弄完了准备走人,出言拦着。 眼角眉毛俱是笑意,却让慕悦音心里咯噔一下。 “王爷在慕府是何目的,也非小女子能揣测的。” “好一张伶牙利嘴,比你父亲识相很多。”萧逸把玩着手上写着“逍遥自在”的折扇,接着说道:“世人都说本王病的不轻,这点你父亲也知晓,不如本王跟皇兄请个旨,让你给本王治治,如何?” 慕悦音丝毫不觉得萧逸是在开玩笑,他真的做得出来。可是自己并不想牵扯其中,治得好王爷的病事小,万一治不好,小命也会不保。虽然慕悦音灵魂不属于这个时代,可早已经习惯活着了。 “王爷的病早就在御医的控制之中,小女子才疏学浅,并不能胜任,还请王爷三思。”这意思就是不给你看了。 但萧逸是什么人,你不让他如意,他偏偏要剑走偏锋,什么世间道理伦理教条,在他眼里统统没用。无数御医都说无法根治他的病,可萧逸就是想试试慕悦音。 “慕小姐可千万别后悔。” 张弛有度,这时候萧逸不再步步紧逼,也不想把话说太死。只是暗暗期待,他必须要看到这只小猫跳脚的时候! ************ “老爷老爷,快点出来。”李氏顾不上礼义廉耻,大声在书房外喊着慕康成,把慕康成一惊,想着别是又哪家夫人上门要债来了吧。 不过李氏喜上眉梢,亲自过来喊慕康成,小声附耳了几句。 连慕康成听了都掩饰不住震惊和喜悦,“你说真的?” “这还能有假?”李氏扯着手帕掩了嘴巴笑出声:“媒婆就在前厅等着呢。我看咱们亦彤真是有好运,钱夫人也算是明事理的,这不是就拿了庚帖,还让媒婆来说媒,说让对下俩人的生辰八字呢!” 慕亦彤不能去前厅,但在扶云阁听到秋萍跟她说,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谁也聊不到她慕亦彤是这家中最先定亲的吧?这世上谁都靠不住,之前李氏有将她的亲事放在心上吗?完全没有。成事必须还得靠她自己! ☆、82成婚 要说这钱夫人怎么会改变主意了呢? 还不就是宝贝儿子钱博文嘛!他又是一个不懂得拒绝的人,对慕亦彤谈不上多喜欢,可那天的柔声细语以及知识见解却印在了他的脑海中。当钱夫人问他可愿意时,钱博文竟然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 钱夫人顿时明白了,当下做了决断,然后也跟钱丞相商议了一番。 慕家虽然称不上名门望族,官职也不算低,教导出来的女儿姿色尚可,最主要是能被钱夫人这个婆婆好掌控。慕亦彤纳进来做侧室也没啥不妥。 这么前思后想过后,钱夫人还保证钱博文日后再为其求取一位真正喜欢的做正室夫人,故才请了媒婆去慕府说媒。 那个玉佩也算真的就给慕亦彤做信物了。不得不说慕亦彤这招棋走得很有风险,她之前也没想到真的能偷得钱博文的玉佩,但光凭一块玉佩还不能说明什么。妙就妙在,神女有意襄王有心,钱博文也是有爱惜美人之心的,他自知此番一闹,慕亦彤不能嫁入钱家,那只能去庵里等着油灯枯尽了。 冒了一次险,慕亦彤终偿所愿。 不过几日,钱慕两家就定好了日子。写婚书、下聘礼,这些都筹办的很快,慕亦彤的嫁妆虽然操办得有些急,但还是由孙老夫人出面,好好张罗了一把。孙氏也是看在这是慕家第一个出嫁的孙女儿,自然也是想隆重一点,免得落人诟病。 “娘,为什么,为什么就不是我……” 慕奕婷神采黯淡,咬着牙低声问李氏,那悔恨怎么也挡不住。李氏赶紧拉了她的手,将她闪到一旁,免得让在净房梳洗的慕亦彤听见。 “乖女儿,这次不是你,下次你会嫁得更好。”李氏也用很低的声音回答,在这慕亦彤出嫁的日子里,她可不想被别人揪住话柄。 那一身大红喜袍摊在榻上,凤冠霞帔罗列在一旁,红色映在人脸都显得面目红光喜气洋洋,唯独在慕奕婷眼里是那么刺眼。 还等不到她再多看两眼,慕亦彤就出来了。喜娘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为慕亦彤梳妆打扮。 娥眉淡描,胭红重染,换上嫁衣的慕亦彤整个人婀娜多姿,耀眼非常。 李氏这时却哭了起来,这也是她肚子里生出的闺女啊,纵使平常关心不够,此时李氏却也像个正常的母亲,挥泪感伤起来。 还是慕亦彤上前替李氏擦干了眼泪,安慰了许久,才由喜娘带出屋子。 不一会儿,慕府外面的鞭炮声越来越响,钱家接亲的车马过来了。 慕府里也敲锣打鼓,内外一相呼应,顿时热闹非凡。 慕亦彤站在门槛边上,红盖头还没盖,她看着李氏湿润的双眼,又扫到慕奕婷那不甚兴奋的脸,做着出嫁前的告别。 “三妹妹呢?不在这儿吗?一整天也没见着。” 慕亦彤很早就起来拜祭祖宗,又拜过家中长辈,被嬷嬷教导出嫁事宜,确实忙活了一整天。 这时几乎所有人才反应过来,确实在这个喜庆的日子没有见到慕悦音。 孙老妇人跺了下拐杖,有点不高兴:“嫡姐出嫁,怎么还有不到场的道理?还不快点派人去给我找来!” 人还没派出去,夏荷却找到这边来了。 只见夏荷冲到孙老夫人面前,咚的一声跪下了:“老夫人,三小姐不见了。” 【明天上架了,忐忑……作者本人会兢兢业业码字,努力向上,报答各位打赏和订阅的亲们!十分感谢,明天三万字更新,望多多支持!鞠躬!】 ☆、83失踪 慕家灯火通明,鞭炮声一阵接着一阵,喜宴里人声鼎沸,府外好远都能听见欢笑的声音。 只是对渐行渐远的慕悦音,慢慢的人声变得虚无。 这时慕悦音才明白,离慕府,可能离京城都越来越远。她心如死灰,手脚被绑,嘴巴也被一块破布塞着,觉得恶心作呕。 慕悦音费劲了力气才让自己坐直了,靠在角落,听着车轱辘的声音,才判断出她这是被丢在了一架马车上。 但马车要去哪儿,她为何被绑着,一切种种,慕悦音一概不知。 慕悦音只知道明明今天是慕亦彤的婚宴,她携了夏荷去给二姐姐送门,可才走到离主院游廊不远处,有一个丫鬟走近了说老爷有请。慕悦音很纳闷,在这时候,慕康成不在前厅招呼客人,怎么喊她过去? 慕悦音也没过多思量,就跟着那丫鬟走了。她还让夏荷先去李氏那边帮她打声招呼。 没想到这么转身一走,就被人带到西边的角门处,慕悦音顿住不肯走,刚想要责问究竟怎么回事,就被人用手帕捂住口鼻。慕悦音闻见一股非常刺激的味道,让她头昏目眩,虽然没有麻醉剂那般明显的效果,但能在短短几分钟之内让她浑身无力,一下子瘫了过去。 再后来,慕悦音就记不太清了,应该是被人拖到这辆马车上了吧。 无论她怎么用脚踢门,外面都没有声音,慕悦音只能先镇定下来,此人行事匆忙必然有其目的,只能等到停下来再随机应变。 就这么一路颠簸着,慕悦音在放松后竟然也眯瞪了一会儿,等她再醒来,发现马车已经没有那么颠,似乎沿着一条平路在往上攀爬。 拐过几道弯,慕悦音感觉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她的眼睛始终被蒙着,马车停了以后,慕悦音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拽下了马车,她根本就站不稳,双手也没有什么可扶的,拉着她的人很蛮力,就这么把她拽下来丢在地上。 慕悦音也顾不得摔得很疼,此时就像待宰的羔羊,特别无助。直到她听见一个老妇的声音,才感觉有了转机。 “你怎么这么大力,把她摔坏了如何是好?”看来这位老妇是不希望慕悦音出事的。 “我只负责带人,摔了碰了可不关我事。”一个粗犷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粗汉。 慕悦音感觉嘴巴里的抹布被拿了下来,大口呼吸了两下,缓解了之前的恶心感。她立刻说道:“你们是何人?是不是要银子?” 先试探下对方的目的,如果是绑匪事情反而会变得更加容易。就怕不是因为钱,未知的敌人才最可怕。 “呵呵,你有什么银子?不就是个没人要的庶女?”还是那个粗汉回答,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看来对方不仅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也不需要她的钱。 “别废话了,你帮我把她弄到柴房去。这会儿下山天黑透了,你可小心点。”老妇对着粗汉说,不经意间透露着关切。 “知道了,娘。我明儿就去领赏,然后买点好菜,一家人好久没这么热闹一下了。”粗汉说完,还是鲁莽地拽着慕悦音把她往屋里一丢。 那个老妇又在门外嘱咐了两句,粗汉才驾着马车离开。 慕悦音听了心道不妙,这娘儿俩明明知道自己是慕家的三小姐却无所畏惧,明天还要去领赏钱。这肯定是受人指使,专门来找她的麻烦。 这时听见老妇走上前来,语气倒没那么不善:“三小姐,我把眼罩取下来,可好?不过脚绳还是得绑着,我是不怕你能跑出这个山头,但上头有命,您只能好好待在这儿。” 双眼早已习惯黑暗,这时突然眼罩被摘下,刺眼的烛光逼得慕悦音再次闭上眼睛。 不过她已经看清这位老妇的长相,更令她惊心的是,这柴房门口的铁栅门和铁锁。 *************** 京城皇宫,打更的内侍刚刚敲响亥时的更木。 坐在朝厅下首的萧逸看着自己的皇兄,也就是当今圣上埋首伏案批着奏章,隐约还能看见几根白发,圣上也是茁壮之年,却因朝政思虑万千。 站在一旁的内侍端着补汤不敢吭声,刚才小声劝慰圣上要紧身体,喝下这碗皇后熬制的补汤,圣上却并未答话,只顾着查阅朝臣们的奏折。 今天下了朝,萧逸就被留下来了。就像是做了坏事被太傅罚留学堂一般,皇兄不理他,萧逸也只能默默坐着,直到喝完三盏茶。 就快要熬不住的时候,圣上才接过那碗早就放凉的汤,一口喝掉。又拿过内侍递过来的黄手帕,擦了擦嘴。 圣上这才不紧不慢地抬眼看着萧逸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下来?” 顾及亲兄弟友爱之情,圣上甚少在萧逸面前自称为朕,而萧逸也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皇兄这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志不在朝堂,硬是塞给我一个官职,恐怕会事与愿违。”萧逸满脸的不情愿,却在圣上的预料之中。 “我这身体越来越不行了,真希望你能来帮帮我。太子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别看现在无恙,若身边没有一个我可信之人帮衬着,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萧逸看着圣上眼眶周围的红印,望进眼底都是红血丝,瞬间有一丝动容。 圣上完全可以直接一道圣旨,逼得萧逸走马上任,可他还是照顾到亲弟弟自己的意愿。 “你府上都空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吧?最近还有复发吗?”圣上从龙案前走到萧逸身边,拍了拍萧逸那孱弱的肩膀。 “没有。慕大人医术非凡,他家环境清幽,很适合养人。特别是……”特别是那个逗趣的慕三小姐,这话萧逸被吞了下去。 圣上瞧见他那支支吾吾颇有隐情的样子,联想到萧逸如今也该成亲了,说不定在慕康成家找到如意的姑娘?虽然慕康成才五品太医院院使,称不上朝中重臣,但若真的是萧逸喜欢,堂堂王爷娶一个民间女子也不怕别人说道。 “你皇嫂昨儿还跟我说到,薛家有个小侄女刚过了及笄,外貌出色,人品端正,你要不要看看去?”圣上戏谑地打趣着弟弟。 薛家指的是驸马薛嘉平那一族,其父薛宏是当朝右相,起初让嫡子尚了长公主萧岚,一时被传为假话。 驸马公主的侄女?这辈分上来说,萧逸还是她舅舅吧,差了辈分还能说亲?萧逸顿时感到一阵恶寒。 “皇兄,这差了辈分呢!”萧逸一脸无奈,他还没到饥不择食的程度吧。 圣上这才发现自己有点急过头了,化身无良媒婆都不自知,赶紧自省了下不再提这茬。 “你自己反正多留意,老大不小的了,要是拿不定主意,就来找我和皇嫂。” “您和皇嫂也别操心了,世上并没有女子想嫁于我的。”语气中透着萧瑟,也有点看破红尘的意味。 圣上一怔,原来萧逸还是很在乎世人怎么谈论他的。 世人都传萧逸暴戾凶狠,嚣张跋扈,更令人闻风丧胆的是,萧逸杀人如麻,简直就是个魔鬼! 圣上自然知晓这种传闻如何得来,因为他也能算是亲证。 就在萧逸满十六岁那天的行冠礼上,本来还好好的萧逸突然从花园中冲了出来,朝着在座数十位朝臣大喊大叫,然后就夺了侍卫的长刀冲出皇宫。 圣上那时还是太子,为了他的安全,没有让他出去追寻。 等到派出去的侍卫回宫禀报,满脸的震惊还有浑身的鲜血,把那时的太子萧阳吓得瘫软在地。 本以为是萧逸出了意外,却亲耳听到难以置信的消息,说是萧逸回到刚赐给他的府上后,就举刀乱砍,暴虐行径惨不忍睹,府上奴役都来不及躲避也无法反抗,瞬时间,奴役数十人都被砍死了。 宫中侍卫赶到时,尸首从府门口到隔院,散落在各处。 萧逸也被侍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夺了刀具,绑了起来,没有押回皇宫是怕暴性大发,威胁圣上太子的安危。 当时圣上赶紧派了右相薛宏处理此事,尸首全部搬走焚毁,在场数十位朝臣被下令绝不能对外谈论此事,否则斩立决。 萧阳不肯相信发生在亲弟弟身上的一切,力争御医为萧逸查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萧逸脑子有隐疾,无法治愈,而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暴毙身亡。 这事倒是走漏了风声,自此,世人都知晓七王爷萧逸成人以后性情大变,不仅非常暴虐,还命不长久。 每每看着萧逸,当时的太子萧阳如今的圣上都是满心的疼爱,上天待萧逸不公,他这个为兄的自然想弥补给亲弟弟。 所以一般萧逸说什么就是什么,圣上从不逼迫他去做不愿意的事情,知道萧逸不愿意回到那个有着不堪记忆的府上,特地在皇宫中开辟了一处庭院让他居住。 闲散王爷的名号就是这么得来,萧逸也乐得其所,逍遥自在。 “怎么会没人想嫁给堂堂貌美七王爷,你且等着吧。我隔日就颁个诏书,替你招亲。” 萧逸看圣上越说越来劲赶紧打住,他压根就没有成婚的念头,随时都会暴毙而亡的丈夫,谁想嫁了守寡? “皇兄别开玩笑了,我现在可不需要什么劳什子妻子,我觉得还是需要个贴身太医。” “你刚才不是还说慕康成医术了得,他做你的贴身太医不行吗?”圣上对萧逸的话很不解,不娶妻就算了,怎么还要贴身的太医。 耀眼的凤目凝聚,狡邪的精光一扫而过,萧逸抑制不住的嘴角轻轻上扬,笃定的口吻回答圣上: “嗯,我找到了一个神医,定能将我的病治好,还望皇兄成全。” 圣上听了高兴地差点把萧逸抱起来,若是有这么个神医,那亲兄弟就能长长久久陪伴下去,这个江山他坐拥着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有这样的人怎么不早说,来人,即刻给朕下旨。” 萧逸也顾不得大妨,拉住了圣上的衣袖,对他摇摇头,说:“此事还不着急,有了皇兄的旨意,那我就自行准备了。” 圣上颇为满意,随即点头同意了。但也提了个条件,必须带着神医在皇宫中诊治,圣上也要瞧瞧是何方神圣。 ************** 侯安在宫门外等着主子,被大风吹得抖成筛糠了,才瞧见萧逸出了宫门。侯安还在琢磨怎么小心说话才不触了主子的霉头,被圣上留了下来,那肯定有大事发生。岂料萧逸就那么笑盈盈的朝着他走了过来,妈呀,这比触霉头还可怕。 “主子,回哪儿?”侯安以为圣上必定是责令主子回府,上次慕康成不就带着旨意来劝主子的嘛。 “回哪儿你不知道?蠢不蠢?” 主子你虽然是笑着骂人,可还是骂人啊,能笑得别那么渗人嘛,而且您还是没说回哪儿啊……侯安都快哭了,每日都被主子这么欺负,寿命也不知道会缩短不。 看侯安不知所措的样子,萧逸只好发了善心指了指方向。 原来还是回慕府啊,主子真是把慕府当自己家了啊。真行,也不知道这慕三小姐给主子吃了什么药,让主子整天惦记着。 别看侯安大大咧咧,心还是很细的,这不是很快就发现萧逸的异常之处都是与慕三小姐相关的了嘛! “主子,到了,您小心下车。”马车很快驶回到慕府,红灯高挂,一看就知道这家人正在办喜事。 “看来宴席还没散呢,今儿是慕大人嫁女儿,就是二小姐。”侯安怕主子误会,还特地解释了一番。 没想到还是得到萧逸一个“你真多事”的眼神。 萧逸不想参与到别人的喜事当中,也没想着跟慕康成打照面,故意走了一条偏僻的游廊,想这么回到墨渊居。 岂料走到半途,遇见好几个来去匆匆的下人,显得颇为着急,完全不像府中办喜事那兴高采烈的模样。 没走几步,又遇见两三个丫鬟,同样的步伐很快,还总是东张西望,满脸的忧虑。 侯安这下能体会到主子的用意了,随手拦住了一个下人,不客气地问:“你们慌张什么呢?前院不是办喜事吗?” 本来那个下人被责令不能乱说,但还是被侯安的拳头震慑住了,哆哆嗦嗦道出了实情。 原来,慕家三小姐丢了!准确的说,是失踪了! 这下轮到侯安傻眼了,游廊烛光昏暗,看不清萧逸的脸色,侯安却还是能感受到主子在发出愤怒的气场。 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失踪,而且是在慕家大喜的日子?慕悦音究竟是得罪了何人吗? “什么时候失踪的?”侯安逮着那人不撒手,继续追问。 “大约是巳时,那时候二小姐正等着钱府的人来迎亲,太太她们刚要将二小姐送出门,就有丫鬟禀报到老夫人那里,说是三小姐不见了。奴才们已经找了好几个时辰了,府上所有地方都翻了个遍,怎么找都找不着。老爷让我们别传出去,二小姐顺利出嫁为重,客人们都在前院喝酒呢,谁都不敢声张。” 萧逸听了发出一声“哼”,一个女儿丢了,还能继续操办着另一个女儿的喜事。慕家可真行。 侯安把手一撒,那下人就风一般的跑了。 “侯安,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侯安是很久没有听到主子这么郑重给自己下命令了,由此可见,他现在务必要找到慕三小姐。 侯安急忙点头,刚想转身就走,又被萧逸叫住。 “你带上侯北。”萧逸不假思索地继续吩咐。 要带上侯北?这是不是杀鸡用牛刀啊,主子。不过,就这么信不过侯安的实力吗? “可是,主子身边没人跟着,怎么办?”侯安有点担忧主子的安危。 萧逸一脸不容再议的表情,侯安只好叫上了好兄弟侯北,俩人分工商议了一下。侯安从慕府内部着手,追问几道门房的看守还有慕悦音院子中的丫头,查看有何异常。而侯北则直接出慕府,沿路找寻当地乞丐帮派的耳目,探查任何可疑迹象。 萧逸则回墨渊居等待消息,只是这满肚子的担忧是怎么回事,萧逸略微不安,很怕慕悦音出什么意外。 这时还有另一个人担心的如热锅上的蚂蚁,那就是夏荷。 自从她禀报了老夫人三小姐不见后,夏荷就被勒令呆在主院先别栾乱走,老夫人还不让她出去找三小姐。太太看她哭得不成样,只好说已经派人出去找了。 夏荷只能在远处看着大家热烈的把二小姐送出门,所有人都欢声笑语给二小姐送上祝福,似乎没有一个人在担心三小姐。 就连老夫人和老爷也是,吩咐了所有人先压住消息,还有大小姐那讥讽的语气,就像在说三小姐自己贪玩,这么重要的日子还到处乱跑。 还是二小姐好,安慰了夏荷说三小姐很快能找到。夏荷很想扑倒二小姐怀里哭泣,可是怕弄脏了二小姐的喜服和妆容。 通天的炮响,还有敲锣打鼓吹笛奏乐,二小姐喜气洋洋地被钱府迎走了。留在慕府的宾客都聚集在前院吃吃喝喝,夏荷一个人躲在主院空无一人的屋子里。 肚子饿得叫,竟然也没人喊夏荷吃饭。但夏荷却想到失踪的三小姐,也不知道有没饿着。 夏荷哭着哭着奋起一握拳,她不能呆在这里一事无成,她的小姐只能她自己去找。 幸好府上所有人都被喜事转移了注意力,等夏荷跑到门房时,竟然只有喝醉的看守。正要打开门房的门跑出去,夏荷被迎面撞上来的人吓一跳。 “夏姑娘,您这急忙上哪儿去?” “刘老汉,你怎么来了?”夏荷有点不耐烦,这时候刘汉还找来干嘛,小姐又不在,她什么事都做不了主。 “夏姑娘,我是专程来感谢三小姐,上次让老奴一家挣了不少酒钱。不过今天是慕家大喜,老奴也想来恭喜一下,顺便讨杯喜酒。”刘汉俯手低头,舔着脸嬉笑道。 慕家这次举办婚宴,可是连药材铺所有的伙计都赏了杯喜酒,所以刘汉一听说,就直接跑到慕府门口讨起酒来了。想着他也跟三小姐算是有生意关系,慕家也不会驳斥这个面子。 “没有喜酒!你快走吧!”夏荷挥手想把刘汉赶走,满脸地不情愿。 刘汉有点怔住,以往夏荷都不是这个态度啊,而且看夏荷眼睛通红,早就是哭过一通了。 “是否三小姐出了难事?老奴虽然身无长物,但只要三小姐一开口,老奴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刘老汉愤愤然,说着不着调的话。 夏荷却从中听到了诚意,立即哭了出来,丝毫不介怀,就把三小姐失踪的事情一股脑全说了。 “夏姑娘不要着急,老奴在道上还是有几个朋友的。若真是为了钱财,那就必然是可以沟通的。你等着,待老奴去悄声打探一番。” 夏荷也没料到刘汉会拍下胸脯郑重起誓,也没指望刘汉真的能帮上忙,但还是叮嘱一番务必低调暗探,且不可暴露三小姐的身份。 刘汉再三保证过后,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 慕悦音经过一整天的折腾,早就累慌了。 那个老妇解了她的眼罩,就喂了她吃了几口馒头和咸菜,手脚还是一直绑着的。慕悦音倒是不嫌弃馒头咸菜,有的吃就不错了,这时候还要挑剔,岂不是等死嘛! 老妇也有点诧异,这完全不像大户人家的小姐,塞给她馒头就直接咬了下去,她还抬着下巴指给她咸菜,要就着一起吃。 最后慕悦音还被喂了几口水,老妇就把碗收走了,临走还很大力的锁紧了铁栅门。 烛光被老妇带走了,柴房里顿时陷入了黑暗。 慕悦音身靠在一堆柴火旁边,脚边有一张破被单,被她用脚勾过来把自己包裹上。 这还是第*。慕悦音反倒不那么害怕了,等到天一亮,事情也许会露出转机。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慕悦音也就这么睡着了。 慕悦音是被一阵鸡鸣吵醒的,睡了*的地板,浑身又是僵硬和酸痛。看来真是当三小姐懒散惯了,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跳一跳的趴在了铁闸门上,幸好门上还有俩个小眼睛,慕悦音几乎是把脸贴到了门上才能勉强看到外面的情况。 似乎是一个小庭院,有几只鸡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倒是看不见人影。这时候应该过了卯时了吧,按照大宅院的规矩,早就有丫鬟伺候洗漱了,早晨都是很繁忙。这里不会只有昨天那一个老妇吧。 慕悦音还在琢磨,就听见铁门从外面解锁的声音,把她吓一跳,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老妇一打开门一愣,就看见慕悦音站在那边,倒也没说什么,扔了一碗稀饭和馒头咸菜到右手的旧桌上。 “三小姐也别挑饭菜,庄子上可啥都没有,老奴自个儿都吃不饱呢。”老妇也只是遵照上头的安排办事,可没想着从份例里自掏腰包给人质加餐。 说慕悦音是人质也没错,确实是被绑来的。 慕悦音看这个老妇也还算能沟通,她也就跳着坐到了小凳子上。 “大娘,您能帮我把手脚解开吗,我看着屋子还有门锁,想逃也逃不出去不是?”先摆明态度,绝对不会想逃跑。 老妇倒还实诚,琢磨着她也关不了几天,倒不如让她好好呆着,再说有门呢,还真不怕她一个小姑娘能逃出生天。遂上前给她解了绑绳。 慕悦音边活动发麻的手腕,边装不经意地问:“大娘一个人在庄子上吗?平常都吃些啥菜?” “可不是,我们老胡家现在就我一人啦,就吃馒头咸菜。三小姐,你就好好呆这儿啦,也就几天的功夫。” 老妇无意中说出了不少信息,这家子姓胡,看来这庄子偏僻很少会有人来,确实是个藏人的好地方。更重要的是,幕后黑手只想将慕悦音关在这里几天,过几天后不知道会如何处置她。 聪明人一般不会告诉这个老妇,慕悦音干脆就跟着老妇话起了家常。 “大娘不嫌弃的话,我就叫您胡大娘吧。这咸菜就馒头还真是好吃。” 老妇看慕悦音完全没有小姐做派,狼吞虎咽啃着馒头,慢慢也放松下来。说了很多庄子上的事,有养几只鸡,常年吃不到肉菜之类的杂事。 慕悦音判断出老妇一家过的日子必定很艰苦,相信幕后之人没有多费力气,就出钱让她和她儿子绑了她来。 不过,若是没有慕府里面的人接应,也是很难做到的。慕悦音又想起那个引路的丫鬟,越来越觉得蹊跷。 敌在暗,慕悦音在明。这会儿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是谁要证自己,慕悦音打算先安顿好,跟这个胡大娘搞好关系,说不定会有突破口。 ********* 经过*的喧嚣,宾客散尽,慕府的早晨显得格外宁静。在宁静之中,还有一丝沉重。 慕康成一晚没休息,陪着宾客喝了点酒现在脑袋昏沉沉的,但他还不能去休息,因为至今下人也没来报三小姐是否已经找到。 “老爷先去休息吧,这闹了整晚,身子该吃不消了。” 李氏刚送完老夫人回院子,孙氏年纪大了本不应坐席这么久,但碍于是慕亦彤的婚礼,再加上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又熬了一会儿,还未到丑时孙氏便坚持不住了。李氏趁机尽了孝心,搀扶着孙氏回屋歇息。 “这都怎么办事的!人还没找到?如今我才知道府里都养了一群废物!”慕康成不禁怒道。 活生生一个人就这么不见了,传出去他们慕家可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父亲,您可别这么说。要不是三妹妹她自己喜欢乱跑的话,也不会有这么一出。”慕亦婷义正言辞,还不忘在背后捅刀子。 就连李氏也趁机说到:“亦婷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三姑娘总是摊上这事那事的。老爷您说,会不会就是因为三姑娘抛头露面多了,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这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不光是她自己的名声,还有咱们未出嫁的女儿,名誉尽毁啊!” 李氏的话让慕康成听了头更疼了,要是歹人掳了人去是因为钱就好办了,就怕不是。可是慕康成怎么都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慕康成抬手一挥,让李氏别再说下去了。 “多派几个人守着门口,紧盯着有没有送来勒索信。”慕康成吩咐道,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而李氏和慕亦婷心里却不这么想,勒索多少钱他们慕府就得掏吗,万一狮子大开口让他们老底也赔进去呢?所以心里巴不得没有消息,最好让慕悦音就这么消失在外面。 ********* “老板,来五斤上好的牛肉,再来两坛好酒。” 慕府不远处有一家酒肆,平常除了卖酒生意好时还会卖些时令的肉类蔬菜。这不来了一个粗壮的汉子,二话不说十分豪气地坐在棚子里的方桌旁,还把裹了泥垢的脏鞋搭在板凳上,吊儿郎当的模样。 “呦,这不是胡大爷嘛,今儿哪来的钱买酒吃?”还要上好的牛肉,吃的起吗?!掌柜肚子里的话没说出来,毕竟还是要做生意,不敢随便得罪客人。 可这个胡二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游手好闲,没有正经营生,吹牛吹多了都自称胡大爷。 胡二回酒店掌柜:“怎么着,怕大爷我付不起啊?告诉你,今儿我就先拿走,给我记账上。改明儿个我一并把之前的账给清喽!” 酒店里还有其他的食客,大多认得这个胡二,这时好奇地插嘴问:“胡大爷好阔气,有好买卖也别忘了咱们这些兄弟啊。” 胡二立刻仰起头,享受着大家的羡慕嫉妒,神秘一笑:“不是大爷我小心眼,实在是这买卖只得我一人做起,你们,哈哈,只能无缘啦!” 一番话说得羡煞旁人,有人想再继续追问,胡二都还是摇摇头故作高深。 “胡大爷看来是走了好运,若是有下次这样的好机会,不妨照顾一二啊。”一双手捧了一只酒杯,递到了胡二的面前。 这双手的主人不是陌生人,胡二之前也同他打过照面,听闻他在慕府帮过工,所以胡二就自然地接过了刘汉的敬酒。 要说也真巧,刘汉四处奔波,可是毫无接过,想着这下要辜负夏荷对他的信任了。一头的茫然,就走到慕府旁边,想蹲着点,看有没人往慕府投递勒索信。 刘汉还没走到慕府门口,就听见这家酒店的欢笑声,被吸引住听了一耳朵。 当下胡二就和刘汉喝了起来,掌柜的看见胡二这么阔气,还悄悄地给他俩上了几个下酒菜,又添了几瓶酒,一并记到了胡二的账上。 就这么喝过了一个晌午,胡二早就醉醺醺耷拉着脑袋。刘汉还纳闷,怎么这么容易就醉了,也没喝几两啊。他也没猜到这个胡二平常真的是没钱吃酒,都是假装阔气赊账的时候也总是买一点点,久而久之这酒量就下去了。 “呵呵,我告诉你,这可是大买卖。哈哈,老天爷都想不到这么好的差事竟然能落在我头上。”胡二一只手搭着刘汉的肩膀,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刘汉本来有点不耐烦,他只想小酌一下缓缓神气,结果就跟这家伙耗了这么长时间,他要是再不动身,怕夏荷那边要急疯了。 刘汉只好敷衍道:“胡大爷做成了这笔买卖,估计好久都不愁啦,不像我,还要养那个不孝子。给慕家卖点药材也挣不了几个钱,看来怎么都比不上您胡大爷了。” 胡二今天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多的吹捧,飘飘然起来,还安慰刘汉说:“我那买麦比你什么卖药材轻松多了,估计你一辈子也碰不到。不过人各有命,你只要安安稳稳的卖药,也是可以的。”说完又大喝了一口,嗤嗤笑了起来。 要说刘汉不好奇还真不可能,有这么轻松的买卖自己怎么没遇上,眼前这个一无是处的兔崽子是怎么遇上的。 刘汉顺口用了激将法,斜着眼讥笑道:“胡大爷不会是诓人的吧,说了这么半天,我还请你吃酒,得了,您再说我也不信了。我走了,您慢慢用自己的钱喝去吧。” 刘汉装作要走的架势,却被胡二一把抓住了,只见胡二面红耳赤反驳道:“你可不能说我诓骗吹牛逼,我从不来这套!我就告诉你吧,这次卖的是人!呵呵,比你那什么破药材值钱多了!” 轰的一声,刘汉还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附耳到胡二嘴边,哄骗着醉醺醺的胡二再重复了一遍。 心里顿时一凉,但又生出一丝惊喜,刘汉难掩兴奋,若真的是人,会不会是三小姐,这个胡二也不会这么巧拐了三小姐吧。 可是刘汉才孤身一人,如何才能继续追查下去呢?刘汉不再耽搁,付了酒钱,也不管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胡二,撒腿就跑。 他得立即去跟夏荷姑娘回话,两个人商量一下怎么办。 等到刘汉飞奔到慕家门口,发现门卫不是原来的那个,他想要进去找夏荷,却被陌生的门卫拦住了,责问他是何人为何要进去找夏荷姑娘。 刘汉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总不能说因为他知道慕三小姐的下落吧,毕竟他事先跟夏荷保证过不跟任何人提及的。 若是贸贸然跟门卫说道了,他被怀疑跟这拐骗三小姐的事儿有关可咋办。 就在刘汉门口徘徊思虑的时候,他已经被一个人盯上了。 侯安也是*未果,好巧不巧听见这个老头在门口提到了夏荷,当机立断,趁着刘汉徘徊到隐秘处,猛然出现给了刘汉一掌,刘汉立即晕了过去。 “主子,人带到了。”侯安邀功一般直接把人丢在了萧逸的面前。 ☆、84解救 冷水泼到刘汉的脸上,让他立即清醒了过来。只是满脸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刘汉睁眼看到面前端坐着一位气宇轩昂,面色冷冽的男子,还有站在一旁凶神恶煞般的侍卫,内心十分忐忑,不知何时招惹上这些人物。 “主子,就是他,鬼鬼祟祟的,跟门卫打听夏荷,想必知晓些什么。你还不从实招来?!”侯安有时候还是很机警的,当下决定把这老头抓了来审问。 刘汉还在犹犹豫豫不知能不能说,就被面前那位冷酷的男子震慑住了。 “你可以不说,但本王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听闻可以拿人的手脚做药引子,是不是珍贵的药材啊,侯安你说呢?”萧逸表面云淡风轻般跟侯安说道,却让刘汉听着但胆战心惊。 如果不说,真不会砍了他的手脚去做药材吧…… 刘汉很识时务,但又很害怕,哆哆嗦嗦地把之前从胡二那里听到事全叨唠了出来。 “老奴受夏荷姑娘所托,暗地里四处打听三小姐之事,也是无意中察觉可能跟胡二有关系。还望大人明察,切莫怪罪于老奴。” 虽然刘汉不知男子身份,但观其相貌与气质,对方又自称本王,且能在慕府中进出,必定是位高权重之人,只是不知道是哪位王爷,也不敢贸贸然相问。 “主子,要不要追查下去?”侯安半信半疑,但毕竟还是一条线索。 萧逸沉思片刻,凝重的神情带着煞气,这样胆大妄为的举动又做得如此隐蔽,看来不是一般人的主意。 刘汉跪着不敢乱动等着回复,面前又闪过一人背对着他。 侯北悄无声息回到墨渊居,拱手想说话,看见地上的人,不知是何来历。 收到萧逸点头示意,侯北才回禀:“昨晚有人看见一辆马车出了慕家西门,驾车的就一人,车身盖着厚帘子看不到里面的人。但行踪很是诡异,问了沿路帮派的家伙指认出就是慕家的马车,一路朝东走去。” “东边有几个慕家的庄子。”刘汉一听眼睛一亮,忍不住插嘴。 刘汉说完就后悔了,被萧逸扫了一眼,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遂低下头不再说话。 侯安倒是机灵的,接着审问道:“你说这胡二是为了钱才绑人的吗?” 刘汉赶紧点点头,胡二那情况,不是为了钱财还能为了啥。上有老母,据说家里还有个病儿子。 “主子,咱不如放出风声,出更高的价,看看那贼孙子的反应?”侯安的意思是再用钱财引这个胡二上钩,等他主动露出马脚,好追查到三小姐被关在哪个庄子。 萧逸点点头,这个想法不是没有道理,但就怕时间拖着会对慕悦音不利。 “先这么办,你安排一下。”萧逸吩咐着侯安,也让侯北协助着。 “慕大人那边?”侯北提了个醒,犹豫要不要将这么重要的线索告诉慕康成,毕竟也是人家的亲闺女。 “不用。”萧逸果断的拒绝。 萧逸不怒而威的神色让刘汉颇为心颤,不过他现下也明白该如何做了。 “大人,不如让小的去胡二那边吹吹风,将消息透露给他。”刘汉勇敢地自荐,完全不怕侯北别在腰间的刀剑都快抵到自己脖子了。 “算你有心。”萧逸先是吃惊这么一个下人对慕悦音忠心耿耿,后来就释然,不分身份结交这样的人,是慕悦音做的出来的。 ************** 两道金色阳光从门孔中透进来照到地上,慕悦音就盯着它们直到光线由亮变暗。她一整天除了吃了两餐馒头,也没人跟慕悦音说话,都快抑郁了简直。 慕悦音想拉着胡大娘扯会闲话,两次都被她拒绝了,“小姐不知庄稼人的苦处,地里面还有活儿呢,比不得府上嬷嬷伺候老爷夫人,都靠这双糙手。” 给了慕悦音一个“说了你也不懂”的表情,胡大娘将门砰地一声锁的死死的,隔断了慕悦音与外界。 就这么发着呆,慕悦音都快睡着了,猛然听见外面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有大好事!”慕悦音从声音判断出,应该是昨晚那个把她带到这里的车夫。 胡大娘刚把柴火烧上,灶里的水还没开,听见儿子的声音赶忙跑了出来。 慕悦音贴在门边上,竖起了耳朵偷听,幸好他们娘俩虽然可以压低了声音,但还能隐约听见几句。 “有人出大价钱,要买里面那位。”胡二指了指柴房,说的是慕悦音。 “这不行,咱不是应了上面嘛,要是出了茬子咱们一家庄子都呆不了。”胡大娘摇头拒绝,不是不对银钱动心,实在是答应了别人在先。 胡二听闻这话有点气恼:“娘您怎么这么死板,还不都是为了钱,要是再多点钱咱们还能给小幺治病。再说上面也是要把她卖了,卖给谁不是卖啊……” “可是过两天就有人来接了,咱们擅自做主要是被发现了可咋办?”胡大娘还是忐忑不安。 “您放心吧……” 胡二的声音越来越小,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像是他拉着胡大娘走到别处去了。 慕悦音心里打鼓似的乱跳,事情有变啊,怎么有人另外出高价要买自己。这感觉就像是截胡,让慕悦音不禁紧张起来,但又有一丝窃喜。 只要有人出来搅局,那就还能再拖几日,说不定是慕康成派人干的呢。 且不说后来慕悦音知道究竟是谁在搅局后,她肠子都要悔青了,为何这个恶魔总是缠着她不放! 可要不是这个搅局的人,慕悦音恐怕早就身陷囹圄。 刘汉在侯安的指示下又去找到了胡二,问了好久才找到大醉的胡二正躲屋里酣然大睡。 刘汉也不是没有准备,他特地送上了解酒汤。 胡二稍微清醒了一点,完全没想起来之前同刘汉提到过什么,反而有点感动,偶尔相识还这么照顾他,比他在酒肆遇到的那帮混混强多了。于是也把刘老汉当成了自己朋友,还以为得了一个忘年交呢。 “胡老弟,我看你年纪轻轻勤俭持家真是不容易。”刘汉故作四处张望他的住处,开始寒暄起来。 “大哥您这话说的太对了,上有老母,我家小儿还病着呢。这次赚了钱还得请大夫,没一会儿又得花出去了。”这会儿就称兄道弟起来了,胡二把解酒汤一口干掉,直接拿袖子抹了抹嘴。 刘汉看正是时机,顺便感叹了一下:“小兄弟你算运气好的,老汉我也想撞撞运气。”然后故作神秘附耳道:“你听说了么,慕家出这个数找个人,老汉我不知道有没这个好运赚上这笔。” 胡二看着刘汉在他眼前比划了一个数,大为吃惊!更加吃惊的是听说慕家出钱,这明明很矛盾啊…… “老大哥你别是被骗了吧,谁家人丢了还花这么多钱找呢。”胡二遮遮掩掩地怀疑道,这比他能拿到的钱还多十倍呢。 刘汉听胡二提及家境还有病人,更加确定他肯定需要钱,笑着再添把火:“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在慕家做工的伙计偷偷告诉我,是慕家三小姐失踪了,说若是找到的话,就给这么多,一点也不做假。所以老汉我就心动了,但也不知从何下手,找个活人可比找小猫小狗难多了。” 猫狗起码会饿了到处寻吃的,可人要是被绑了,那就会隐藏在某处。 胡二已经开始算计了,他这一趟才收人家十分之一的钱,要是能卖给后来出价高的,岂不是皆大欢喜。 一番思量后,胡二不想听刘汉扯了,回着笑容说道:“这找人的事儿我不在行,只能祝老哥好运了。发财也别忘了请老弟再喝一杯啊!” 刘汉心知他佯装不知实情,倒也不道破,谢过几句后拱手告辞了。 刘汉出来后拐进了旁边一处小胡同,里面侯北正等着他。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后,接下来就把任务交给侯北了。 萧逸让侯北紧盯着这个胡二,相信抛出诱饵后,定能顺藤摸瓜找到藏匿慕悦音的地方。 胡二这种庄稼粗汉心眼没有那么多,现在听了这样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跑回了庄子上,想同老娘再商量一番。 慕悦音在柴房里听到了大概的七七八八,后来也跟她猜测的没错,胡二俩人打算再拖几天,隔日就想再去慕府上打听一二,高价的事情是否属实。 胡大娘本是不同意,劝儿子不要轻举妄动,过两天就会有人来接走慕悦音,到时候人来了慕悦音却不见了,他们娘俩怎么交差。 胡二还是一阵见血地说动了胡大娘,“有了钱就能给小幺看大夫了。”胡大娘才忍着点头同意了。等把小幺看好了,他们一家拿着剩下的钱远走高飞有何不可,这个庄子早就是主人家废弃的,还不如去别处找找营生。 胡二一再让胡大娘看住了慕悦音,这才离开了庄子。完全不知道他早就被人盯上了。 侯北作为七王爷身边多年的侍卫,经验老道,就算胡二再谨慎小心,他也没被发觉。勘察好这个庄子的地形,果然位于京郊特别偏远的一处,荒无人烟异常安静。 瞅见院子里明显的铁门和大锁,侯北猜测人应该在里面。二话不说,侯北飞身跳上屋顶,从瓦片缝隙中瞧见柴房里果然锁着一人。四肢倒是无恙,慕悦音特别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侯北一下子就认出这位三小姐,那可是替他疗伤救命的大恩人。 待胡二撤离后,侯北再三确认整个庄子只有老妇一人,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还是回禀过王爷再议。毕竟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三小姐性命无忧。 侯北把亲眼所见的情况都禀报给萧逸,似乎发现主子本来紧绷的嘴角有一丝松动。 “主子,要不要现在就去把三小姐带回来?”侯安特别狗腿,立即出主意。 萧逸倒是一脸镇定,“蠢货!你没听过擒贼先擒王吗?” “主子真真英明!”其实侯安心里都要哭了,也不知是谁昨晚那么急躁让他们去找人,这会儿人知道在哪儿了,倒装作不经意。可是他敢反驳萧逸吗?那岂不是老虎嘴巴拔毛,找死嘛! “主子的意思是先按兵不动?等对方着急出手了,我们再动手?”侯北难得补充自己的见解,看来这事他也颇为上心。 萧逸点头赞同,此时救人出来未尝不可,但对方如此胆大妄为,就算这次能成功将人救出,下次呢?防不胜防,还不如瞅准机会,抓住幕后黑手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 慕悦音若是知道本来得救的机会就这么眼睁睁被剥夺了,岂不得气死。 不过幸亏她不知晓,此时正在绞尽脑汁想方设法从胡大娘那儿挖点有用的信息,起码得问出来她的下家是谁?或者是会被送去哪里? 没一会儿慕悦音就听见开锁的声音,想必是胡大娘送馒头来了。慕悦音立马开始装哭,倒不是庞然大哭,而是小声啜泣。 胡大娘端着饭碗进来一看,还以为慕悦音是因为菜色不合胃口终于发作了呢。 “三小姐,您就凑合来几口,倒不是老奴不肯让你吃好的,实在是没吃的,老奴也就是吃的这些。” 没想到胡大娘还有善良的一面,慕悦音窃喜之后顺着她的话接道: “大娘您误会了,我不是为了吃的不好落泪,不瞒您说,我这身份什么差的没吃过,以前在府上根本没人把我当正经小姐。我只是,只是想到了昨日成婚的二姐姐,也就她经常关心我,之前她还操劳了一身病。”慕悦音抽了抽鼻子,看胡大娘洗耳恭听的样子,继续说道:“后来是老天爷因她心善大发慈悲,吃了几副药身子慢慢好了起来,太太还为二姐姐找了一门好归宿。看在二姐姐那么慈善待我的份上,我却未能送她出嫁。想想就觉得难过非常,让大娘你看笑话了。” 说完慕悦音擦擦眼角,背过身去抽抽鼻子。 “唉,老奴大字不识一个,倒也知晓亲人多重要。难得二小姐心善,对待姐妹亲手足般。不过三小姐切莫再惦记自己的身份了,出了这个门您就谁都不是了,将来不论到了哪儿还是老实本分地活下去吧,有什么比命还重要的呢?”胡大娘满是诚恳劝着慕悦音,怕她以为自己是慕家三小姐就想不开。 慕悦音摇摇头,抬高了声音哭腔十足,“大娘,我不是为了别的,是想着万一以后再也见不着我二姐了,二姐的病时有反复,我就是替她担心……” “你瞎操心也没用啊,毕竟又不是大夫,再重的病也会给请大夫的。不像我家小幺,咱家真穷,连个大夫也请不起。”胡大娘想到卧病在chuang的小孙子,忍不住悲伤起来。 慕悦音觉得机会来了,马上停住哭泣声,关切地问:“大娘家小幺可是您的孙子?不知得了什么病?大夫怎么说呢?” 胡大娘干脆拉过另一把破椅子,坐了下来,不设防地同慕悦音谈起心来。反正一个马上就要被卖掉的姑娘,胡大娘压根不觉得会掀起什么波澜。 胡大娘泪眼婆娑说起了她家三岁小孙子的病情,儿媳妇难产而死,留下不成器的丈夫和幼子。 幼子自小就跟着胡大娘,家境不好自然有一顿没一顿的,好不容易拉扯到三岁,突然有一天孙子全身疼痛哭闹不安,也不让人抱,整日卧在病榻上。找了山野大夫胡乱开药,怎么吃都不见好。家里也没多余的银钱给孩子请京城的好大夫,只可认命为之。 “大娘不介意的话,能否让我看下你家小幺,也许可有一线生机?”慕悦音听完后毛遂自荐,想看诊一番,这样的描述在她看来可能算不上疑难杂症。 胡大娘犹疑道:“小姐你就别动歪脑筋了,老奴是不能放你出去的。” 胡大娘认为慕悦音就想借机逃脱出去,不料慕悦音笑着摇头。 “大娘误会我了,我一个庶女本就活得战战兢兢,怎能再做让别人为难的事。我只是读过几本医书,似乎在医书里见过小幺这种病,想求证一二。” 胡大娘自然是不信的,看过几本书就自诩为大夫?可笑至极。 胡大娘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不想再跟慕悦音闲扯了,丢下碗筷就要走出房门。 “小幺是否下肢已经瘫痪?在他瘫痪之前,已经有过伤寒之类的症状,头疼咳嗽,呕吐腹泻?”慕悦音急忙在胡大娘身后说道,用得无比肯定的口吻。 胡大娘脚步一顿,有点不敢置信,扭头看向慕悦音。 只听见慕悦音继续说道:“之前大夫是否觉得他只是得了一般的小儿伤风,开了几副暖胃的药,清热消除了,以为病治好了,结果没过多久,小幺就开始哭闹不安,然后他的下肢再也不能动弹了?” “扑通”一声,胡大娘给慕悦音直接跪下了。 “三小姐,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是不是有药可解,救救小幺的命吧。”胡大娘开始哭着给慕悦音磕头了。 原想胡大娘会吃惊,但没料到是如此震惊啊。 慕悦音上前将胡大娘扶起来,劝慰道:“刚想让您带我去看看小幺,本是不确定是否是痿证,现在我才确定了。” 胡大娘一脸疑惑,不知道慕悦音说的是何病。 其实这痿证在西方就是小儿麻痹,此病症状颇多,有下肢瘫痪还有腹部面部肌肉瘫痪的,也分内外感染。不过从治疗上来讲,早就不是疑难杂症,而且现代的婴儿出生后都会打育苗,此病发作几率大大减少了。 慕悦音确实在古医书中见过例症,有的是单肢有的是双腿都痿弱,亦称痿躄。 “那,可否治好?”胡大娘颤颤巍巍试探性地问,总归是她儿子将慕悦音绑来的,若是慕悦音不肯诊治,也很合理,只是不想放弃希望。 当慕悦音笑着点头时,胡大娘再一次噗通跪地不起。 “老奴真是瞎了狗眼啊,瞎了狗眼。”胡大娘就差给慕悦音磕头了。 “你能给我找来纸笔墨水吗?”慕悦音挽了胡大娘的手,想让她现在就放人出去,也不切实际。观察胡大娘和她儿子的对话,想必大事还得这个儿子做主。 就算马上能治好胡小幺的病,胡大娘也不敢随意放走慕悦音。 不过慕悦音的目的不在于马上能逃走,坚固的城墙是一块块砖头砌起来的,想要拆掉一座牢固的城墙,也得从松动的那块砖头开始。 胡大娘让慕悦音稍等片刻,总算在庄子的角落找到落灰的笔墨,干净的宣纸是没有的,胡大娘从一本破书上扯了泛黄的封皮递给慕悦音。 慕悦音倒也不介怀,晕开墨水,直接沾了就写下清热利湿、通利经脉的药方。 知道胡大娘不识字,写完后念了好几遍给她听。 “人参、麦冬、生甘草、阿胶、苦杏仁、炒胡麻仁、生石膏、霜桑叶、炙枇杷叶,加味二妙散加减。后期可以加黄芪、当归、薏苡仁等这类药材补中益气,健脾升清。你只需让药铺的伙计参照这个方子配药就行。一日三敷,还有几处穴位必须通畅梳理。” 按照深处记忆,慕悦音又将主要的穴位还有下肢、配合的穴位一并写清楚。包括上肢的曲池、合谷、颈胸部夹脊穴;下肢的髀关、风市、足三里、阳陵泉、三阴交、腰部夹脊穴。又因为胡小幺是肺热津伤者,还需配尺泽、肺俞两穴。 胡大娘是听了云里雾里,收好了药方,感激涕零。 就算有了药方子,那也得有钱买药啊,还得让大夫针灸,这算下去花费的可不止一点半点。 为何偏偏是三小姐给她治小幺的病呢,胡大娘握着这个药方顿觉十分烫手,她终究还是得依靠三小姐去换取银钱的。 胡大娘觉得羞愧万分,顿觉很没良心,但她如何是好?放了三小姐走,还是没钱治病啊…… 慕悦音心知胡大娘的矛盾,但不论如何,内心已经有所松动。 当下安慰说:“大娘只管先给小幺看病,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胡大娘听了热泪盈眶,不敢再直视慕悦音,转身逃命一般飞奔而出。 当然,没有忘记锁门…… ******************* 胡二惦念着刘汉说的高价,整日四处打探慕府的下人,不过也不敢明目张胆。四处问询了几个关系密切的,一律避而不答。更让人生疑,渐渐地胡二恼火起来,暗自咒骂刘汉,分明就是在欺骗他。 总归银钱是没跑,改明儿就得去找上头,赶紧把人给挪走,他好拿了银钱喝酒吃肉。 胡二经过这么一想,刚才的沮丧烟消云散,抬脚就往爱去的酒肆走去。 还没走到酒肆店口,瞧见一人,急急匆匆的模样。乍一看,可不就是胡二刚念念叨叨的刘老汉嘛! “诶,老大哥,这是赶着去哪儿啊。”胡二吊着眼角,自得于未曾上这个老头的当。 刘汉一副懒得跟人闲扯的表情,摆摆手啥也不说自顾自往前走。 胡二迈了几步扯住刘汉不让他走,掰扯道:“老弟我还没问你怎么骗人呢,昨儿你说那事,根本就是捕风捉影。老弟看你面善照顾则个,千万别再想这些莫须有的事儿啦!” 刘汉听他一个粗汉还拽起文词来了,说法倒是一道道的,嘴上却勾着他:“瞎扯什么呢!老弟你就忙自个儿的去吧,我这正有要紧事,得了线索要去慕府领赏去呢!” 胡二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忍不住好奇,“不是,什么线索啊,你这老头藏的还真够深的,胡说八道小心吃别人的狼牙棒!” “胡老弟,不是我不告诉你,已经约好慕家一管事的当面聊呢,恕不能奉陪!”刘汉眼看着鱼就要上钩了。 果不其然,胡二就怕这笔钱鸡飞蛋打,又怕刘汉真的挖出自己的秘辛。 “老哥能否赏口饭吃啊,介绍我认识下那位管事,老弟恰巧也有秘闻要通传。”胡二急躁地拽住刘汉就是不肯撒手。假如那位管事真的如老汉所说,愿意再出高价,那胡二届时会透露出慕家三小姐所在,当然是要撇开自己同这事的关系。 “这恐怕不好吧,而且老弟你刚才不是不相信嘛。我看还是算了,免得事情谈不成,你还怨上我。”刘汉半推半就,像让管事的存在看起来更真实。 “刚刚是老弟不对,体谅则个……”胡二死皮赖脸缠着刘汉不放。 刘汉知道时机已到,再推脱下去唯恐生变,他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答应了胡二,说先自己去跟管事禀报一下,免得突然带胡二去,会冲撞对方反而显得没有诚意。 胡二脸上堆满了笑容,乐呵呵的打道回府了。只要再拖上一天,他就把手上这个烫手山芋给甩了,逃之夭夭! 等看着胡二兴高采烈的走进了酒肆,刘汉才返回头去找侯北,想提醒他事情进展到何程度,现在只等那条大鱼上钩啦。 胡二放开肚子喝了一晚上酒,隔天睡到将近午时才清醒过来。正事倒没忘,怕家里老母着急,胡二急忙又跑回庄子上将原委告知胡大娘。 胡二没有察觉出老母的不忍心,兴奋不已地说道:“娘,先收拾好东西,等我见过管事将此处告诉他,你就带着小幺在城门外等着我,我们拿着钱远走高飞,听说江南不少好地方,那里好大夫定能治好小幺的病。” 胡大娘把慕三小姐给了她药方的事情一说,惹来胡二的破口大骂,直怪她相信什么小姐的鬼话。 “可她把小幺的病症说的分毫不差,我总觉得应该试试这个方子。”胡大娘是把任何机会都当做救命的稻草,小幺才三岁啊,万一大夫说治不好了呢,岂不是一辈子都成了废人? 胡二完全不信,觉得大户人家诡计多端,尤其是这些少爷小姐,心机缜密,就等着他老娘这种朴实的庄稼人上当受骗。 胡二再次嘱咐胡大娘千万别被慕家三小姐这种雕虫小技蒙骗了,让她看住人,明天就能结束这一切。 骂骂咧咧的嗓音特别大声,就连柴房里的慕悦音能听得一清二楚。 慕悦音觉得非常可惜,若能亲眼让胡二看到自己如何治好他的儿子,定能对她有所改观。确实空口无凭,光光一张破药方,不足为信也。 叫骂声越来越小,慕悦音以为胡二应该是离开了庄子,岂知院中的情况。 胡二没敢再骂出声,是因为有客大驾光临。 那人直接走到胡二面前,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把胡二闪的头昏眼花,差点摔倒在地。 “表少爷,您怎么亲自来了?”胡二卑躬屈膝,态度截然不同。 来人竟然是李宏俊,李氏亲兄长李进良的儿子,慕悦音要是知晓当初*她不成的表少爷就在门外,肯定会无比震惊。 只是李宏俊像换了个人般异常谨慎,压低了嗓音怒斥道: “你那么大声是想把所有人都招来吗?”李宏俊不屑口头上骂这个蠢货,不想办砸这件事。 胡二连忙弯腰赔不是,也有点纳闷:“少爷之前说要过两日呢,人还好好的,没有短了吃穿。” 李宏俊不想再听胡二废话,他只是领了父亲的命赶紧来把人带走,免得夜长梦多。毕竟一个大活人凭空从慕府上消失,慕康成这个姨夫也不会坐视不理。 按照他们对慕康成的性格了解,先肯定是暗地里打探找到人为先,必然不想起初就敲锣打鼓到处喧嚷自家的庶女丢了。 是了,这都是李进良一手导的好戏,劝说李氏安插了丫鬟在慕亦彤婚宴当晚骗走慕悦音,他再安排人手在慕府西门接应,神不知鬼不觉再把人送到曹府。 难道他们不怕慕悦音半途逃脱吗?就算人送进曹府,毕竟是个有思想的活人,肯定不会情愿做曹公公的对食夫人。 说好听了是夫人,其实就是贴身伺候的丫鬟。 内侍身体残缺,大部分太监都是很小被送进宫净身,成长的过程自然异于普通男子,难免心理有点缺陷。 就连李宏俊也时常听闻,但凡有点权势的内侍公公,都会养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那谁知道会做出什么*的行为,每每想到这点李宏俊都觉得恶心。 又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三表妹即将被送去伺候内侍,真是觉得可惜非常。 然而,家父有命,事关李家一族的性命安危,牺牲一个表妹何况是个庶女,更加不值一提。 所以李进良把这差事交给李宏俊的时候,他只能保证定能将人完好无损的送到曹府去。 “不必再过两日,我找的马车过了戍时便到,我会把人带走。”戍时是天将黑未黑时,黄昏时分方便车马走道。 “表少爷,不用这么急吧?缓两日的话,三小姐的情绪会更稳妥些……”胡二想不出别的说辞来劝阻李宏俊,总不能说自己另有打算要截李家的胡吧? 胡二以为这没什么,猜测这三小姐应该是被卖掉,完全不知道是被送给内侍公公。 李宏俊本来不想找胡二这样的生手,也是怕紧要关头出岔子,可是李氏的建议是正好废弃的庄子可以利用起来,不如就用庄子上的人,越不起眼的人越不惹人怀疑。 李宏俊伸手拦着胡二越来越贴近他的身体,不客气的推开,面无表情地说:“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否则一个铜板也拿不到。” 胡二默默往后撤退,眼睁睁瞧着着李宏俊的背影离开院子。胡大娘一直躲在厨房,没敢出来。 等人一走,胡大娘才小跑出来胡二刚才究竟是何人。 胡二如实相告,并且万分后悔地说:“早知昨天就该听那个刘老头的话去找慕家的人了,可这表少爷怎么跟慕家对着干呢?慕家难道不知道是表少爷派我绑的三小姐?” 胡大娘根本来不及思索胡二话里的含义,只晓得今晚慕三小姐就得被人带走,马上心里不安起来。 “大娘,我是不是得被带走了?”慕悦音一看见胡大娘进来时垂头丧气又难以启齿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胡大娘忍不住叹口气道:“三小姐真是心善,可是老奴也是无奈啊,我那个混账儿子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现在小幺又需要钱,我只能……” 慕悦音知道一些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反而安慰道: “大娘不用介怀,人各有命。您家小幺只需对症下药,真的会痊愈。而我,只能听天由命了。” 慕悦音勉强一笑,刻在胡大娘的心里十分刺痛。 “总说好人会有好报,老奴以前不信,现在是信了。”胡大娘泪眼婆娑,隐忍地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而走。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映在墙头上,光线美丽却照得人心里发凉。 车轱辘声音再次在这个小院子里响起,李宏俊带着几个看护马不停蹄的奔着人而来。 “眼睛蒙上,手脚都绑上了么?”李宏俊不想被慕悦音看到他本人,所以仔细吩咐着。 胡二在一旁不敢造次,点头答应,说都按照吩咐遮住眼睛了,绝不会产生任何问题。 待人装上了马车,李宏俊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庄外驶去。 胡二站在门口迎着落日的余晖,手里颠颠沉甸甸的钱袋,不知为何有点笑不出来。 胡二刚一转身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激烈的惨叫声,忙沿着马车驶出的方向找过去,竟然发现马车早被掀翻在地,里面空无一人。 而李宏俊等人三三两两全倒在了地上,就看见李宏俊坐在地上指着站在他面前的人,怒吼道: “你们是什么狗东西,知道小爷是谁吗?敢如此对我,还想不想活了?”鲜血从腿肚子里汩汩流出,李宏俊想拿衣服挡怎么也塞不住,心里发颤又发凉,还不忘嘴上撒泼。 ☆、85抓贼 不管李宏俊再怎么嚎叫,袭击他的人压根不理会他。 侯安和侯北四处搜寻了周围,除了李宏俊和被他们掀翻在地不堪一击的护卫,都没有慕三小姐。 胡二腹部着地,背上被人一脚踩了上来,差点没把他五脏六腑挤出来。 胡二嗷嗷喊疼,求好汉饶命。可那只脚的主人毫不理会,更加用劲三分,嘴里发狠问道: “三小姐被你藏哪儿了?”侯北表现得万分着急。 其实萧逸心里也有点火烧火燎,贼人明明都在这儿了,慕悦音却消失不见。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把人都看起来,仔细审问。”萧逸沉声道,语气中当然透露出不悦和凶狠,本以为这次行动不需要他亲自出马,交给侯安和侯北完全可以应付。 不知怎的,萧逸还是挂着慕悦音的安危,亲自带了侯北他们过来。 结果果然令人不悦。人究竟去了哪里? 话音刚落,侯家俩兄弟先把胡二他们看管了起来,自然李宏俊单独安排,听得不耐烦他嘴里一直嚷嚷要他们好看的废话,犹如对待慕悦音那般,也塞了棉布到李宏俊嘴里。 李宏俊挣扎万分,指了指他腿上的血口子,害怕得双目爆出,随时都会晕厥。 “管你是什么人,惹到我家主子,你想死还死不了呢!”侯安翻了个白眼,又踹了李宏俊一脚,把他扔在了柴房里。 萧逸站在院中,发现一名老妇躲在厨房未曾出来,一定是看见凶行吓得躲了起来。 侯北眼明手快,把胡大娘拉了出来,质问道: “还不老实回答,三小姐去哪儿?不从实招来,小心你儿子的狗命!” 胡大娘立即哆嗦着跪了下来,虽不知对方是何身份为何也是找三小姐,忙慌张道: “不管老奴的事啊,大人饶命,此事跟我家蠢子无关,都是老奴自作主张,要杀要剐就冲老奴来吧。” 胡大娘吓得语无伦次,侯北才不管究竟跟不跟她有关,对待恶人就得用恶人的手段。 几乎一脚也要招呼到胡大娘身上时,直听得她大喊一声: “三小姐被我放走了,饶命啊饶命……” 侯安观察主子的神情,发现萧逸脸色似乎没那么阴暗,表情也略微放松。 这就解释的通了,胡大娘并没有泯灭良心,在李宏俊吩咐胡二将人绑上车时,胡大娘趁天色将晚无人注意,松了松绑慕悦音双手的绳子,又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一会儿你别上车,赶紧跑。” 胡大娘先把慕悦音绑上车,再拽着胡二在一旁说话。就趁这会儿功夫,慕悦音瞧见车门处无人看守,轻跳下车,隐在一处。然后等车子渐行渐远了,就朝着另一个方向逃走了。 胡二自然也没发现,他看老娘帮他把车门落了锁,就赶着去李宏俊面前领赏钱了。领完还嘟囔着这趟活干得不值当,又被李宏俊一个威胁的眼神,吓得闪回院子中了。 “主子,三小姐应该是朝那个方向逃了。马上天黑了,若是不快点找到,走失了的话恐怕到了晚上会有危险。” 他们一行人是趁着时机截了李宏俊的车马,反而人没找到。 根据刚才胡大娘所说,慕悦音必定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了,那边是一大片深林,这座废弃的山庄也得力于靠山的地势特别隐蔽。 萧逸望着那片迷茫的深林,久而未语。这女人,还真是能给人带来麻烦。 “那人伤口收拾一下,等我回来,给我个答案。” 萧逸的意思是不希望李宏俊流血而亡,出面的都不一定是主使的人,他们本来要将慕悦音押向何方还不知情,所以必须再从李宏俊嘴里套出来。 得了萧逸的命,侯家俩兄弟摩拳擦掌起来,拷问可算是他们的强项了。 “可是,主子您去哪儿啊……”侯安朝着萧逸远去的背影喊道,主子一人前去深林,万一有个意外可怎是好。 刚迈出腿的侯安就被侯北拦住了,“你别插手。” 侯安白了侯北一眼,刚见你还心急火燎,这会儿倒放心咱家主子只身前往了。 侯北反过来给了侯北一个“要对主子有信心”的眼神,侯安气得差点吐血。 *********** 氤氲雾气弥漫,环顾四周分不清东南西北,脚下草丛遍地,面前深林云云。 一抹淡红色身影踉跄着前行,总会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藤蔓拌着脚,慕悦音有点后悔没有多一分判断,凭着直觉闯入了这片密林。 夜晚更深露重,慕悦音觉得自己要么不被野兽吃了,过一会儿也得饿死在树林里了。 树林里怪声稀疏传来,慕悦音忐忑不安裹紧了身上薄薄的春衫,这件淡红色衣裙还是为了迎合慕亦彤的喜宴专门定制的,经过这两天的一番折腾,早就遍布灰尘沾满污渍,嘶啦一声,脚踝处的裙边撕裂了一道口子。 慕悦音干脆俯下身,把钩破的裙边挽到腿肚子出打了个死结,这样释放了双脚方便行走。 若是一般大家闺秀小姐早已抱怨不停,孤身在如此恐怖的氛围早就被吓哭了,慕悦音反倒充满了感激,看来胡大娘还是念在那个药方子才施以援手,动了恻隐之心,面临紧要关头放了她走。 假如还有机会,定回头感谢这个胡大娘,救了她一命。慕悦音全然忘记是胡家母子将她绑架一事了。 作为一个路痴,慕悦音颇有自觉地按照别人的方法,捡了块小石头给沿路的树木刻上记号,但是走到后来她就放弃了,天色越来越黑,根本就瞧不见原来的标记。 慕悦音饿得前胸贴后背,还隐隐发冷,寒气慢慢从脚底直钻到心里,她终于体会了倒春寒是什么感觉了。 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慕悦音未免心灰意冷,也不在乎衣裙是否弄脏,直接瘫坐在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上,锤了锤早就酸软的双腿。 这下不担心后有追兵了,要是追兵能找到她,说不定也是尸首一副了。 慕悦音不禁蜷缩一团,这要是能走出去说不定还能问路找到慕府,走不出去的话……慕悦音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直到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慕悦音浑身一颤,立刻警觉了起来。会不会是什么猛兽? 窸窣声不断,而且越来越近的声音,简直让慕悦音不寒而栗,她猛然一下站起身,想躲到身后的大树后面。 像是动物的脚步声,又像是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更像是聚集而来的恐惧感。慕悦音在黑暗中根本无法判断声音是从何而来,但能感受到越来越向她压迫而来。 就这么着急的往后撤退,结果一个趔趄绊倒了什么,身子一下子失去重心,往后倒去。 慕悦音吓得“啊”一下喊了出来,本以为就这样摔倒在地,毫无防备的往后仰着下去。 岂料到一股力量撑着了慕悦音的身体,头顶飘着一个包含讽刺的声音: “这么大声是要把野兽招来吗?” 野兽?我看这深林里最野兽的也就是你了吧…… 不过这句腹诽也是慕悦音在仰起头看见来人后才在肚子里嘟囔的,可不敢当着这位爷的面说出来,慕悦音现在还不想找死。 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人家怀里,就这么让他抱着,好像有些…… 慕悦音把*这个词从脑中赶紧甩出去,把手从背后的衣袍上拿开,双手乱抓一通,好不容易拽住了一根藤蔓,这才借力用劲站直了。 怀中的人儿突然离开,萧逸顿时觉得胸前凉凉的,似乎有些空虚…… 冷哼一声,萧逸才缓解了这个*又尴尬的氛围。 “王爷,您怎么在这儿……” 慕悦音的口气听起来不是那么美好,她还在怪萧逸就这么悄无声音的突然出现,把人吓了一跳,还以为落入虎口,命丧黄泉了呢。 “只是听说有只小猫走丢了,所以我来找找。” 萧逸改了之前满口的“本王”,像是在拉近两人的距离,却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 “您这么晚来这里找猫?”慕悦音甚是怀疑,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小猫就是她…… “嗯”了一声,萧逸也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真是冷啊,这个鬼地方。本来要在这个密林里找一个大活人也不是那么容易,但沿路发现了不少诡异的记号,而且一个小姑娘也走不了多远。萧逸也找了没太久,就找到了坐在石头上发呆的慕悦音。 一开始以为慕悦音睡着了,又看见她蜷着身子,想着应该冻得不行,就算是萧逸这么个大男人,也觉得有一丝寒冷。 所以萧逸才慢慢走近想喊慕悦音起来,结果被慕悦音这么一惊一乍,本来萧逸心里的惊喜一晃而过消失不见了。 “咕噜噜……” 好一阵尴尬,慕悦音的肚子饿得不行,竟然发出了声音。 真是庆幸,天色这么黑,也不用看萧逸那充满嘲讽的脸色了。慕悦音这么想着也顾不得羞耻,抬起双脚,准备大大方方的离开。 “哎呦!”又发出一声尖叫,萧逸真是服了,怎么这个女人这么多毛病。 “又怎么了?还不走?想在这里等着喂狼?”萧逸语气里不自觉透出不耐烦。 “我也不想好不好!脚扭了……”慕悦音委屈的解释,一定是刚才往后仰的时候没注意崴了一下。 一丝月光从层叠的树叶中透了下来,正好照在萧逸那张俊美的脸上,只见他深锁眉头,满脸的不悦。 其实慕悦音是有点怵他的,毕竟七王爷暴戾的名声在外,她不能走,必定拖了他的后腿。 慕悦音也不是傻子,早就知晓萧逸是来找寻自己的。就连心中那泛起的复杂情绪,也没空去理会。 “坐下我看看。”萧逸冷冷的吩咐,命令的口吻不容人拒绝。 纵使慕悦音饿得想赶紧离开这个鬼树林,但还是乖乖的坐回到那块石头上。 借着那一丝月光,慕悦音刚想低头检查下脚踝,察觉头顶的阴影慢慢往下,直接挡在了她的面前。 萧逸弯下了腰,蹲在慕悦音的面前,把她崴着的脚往自己的方向拖了拖,然后,搁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不用看了,我没事!”慕悦音不禁面上绯红,就算平常再怎么对萧逸没有好气,这时看见女子的秀脚就这么被他捧在手心仔细查看,铁做的心也会害羞吧。 慕悦音赶紧把脸扭开了,不想让萧逸发现她的异样,心脏急剧加速跳跃的声音让她一个人听见就够了。 “没有伤到骨头。”萧逸短短一句话,让慕悦音又放下心来。 幸好没有大碍,可是你能不能把我脚放下? 想缩回脚,却被萧逸使劲拽住了。“我帮你活动下,活血化瘀。” 嘴上说出这么冷淡的话,手上却用上了劲扭了几下慕悦音的脚。 “你个王八蛋……”疼痛的感觉顿时从脚上传来,慕悦音简直想骂出声了! 听着慕悦音发出“滋滋”般疼痛难耐的声音,萧逸嘴角不经意扬了起来。 慕悦音只觉得他脸上那丝笑容异常诡异,心里万分恐惧,他不会趁机对她做什么,杀她灭口什么的? 之前不是一直在慕府不容易动手嘛,现在这里就他俩,要是慕悦音出什么意外,谁都不会怀疑到萧逸头上! “想动你,还需要我亲自动手?” 似乎猜到慕悦音心里在想什么,萧逸持续开启嘲讽模式,戏谑的话三番四次脱口而出。 “王爷在说什么,小的不甚明白。” 慕悦音赶紧缩回一直被萧逸抓在手里的右脚,稍微活动了下,发现真的没有刚才那么疼了,似乎还挺舒服的。 萧逸听了倒没生气,嘴角一咧,这女人又在装聋作哑了,看来只会这套。 挪了一下有点发麻的双腿,萧逸站直了身子,想着是应该赶紧走出去了,再这样下去,他俩都得冻死在这里。 不过这时慕悦音的肚子又叫了起来,连吃了几天的馒头咸菜了,能不饿么,今天晚上的馒头咸菜还没吃呢,就差点被人拉去卖了。 萧逸叹了口气,看来暂时是走不了了。 “你等我一会儿。” 话说完萧逸就转身走了,慕悦音看着他黑暗的背影愣住了,他这是要去哪儿? 慕悦音只能傻傻的坐在石头上等着,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回来,直到她开始怀疑萧逸究竟会不会返回。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慕悦音惊喜地跳了起来。 迎着月光,慕悦音看清了萧逸的脸,还有他手上的东西。 “你回来啦?” 完全忘记了尊称,慕悦音就这么在七王爷面前没大没小,她也顾不得什么称谓了,双眼直放光,盯着萧逸手上的野兔。 萧逸抬了抬手,答应了一声,把手中的野兔往地上一丢,又忙碌起来四处寻找干燥的木头,想把火堆给架起来。 “怎么能抓到野兔的?哈哈,你真厉害……” 慕悦音兴奋不已不停唠叨,一直称赞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萧逸弯着身子不自觉的展示出无声的笑容。 只不过回头看向慕悦音时,又恢复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慕悦音毫不在意,一直盯着萧逸忙东忙西的身影。不一会儿火堆就搭好了,慕悦音挨着火堆直接坐在了地上,冰冻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 “可是兔子怎么处理啊?你会杀吗?” 慕悦音在这方面完全是生手,让她拿手术刀割病患的腹部是可以,可要让她拿刀划开小动物的皮,她一想到就无从下手。 “想吃,就别啰嗦。”萧逸一句话把慕悦音堵死了,这女人问题可真多。 似乎不想让慕悦音看到血腥的场面,萧逸故意走到远处背着她开始处理野兔。 等到浓重的肉味传来,慕悦音完全想不起来可爱的野兔是如何变成面前的美餐的了。 也不知萧逸从何处弄来的清水把野兔洗了干净去了内脏,再插在木棍上架在火堆上翻烤。 外焦里嫩,皮酥肉滑。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 慕悦音顿时觉得更饿了。 更让人吃惊的是,萧逸竟然挖来了几根野草,用手碾碎了敷在肉上,代替香料的作用,这下子才是真的色香味俱全。 扯下一只兔腿,萧逸递给了不停流口水的慕悦音。 慕悦音倒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开始大啃,一点也不顾及小姐形象。 都快饿死了还要什么脸面,再说这个七王爷也不是那么拘束的人,看他纡尊降贵跟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一同在深山老林里烤兔肉吃,就知道了。 慕悦音放开了膀子吃,直到吃得肚子好撑才停手。直接就拿袖子抹了嘴,发现萧逸似乎没有怎么动手。 慕悦音摸摸脑袋,怪不好意思的。 反观萧逸有点吃惊,这女人小小的身板却这么能吃,整只兔子被一扫而光。 可是那吃相,啧啧,萧逸在心里感叹。真是没见过这么邋遢的女人,面上的妆容早就花了,裙边也破损的不成样,还有刚才擦嘴的举止…… 真不敢相信,这女人是大家闺秀出来的。 “王爷,咱们走吧。” 慕悦音瞄见萧逸一直在打量自己,脑子里想的肯定没什么好话,她也懒得理会,吃饱了那最要紧的是先行离开这个鬼地方。 萧逸听到微微点头,再不动身也不行了。只看他抬脚拨了拨泥土,把刚才的小火堆给熄灭了。 这番熟练程度,慕悦音也不信这是个养尊处优的王爷懂的技能。 “能否一问,王爷怎么会这些野外生存的?”慕悦音充满好奇,忍不住问道。 野外生存?很奇怪的说法,但萧逸猜测出她在问什么。 “打猎而已,是男人都会做。” 萧逸充满骄傲的口吻,让慕悦音翻个白眼。 好吧,在她看来很复杂的生存技能,在这个七王爷眼里只是简单的一次打猎。 慕悦音也不再说话,闷头就往林子里冲。 “你知道怎么走出去?”萧逸猛地一下拉住了慕悦音的胳膊,让她停了下来。 慕悦音不解地看他,还能怎么走,就这么走呗! 这下轮着萧逸翻白眼,“刚才你这么乱走已经迷路了,照你这么没头没脑的乱撞,把林子转遍了都走不出去。” 真是,他就说不出一句好话,拐着弯子骂人家笨蛋呢。 也许是慕悦音避而不答,露出的无辜表情一下子戳中了萧逸心里,咳嗽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般抬起头来看天。 “夜晚跟着星星走。”说完就抬脚朝着北边走去。 慕悦音虽然怀疑但还是不得不跟着,跟着星星走能行吗?在这个没有指南针的时候,怎么辨别星星在北边的? 不过两个人一起迷路,总好过她一人迷路。 萧逸一直走在前面,遇见荆棘遍布的小路还会先踩出一条稍微平整的路,好让跟在身后的慕悦音不至于绊倒摔跤。 慕悦音默默跟在后头,觉得这个王爷太过阴晴不定,此时倒挺细心的,不自禁心里一暖。 “你打算怎么回去交代?”萧逸冷不防问一句,打乱了慕悦音的胡思乱想。 交代?什么是交代?自己不是被绑架了吗?而且幕后主使的人也没抓到。 “王爷是来找奴婢的吗?”慕悦音等不到萧逸的回答,只能继续说道: “终归是感谢王爷出手相助,要不是王爷,今天奴婢恐怕就会葬身此处了。” 萧逸见她态度温顺,一副天真无邪的语气,不禁有点担忧。 “你就这么回去的话,不怕别人问你吗?” 慕悦音表示不懂,问她什么? 这个榆木脑袋怎么不开窍?非得他堂堂一个王爷把话掰扯开了说。 “女子名节至关重要。你消失了这么两天,不怕别人说你闲话吗?” “行得正,坐得直。为何要怕别人闲话?” 慕悦音云淡风轻地回话,她这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委实让萧逸一惊。 这完全不像一个年纪尚幼、未出阁的姑娘家说出的话,看她怅然自得的表情,就连萧逸不禁也轻松起来。 是啊,怕什么闲话,他萧逸不也在闲话中活到至今嘛! ***************** 慕府,又一个夜深。窗外暮色沉沉,除了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一片寂静。 慕康成火烧火燎地在书房走来走去,这已经好几天过去了,不论是派出的家丁,还是他在朝中关系密切的同僚,都不能给他带来好消息。 门房那里也没收到过勒索信,这事情显得越发诡异。 可是慕康成又能如何,能找的人都找遍了,他不相信是慕悦音自己无缘无故跑了出去,平常日子不好说,可那天是慕亦彤大喜的日子啊! 若是明天还没消息,要不要张贴告示,有奖悬赏?或许干脆找京城巡捕队的官员帮忙,找寻失踪人口也不知是不是公务范畴。 翻来覆去地琢磨,慕康成觉得真是对不起苏姨娘,好端端的把女儿给丢了,再怎么说慕悦音也是他亲生的女儿,他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若是他什么都不作为,万一被族里的长辈知晓,岂不是丢了慕家祖上百年来的脸,这让他慕康成今后如何做人。 李氏刚走到书房门口,守门的小厮想进去通传,被李氏挥手拦住了。 李氏掀开帘子径直走了进去,就看见长吁短叹、万分愁苦的慕康成,她心上涌起复杂的情绪,一方面不忍心慕康成这么担忧,一面又有难言之隐。 “老爷,注意身子啊,窗户开这么大,虽说已经入春,但晚上还是别贪凉了。” 李氏体贴地先把端着的银耳莲子羹放在案桌上,又伸手把案前的窗户给关上了。 “唉,我吃不下,你端走吧。” 慕康成扫了李氏一眼,语气淡淡地说。他本来晚上就没吃什么,食之无味何必再食? 李氏一看他连最爱吃的甜食都没有胃口,知道他心情不好便不再相逼。 要说从前李氏刚进门时,在慕康成未婚时纳的小妾和通房面前那是一个硬气,虽然在她们面前正妻的架势十足,却也在丈夫面前这般姿态。 慕康成不喜欢女人气势凌然地对待他,李氏这般自然就把他往小妾的身边推。 苏姨娘就是这时候入了慕康成的眼,好一阵子的浓情蜜意,让李氏嫉妒红了眼。 后来经过嬷嬷的一番劝说,李氏才转变了态度,变得温柔相向。假如慕康成以后再不进入她的房中,那李氏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李氏纵然没有学一些下滥手段对付慕康成,但一双巧手习得几套松筋按骨的巧方,即使年岁渐长,这套手艺还没蜕化。 李氏一看慕康成在案桌前坐了下来,特别温顺地靠了过去,房里也并无他人,她就释放了浑身力气,双手搭在慕康成僵硬的肩膀上,揉起肩来。 不时观察慕康成的表情,发现没有刚才那么可怖之后,李氏才循循劝慰道: “老爷,我家兄长道上也认识几个人,明天我送个信让他帮衬找一找吧?” 慕康成扭过头看着李氏一脸真诚的样子,微微点头。 也是,舅爷李进良好歹也是粮储道的道员,平常打交道的不乏明里暗道上的人物,不像慕康成自己,除了太医院的老腐朽们,在外也无甚应酬,更别提认识几个道上能帮忙的人了。 “舅爷要是能帮忙自然是好的。你明天一早就赶紧帮我送封手信,务必要低调找人。” 慕康成又想到过了好几日,也不知慕悦音吃住如何有没受苦。 李氏看慕康成又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心里一阵嘲讽。人在慕府好好的时候也不见得你这个当爹的嘘寒问暖,这时候人没了再来虚情假意,这又是何必。 不过李氏也恰恰需要和利用慕康成这点,他只要面子上过得去,才不管里子内是有多烂呢。 李氏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先让兄长假意派出人手去寻找,过了几日再来回报人早就香消玉殒,慕康成恐怕也就伤感个几日。 等老夫人还有慕家大人们都过了悲痛,谁都不会再想起来慕悦音这个庶女之时,慕悦音早就是曹公公府上一个无名的夫人了。 “老爷放心吧,这人没了我也是急得不行,老夫人那儿也都急火攻心灌了好几天的药,我自然是要为慕家上下数十口人着想的。不管怎么样,都得将三姑娘找回来。就算她名誉有何不妥,也不会过分计较。” 李氏这话说的真妙啊,不仅展现她不遗余力地找寻慕悦音,又标榜她慷慨为人,就算最后人找到了,这么多天是被谁掳了去,难免下人们会说出难听的话,可她身为一家之母肯定会维护慕悦音的名声。 真是怎么做,李氏都不会有错。 别说下人,慕康成自然也想到名节问题。总不可能是妇孺将慕悦音绑走的吧,必定是有蛮力的大男人。不论慕悦音有无受辱,恐怕她以后都很难再嫁人了。 女儿大了也不能留在慕府一辈子,所以慕康成也做好了将找寻回来的慕悦音送到尼姑庵的打算。 带发修行,庵里吃斋念佛,也是好好活着的一条途径。 “嗯。人若能找到就好,否则我死后如何面对苏姨娘。” 慕康成好死不死又提到苏姨娘,直把李氏气得够呛。她是不是不论怎么做都抵不过那个死人?! 嘴里应着声,手下却没停,摁着慕康成的肩膀增添了几分力道,慕康成觉得顿时经脉通畅,舒爽了起来。 一时之间,慕康成觉得自己飘忽云间,忘了世俗的烦恼。正要反握住李氏的手时,门口的小厮急急忙忙的声音扰乱了屋内的气氛。 “老爷老爷,有人说要见你。” “说什么事了吗?”李氏不悦地问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来坏她的好事。 小厮在屋外回答说没有,“他说事关重要,务必见老爷一面。” 慕康成听闻顿时精神一震,“会不会是悦音有了消息?”立即激动的站了起来,推开门,急问道: “哪位求见?可是家女有了消息?” “回慕大人,是小的带了王爷的消息。还请大人借一步说话。”侯北面无表情,对慕康成也是不卑不亢的态度。 只是李氏听了后只能干着急,这人口中的王爷莫非就是七王爷?怎么会无缘无故来找老爷,莫非真的有慕悦音的消息?一下子忐忑起来。 等到慕康成在屋外跟侯北小声交谈后再回到书房,已然是满脸喜色。 “老爷,是什么事?”李氏嘴角抽了抽,声音都颤着。 “嗯,七王爷说已经找到了悦音,让我们在家等着就行。王爷这次真是帮了咱家这么大的忙,老天真是有眼啊,贵人相助,悦音逢凶化吉,必有后福啊!” 慕康成说完心情大好,一口气把摆在桌子上早就放凉的银耳莲子羹狼吞虎咽了下去。 李氏心里一沉,七王爷是如何得知慕悦音的下落,莫非兄长请的下人出了差错?这可如何是好。 心都要跳到嗓子口了,李氏艰难的露出一丝笑容:“这真是太好了!三姑娘自来是有福气的,能平安回来真是上天保佑。” 顿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也不知七王爷是如何找到我家三姑娘的呢?” 这时候慕悦音就是我家的了…… 慕康成大笑着摆摆手,“那倒没有交代,不过七王爷怕我们担心,特地派了贴身的侍卫提前来报信。” “那可有捉到贼人?”有没有道出幕后主使,这才是李氏想问的。 可是慕康成只是一味地摇头说不知,没把李氏气得够呛。 刚才还温柔相对的夫人,刹那间就心神不宁,李氏找了个借口说不打扰老爷读书,推门而出返回主院。 还没踏进自己的屋子,李氏就赶紧把秋香叫来,刚准备吩咐,又觉得鲁莽。还是回了屋拿了纸笔,然后让秋香务必将手信亲手交给兄长李进良。 七王爷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一旦是真的,那李家的阴谋即刻暴露。 ************ 要说侯北为何去给慕家报信,确实是得了萧逸的准许。 就在侯安替主子担心怎么一去不回的时候,萧逸带着慕悦音回到了之前她逃跑的庄子。 “你可要进去看一眼,主使绑架的人?” 这意思是已经抓住幕后黑手了?慕悦音看着那柴房,想到自己也被关了几天,于是她点点头,她还真的想看看自己究竟是得罪了何人! 李宏俊早就被打得晕了过去。 慕悦音见了他,脸上拳印交加,腿上也是伤痕累累,都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表少爷吗?” 侯安在一旁应声道:“回三小姐,是李家的表少爷,是他让胡二从慕府绑了你。” “然后呢?为何要绑我?” “这……”侯安赚了脸去看萧逸的脸色,不知该不该如实相告。 侯安瞧着慕悦音一脸的憔悴,衣裙也破破烂烂,幸亏主子能找回她,否则千金小姐可不知得怎么遭罪。 可是事实是那么残酷不堪,慕三小姐一片仁义之心,治好了侯北的手臂。如今侯安还真的不忍心将真相告诉她。 “咳咳,人都到齐了呀?”这时瘫坐在地上的李宏俊睁开了猩红的双眼,他早就被侯北严刑逼供,防线也已坍塌。 “你们胆子真够大,知不知道我爹的上司是谁?这般欺辱我,如今干脆杀我了之,否则我定找你们报仇!” 说完又扫向慕悦音,没好气地说:“算你好命,破落户家的臭丫头,迟早被人卖了。” "把他臭嘴给封上。"萧逸一声令下,真是脏了他的耳朵。 ☆、86上任 为何李宏俊会绑架自己,莫非他这真的到了色/欲熏心的地步? 这个想法马上被慕悦音否定了,她也没自觉到有倾城美貌的程度,犯得着李宏俊大费周章将自己绑起来吗? 慕悦音刚想上前继续追问,李宏俊那张不老实的嘴就被侯北用破抹布塞住了。 “诶,我还没问完呢!”慕悦音觉得自己的事情起码有权利知道吧。 “这个,嘿嘿,三小姐,有些事还是不知道比较好。”侯安在一旁讪讪地笑。 这有啥不能说的,难不成她是要被卖去*啊? “呵呵,想不到我也能被卖去烟花之地啊?”慕悦音自嘲的说。 然后,惹来萧逸斜眼的鄙视,目光似有似无从慕悦音的胸前划过,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貌似没这个资本! “三小姐真是会开玩笑,呵呵……”侯安看慕悦音脸色突变,急忙转移话题。主子那是什么意思嘛,怎么能那样看一个姑娘家呢,真是…… “先看着他,别让他跑了。”萧逸吩咐道,一只脚踏出了房外。 “胡大娘呢?你们没对她怎么样吧,她也是好心放我走的。”慕悦音想起来胡大娘是不是也被关着呢,总归她也是因家里有难处,才收人好处。 “哼,你还有闲情担心别人。要不是他们,你也不至于被人贩卖。”萧逸忍不住讥诮地说。 被人贩卖?慕悦音难以置信,表少爷跟她也算才见了一次面,关系也不紧密更谈不上深仇大恨了,怎会预谋将她贩卖? 这要是被李氏,还有慕康成知道了,会任其处置吗?! 萧逸也是无奈,看慕悦音一脸迷茫的申请,觉得务必得告诉她真相,提醒她人心之险恶。 “侯安,你说究竟这李家是如何打算的?”萧逸懒得多费唇舌,让侯安去解释,他倒好,甩了手先上了马车。 侯安和侯北是兵分两路,一个奉了王爷的令先回慕府告知安全,另一个就安排马车一会儿要赶回慕府。 胡二和李宏俊手下的人被关在一起,这些人都是拿了钱办事,自然问不出什么。 不过侯安还是从李宏俊嘴里套出了绑架慕悦音的目的。 刚萧逸带慕悦音一进庄子,侯安就迫不及待当着慕悦音的面道出真相,被萧逸拦住了,扯了他走远了听汇报。 这会儿,慕悦音才听闻侯安说起,听完之后震惊之余增添了几分憎恨! 她一直认为李氏只是单纯厌恶她的身份,她的嫡姐们不喜欢她也是怕她争*,还从来没想到过有一日,李氏会把她当做李家的棋子贡献给一个太监! 李氏是怎样的歹毒心肠,才想出这么下三滥的法子惩治一个庶女? 慕悦音缓缓而上萧逸的马车,她现在除了回慕府并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可是一想到回去就会见到幕后黑手,真是觉得恶心。 萧逸一见她坐了上来脸色并不好看,猜测她知晓事情心里必定一番波折。 “李氏背后应该是由其兄长操控,你也不要太……”想说一点安慰的话给慕悦音,萧逸这辈子都没说过这种话。 “呵呵,我一点也不难过。王爷该如何处置表少爷呢?” 现在人在萧逸手里,虽然事情与自己有关,也不知萧逸的打算。 “不急。他的父亲是李进良,身为粮储道道员,此事这么蹊跷,不易轻举妄动。”萧逸沉声道,当下他就做了一个郑重的决定。 “哦……”慕悦音一时无话,处理这种事情她不在行,上辈子也是埋头治病救人,就连身边的同事关系也处理不好。 如今落在慕家,该如何自处,她一时也不得知。 萧逸看她沉默不语,垂头沮丧,说道:“我会妥善处理,还你个公道。” 慕悦音闻言看向萧逸,侧脸轮廓鲜明,眼睛直视前方,没来由地觉得很安心,可心中泛起一丝不明的情绪。 ******************** 慕康成携着李氏早就在慕府门口迎接。 要不是七王爷送慕悦音回来,李氏才不愿意大晚上的出来迎接。也不知她怎么那么好命,能得到七王爷的救助。 李氏边在忐忑七王爷知道多少实情时,还不忘记恨慕悦音几笔。 慕悦音一下车就看见一大帮子人聚集在门口迎接她,颇有点受*若惊,下了车走到李氏面前。 “我家三姑娘回来了就好,你可不知道,把我们担心坏了。”李氏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再假惺惺不过了。 慕悦音懒得理会,都知道是李氏在背后搞鬼了,她才没那么大的心跟她和睦一番。 慕康成跪谢了萧逸,说道:“多谢王爷出手相助,小女才得安全归家,只是不知可否抓到那贼人,又是为何要绑架小女?” 萧逸看慕康成那傻样,还真是一概不知。 不经意扫过李氏一眼,冷冽的眼神差点没吓得李氏的一哆嗦。 “此事本王还需严加彻查,慕大人无须担心,总会有个交代。”萧逸回着慕康成,还不忘看了慕悦音一眼,再接着说:“本王还得回宫里一趟,先行告辞。” 慕康成领着家眷连忙给七王爷行礼,直到他消失在夜色中才返身。 “三姑娘,快来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平安回来就好,吓到了吧这几天?可有吃饭?” 一进书房的门李氏就拉着慕悦音上上下下的瞧,除了破烂的衣裙,倒没发现她有何异样。 “多谢太太关心,贼人只是将我关了起来,也没有短了吃食,倒还好。”慕悦音冷淡的回道。 在萧逸查明真相之前,慕悦音不想跟李氏过多周旋,现在扯出的只有李氏兄长李进良,背后的目的慕悦音还不确定。 幸亏慕康成这时发话,“悦音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李氏恨得牙痒痒,这次被这小丫头逃了,他们李家该如何跟曹公公交待。要知道这么小的事都办不好,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兄长的前程。 “是是是,明日我会让厨房加餐,多准备几个进补的汤,要把元气补回来!”李氏假笑地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了。 慕康成微笑点头,似是对正室夫人的这个安排十分满意。 慕悦音俯首道谢,心里却道,她要是珍惜性命的话就不敢随便乱喝李氏递给她的汤! “呜呜……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吓死奴婢了,小姐,您没事吧?” 真心难过伤心,为慕悦音哭哭啼啼的恐怕在这慕府也只有夏荷一个人了。 慕悦音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等在秋风院门口,心里顿时一暖。这是不是被等着回家的感觉? 全府上下早已传遍慕三小姐被七王爷送回府的消息,夏荷也不敢乱跑,就呆在秋风院门口等着,心想小姐肯定会回来的。 “乖,别哭了,我没事。也没饿着,也没伤着,不信你看?” 慕悦音替夏荷擦了眼泪,还在她面前转了个圈。 可是没想到夏荷哭得更厉害了,眼泪止不住一般,抽泣着说: “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小姐就不见了,现在的贼人怎么都能上府上来绑人,真是无法无天。” 夏荷愤愤然道,又突然想起一事,“小姐,您不会怪奴婢自作主张吧?” 慕悦音释然地听了她说,碰巧遇见刘汉,并拜托她去打听下落一事。 并不能肯定刘汉在这其中的有无起到作用,这事等当了他面问即是。若刘汉真的帮衬了,那慕悦音自当好好感谢一番。 “你做的对,我怎么会怪你呢。这次我没有出事,下次一定得提防紧了。” 慕悦音不知道下次李氏还会出什么招,再也不可掉以轻心。 “小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认识的人要害您吗?可是,您是怎么被七王爷解救的呢?”夏荷百思不得其解。 说起来慕悦音也一头雾水,萧逸这人,之前表现得很嫌恶,但当他在深林中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的确有被亲人寻找到的感动。 也许是慕康成托了七王爷帮忙找寻她,又恰好被他找到了而已吧。 慕悦音不作他想。 *无话。 隔天清晨起*洗漱后,李氏照过铜镜才发现自己脸色有多难看。她整晚辗转反侧,生怕李家出事。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又忍不住担忧。 “我娘家有回信吗?”李氏瞧见端了茶水进来的秋香,急忙问道。 秋香摇摇头,手信是送到了李府,但夫人的兄长没有让人带话回来,更别提回信了。 三小姐已经回来一晚上了,李家那边也应该收到消息了呀。 李氏不禁唉声叹气起来,一会儿慕悦音还要上主院来吃饭,看着她的脸,李氏一定会想到自己是多蠢笨,之前的计划那边粗劣,现在倒好,放佛总能看见慕悦音脸上的讥笑。 像是在说,你们马上就要完蛋了。 “你去喊大小姐,让她赶紧上主院来。”李氏吩咐着,心慌意乱只能靠女儿来镇镇心。 不同于李氏,慕悦音精神气爽地睡了个安稳觉,心情大好地准备去主院。 李宏俊被逮起来的事儿恐怕他们都不知道,因为慕悦音还没走进院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笑语声。 “三妹妹这算不算因祸得福?”慕奕婷尖锐的声音倒让人怪想念的。 “大小姐,这何来的福气?这都被绑架了,谁知道发生过什么?”春红故意说道,就是想让人往名节的方面想。 “可是七王爷送她回府的呢,能入王爷的眼,以后说不定我们三妹妹还能捞个王妃做做。” 慕奕婷说完噗嗤一笑,七王爷谁不知道,命短脾气又暴躁,好人家的女儿都求佛拜祖不要嫁给七王爷。 她这么说就是为了嘲笑慕悦音,果然惹了一屋子的丫鬟下人们窃笑起来。 “是谁要做王妃了?是姐姐你吗?” 慕悦音径直走进了主院前厅,笑着看向上座的慕奕婷,她们刚说的话一字不漏进了慕悦音的耳朵。 慕悦音也不甘示弱,反击道:“是不是二姐嫁到了丞相府,让大姐心中很是难受呢?” 果然慕亦婷听了立即拍了桌子站起来,怒斥道:“你什么意思?嘴巴放干净点,不要以为有七王爷撑腰,忘了自己的身份!” 慕悦音转了脸根本就不应答,越气急败坏会越显得慕亦婷心胸狭窄,而且说的话根本不足以称为淑女。 “行了,嚷嚷什么。” 秋香掀开内室的帘子,面色不佳的李氏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慕亦婷,心里直叹气。 为了一丁点小事就大吵大嚷的,以后嫁到夫家去如何振刚,又如何得到婆婆的赏识。 慕亦婷撇撇嘴,也在心里责怪自己沉不住气,被慕悦音这个践货说了一句就气得不行,更何况是在李氏心情不佳的时刻,遂重新坐下来收敛了起来。 慕悦音不以为然,面无表情地落座,在这个家里要忍耐下来还真是考验人的一件事。 想到二姐慕亦彤,隐忍多年,等待时机脱颖而出,不得不让人赞叹。 刚才同慕亦婷一起说笑的丫鬟们也收了声,安静的在一旁布菜。 一餐饭很快就吃完,慕悦音吃得津津有味,兴致高涨。反观,李氏和慕亦婷,似乎没啥胃口般吃了几口就停筷了。 等丫鬟把碗筷都收拾下去后,秋香主动上前给慕悦音看茶。 李氏使了眼色,秋香带着丫鬟们都撤到屋外候着,李氏才用慈爱的目光看向慕悦音。 “昨晚三姑娘也受惊了,不知七王爷是在哪儿找到你的?” 慕悦音泠然一笑,心领神会,低头答道:“回禀太太,昨晚夜色渐深,七王爷找到我的时候已然黑天,我也曾试图辨别出究竟是何处,但无奈分辨不清。” 接着慕悦音就停住了,看见李氏那专注的目光黯淡下去,然后又说到: “只不过……” “不过什么?”李氏眼角一跳,端着茶杯的手有些发抖。 慕悦音眨眨眼睛,满脸的天真无邪,“我听王爷的手下说,那庄子是咱们家的。” “怎么会是慕家的庄子?”慕亦婷非常吃惊。 “是呀,怎么就这么凑巧了呢?”慕悦音摆出不解的模样,眼神却直勾勾的望着李氏。 李氏尴尬一笑,差点被口中的热茶给呛着,赶紧拿了手帕擦拭嘴角。 “算了,人回来就好。不要再追查那些莫须有的事情。接下来,咱们家该好好味三姑娘办及笄礼了。” 我看是怕被查到自己头上吧?慕悦音心里腹诽。 这及笄礼也是未成年女子必须举办的仪式,慕悦音也没什么期待,她现在这副营养*的小身板,谈婚论嫁之事还早着呢。 “太太,不好了……”秋香火急火燎的冲到李氏身边,耳语起来。根本顾不得在座的两位小姐了。 “怎么了?”李氏眉头一皱,她最反感如此莽撞的行为,可还来不及怒斥,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 手边的茶杯被碰翻在桌上,茶水洒了出来,滚热的茶水都快滴到李氏的衣裙上,她却双目出神,一副蒙了的表情。 “娘,这究竟是怎么了?娘……”慕亦婷赶忙上前来握住李氏颤抖的双手,发现一片冰凉。 “大小姐,这叫奴婢如何回?”秋香站在一旁吞吞吐吐,似是有难言之隐。 “没事,今儿就先撤了吧,我有点累了。”李氏挣扎着一口气说完,双眼看向慕悦音,那眼神像是溢出毒来。 慕悦音露出神秘一笑,莫非是李宏俊事发?不管如何,还是先弯了腰行了礼出了主院。 待到慕悦音一走,李氏才双目含泪,望着慕亦婷,哽咽着说: “你舅舅进了大狱,你表哥腿被人打残了……” 慕亦婷脑子“嗡”的一声,惊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一旁的椅子上。 那天还听李宏俊说舅舅马上就要升职晋阶,慕亦婷追问他,李宏俊却神神秘秘地说有贵人相助,不再解释更多。 怎么今日就送来入狱的滔天消息。 “这不可能,舅舅为官身正清廉,必定是有人加害于他。赶紧让父亲去问问,是否冤枉了好人。表哥他平日是招摇了一点,被有心之人加害如此,一定要抓住那个凶手,严加惩治!” 慕亦婷愤愤然,她也知道舅舅如果垮台了,身为慕家嫡女,自然也少了一个助力。 “对!我去找老爷!”李氏思索了一下慕亦婷的话,不无道理,趁现在还有转机,让慕康成去周转一下。 不到万不得已,李氏不想让慕康成知道慕悦音失踪的真相,但若真的因为这事李进良入狱,那只能先跟慕康成坦白,求得转机。 设想总是很完美,现实却是残酷的。 当李氏看到慕康成一脸无奈的样子,就知道彻底完了,李家这算是进了油锅里煎熬,想翻身很不容易了。 “不是我不去找同僚帮忙,可是,唉。” 慕康成叹了一口气,他也火烧眉毛,亲家出事,这不是惹祸上门嘛。 “老爷是不是不念旧情?哥哥一直对我们很好,当初老爷不顺的时候,还是哥哥拿出体己银子帮老爷在太医院打点。如今哥哥他深陷牢狱,求救无门。老爷就不能看在我多年辛苦的份上,救救哥哥吗?” 李氏哭得简直要断气,催泪弹一发接着一发扫向慕康成。 “你是不知道,若是主办差事是别的大人,我还能去油走一下,这次是……反正是无能为力了!”慕康成一甩袖子,坚定地说。 李氏听闻最后几个字,心如死灰,眼花头胀,马上就晕了过去。 ************ 京城郊外,一座府邸庞大的宅院,树木郁郁葱葱,环境悠然,内饰更加精心装扮。 曲亭楼阁,层叠递进,俨然低调又奢华。 曹公公正惬意地躺在太师椅上,喝着地方官员刚进贡上来今年的春茶。 京城最负盛名的戏子绕着曹公公,给他唱新曲子。 一切是那么悠然自得,却被一声尖锐的嗓音打断了。 “公公,不好了,外面,总督大人,说有圣旨,让您出去迎着。”小厮简直是爬着进来禀报的,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 总督大人?什么玩意儿?曹公公在朝廷摸爬滚打数十年,也没听过什么总督,他头上就是当今圣上了好嘛! “傻逼玩意儿!快滚开!” 曹公公一脚踢开跪在他面前的小厮,大摇大摆去府外一看。 高头大马上的男人精神烁烁,俊美的面容带着一丝邪气,俯视着曹公公,像是鄙视他这样的蝇虫。 曹公公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87专属 慕府主院内室,浓烈的药香弥漫整个室内。 李氏靠在榻上浑身无力,发髻乱作一团,毫无精神力来整理。秋香端了一碗药送到李氏嘴边,被她挥挥手拒绝了。喝药管什么用,又不能挽救李进良落狱的事实。 “老爷在书房吗?”李氏有气无力地问。 秋香眼神闪烁,不知该如何回答,被李氏冷酷的目光盯着,支支吾吾地回道:“老爷他在阮姨娘那儿。” “这几天都在?”李氏更加觉得气闷,憋了口郁气在胸口。慕康成这几日不仅甚少来宽慰李氏,连日歇息在姨娘院子,这阮姨娘是年初时李氏为其纳的,不几日就得了慕康成的欢心。 李氏一想到自己竟然为了丈夫接二连三地纳妾,犹如踩了狗屎般恶心。 秋香伺候李氏多年,岂能不知李氏的心理,但不得不提醒李氏一个既成事实。 “听姨娘院子里的丫鬟说,姨娘有俩月没登记月例了。”秋香谨慎地回话。一般府里的侍妾都会按时记录在册,由主母掌控。 李氏听闻猛然坐直了身体,面带疑虑地说:“你的意思是,阮姨娘她可能是有了?” 秋香自然留意到李氏语气中的不安,嫡子慕亦弘年纪尚幼,府中再多一个男嗣,未来还不知会怎样呢。 “老爷似乎已经知道了,昨晚连夜吩咐厨房给阮姨娘院子里增添分例,还开了药方子,不知是不是保胎的。” 李氏觉得嗓子口火得要冒烟,怒道:“老爷竟然绕过我擅自给她添分例?这是欺我已无李家这座靠山,不再把我放眼里了吧!” 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想从榻上爬起来,却无奈地跌坐下去。 秋香急忙上前扶稳了李氏,劝慰道;“太太别着急,阮姨娘的事还没定论,再说老爷也不能无时无刻呆在姨娘院中。” 话中有话,李氏自然明白,遂把火气压住了,来日方长,现在不是急着处理后院事情的时候。 转而问道:“打听到那位总督大人究竟是何人了吗?” 李进良还在狱中受煎熬,李氏本拖了人想去探监,却被人拒绝说此次事关重大,总督大人特令无关人等一律不得探视,除非有圣上口谕。 这总督大人从何而来让人一头雾水,李氏只得多方打探,想走通这层关系。 秋香回道:“本来消息隐瞒得很紧,传闻圣上非常看重这次的案子,特设一位总督来办案,听闻总督不是别人,正是七王爷!” 李氏再次惊坐起,“你说什么!” 秋香只得重复了一遍,总督大人不是别人,正是圣上最*信的亲弟弟萧逸! 世人皆道七王爷暴虐残忍,本逍遥自在不问朝堂,怎的突然上任总督管起朝廷之事来了? 即使疑虑太多,也无人替李氏分忧,她只能祈祷兄长能逢凶化吉,保住性命。 ************ “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光明殿上埋头批奏折的圣上听到萧逸的话,不解地抬起头来望着下面毕恭毕敬的弟弟。 “前后思量了下,觉得不能辜负皇兄的美意。”萧逸俯首答道。 “美意?哈哈,老弟你真是。谁不知道我想惩治贪腐已久,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这帮鼠辈异常狡猾且成群结队,想要连根拔起实属不易,你若能担任总督一职,替我肃清风气,实乃挑战,谈何美意啊。” 圣上停了硃批,语重心长地诉苦,萧逸改了性子帮他治理贪腐可是最佳,只是不知他是因何改变主意,要想着曾经三番四次劝说都没能打动他。 萧逸对圣上俏皮一笑,却很沉着地回答;“万事皆有因,我只是看皇兄为几个蛀虫操碎了心太难过,所以才自荐的。” 圣上相信绝没那么简单,比定是有何事触动到萧逸的底线,才惹得这个弟弟亲力亲为。 “你就别骗我了,还不把条件摆出来?”圣上挑挑眉毛,一副戏谑的口吻。 萧逸被人看破心思倒有点不好意思,颇有点神秘的意味,直说:“皇弟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圣上洗耳恭听。 “慕家三小姐医术高超,让她给我治病。” 慕家?慕康成的三女儿?圣上不知从何起女子医术都超过太医院的院使了。 “慕康成不行吗,非要那什么三小姐?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的,传出去不好听吧?”圣上竟然跟萧逸打起了商量。 萧逸却摇摇头,十分坚定刚才的提议。 罢了罢了,这个江山他萧阳都能拱手让给萧逸,区区一个小丫头,有什么要紧! ************** 曹公公听说什么总督大人在门口等着传圣上的口谕,还心想哪来的狗屁总督,前个在光明殿侍奉圣上时,丝毫没听到风声。 直到他膝盖软了跪在萧逸面前时,突然有种萧索之感,气数已尽。 跟着总督大人萧逸传圣旨的太监一口气将圣旨读完,无非是曹公公贪赃枉法,弄权*,占用公款,建造庞大府邸并欺男霸女,现责令关押,听命候审。 要说这曹公公本应安枕无忧,都是因为李进良在牢中吃不了苦,屁股一沾上稻草就哭爹喊娘,没有严刑逼供就把曹公公贪腐的证据倾囊相授。 还包括把慕悦音送给曹公公当夫人的龌龊事。 京城巡捕得了萧逸的指示,忙将证供呈上,巡捕只是抓捕嫌犯,罪状认定还得听从王爷的指令。 所以在萧逸发话前,李进良也只是暂时被收监。 侯安翻看着证供,一项项读给萧逸听,“真是龌龊!无耻!不要脸!”骂到后来竟然没词了。 若不是及时找到慕三小姐,此时早成为曹公公的阶下囚,假以时日说不定就是这世上的亡魂了。 早听闻曹公公在某些方面十分*,想想就让人胆寒和恶心。 “主子,这样的畜生必须严惩!”侯北于一旁义正严辞。 萧逸面露凝重,把证供往桌子上一丢,语气不善:“是该给点教训。” 当即决定进宫请旨,圣上以为他致力于朝廷贪腐治理,干脆任命为总督,主要肃清河道粮道漕运盐道等贪官枉法行为。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闻风丧胆。不少官员闭门不出,躲在家中焚书烧信,就怕有蛛丝马迹被七王爷抓住。 李进良完全不知究竟是何处得罪了萧逸,同曹公公勾结牟利的事也只有他们俩人知晓,行贿都是亲自出马,什么亲信朋友一概不知。 李进良也不相信是曹公公出卖了他,毕竟他被关押在前。 谁都没想到,一切因慕悦音而起。 若不是逮着了李宏俊,也不会牵扯出后面的事情来。 外面风起云涌,顷刻间曹公公的势力被去除大半,忌惮七王爷又想保住身家性命的人纷纷找萧逸自首。 萧逸自那晚送慕悦音回去后就没再踏入慕府半步,他在京郊的府邸被人踏破门槛,其中不乏说情和自首的。 唯独”始作俑者”慕悦音在慕府的内宅中毫不知情,她这几日应了老夫人之命,恪守礼仪,学习筹备自己的及笄礼。 “三小姐,今儿二小姐回门,老夫人命您去前厅呢。”赵嬷嬷冰冷地传话。 本来慕亦彤应在成亲第二天就带着新女婿回门,但届时慕悦音还在失踪中,故借了孙老夫人身体不好,推迟回门的日子。 钱夫人这个新婆婆自然不清楚原因,但乐得其所,新婚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借机给慕亦彤立规矩。 等慕悦音收拾妥当赶到前厅,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她,环视一周,女主人李氏不见踪影。 身为新妇的慕亦彤双颊泛红,气色极佳,想必夫家对她还不错。钱博文又是温雅书生,在外人看来肯定琴瑟和谐,旷世佳缘。 “三妹妹这次逢凶化吉,实乃我们慕家的福气。”嫁作他人妇的慕亦彤此时说话也不像当初那个隐忍的二小姐了。 “二姐才是真有福气之人。”慕悦音捂了嘴偷笑,适时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 只有慕亦婷一个人呆坐在一旁,板着脸似乎不愿意参与进来她们的说笑中。 孙氏看厨房准备的差不多了,就招呼大家入席就坐。 “老祖宗,今日怎么不见太太?”不得不说,慕悦音其实就是想找茬,分明就是想听些别人不高兴的让自己高兴高兴。 孙氏似乎不想提这茬,毕竟李家也算是亲戚,出了这种事,但凡沾着一丝关系面子上都不好看。 一时无人敢搭话,还是刚入座的慕亦彤跟慕悦音叹息道;“唉,舅舅家出了这样的事,真是时运不济。也难怪母亲她心气不顺,想来这阵子过于担忧。” 听者有心,慕亦婷霎那间竖起眉毛,冷言相向。 “怎么是过于担忧?娘她为了舅舅的事告状无门,表哥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听说舅舅已经被判了流放,那不是一般人能走下来的路途,只要一流放再无归家之日,”慕亦婷说道后来竟然泣不成声。 “殊不知路途凶险,有无性命之堪谁人知晓!果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是娘在这里听到你的话,必定伤心地晕过去。” “好了,都别说了!今天是亦彤归宁的喜日子,暂且不提那些罢了。”孙氏一拍桌子,不让慕亦婷再说下去。 慕亦彤听了慕亦婷的话只是冷冷一笑,现今对她而言,这个未出阁嫡姐的讥讽完全伤不到她。 “太太和大姐的难过担忧大家都晓得,希望祈祷舅舅一家平安度过劫难。” 慕悦音略有震惊,没想到李进良会被判了流放。以前为官被贬或者流放,基本上不是病死途中,就是消失在边境。 难怪李氏会疾病缠身,慕亦婷会气急败坏了。 失去李进良这座靠山,那李氏在慕府唯一能仰仗的只有慕康成一人了。 慕悦音小心观察着孙氏的神情,似乎李家的事没有过多影响到她,她又恢复了当家,感觉肃穆之情跃然纸上。 ********** 慕亦彤回门的时间太短,又说是新姑爷等不及了在府门外等着,着实让慕亦彤此番回门倍涨面子。 慕康成也没留钱博文在府上吃饭,让慕亦彤去看过李氏后,就让女儿跟随姑爷回夫家了。 慕悦音自然没有陪同到最后,她身份地位不高,慕亦彤摇身一变成了丞相府的少奶奶,就算只是钱博文的侧妻,以后的事谁能预料? 丫鬟们唧唧喳喳,就连夏荷一晚上都在慕悦音耳边念叨,什么二小姐嫁的真心好,姑爷舍不得她出来太久,还亲自来接她回府云云。 慕悦音不予置评,沉默并淡笑,钱府也不是那么轻松惬意的,慕亦彤自己选的路只由她自己走完。 晚风习习,开了窗户正好凉爽的风扑面而来,慕悦音就安静地坐在窗前翻阅医书。 医术若不实践无法精进,此时慕悦音也无外出实践的机会,不得不从书本中巩固下了。 不知何时夏荷与丫头们都撤出了屋里,留了慕悦音独自安静看书。 烛光闪烁,随着风向忽明忽暗,突然一下,案桌上的烛火竟然被吹灭了。 慕悦音正要喊夏荷进来点火,内室帐帘边挂着的莲花灯不足以照亮她的案桌。 “你看得懂这医书?” 一个声音猛地从窗外飘进来,就是音调不高,才没把慕悦音的胆给吓没了。 定睛借着院子里的灯笼才隐隐约约看见的确有一人正侧站在窗户旁,威风吹动着他的头发,影影憧憧中,慕悦音发觉他竟然是那么绝美。 白希的脸庞衬得眼睛轮廓更加深刻,还是那双招人的丹凤眼,和一双贱到家的嘴! 能从七王爷萧逸嘴里听到好话,也许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了。 看不懂还看这书?她又不是白痴! “呵呵,七王爷过奖了,只是浅读而已。”自夸慕悦音还是省得。 “不过王爷有何事?”其实慕悦音想说的是,没事跑别人屋檐下来这样好吗? 若有事完全可以让侯安侯北他们跑一趟,何必劳您大驾亲自光临呢? 萧逸先不做声,身体往前倾,扫了几眼摆在案桌上的书。 这女人真没劲,全是医书。 “上次我说要给你个交代,已经办完了。”萧逸对视着慕悦音的双眼,刚烛光灭了,也是真巧,这会儿看她总觉得脸上特别柔和沉静。 特地跑来说什么交代? 开始慕悦音还没反应过来,一脸诧异地望回去。 夏荷一点眼色也没有,主子屋里的蜡烛灭了也不知进来点上! 慕悦音还在心里腹诽夏荷,只听着萧逸解释道: “曹内侍贪腐犯下滔天恶行,身上背着几条人命,圣上已经下旨处斩了。李进良被判了流放。” 萧逸把这么惊悚的事情说得轻描淡写,让慕悦音有点不寒而栗,世人说七王爷暴虐,也不是空穴来风。 这么迅速处理一个人物,果断坚决的作风只有他能担得起了。 萧逸无法猜测到慕悦音的心理,还以为她是对之前的事感到后怕,遂补充道: “你不用害怕,他们再也无法利用你。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慕悦音刚想张口说谢谢王爷照顾,最后一句差点被口水呛死。 什么叫“我的人”?! 也不知是因被呛着还是因为这句话,慕悦音面上绯红一片,脸上肯定发烫无比,她怕被萧逸瞧出端倪,急忙往屋里退了几步。 没想到,萧逸也跟着她的动作,往里走了两步。 喂!再靠近,你就要进屋了! 春深夜晚,孤男寡女,他刚又说了那样一句话,谁进来看见都会误会的! “呵呵,王爷真爱开玩笑。”慕悦音讪讪无力地说。 ☆、88玩笑 萧逸一本正经地看着慕悦音回答:“本王并没有开玩笑。” 似乎没有意识到究竟说了什么话会引起对方那么强烈的反应。 “这次对亏了王爷,奴婢才能脱险。大恩大德铭记于心,日后王爷有需要定当倾力而为。” 慕悦音甩甩脑袋,要把那种让人心烦意乱的感觉丢出去。 “哦~倾力而为是么,现在有一件事你不得不倾力而为了。” 就算在昏暗中,慕悦音也能感受到萧逸那不怀好意的邪笑,没来由地不安起来。 “不知是何事?”慕悦音都没发觉自己带着颤音。 听完接下来萧逸的话,慕悦音更加站不住了。 “本王已向圣上请旨,让你当做本王的专属大夫。”萧逸故意低沉了嗓音说话,似乎想要压抑住那股得意。 慕悦音一下有点恍惚,感觉好像身处梦境,窗外的人在弥蒙的夜色中露出微笑,一切看起来都那么不真实。 “王爷说笑了,奴婢怎么能当您的大夫呢。”掐了大腿的肉一下,感受到疼,这明明不是做梦,窗外的人却说出没头没尾的话。 “你不信的话,需要看圣旨吗?” 萧逸皱着眉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悦。世上那么多人想巴结恭维他,竟然还有不想给他当大夫的吗? “王爷误会了,并不是指责王爷您假传圣旨。而是疑虑,太医院不少良医名师,民间也有杏林高手。家父不也给王爷治过病吗,怎么都不会轮到奴婢吧?” 慕悦音其实也不想否认自己的医术,特殊情形下也要看病人是谁。 谁都可以毫无防备地去诊治,但七王爷不行。 不仅身份声望摆在那里,而且每次遇到他都没好事,慕悦音总觉得内心有个声音让她必须拒绝! “你是怕治不好,然后本王治你的罪吗?这个倒不用担心,承诺不会惹上杀身之祸。” 这虽然也是一个原因,得到萧逸的保证,慕悦音也不敢随便答应。 但这毕竟是圣旨啊,口谕也是必须听令的。 原来刚才萧逸说的“我的人”指的是他的大夫,害得她误会一通。慕悦音不禁害臊起来,对自己很无语,怎么会跟怀春少女般胡思乱想呢。 “只是给王爷治病吗?不过经过父亲这么长时间诊治,我还真看不出王爷得了何种疾病。” 这个问题其实一直在慕悦音的纳闷之中,光看外表,除了脸色稍白了一些,萧逸完全没有得了重病的迹象。 “慕康成挺能保密的,没有将本王的病情告知与你。不如你去问问他。本王等着你的非凡医术。” 慕悦音来不及反驳,就眨眼的功夫,萧逸就从窗边消失了。 专属大夫?意思是只能是给他七王爷一个人看病用了?这叫什么事儿! 慕悦音简直烦躁地想挠墙!这下也没心情看书了,抱了胳膊在屋里走来走去。 “小姐,烛火灭了怎么没喊我进来点上,黑灯瞎火的怎么看书啊,小心眼睛给看瞎了呢。” 这时夏荷才拿了香进来给蜡烛点上,丝毫没注意到慕悦音的异常。 眼睛瞎了才好呢!瞎了就不用给什么王爷治病了!慕悦音只能愤然地跺脚! ********** “少爷今天还没从学堂回来吗?” 轻柔温婉的声音问着秋萍,嫩白的双手调整头上的随云髻,在婆婆钱夫人面前学了一天的规矩,慕亦彤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赶紧拆了头发,随便挽了个发髻。 婚后生活也不能说不如意,钱夫人在规矩上还是很严格,只是钱博文同她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婚前想象中那么多。 钱博文除了去学堂上课,就在书房温书。 在后院的时间不长,似乎不是沉溺于女人美色的一个人。这点让慕亦彤大感放心,觉得拼搏一下赌来的命运是正确的。 “小姐,少爷好像回书房了。”秋萍的称呼仍没改过来,被慕亦彤一个眼波以示警告。 “再这么称呼可要罚你了。” 已经是钱家的人了,现在钱夫人让府里的下人都喊她三少夫人。 这个“少夫人”可不是随便叫的,正室夫人还没娶,却称一个侧室为夫人。已经是钱夫人特地安排的了,这个称呼让慕亦彤欣喜若狂。 钱博文不娶正妻是妄想,但慕亦彤若能赶在正妻进门之前就怀上身孕,自己侧室的位置会更加巩固。 “是,奴婢再也不敢了。”秋萍忙应声答应。 钱府可不比慕府,人多口杂,而且慕亦彤是新嫁进来的,不少人盯着呢。钱博文的通房丫头,还有觊觎伺候少爷的丫鬟们,比比皆是。 秋萍身为慕亦彤的陪嫁丫头,有任何闪失都能成为慕亦彤的笑柄。 另一方面来说,慕亦彤在钱府也没有坚固的靠山,假如失去秋萍这个帮手,那必定是举步维艰。 “我也只是不希望私下的错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找我们的麻烦。” 秋萍对慕亦彤的谆谆教诲点头称是,万分小心的说:“少夫人教训的是。只是您未免对少爷太过放心,每次一回府就去书房,也不来看看您。” 这点慕亦彤也是心有纠结,回门那天钱博文是给足了她面子,让她在家族面前风光了一把,可一回到府中,他完全就是沉浸在书房,甚少主动关怀她。 “少爷的事轮得到你编排?!”慕亦彤听见秋萍都察觉出不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秋萍吓得急忙跪下,磕头说下次再也不敢了。 慕亦彤思虑片刻,再三观摩自己在铜镜中的面容,发话道: “你让厨房给少爷准备一碗甜汤,我一会儿端到少爷的书房去。” 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慕亦彤可不想坐以待毙,万一被哪个狐媚子趁机入了钱博文的眼,那就是功亏一篑。 秋萍连忙称是退下了,跑去厨房吩咐下去。 一碗热度适中的甜汤,慕亦彤倒是贴心,一路上自己端着小心翼翼的往钱博文的书房赶去。 多日来,这还是慕亦彤第一次进丈夫的书房。 书房离她的院子比较远,为避免遭人诟病,钱夫人急匆匆定下这本亲,随便挑了一处无用的院子稍微修葺下作为他们的新房。 曲径通幽,格外安静,书房的小院落果然适合读书人居住。 慕亦彤没想着让人通传,径直推了虚掩的房门进去。 结果出乎意料,书房内空无一人,春风穿过敞开的窗户吹得桌上的宣纸沙沙作响,幸好有镇纸压着,才没有乱飞。 慕亦彤扭头问身后跟着进来的小厮,“少爷去哪儿了?不是已经回府了吗?” 小厮忙答道:“回禀三少夫人,少爷今天丢了书本在学堂,恰逢同窗帮忙带回府,所以少爷刚刚去前厅接客去了。” 慕亦彤明了点头,心里怨道今天的殷勤可白献了。 “你先出去吧,我在书房坐一会儿。”慕亦彤放下手中的甜汤,开始在书房瞎转起来。 “这,可是……”小厮其实想说,少爷平常不让别人进他的书房。 话没敢说,被秋萍一个毒辣的眼神制止了。 那意思是,少奶奶想在少爷的书房转,你还敢拦着? 小厮没敢吱声,作了揖退了出去。 里里外外都查看清楚了,书房里面还有个小隔间,每逢看书累了就直接歇在小隔间里。 慕亦彤对她丈夫洁身自好的表现很是满意,嘴角止不住微笑。 秋萍看见主子心情愉悦,遂也退了出去,留慕亦彤独自在书房歇息。 没过多久,秋萍听见里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 秋萍以为慕亦彤撞上东西摔倒了,急忙冲进去一看。 慕亦彤倒是人好好的站在书桌旁,脸色甚是难看,双眼视线注视着桌上的宣纸。 “少夫人,快闪开,别让碎片渣子弄伤脚。” 秋萍冲了上去,想扶着慕亦彤去别的地儿,可是竟然挪不动她,慕亦彤纹丝不动。 甜汤洒满一地,好好的青花瓷碗也变成大小不一的碎片。 “原来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慕亦彤诺诺自语,气若游丝。 秋萍只得弯下身把大的碎片用脚踢开,没听清楚慕亦彤在说什么,又转身跑了出去让小厮拿笤帚进来。 “少夫人,您还好吧,是不是被吓住了。”秋萍又念叨了好几句岁岁平安,想打消慕亦彤心里的恐惧感。 可是她岂能知道,慕亦彤心里真正恐惧的是刚一眼扫过去看见的那个字。 “音”,笔触玩转有力,一笔一划似是用劲全身力气撰写的,字体荡气回肠,让人舍不得挪目。 为何钱博文会在纸上写满了这个字,莫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钱博文不会在心里记挂着慕悦音。 慕亦彤内心不想承认这个字是她三妹妹的名字,但忍不住怀疑起来。 那天在慕府的时候,钱博文同慕悦音确实相谈甚欢的模样,可是就那一面,仅仅那么短暂的时间? 但自己不也是在短暂的时间里同钱博文聊上了,给他增添了好印象吗?若不然怎会同意娶了她,更有现在与她的相濡以沫,相敬如宾。 是了,这才解释的通,为何钱博文只是对她彬彬有礼,点到为止。 因为在他心里,那时候认定的人应该就是慕悦音吧! 若不是玉佩被慕亦彤攒在手里,钱夫人又想堵住慕家的悠悠众口,这才让钱博文干脆娶了慕亦彤。 毕竟也只是个侧室而已! 慕亦彤越想脑子混乱内心焦灼,不禁涌起很多情绪,有伤心难过有震惊诧异,更多的是愤怒! 难道钱博文还想着娶慕悦音为正妻吗?! 简直痴心妄想! 慕亦彤决不能沦落为他人的笑柄,替代自己的妹妹进了钱家的大门,后来又被成为正妻的妹妹踩在头上! 她慕亦彤决不能成为一个笑话! “少夫人,整理好了。”秋萍的再三提醒打断了慕亦彤的胡思乱想。 慕亦彤平复了心情,正了脸色,一语未发就朝门口走去。 双脚还没跨出门口,慕亦彤就被闯进来的人迎面冲撞了个趔趄。幸好身后有秋萍扶着才没有跌倒。 慕亦彤还以为是门口的小厮那么莽撞,抬了眼刚想发火,硬生生被逼了回去。 “少爷,您回来了?”慕亦彤勉强露出一个生涩的笑容。 钱博文一看书房里竟然有人,平时早就下令小厮不让任何人擅自进入他的书房,怎么三少夫人在这里。 他似乎顿时想到了什么,眼光不由自主的朝着书桌上飘,嘴上却尴尬地说: “嗯,刚同窗给我送了书来。你,你怎么在这儿。” “妾身看少爷整日埋头苦读,这还没到饭晌,擅自做主让厨房做了碗甜汤,好让少爷先填下肚子。”慕亦彤羞涩的低下头,耳根后露出一片红,像是掩盖不住对丈夫的关切。 钱博文听闻来由,一下子也发不出火来,暗自责怪自己没有事先同她讲清楚。 又看现在慕亦彤的反应,应该没有发现那桌上的纸吧。 钱博文淡然点头,欣慰道:“哦,这样。你也有心了,甜汤呢?” “甜汤,这……刚风有点大,妾身想关上窗户,结果没注意衣袖把碗给带下地了。甜汤撒了……”慕亦彤抬起头来看着钱博文说,一脸无辜的样子。 荧光闪闪的恳切目光,看得钱博文一阵心软。甜汤没了就没了吧,慕亦彤的这份心他是领会到了。 钱博文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握住了慕亦彤的右手,又在她耳边低语道了声谢。 站在一旁的秋萍赶紧低了头不敢看,主子之前的温情她是不便侧目的。 慕亦彤适时表现出更加羞涩的神情,面上绯红一片,内心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 *************** 慕府主院,还没掀开厚重的帘子,就能闻见浓烈的药香。 自打李进良被判了流放,李氏再也未见过家兄,就连那天李进良被押出城门,她也没能去见最后一面。 说是最后一面毫不夸张,这一路万一有个天灾*,那就是生死永隔。 孙老夫人下了令,禁止慕亦婷去送别,更别提拖着病驱的李氏了。 李氏更加心痛不已,这么一打击,她的身体每况愈下,不论慕康成给她开了多少药,她喝下去都不见效。 丫鬟掀开帘子,侧身让慕悦音进了内室。 坐在李氏chuang侧正伺候喝药的慕亦婷一看来人,立马停了手,站起来怒目斜视道: “你来做什么?看笑话吗?” 慕悦音一脸无奈,这个嫡姐什么时候能把炸毛的性格收敛一下,这样下去找了夫家还不被别人生吞活剥了?! “姐姐,我是来看看太太的。那天老夫人说太太久病未愈,正好我昨日在医书上看到一则良方,想写来给太太过目。” 慕悦音也不想提是根据自己的医学知识想尝试一下,干脆说是从书上看来的好了。 “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惺惺!什么药方,我看别是害人的东西!”慕亦婷不假思索就驳斥。 本来闭目养神的李氏挣扎着坐直了,悠悠地开口道: “行了,别嚷嚷了。给三小姐赐座。” 道过谢,慕悦音坐了下来,懒理慕亦婷恶毒的目光。 “太太的疾病很大程度是心境的作用,我这次在药方里多加了几味凝神助眠的草药,应该会有帮助。” 慕悦音把药方递给秋香,温顺地解释。 李氏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病从何而来,慕悦音想表面上尽孝,她就乐得接受。 “真是劳烦三小姐了。我这病啊,看来是好不了了。”李氏皱着眉头说,满脸愁云。 慕悦音一时也不知该接什么话才好,总不能道出实情,说李进良是活该吗? 若不是牵扯到慕悦音,恐怕七王爷也没那么快就拿曹公公和李进良下手。 慕悦音心里想的是坏人总有天收,嘴里却只能道: “太太只要心放宽,病总会好起来的。” “心放宽?你说的倒轻巧,咱们李家出了那么大的事,还怎么把心放宽。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李家反正跟你也没甚关系。”慕亦婷跺跺脚,急道。 “姐姐误会我了……” 慕悦音想解释下,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太太,老爷请三小姐去书房。”是外面的小厮在门外高升喊道。 李氏本来就被她们吵得不行,干脆挥挥手让慕悦音去吧。 只是慕亦婷听了愤愤然,最近父亲对慕悦音的态度太好了,好像是找回多年不见的宝贝女儿般,哼,还不是因为七王爷! 慕亦婷心里想对慕悦音的变化不屑一顾,可难免失落时忍不住的羡慕。 慕悦音自然不知嫡姐的心里,行了礼就出了李氏的屋子。 她今天来也只是想试探下李氏的口风,现在没有李家的帮助,想再出手整她慕悦音,想必会难上许多,更别提她背后有萧逸这座大靠山。 唉,慕悦音心里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最怕的是看见大魔头萧逸,却又在慕康成的书房里看见这座大神悠悠然的坐在那里。 慕悦音揣测还是上次萧逸说的那件事,帮他诊治,成为他的专属医生。 难道他把这事直接跟父亲说了? 慕悦音不自禁地讪笑,脸也有些发烫。慕康成听到这句话该不会以为他们有什么私情吧? 不料慕康成一脸坦荡荡,看见慕悦音进来,笑容堆满了脸。 “悦音啊,王爷把圣旨口头传于我了。既然是圣旨,你该当全力以赴,替王爷诊病!” 慕康成就差点没当着萧逸的面直接夸自己女儿有多厉害了。 慕悦音低了头,犹豫道: “父亲,小女自知才疏学浅,恐怕难以胜任。” 没想到慕悦音会这么硬生生的拒绝,直把慕康成一句话憋在了喉咙口。 这个蠢儿!圣旨啊,那就是不容拒绝的!难道不知道违抗圣旨会带来杀身之祸的吗? “慕大人你看,本王之前说的没错吧?” 萧逸阴阳怪气的说话,像是在埋怨慕悦音无理取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王爷,您别生气,小女她必然是理解有误,怎么会无法胜任呢。她的医术我也是见识过的。” 慕康成就差没拍胸脯打包票了,慕悦音听了想翻白眼,这哪是坑爹啊,明明是坑亲闺女! ☆、89孩子 “回王爷,我不想胜任的原因,只是没看出王爷得了何病。”慕悦音满是诚恳地推脱,这个慕康成可千万把她往火坑里推。 “这个问题想必慕大人比本王更适合回答。”萧逸不是很满意慕悦音的态度,但又很高兴看见她犯难。 慕康成自当了太医院院使就开始为萧逸诊治,也算是很长时间,本以为在别人面前提及自己的病情,萧逸会略微难堪,没想到他完全毫不在意的样子。 可慕康成还是讪笑道:“老夫治疗王爷的病已久,但仍未能根治,实在惭愧。” “就连父亲都治不好的病,我更加无能为力了。”慕悦音趁着机会,抢了慕康成的话头,想把话说死。 孰料到,话音刚落,慕悦音就感觉头顶一片乌云压了下来。 萧逸似乎等不及慕悦音的话,直接走过来站在她面前。 “你不切脉,怎么知道我没病?” 就连慕康成听了也是频频点头,“悦音,给王爷诊断下试试。” 慕悦音太无语了,赶鸭子上架啊这是。 高大的身躯挡住她的视线,这时她再无人求救,慕康成巴不得就把女儿往王爷的怀里送了。 “还请王爷入座。”慕悦音深吸一口气,急忙退了一步说话。 萧逸老神在在地又坐回太师椅上,伸出左手,摊在椅子旁的高茶几上。 慕康成一个劲在给慕悦音使眼色,催促她赶紧上前。 “王爷脉象平稳,情绪也很稳定,恕奴婢无能,实在摸不透王爷的病情。” 慕悦音不是敷衍一通,萧逸的脉象确实无甚异常,起码在慕悦音的认知范围内,毕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临*症状。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慕悦音吞吞吐吐的模样让萧逸很是不爽,沉声问: “除非什么?” 慕悦音咽了下口水,开口说道: “除非王爷是脑子里有病。” “请王爷恕小女冒犯之罪。”慕康成吓得赶紧给萧逸跪下。 世上谁人敢当面指责七王爷的脑子有问题,这不是找死吗?就算是当今圣上,知道七王爷生了病,也从来不直接提到病情。 慕康成等一帮太医院的老庸医,自然也是讳莫如深。一则是因为避讳提到皇族的疾病,二则是根本不知如何医治萧逸的病。 “你说我脑子有毛病?”萧逸把手收回到长袖里,似有似无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准确的说应该是精神方面的疾病。”慕悦音下定决心把话一股笼统说清楚了。 慕康成眼看着萧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十分害怕突然会发作起来。 只见他不顾萧逸有没有喊他起来,自行爬起来拽住了慕悦音的胳膊,啰嗦着说: “依据王爷之前的病症,确实可以推断出根源在脑子里。不妨听小女仔细解释,是否合理。” 慕康成关键时刻还是维护着慕悦音,着实让她感动了一下。 轻轻挣开慕康成的手,给了父亲一个感激的眼神,慕悦音前行一步,也不惧怕,直视萧逸,平缓说道: “若是传闻属实,王爷曾经在某个瞬间失去正确的判断,导致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行为,”慕悦音停顿了下,发现萧逸并无阻拦的态度,继续说道: “比如做出伤人,毁物等一些情绪失控的事情。这就可以简单判断为躁狂症。属于精神疾病,头脑意识完全不能自控。” 慕康成突然明白了,慕悦音说的完全有道理,七王爷就在成人礼那天晚上突然变得狂躁起来,才杀伤了不少人。 那天亲眼作证的人早就不知不觉消失,慕康成也只是听闻,并不能拿出实证。但听闻此事的太医们, 根本不觉得王爷得了什么病,只是认定他为疯子。 慕康成不敢随便点头,颇有眼色看萧逸的反应。 没料到,萧逸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恼怒,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不像开玩笑地说: “若本王告诉你,传闻是真的呢?” “那么王爷就是得了此病,且不仅有我刚才说的那些症状,发作时还有可能胡言乱语,病人也会产生幻觉等症状。” 慕悦音前世在医院见过不少这类患者,平常丝毫察觉不出病人有任何异样,一旦被激怒,有的人就像疯狗一般到处咬人伤人,有的则会自残,更有的产生妄想,做出一些不堪想象的事情。 “那为何之前慕大人不知道本王得了此病呢?” 萧逸并没有对慕悦音的描述心生不悦,反而很是好奇。 “这……只能说明老臣才疏学浅。”慕康成低了头,小声回答。 “哈哈,你行医这么多年,竟然自诩才疏学浅。还不如一个黄口小儿!” 萧逸大笑起来,对慕悦音的判定没有驳斥也没赞同。 “回王爷,这种疾病经常被忽视,只是因为大多数认为狂躁是病人自己的性格,根本没考虑过它可能是一种病。”慕悦音已经尽可能解释的通透了。 慕康成也点头,如今听了这番话,他才茅塞顿开。 “不知该用何药物治疗?”一直给王爷开安宁养神的药方,也没见有任何疗效,只不过他也没见着萧逸犯过病啊。 “父亲可否将之前给王爷开的药方给女儿看看?”慕悦音倒不客气,伸手就要方子。 慕康成可不敢随便乱给,抬眼请求萧逸的指示。 得到萧逸点头允许之后,才从书房的柜橱里掏出一扎药方,递给慕悦音。 慕悦音扫了没两张就把药方放在一边,很有把握的说道: “这些方子没什么不对,倒也没什么正确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慕康成以为慕悦音是在逗人玩呢,什么叫既不对又不正确。 萧逸一听也勾起嘴角,显得很有趣的样子。 古代中医本质是内在调理,而现代医学可以从脑神经功能补充多巴胺等元素的含量来修复脑神经,慕悦音自然是无法做到了。 “药方都是调理身体安神的草药,不会对人身体造成伤害。但若想治好王爷的病,不让其反复发作,还需要不间断的心理治疗。” “什么是心理治疗?”新奇的说法让萧逸和慕康成不约而同问出声。 慕悦音顿了顿,这时望向萧逸,低头说道:“要从第一次发病的原因找起,然后再刺激病人的神经,每次发作时缓解病人情绪,如此反复治疗,才有效果。” 慕康成明白了,这是利用发病原因,然后根除这个原因给脑子带来的阴影。 只不过,难点在于,第一次发作的原因啊…… 慕康成也低下头不敢吭声了,过了好久,只听见太师椅上一个声音传来。 “那以后就劳烦三小姐了。” 短短的一句话,萧逸说完就走了,头也不回。 这什么意思?慕悦音看着他的背影,真是无语凝噎。 慕康成抬起头来,叹了口气,对慕悦音说: “你小小年纪有这番见识实属不易,圣上有旨也不得违抗,七王爷颇得圣上喜爱,这么多年一直寻求良方想治好王爷。如今,你只得全力以赴,无需顾及太多。” 这意思就是她还是得配合萧逸的指示,他随便使唤她? 拜托,慕悦音一点都不想啊,可是慕康成那表情明明就是在说,老夫也帮不了你啊…… *************** 成为七王爷的专属大夫,这事慕康成自然没有大肆宣扬,王爷的事还轮不到他说三道四。 慕康成也考虑过名声问题,想到慕悦音马上就要办及笄礼,然后就要与人议亲,过早与外男接触太多,恐会影响她的声誉。 所以一时之间,知道此事的人所有都避而不谈。 慕悦音回到秋风院后,心情十分复杂。自己恐怕是将七王爷的病症说得太正确了,萧逸听了没有反驳,那说明他真的有躁狂症。 这个病症麻烦的地方就在于,不知何时病人会发病啊。 她身为闺中子女,本来行医就有诸多不便,难道还要随时等着萧逸发病,再前去为他诊治吗。 越想慕悦音越烦躁,连着几天都异常烦闷。 不过幸好主院这几天安静不已,管事们现在都跟老夫人孙氏禀明事宜,让李氏能精心养病。 慕悦音也尽量不去李氏跟前请安,一般都在老夫人那里熬到快晌午,才回秋风院歇晌。 慕亦婷也消停得很,在老夫人那里请安时,只是冷淡地看着慕悦音,没有过多的言语相冲。 这天慕悦音刚歇晌起来后,夏荷就掀了帘子进来。 “小姐,阮姨娘派人过来邀您过去喝下午茶。” 慕悦音正要拿起医书翻阅,听闻就停了手疑惑道:“阮姨娘?她有何事找我?” 喝茶这种借口也就是哄骗夏荷这样的小丫头,必定是有事相问。 阮姨娘,慕悦音也只是在上次李氏办的赏花会上见过一次,身形小巧玲珑,小家碧玉非常温顺的模样,站在李氏一旁完全不说话,如果跟她说话,还会露出怯弱的表情。 对了!阮姨娘刚怀孕不久!那天慕悦音在孙氏屋里还听见孙氏吩咐赵嬷嬷让厨房多置办点补品,还提到阮姨娘这是第一胎,加上身体不好,需要格外小心。 慕悦音猜测可能需要她去给阮姨娘看看胎象,遂换了衣裳赶去阮姨娘那里。 这李氏做事也真够绝的,也不知是不是慕康成根本就撒手不管,姨娘们住的院落统统都离主院很偏远,而且设施也较为简陋,门口连块牌匾都没有。 慕悦音粗略扫过几眼,发现这个阮姨娘的境况相对而言并不是很好,起码谈不上锦衣玉食。 心里叹了口气,李氏在后院的把控上还是较为严格,根本不给姨娘争风吃醋的机会,每个姨娘的待遇都是相同。 慕悦音不禁想到这副身体的生母苏姨娘,夏荷有提到苏姨娘是因常年疾病得不到救治,就这么香消玉殒的。 慕康成身为一名大夫,竟然他的姨娘生病得不到救治而死,真是天大的笑话。 慕悦音不能肯定李氏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但想来内里必定不是很光彩,有生一日,她一定要调查清楚苏姨娘的死因。 通传了一声,就有丫鬟引路将慕悦音带进了阮姨娘的屋子。 映着荷叶莲莲的淡绿色屏风陈在正中央,凸显出内设的清幽典雅,相比较李氏主院的雍容华贵,阮姨娘的心思更加沉静安宁,从屋内的摆设和桌案的一摞书就能看出来。 看见慕悦音一进来,本来靠在榻上的阮姨娘立即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相迎。 “姨娘怀着胎儿,小心为是,不便下来迎接我。”慕悦音急忙上前扶住了阮姨娘的一只胳膊。 “没关系,月份还早也不用过于担心。老夫人和老爷都赏赐了不少安胎的汤汤水水,我没有那么金贵,反倒是旁人比我紧张。” 阮姨娘比想象中的开朗大方,拉着慕悦音坐了下来,紧挨着说话。 “姨娘看着气色不错,有宽慰的心态确实是好事。”慕悦音不是恭维,确实察觉出阮姨娘的变化,应该是这胎儿给了她底气,让她如今脊梁挺拔不少。 慕家除了慕奕弘这个嫡子,就无男儿了,所以慕康成才很重视阮姨娘这一胎。这里的男人谁不希望子孙满堂,尤其是儿子,越多越能延绵家族的兴盛。 “我刚还偷偷看书呢,老爷让我少看书,说看多对孕妇的眼睛不好。” 阮姨娘这胎还未满三个月,大家都小心翼翼。 慕悦音点头表示理解,终没忍住问道: “姨娘是否有事需要我帮忙?” 阮姨娘一听立即不好意思掩嘴笑了,嗔道:“三小姐说笑了,哪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我也是冒昧相请,那次太太的赏花会上见过三小姐,没能说上话,觉得可惜,所以看今日天气不错,让人喊了三小姐来坐坐。” 说完还扯了慕悦音的手问:“是不是太唐突了?” “姨娘说哪里话,跟我不用那么客气,我还以为姨娘身体有所不适,让我来看看呢。”慕悦音摇摇头,也回以温婉的微笑。 “对了,真的不能随便邀请大夫,差点忘了三小姐医术高超,大家都在传呢。又是治好了谁的眼睛,特别神奇。” 慕悦音倒是挺喜欢阮姨娘的性格,直率的话一溜烟的往外跑,还真的没把她当外人。 “哪有,略懂一些皮毛,都是外面传的太夸张。” 自然是有传闻说慕悦音是华佗再世的,让她听了直汗颜。 阮姨娘招手让丫鬟给慕悦音上了新茶,“这是今年新的碧螺春,你尝尝。我现在的情况不常喝茶。” 孕妇少喝茶为妙,慕悦音这点也是懂的。接过泡开的碧螺春,果然清香扑鼻。 又有丫鬟上前递给阮姨娘另外一碗暗红色汤水。 “这是什么?”慕悦音看阮姨娘闷头就喝下去,不免问道。 待一口气喝完,又含上一颗蜜饯,阮姨娘才接话说: “我前两天碰到了桌角,腿上肿了大包,太太让大夫给我开了活血散结、消肿化瘀的药。” 慕悦音听闻后也叮嘱了阮姨娘几句,磕磕碰碰最容易出事,还是小心为妙。 阮姨娘刚想夸慕悦音贴心,突觉腹部一阵绞痛,顿时冷汗直往脸上冒,猛地心里跳得格外厉害。 “三小姐,我肚子疼……” 慕悦音看着阮姨娘紧紧抓住她的双手,突然发白的脸色,还有痛苦扭曲的表情,心里喊道不好,千万别是她想的那种情况! “快扶姨娘去*上。”慕悦音急忙招了丫鬟前来。 待丫鬟把阮姨娘扶住躺平后,慕悦音小心将阮姨娘侧了下/身,发现并没有流血的迹象。 看来还来得及,“安胎的药呢,有么?”慕悦音急问伺候阮姨娘的丫鬟。 那个小姑娘吓得嘴巴直哆嗦:“有,奴婢去拿……” 慕悦音俯下身,宽慰着阮姨娘,看着她紧闭的双眼,知道她此时十分害怕。 “姨娘不要害怕,吃了安胎药就不疼了。” 也不知是慕悦音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真的安胎药立即见了,喝下药的阮姨娘过了半刻钟,腹疼的情况有所缓解。 双手不再紧紧护住腹部,眉头稍有舒展,脸色也没刚才那么苍白。 慕悦音深出一口气,这要是在她面前出了任何事,真是怎么都解释不清。 “我怎么喝了那碗药就腹疼,会不会是药有问题?” 阮姨娘撑着身子,忍不住望着慕悦音,急切的询问。 慕悦音知道这下逃不了,干脆又招来刚才的丫鬟,让她把厨房熬的药渣子,还有大夫给开的药方一并拿了过来。 药方子先送了过来,慕悦音仔细一条条对照,没错啊,都是活血化瘀的止疼药,剂量也是刚好,孕妇不能过多用活血的药,所以剂量都是很小,怎么会一喝下去就疼痛难忍。 “田七,丹参……”慕悦音用手指头一项项排查药罐子里的渣滓,对着药方辨认。 翻来覆去对了好几遍,慕悦音就沉默了。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阮姨娘疼痛消除不少,幸好没有见红,不然就得让人去请老夫人来了。 “嗯,多了一样。”慕悦音肯定的说道。 “什么?”这药罐子里的药果然有问题! 慕悦音深吸一口气,说道:“红花。” 红花是什么大家都清楚,之前慕悦音看见丫鬟递给阮姨娘的暗红色汤药时,就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那颜色红得诡异。 而且总觉得闻到一丝奇香,并非普通药材的香味。 阮姨娘一时头昏眼花,若不是卧在榻上必定摔倒在地,恨恨道: “是谁,是谁要害我,要害我肚里的孩子!” 红花是会让人滑胎的,所以阮姨娘一直很小心,不敢随便喝乱七八糟的汤汤水水。 是了,这活血消肿的药是太太让大夫开的,是太太给的! “太太,太太她竟然……”阮姨娘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慕悦音完全听明白了。 心肠狠毒到对他人腹中的孩子下手,慕悦音联想到李氏之前对自己做的,不由地万分憎恨起来。 “不行,我要去告诉老夫人,不然我们母子就没有活路了!” 阮姨娘挣扎着要起来,被慕悦音拦住了。 “姨娘身体刚遭受巨大打击,该好好休养为先。”慕悦音一脸的诚恳,让阮姨娘暂时冷静了下来。 “李氏不得好死,我不会就此罢休的!” ☆、90处置 阮姨娘喝了药,虽嘴巴上还念念不忘咒骂李氏,可熬不过药力的作用,睡了过去。 一旁伺候她的小丫鬟满脸的尴尬,说:“姨娘只是一时的气话,还请三小姐别往心里去。” 慕悦音点头理解,出了这样的事,饶是平常再温顺的女人也会气急攻心。 难道真的是李氏做的?慕悦音一下也下不了定论。 这时正好有人在屋外请慕悦音去老夫人那里,说是孙氏听说了阮姨娘发病的事,很是担心,叫慕悦音过去问话。 风声走漏的还挺快,这才一盏茶的功夫,老夫人那里就知道发生了啥事,这下应该整个慕府都知晓了吧。 慕悦音起身之前让夏荷把刚才的药罐子还有药渣全部收好,一并带去给老夫人过目。 无凭无据,就依照阮姨娘一人之言,老夫人也难以判定。 “老祖宗,您千万不能听信小人之言,母亲一直卧病在chuang,根本无暇照看后院,而且她也毫无理由要加害阮姨娘,母亲现在心中郁结难消,您一定要还母亲一个公道啊。” 是慕奕婷的声音,慕悦音刚走到老夫人宅院的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她替李氏伸冤的话语。 这意思就是说阮姨娘的话是小人之言,李氏有嫡子慕奕弘,不可能让阮姨娘的孩子流掉。 “幸好阮姨娘的孩子没事,多亏了有悦音在场,救回孩子一命。” 孙氏没有直接应慕奕婷的话,正巧看见慕悦音进来了,就拿她当话茬子。 “阮姨娘的情况如何?”孙氏一脸关切看向慕悦音,而慕奕婷狠戾的目光抛向慕悦音。 “吃了安胎药已经睡了,并无大碍。” 慕悦音一边回答,一边让夏荷把药罐药渣递给赵嬷嬷。 孙氏不解地问:“这是?” “回老夫人,我在阮姨娘喝的药里发现红花。她喝完就腹痛,然后我就用之前大夫开的安胎药让阮姨娘服了下去,亏了保住孩子,不然……” 慕悦音也没说别的,只是说发现了能致落胎的红花。 孙氏紧锁眉头,表情肃穆,站在一旁的慕奕婷还想说什么,被她一挥手挡住了。 “拿下去让大夫查下,是否有红花。”孙氏吩咐着赵嬷嬷。 没有等多久,赵嬷嬷就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刚掀开帘子,就冲进来禀报说,大夫已经确认,这里面确实有红花。 “一会儿老爷下了朝,老身都不知如何跟他交待!” 出了此等事,孙氏掌管后院也有责任,阮姨娘本来就应被好好照料,却在孙氏的眼皮子底下,差点小产! “搜查整个后院,必定能找出下毒手之人。这次红花的剂量不大,想必那人买了不止这些。” 药铺里的药材都是一整包的卖,不可能就只有刚用掉的那些,必定还有没用掉的。 慕悦音也是合理推断,如果阮姨娘早就喝过掺杂了红花的苦药,孩子早就没了。 没想到下毒之人第一次出手,就恰逢阮姨娘邀请了慕悦音,机缘巧合让作孽无法得逞。 “怎么能搜所有人?难道所有人都是加害阮姨娘的凶手吗?我看得从阮姨娘身边伺候的丫鬟们下手。” 慕奕婷愤然道,她不想孙氏大发雷霆,然后派人查到李氏那里。 慕奕婷只是出于本能替李氏辩驳,从来没有深层次上想一下,是否这事真的跟李氏没关系。 这时听到慕悦音的建议,又怕万一真的跟李氏有关,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慕奕婷就想拦着孙氏按照慕悦音的话来。 “大小姐说的有道理,搜查后院所有人的屋子,可能会造成恐慌,而且会让下毒之人有机可趁,届时偷偷将毒药转移。老奴看先从阮姨娘屋里查起,说不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赵嬷嬷经验丰富,呆在孙氏身边这么多年,看过不少肮脏事,今天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完全取决于孙氏的态度了。 想大查那就是在府中搅得天翻地覆人人自危,想小事化了,就找阮姨娘身边的小丫头做替死鬼,打发出府了事,堵了悠悠众口。 幕后黑手究竟是谁,有时候也没那么重要。 孙氏一语未发,只左手摩挲着佛珠,右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 “早猜测老夫人会严惩此事,我已经将伺候阮姨娘的丫头给带来了,她应该有话要禀报给老夫人。” 打破沉默的当然是慕悦音了,放佛料到会有此情此景一样,让夏荷把那丫头带了进来。 慕奕婷想阻拦,倒真找不到什么借口,而且也不知这丫头会说出什么话来。 人都带来了,孙氏没有不审的道理,点头示意让这个叫不出名字来的小丫头回话。 这丫头估计也是头一次来老夫人屋里,吓得六神无主,磕了头趴在地上不敢吱声。 “你有话边说,低着头不说话装哑巴吗?!”慕奕婷没好气的斥责。 孙氏像是习惯了慕奕婷的嚣张跋扈,这时候也任由慕奕婷随意叫骂,还是慕悦音站起来,走到那小丫头的身边。 慕悦音弯下腰,轻拍了她的后背,鼓励她把实情告知大家。 “你别怕,老夫人在这里呢,她能为你做主。你只要将之前跟我说的话,再复述一遍给老夫人听就没事了。” 话说到慕悦音来之前,吩咐夏荷拿药罐时,发觉门口一个小丫头慌里慌张、探头探脑的样子,就把她叫住了。 许是看见慕悦音待阮姨娘好,喂她吃安胎药特别让人安心,那小丫头就支支吾吾对着她说了一番话。 慕悦音神色一暗,没有多想就决定让这个丫头跟着,老夫人那里可以给个交代。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孙氏不再沉默,展现出一家之主的气势。 那小丫头又磕了一个头,这才说道: “那天太太给姨娘请的大夫开了药方,我就去拿药,路上遇到秋香姐姐,她让我把药方给她,说太太吩咐下去了,直接从公账上取钱。于是秋香姐姐拿了药方替我取了药,然后,然后今天姨娘喝了那个药,就差点……” 丫头小声啜泣起来,姨娘出了事第一个责罚的必然是她,药是经过她手的,所以这时候她必须站出来澄清。 “你胡说!太太怎么可能让从秋香姐姐去拿药,你这意思就是太太指使的了?下贱的东西,让你胡说八道!” 慕奕婷二话不说冲上前去,抬手就给了小丫头一个巴掌,用劲之狠辣可见一斑,小丫头的脑袋被打得歪到一边,右脸上马上浮现一个红红的掌印。 “你这是做什么,我屋里还轮不到你教训下人!” 孙氏扶着拐杖站了起来,朝慕奕婷严厉斥道。 “老祖宗,我,我只是看不过去,这些下人毫无证据就胡乱栽赃,今天是说秋香给的药让阮姨娘差点小产,明天岂不是要说太太杀人了?” 慕奕婷有点慌不择路,她也知道自己的立场太弱了,只能从声势上吓唬住别人。 “是不是胡乱栽赃,让当事人来对质不就好了?” 慕悦音这是开口道,她实在看不过去慕奕婷这么随意打骂下人,放佛别人的生命在她眼里毫无价值。 慕悦音还有点纠缠到底的架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人证物证,她还偏不相信,李氏的所作恶行能逃脱世人的眼睛。 “老夫人,请慎重。” 赵嬷嬷一看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妙,按照她对老夫人的理解,这次老夫人恐怕要清理内宅了。 本想出言阻拦,又怕惹怒了老夫人,赵嬷嬷只得不轻不重的提醒。 要说这赵嬷嬷虽是孙氏的人,但平常得了李氏不少好处,她自家亲戚也能在慕家的庄子上当管事,得益于李氏的照顾。 所以这个紧要关头,赵嬷嬷赶紧让人去通风报信。 “简直荒唐!荒谬!”孙氏气愤地将拐杖跺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慕奕婷等人都吓了一跳,噤了声再也不敢说话。 “老夫人别生气,气坏身体就得不偿失了。”慕悦音满脸关切,急忙说道。 孙氏听了缓了一口气,这才冷静下来。 “去把那什么秋香叫过来!” 老夫人的命令无人敢违抗,马上就有小丫鬟跑去主院找人。 “老祖宗,这是怎么了,丫鬟们犯了错直接拉出去打一顿,何必还兴师动众叫过来审问?” 人还未到声先到,敢这么跟孙氏说话的也只有一人了。 秋香扶着一身病躯的李氏缓缓前来,帘子刚掀开,李氏就看见孙氏一脸怒容正襟危坐。 慕奕婷想要上前来扶李氏,被她一个眼神警告住了,慕奕婷赶紧收回想要伸出的手。 这是在孙氏的屋子里,慕奕婷这时候太过明显的动作,都会惹孙氏反感。 “你病了就别乱走动了,我不是让人只喊秋香过来问话吗,怎么你也来了?” 孙氏嗔怪李氏,让赵嬷嬷扶了李氏坐在上座。 “是想着很久没来给老夫人请安,实属不对,老夫人不会怪罪于我吧?” 李氏完全是撑着病体来的,硬撑着还不忘说笑。 “养病重要,这个家以后还是要靠你。” 表面上孙氏这话听起来是颇为关切,李氏是慕家的顶梁柱,但实际上是在说,你该回去好好养病,今天这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不知老夫人喊了秋香是要问什么呢?”李氏一脸迷茫的问。 慕悦音十分佩服李氏佯装无事的模样,相信她来的路上一定猜到是何事了,慕府这么小的四方天,有什么能瞒过当家主母呢? 另外,慕悦音也敲定李氏不敢跟老夫人硬碰硬对撞,毕竟那是她婆婆。 “让那个丫头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仍跪在地上的阮姨娘的丫头听了吩咐,又当着李氏的面,把秋香给了她有毒的药之事再复述了一遍。 秋香立即跪了下来,嘴巴里只喊冤,求老夫人做主。 熟料到,李氏却“嗤嗤”笑出了声,惹得众人异常疑惑。 “老夫人,您不会相信这个小丫头的一面之词吧?秋香只是领了我的话,让阮姨娘去公中支银子,毕竟她怀了孕,又磕到了桌脚。” 李氏似有似无的目光扫过跪着的丫头,更是扫过在座的慕悦音。 接着说:“药方子不知三姑娘见过没,可是按照大夫开的药方毫无差错的领药的?” “药方确实没错,但秋香给的药里却多了一味红花。太太应该知道红花的作用吧?”慕悦音当即顶了回去,想利用她转移注意力?做梦! “知道又如何,难道就凭她说是我们放的红花,那就是了么?三姑娘,未免也太果断了吧。” 李氏讥讽道,就凭这么三言两语,还能定她的罪,简直可笑。 “我没有胡说,那天,秋香姐姐也穿着今天这身衣裙,她还说,我不到处多嘴,好好照顾阮姨娘,以后就把她的新衣裳让给我穿……” 跪着的丫头就差发誓了,话里全是指认秋香的错,如果不是有问题,为何要用新衣裳来贿赂她,照顾姨娘不应该是丫头的本分吗? 所以当秋香那么说后,小丫头就留了个心眼。 直到阮姨娘腹痛,小丫头才幡然醒悟,明显就是药被动了手脚。 因为阮姨娘开始吃的药并没有问题,今天喝的那副是秋香亲手给她的。 “你给我闭嘴!慕府岂能容得下满嘴胡言乱语的人,来人,还不赶紧给我把她丢出去!” 李氏搭在椅把上的手指泛白,脸色比进门是更加惨白,可是还是盛气凌人。 有两个嬷嬷进来,正要把跪着的丫头押下去,却被一声怒吼震住了! “都给我住手!” 孙氏气得站直了身子,握着拐杖的手一直在发颤。 “老祖宗,可不能由得这帮下人无法无天!” 李氏还在一旁添油加醋,就连慕奕婷也轻声附和。 “都给我闭嘴!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孙氏大发雷霆,实在听不下去嗡嗡嗡的吵闹声。 “秋香,你现在是否认有这回事了?阮姨娘的药你没有碰过?”孙氏严厉地审问。 秋香再次摇头求饶,一口咬定是那个丫头胡乱栽赃。 双方正咬得难分难解,只见一个人,却不是赵嬷嬷,走到老夫人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哼!你还敢狡辩?刚已经从你*底下搜出了这个,呈上来!” 孙氏对刚才的下人说,只见她掏出了一包药,不是别的,正是红花。 秋香立即吓得瘫软在地,嘴里也不再嚷着饶命了。 她猛然抬起头,恳求的目光望向李氏,放佛在跟她求助。 “你好狠毒的心,是谁给你的胆量让你加害府上的姨娘,加害慕府的子嗣!愚蠢狠毒的女人,来人,给我拉下去打一顿丢出府去!” 原来孙氏也不是无知愚蠢之人,好听的话说都会说,谁都觉得自己冤枉。所以她就偷偷命人去翻了秋香的屋子。 李氏一听到孙氏召唤秋香,就立即带了人前来,孙氏的丫头就留在了后面,趁人不注意,去了秋香的屋子,真的还找到了那包红花。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秋香再无反击之力。 李氏一时也语塞,这时不论她说什么,都是在给自己身上泼脏水。 “老祖宗,万一是个误会呢,会不会有人把那药放到了秋香的房里。其实凶手另有其人呢?” 只有慕奕婷还在为秋香找借口,因为她看到李氏满脸的难色,秋香是李氏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如果这就被打一顿,说不定还没等丢出府,命就去了半条。 孙氏嘴上不停,眼神却是扫过李氏,警告般的眼神让李氏心里一惊。 “究竟是不是误会,有人心里有数。老身吃斋念佛多年,算是看透了这些事情,我们慕家身为名医世家,决不能让龌龊事情败坏了门风。今天算是给一些人警告,我就不责打任何人。也是看在老爷的面子上,毕竟阮姨娘的孩子没有出事,这算是给孩子积德。” 孙氏一通话说完,又吩咐道: “我知道太太心里会不快,但秋香今天是必须处置的。这样的歹心如何还能留在你身边伺候?就拿回死契,逐出府去吧。” 秋香自小卖给慕府签的是死契,被逐出府去听上去命是保住了,但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出路了,谁家敢用被慕府丢出去的丫鬟。 李氏听到最后孙氏的决定,咬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眼睁睁看着秋香被下人拖了出去,她是硬忍着。 孙氏说不定早就怀疑自己了,但这事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秋香是她的一等丫鬟,做任何事没有李氏的指示,肯定不敢做。而且红花的价格也不便宜,要想不让慕府的人发觉,肯定不能在自家的药铺购买。 秋香最近这阵子借着给李氏拿药的借口,确实出府过好几次,这有好多人看见了。 孙氏虽然没有明说是李氏的主意,但她也不发落李氏,纵使像给足了李氏面子,在众人看来还是狠狠打了李氏的脸。 刚恢复管家不久的孙氏,就处置了李氏的一等丫鬟,这让李氏病好以后再如何立威。 “太太还是需要精心养病,后院的事情就别太操心了,回头我这里出一个一等丫鬟给你。” 处置完秋香,孙氏最后还叮嘱了李氏几句。 用孙氏的人做她的一等丫鬟,李氏顿时觉得放佛回到了刚加入慕府的时候,那时她还是生涩的新媳妇,什么都被孙氏拿捏着。 好不容易媳妇都快熬成婆了,一下子又把李氏打了回去。 这种落差比损失一个丫鬟还让李氏觉得难以忍受。 想到造成现在局面的罪魁祸首,李氏不得不望向坐下下首那得意洋洋的慕悦音,如果不是她出手,就没有阮姨娘唱戏的份了! 李氏恨得不行,看着慕悦音的眼睛都红的要滴出血了! 慕悦音却佯装没有看见,抿嘴喝了口茶,才缓缓扭过头来,似乎才发觉李氏的目光,笑着对她说: “上次我给太太的药方不知吃的如何了,如果不够的话,我再帮太太多开几副。” 李氏勾了嘴角笑了笑不说话,吃慕悦音开的药,还要多开几副,这不是咒她永远不好么! 顿觉不适辞别老夫人回到了主院,李氏换了衣裳刚准备歇下,就有人急冲冲的闯了进来。 李氏还以为是丫鬟拿药进来给她喝,没想到,一个巴掌就直接扇了过来。 ☆、91及笄 李氏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来人直接扇了一巴掌,顿时眼前冒金星,再加上本来身体就虚弱,一下子竟然头晕眼花起来。 有丫鬟上前赶紧扶住李氏,才让她不往后仰了去,却被慕康成一声喝下: “都给我出去!” 丫鬟们似是很少见到老爷发火,尤其是在太太这里雷霆震怒,一下子竟然呆住不敢动。 还是李氏捂着脸,虚弱地说:“都出去吧。” 慕康成甩了长袖,冷哼一声,面色不善,怒气十足。 “老爷这是为何?嫁给你这么多年,何时受过这个气,如今你竟然动手打我……是欺在我无兄长相助了么?” 李氏委委屈屈的低泣起来,当着下人的面给了她一巴掌,这让她颜面何存。 “你又提娘家做什么!你以为若是你兄长还在,今日之事你就无错了么?!” 慕康成怒目相视,她竟然毫不知错,还在那儿提什么娘家。 他们李家已经让他在朝堂抬不起头来了,太医院院使走哪儿都有人在背后议论,他这个职位是不是也是通过贿赂曹公公得来的,又说李进良同曹公公走那么近,他慕康成自然也受益颇多。 这些话慕康成又该跟谁去诉苦,谁又会相信他! 回到家中,李氏不仅没能体恤慕康成在外的心情,整日忧愁满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慕家出了多大的事故。 丈夫健在,子女还须教养,她李氏每日偏偏以泪洗面。 慕康成也不是毫不讲理,有心疼李氏的一面,开了诸多药方让李氏服下,这毕竟是心病,结果李氏还是无法走出来。 慕康成只能等着,但这一等就是阮姨娘怀孕了。 慕康成能不高兴么,果然是日日夜夜关切着阮姨娘,自然将李氏抛之脑后了。 本以为相安无事,结果今日刚回府,就听管事的跟他禀报阮姨娘差点小产,而凶手竟然是李氏身边的秋香。 相关人等已经由老夫人处置了,那慕康成只有怒气凶凶的跑来责骂李氏了。 “我没错,我有什么错?我错就错在,整日念叨着老爷为何不来看我一眼……” 李氏越哭越大声,她也不再顾及颜面,大吵大闹一番也是她应得的权利。 “你扯旁的做什么!母亲已经查清楚了,是你身边的人下毒,你难道毫不知情?!身为当家主母,竟然存了这样歹毒的心思,有了奕弘,你就不想我有其他的孩子吗?” 慕康成气得直哆嗦,手上想抓个什么茶杯摔在地上,但楞是没找到。 “老爷已经在心里认定是我做的这事,那我再解释还有何用?” 李氏哽咽道,浑身有气无力瘫坐在榻上,闭了眼睛不想再去看慕康成。 慕康成也是想从她嘴里亲口听到说不是她做的,都是秋香自作主张,可是现在李氏这幅样子这个态度,让他再也无法问下去。 “好,好,阮姨娘你也别再见了,少管这家里的事。” 慕康成刚一脚踏出门口,又扭过头来说道: “还有悦音的及笄礼,交给母亲操办。对了,奕婷的婚事,人选我会和母亲商量的。” 李氏这才睁开眼看向门口,人早就走远不见了。 慕悦音的及笄礼她本来就不想操办,可是慕奕婷的亲事,那是她现在最为关切的了,竟然也轮不到她做主? 想到这里,李氏的心中不由一阵绞痛,这简直要了她的命啊。 慕奕弘已经到了入学的年纪,都由慕康成自己盯着,课程排的很满,更少有时间到后院来。 而且因为李氏患病,老夫人就做主别让慕奕弘去打扰母亲了。 这么一想,李氏已经很久没见到亲儿子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将原本拥有的一切拱手相让,如果阮姨娘生下儿子,那就会威胁到慕奕弘,这点李氏是决不允许。 李氏撑着chuang榻,想着自己决不能坐视不理,一定要先将病养好了,再把官家权收回来! ************** 那晚在主院慕康成扇了太太的事传遍了整个慕府,老夫人那边自然也听说了,却没有任何说辞。 “是该清醒清醒。”老夫人只是对赵嬷嬷说了这么一句。 赵嬷嬷心里有点发憷,最近行事皆小心了起来,也不让亲眷上门来找太太,生怕被人发现她贪用公中银钱的事。 孙氏自不会主动去挖掘这些,每日仍旧吃斋念佛,听各位管事来禀报然后做下指示。 然后需要操办的只有两件事了,其一就是慕悦音的及笄礼,其二就是为慕奕婷说亲。 不同于往代女子的及笄礼办在十五岁或者成亲之前,提前到十三十四岁办是后来兴起的风俗,为了让女子能提前说亲,有更多的选择。 慕悦音马上也要十四岁了,慕康成之前也交代了几句,这事情自然就落在孙氏的头上。 及笄礼倒是小事,且有钱夫人和沈夫人自告奋勇来当慕悦音的赞者,那只要过程准备妥当,自会顺利。 唯一让孙氏脑袋疼的,就是慕奕婷的亲事了。 照理慕家已经出了丞相府的少夫人,会让上门说亲的媒人更多才是。 问题就在于,李氏之前为慕奕婷参谋的都是三四品官员家的嫡子,后来慕亦彤衣橱嫁,她就把这些说亲统统否决了。 还说什么慕奕婷必须得找一个比丞相府的公子更好的夫婿。 倘若依照这个标准,也只有勋爵伯府这等家世才能配得上慕奕婷了,所以一下子门可罗雀起来,找李氏说亲的消失殆尽了。 慕奕婷看情况有点着急起来,她也想嫁个比慕亦彤更好的,可是都没人来说亲,再这样下去,岂不是就要成为老姑婆了。 李氏倒不担心,宽慰女儿说只是时候未到,让她再等等。 这下轮到老夫人头疼了,她也在怀疑是不是慕亦彤一下子把门槛太高了,要找到合适的,双方又满意的,还真是不容易。 这天,慕奕婷待在屋里百无聊赖,李氏那边也不让她去看,母亲只发了话说精心养病,让她专心学女红。 面对着一大副红色牡丹绣面,慕奕婷一针针地往下戳,连扎错地方了都不知道。 正无聊地要摔了针线发火,春红急急忙忙跑了起来,差点撞翻了慕奕婷面前的椅凳。 “慌什么慌什么!你这丫头,我看你是找打!” 慕奕婷果真抬起手来要给春红教训,却被春红的话震慑住了。 “大小姐,不好了!老夫人那边有消息了,今天有人来给小姐说亲了。” 慕奕婷喜上眉梢,嘴上嗔怪道: “蠢丫头,有人说亲是喜事,你怎么说不好了,真是没脑子。” 春红被噼里啪啦责骂一通,万分委屈,支支吾吾道: “赵嬷嬷派人来说,好像老夫人很满意,说要等老爷回来后再商量。我看只要老爷同意了,那这门亲事就成了。” 慕奕婷不住点头,却也露出了小女人羞涩的样子,想到马上成亲,就能比慕亦彤更加风光,到时候慕悦音也羡慕的要死,能让她大胜一回。 “你快说说,是哪家的公子爷?” 慕奕婷掩饰不住的喜色,刚才的无聊一扫而空,就差拉了春红的手说话,毫不知道羞涩。 “这,小姐听了可千万别生气。” 春红还在那里吞吞吐吐似乎不知道怎么告诉她才好,让慕奕婷一阵怒火。 “你是不是见不得我过得好?!” 掐了几下春红早已青紫一片的胳膊,春红才说道: “是孙家的少爷。孙家的庶长子。” 绣品哗啦一声被掀翻在地,椅凳也被慕奕婷踢得东翻西倒,一看慕奕婷就是气得不行。 “你有没有听错,赵嬷嬷的人是这么说的?老祖宗她答应了?” 慕奕婷不敢相信,自小疼爱她的老祖宗竟然要把她许给孙家那个人。 在上流圈子里,孙家庶长子孙夷的名号私下里谁不知道,那是出了名的混子。 之前表哥李宏俊也同她提过几次,还是用的十分艳羡的语气,那是一个男女通吃的主。 孙夷长得俊美,却有一身的毛病,就是私生活非常混乱,整日油走在私宅小巷,不是光明正大的出去瞎混,而是把小倌名妓都接到宅院里混玩。 也正是因为他这些行径,无人说亲,除了府上几名小妾,至今也未娶妻。 身为户部尚书的孙大人早已放弃这个混子,诸多同僚虽然看不起他养了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倒还是顾及他的官职,官场上没有什么说法。 只是苦了孙夫人,孙夷并非她所出,但却养在她的名下。 孙夫人是派人几乎把整个京城未出嫁的适龄女子求娶个遍,这下轮到了慕家,本来她也听闻了慕悦音的名声,但想着年龄尚有,娶回家必不能管住孙夷。 所以都把主意打到了慕奕婷的身上,慕奕婷在外声誉还算可嘉,清丽脱俗,知书达理,是慕奕婷维持多年的形象。 慕奕婷完全不知正是辛辛苦苦树立的形象,到头来害了自己。 “大小姐,老爷还没同意呢,兴许老爷知道孙家庶长子的为人,就不会将小姐嫁过去了。” 春红害怕再被慕奕婷打骂,只得想着法子宽慰她。 “是了,父亲还没同意,走,我们去找母亲。她定能让父亲否决这门亲事。我就算是去庵里当尼姑,也不要嫁给孙夷!” 慕奕婷狠下心来,去蘅芜苑找李氏。 她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直让李氏看了头疼。 还没坐下来,慕奕婷就迫不及待把这事如实相告,满脸的愤然。 “你别听风就是雨的,我还没从老祖宗那里听闻此事呢。”李氏撑不住身子,这两天受了风寒,加重了咳嗽。 慕奕婷心里想说,自从出了阮姨娘的事,老夫人不见得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嘴上却埋怨道:“母亲病了这么久,一点也不关心女儿的亲事了,要是老夫人点头同意了,父亲他又不管的话,那女儿岂不是就这么被推入火坑了。” 李氏却不赞同这个说法:“怎么是火坑。户部尚书家的公子,那也是多少人家求不来的姻缘。而且你妹妹嫁给丞相府做了侧室,你能当人家的正妻,这不是很好么。” 慕奕婷万万没想到李氏竟然存了这个想法,是不是不管对方是何人,只要身世背景妥当,那就能成就姻缘? “可是,那人他,他……” 慕奕婷说不出yin乱这样的字眼,可意思是明摆着,嫁过去肯定不能幸福,也谈不上夫妻和睦。 李氏看着慕悦音哀怨的样子,只得先答应下来。 “你先别管了,我自会同老爷商议,还会去问过老夫人。只要一天没有下定,你还是我们慕家的闺女。” 慕奕婷得到保证,这才松了口气。 从蘅芜苑出来的路上,春红看着慕奕婷没那么生气,不免说道: “小姐这下可以放心了,太太不会让您嫁过去的。” “不行,就怕有个万一,慕悦音她不是马上办及笄礼了嘛,我得拖到那个时候!” 慕奕婷露出凶狠的目光,想着机会终于来了,她必须把握住,一次把慕悦音这个眼中钉给解决掉! ********** 慕悦音也听夏荷说及老夫人有意同孙家结亲一事,还是赵嬷嬷身边的雨竹丫头多嘴说的。 雨竹一直充当着慕悦音在老夫人屋里的眼线,有什么大小事情都来跟夏荷说。 慕悦音本意不在此,但无碍雨竹一直主动送上门。 夏荷困惑的是,不论说什么,慕悦音总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而且最近一直看小姐抬不起精神来。 慕悦音是被杂事烦扰,老夫人布置了很多课业给她,在及笄礼上要注意的事项,还有一些女红什么的。 开刀治病慕悦音是内行,拿起绣花针缝牡丹,慕悦音是一戳一个洞,怎么穿都连不起一个图案来。 七王爷那边自那天后再也无消息传来,看来也狂躁症没有发作。 慕悦音不禁祈祷起来,不信神明的她也祈求上天保佑,一定不要让七王爷发病,这样就能永远不用见他了。 每次一见萧逸,那心中忍不住的悸动,在慕悦音看来,是坏事一桩! 马上就到了办及笄礼那天,慕悦音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办这个,就像是给女人打了个大大的标签,她已经成年了,可以嫁人了。 黄道吉日办及笄礼,又来了亲朋好友诸多宾客,不就是有公开售卖的意思么。 慕悦音未免想得有些消极,这天她完全兴奋不起来,也是按照老夫人之前吩咐的一举一动按照规矩来。 钱夫人早就同李氏说过要来当及笄礼的赞者,后来也听闻慕家发生的事,又写了书信再跟老夫人说了一遍。 孙氏自然是无异议,多了两个位高权重的夫人给慕悦音撑场面,让无母的慕悦音倍涨面子。 当天慕家挤满了宾客,竟然还有慕康成未曾邀请过的,她们也都是跟着钱沈两位夫人来的,还说什么真心恭贺慕家三小姐。 钱夫人等候行礼的时候,还和沈夫人交换了个会意的眼神。 李氏竟然因为生病,未能出席庶女的及笄礼,这该多可笑。 钱沈两位夫人倒是懂得知恩图报,当初因慕悦音治好她们的病,现在又恐李氏上不来台面,还亲自出席及笄礼,并担任赞者这么重要的角色。 慕悦音看在眼里,同样的,感恩在心里。 沈夫人还以为慕悦音特别紧张,行礼之前还说了不少宽慰的话给她。 很快就开始行礼了,赞礼者唱着主人和宾客入席,然后就由赞者给慕悦音梳发髻。 外人还以为钱夫人是因为慕家的亲家才这么给面子,帮慕家的庶女梳发髻,甚少有人知道慕悦音和钱夫人的渊源。 成年女子的发髻梳理完毕,再用一根金灿灿的发簪装饰和固定,妆容算是完成了。 再由沈夫人为慕悦音加冠笄,慕悦音正坐于席,沈夫人接过下人递来的冠笄,祝道:“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景福。” 慕悦音对沈夫人行过拜礼,再去还过礼服褙子,出来时由赞者行过祝酒礼,这及笄礼算是完成了。 当然最后还由慕康成作为父母一方说了场面上的感谢话,慕悦音也没仔细听,眼睛扫过全场,突然在一角落发现一个身影。 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等到慕悦音再想定睛仔细看时,发现那身影不见了。 本来心里还犯怵,自己及笄礼上,七王爷出现干什么,慕康成也没必要邀请皇族来吧,而且跟七王爷交情应该也没那么深。 一下子人影就不见了,慕悦音以为自己看错了,必定是这几日都惧怕见到他,才会精神恍惚,以为萧逸出现了。 慕悦音心里不禁觉得很可笑,立即收起情绪仔细听赞者继续流程。 “启禀主子,有消息了,那帮人的头头好像姓顾,下面的人都喊他顾老大,好像并不是王爷想要找的人。据说他坐在轮椅上,都是下人推着他行走。” 在前厅不远处的一角落,正是侯北在跟萧逸禀报。 原来萧逸刚刚正出现在慕悦音的及笄礼,就被侯北叫走说有要事禀报。 “你上次就被他们的人打伤的?” 侯北点头称是,上次因为自己密查,结果被对方发现,以为他是杀手,所以痛下杀招,砍伤他的胳膊。 萧逸也很奇怪,如果这个姓顾的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那究竟为何一有风吹草动就大动干戈,侯北就追了他们三天,一旦被发现对方就下杀手。 这人的身份很是可疑,越是这样闪避,越能引起萧逸的兴趣。 “接着继续查,这次多派几个人,小心一些。” 侯北有些汗颜,主子还是第一次对他说注意小心,要不是上次他差点命丧黄泉,也不至于被这么吩咐。 “是,主子您这是继续回去观礼吗?” 侯北跟侯安最大的不同就是,特别老实!老实到看见什么就说什么。 你家主子特地去来观看慕家三小姐的及笄礼,你非得亲口说出来么?! 萧逸顿觉一阵尴尬,不知不觉人就过来了,慕康成也不是没有邀请,但他总觉得别扭,人家女孩子成年跟你有什么关系,可他还是来了。 虽然看了不到一会儿吧,但看见慕悦音穿着及笄礼服的模样,忽感到她也马上成为大姑娘了。 及笄以后就该说亲了吧,不知道慕康成会把她嫁给谁。 顺着思路越这么想下去,萧逸猛然觉得不对,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跟那些宅院夫人一样,八卦又无聊了。 萧逸没有回侯北,就甩了袖子走远了,留下侯北还呆站着。 慕悦音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萧逸当时确实出现了,只不过此时她被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吸引过去了。 正宾也被惊动了,钱夫人小声问慕康成发生了何事,慕康成也是一头雾水。 “三小姐,老奴终于赶上了。” 这个声音是从地上传来的,没错,慕悦音探头从人群中发现一个妇人正朝着她爬过来。 ☆、92奶娘 “把闲杂人等拉下去。” 还是老夫人当机立断,赶紧让赵嬷嬷找人将那人拖走。 这也算是头一遭了,什么人都能闯进来观礼,而且那名老妇是如何进来的。 慕康成都来不及生气, 特别尴尬的跟正宾道歉。 “三小姐,老奴终于能看到你成年了。” 地上的老妇在下人的拉扯下,嘴里还不忘念叨着。 “等一下,她腿上有伤。” 慕悦音看下人们动作粗鲁,直接在地上把那人拖着行走。 夏荷想拦着慕悦音下去查看,结果没拦住。 “都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拉走。” 慕康成有点恼火,宾客们都窃窃私语起来,猜测这老妇的身份。 慕悦音却置若罔闻,走近了然后干脆蹲下来,把老妇的裙摆撩开,双手并用搭了上去,轻轻捏起来。 旁边站着的下人们看见三小姐如此行为,都杵着不知所措,是继续拖人走,还是把三小姐拉开? “老祖宗,父亲,她的腿虽然不能走了,但还是有救治的可能。随后能否让我诊治一下?” 慕悦音重新站了起来,对着上座行礼,毕恭毕敬的询问。 “慕大人慈悲为怀,慕家也是杏林名家,今天不妨就让我们见识下三小姐的医术吧?” 围观的不嫌事大,反而是钱夫人好奇想看看热闹,遂跟慕康成提了建议。 “行礼还没结束,怎么能随便离场。” 老夫人拄着拐杖很是愤怒,好好一个小姐的及笄礼竟然被弄得一团糟。 那么大的人是怎么爬到前厅来的,竟然也无人相拦,老夫人震惊之余更加愤怒。 其实也不能怪下人们玩忽职守,大多都趁着这个功夫偷懒休息,守着前厅的下人刚才也一股脑全进来观礼,这下子门口就空了。 要说这老妇从哪儿爬来、爬了多久谁也不知。 当场那么多慕家的下人,竟然无一人认出这个老妇。 “三小姐都长这么大了,一定认不出我这个奶娘了,我是苏嬷嬷啊……” 老妇看慕悦音离她那么近,不由得说出自己的身份。 这时赵嬷嬷定睛一看才认出来,附耳在老夫人旁边低语了几句。 老夫人也才知道这人是谁,苏嬷嬷就是之前跟在苏姨娘身边伺候的老奶娘,慕悦音刚出生的时候,带过她几日。 不过苏姨娘去世后,这老嬷嬷不是分派到后厨了么,那时候双腿还是好的,怎么多年过去,今日竟然以这副残缺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岂不是丢了慕家的脸么,这么多宾客在场,让老夫人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老爷,治病是不是还要分下场合,挪到后院去再来救治也不迟。” 孙氏忍不住跺了跺拐杖,发难道。 慕康成这下不知该如何是好,钱夫人又要当场看诊治,老夫人又不想在宾客面前丢脸。 正在他犹豫不决时,听见下面好多人发出一阵惊呼。 “她的腿都烂成那样了。” “怎么这么恶心。” 一下子有不少原来围观在慕悦音旁边的人纷纷退散开,放佛被刚才亲眼所见恶心到了,再也不好奇了。 这都是慕悦音果断做的决定,她早在靠近苏嬷嬷时,闻见一股腐烂的气味。 “今天是三妹妹及笄的大好日子,还去给下人看腿,这让别人怎么看我们慕家。” 慕亦婷不怀好意躲在老夫人身后嘀咕,她本来整场仪式就心不在焉,一直在想自己的婚事。 这会儿看见有事发生,心里又隐隐期待慕悦音能够出糗。 岂能料到,慕悦音完全不在乎周遭的环境,是否有那么多观众。 她直接撕开苏嬷嬷的裤管,发现其双腿的小腿肚都有不同程度的溃烂。 一下子周遭空气也被恶劣的味道腐蚀,宾客实在忍受不了就如同鸟兽散。 沈夫人见慕康成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开口道: “慕大人,祝酒词也说过了,我看仪式也成了。再多的繁文缛节就不要细究了,不如就好好让三小姐给人家治病吧。” 沈阁老的威望摆在这里,沈夫人的面子慕康成也是要给的。 虽然身为太医院院使,慕康成的医术也不是泛泛之辈,但宫中有宫中的规矩,没有圣上的谕旨,太医也不能随便给路上什么治病。 慕康成也顾不得老夫人颇有微词,遂让下人搬来扁榻,抬了苏嬷嬷放置在上面,方便慕悦音诊治。 “苏嬷嬷,您这样有多久了?” 慕悦音既不觉得气味难闻,也不觉得伤口恶心,反而亲切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苏嬷嬷默默的盯着她的双眸,放佛从里面看到以前苏姨娘的样子,顿时心里感慨万分。 “老奴也不知有多久了,小姐,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老奴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你了。拖着这双残腿,哪里都去不了。” 苏嬷嬷潸然泪下, 宾客们也被这主仆情深感动了,竟然有人低语,说慕家怎么严苛,奶娘都不能见小姐什么的。 前厅也不大,这等闲言碎语自然就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听起来更让老夫人觉得尴尬。 慕亦婷却在一旁窃喜,正好让老夫人趁机反感慕悦音,最好是厌恶她! “苏嬷嬷,我马上处理你的伤口,过不久你就能重新站起来行走了。” 慕悦音一脸的笃定,放佛是在说一件小事,一旁的人听了都不敢相信。 “小姐您说的是真的么,老奴从没想到还能再走路,不是已经没救了么?” 苏嬷嬷难以置信的表情,可是看慕悦音的眼睛那么清澈透明,温柔地对着她笑,特别诚恳。 “悦音,你说的可是真的?”就连慕康成也上前看了两眼,就匆匆退下了。 “是啊,把烂掉的肉割掉就行了。” 慕悦音眨眨眼睛,轻松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割掉?割掉就行?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感觉好像听到天方夜谭。 “对呀,夏荷,你去拿酒精、火烛、纱布,还有小刀来。” 只要进行一个简单的外科手术就行了,慕悦音对这个很有把握,就跟给侯北治手一样。 “三妹妹可别乱来,人命关天,身上的肉岂是能随便割的?” 慕亦婷忍不住嘲讽,她就不信慕悦音医术有这么高超,之前的传闻她都没有亲眼所见,说不定都是别人夸张。 世上那么多碰巧的事情,一定都让慕悦音运气好碰到了。 今天要看她还有什么好运,把眼前的麻烦给解决掉。 等到夏荷把东西都拿齐全了,慕悦音才解释给大家听: “双腿溃烂的程度有点深,但没有伤到筋骨,只是沿附在骨头上的肉腐烂了,现在只能进行割除。” 说完又看着苏嬷嬷,仔细说道: “虽然割掉后生肉长得速度会很慢,也有可能不再长多少新的肉,但不会影响走路。” “先喂嬷嬷服下麻石散。”慕悦音吩咐着夏荷,又怕药力不够涂在了腐烂处周围。 慕悦音也是后来发现这时候已经有麻石散了,虽然没有麻醉剂来的效果好,但也能麻痹下局部神经,缓解下疼痛。 等准备就绪了,苏嬷嬷也准备好,慕悦音双手洗净过后,就开始动刀了。 本来还有几个大胆的宾客围着她,但一看她拿起了刀子,纷纷往后退去。 别提钱夫人这样的内宅女人,连慕康成这样见多识广的医者,都惊得闭上眼睛。 只有一人睁大双眼,怕漏过一点点细节,手也保持不颤抖。 夏荷也是咬着牙,看着三小姐一刀一刀的把那些烂肉都割了下来,中途有那么一瞬间想放弃,但想着小姐那么辛苦,她可得照看着小姐。 一时之间四下无人说话,不少人屏息以待,发现苏嬷嬷并没有疼得大喊大叫,都纷纷睁开了眼睛,十分好奇的盯着慕悦音的动作。 一下子竟然也不觉得有那么恶心了。 当慕悦音把最后一块死肉割下来,不少人都发出惊呼的声音。 其中还不乏赞扬的口气,都小声说道: 慕家三小姐临危不惧,手法老练,对待病人丝毫不怯懦,真是难能可贵。 再等到慕悦音仔细涂抹上草药,又将纱布沿着腿肚子绑好,周围的宾客都忍不住要鼓掌了。 慕亦婷看见情形完全没有按照她想象的来,不仅钱夫人沈夫人,几乎在座的所有正宾都对慕悦音点头称赞。 真是一口恶气堵在嗓子眼,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动刀见血算什么本事。” 慕奕婷鼻子里发出的讥讽,都是那么软弱无力。 “苏嬷嬷,伤口要五个疗程后才会慢慢愈合,我稍后开个方子,你按照药方抓药就行,内外兼服。对了,你有人照顾么,外敷的话你一个人可能办不了。” 慕悦音也没忘了苏嬷嬷暂时无力行走,却见她身边没一个丫头跟着。 “老奴孑身一人,就住在后厨那边,唉,自从我这双腿废了,就干不了活,也没人跟我老太婆说话了……” 慕悦音听苏嬷嬷说话也不像无知妇孺,顿时生了好感,又听见她说曾经是自己的奶娘,没来由地觉得自己有照顾她的责任。 “老祖宗,不如让苏嬷嬷跟我回秋风院吧。” 老夫人一听本能地就想反对,慕悦音这丫头也是脑子不清,大庭广众至下就论起了家事。 而且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提这个要求,老夫人拒绝的话,岂不是会落得刻薄祖母的名声。 “嗯,若是如你所言,双腿真的能恢复好,那就留在秋风院吧。”老夫人慈爱地说。 “夏荷,那你先照看着苏嬷嬷,将她抬回秋风院吧。” 慕悦音高兴的吩咐,苏嬷嬷紧握她的衣襟舍不得放手,双目含泪感动不已。 下人们又匆匆把苏嬷嬷抬走,这下慕悦音真的从内心的喜悦,倒不是因为今天是她的及笄礼,而是又治好了一个人! “慕大人真是好福气,有这么医术卓绝的女儿,闻名不如亲眼一见啊。” 不知是哪位夫人开了个头,大家纷纷涌了上来,把慕康成围成一团不停的恭维。 本来还以为差点丢了脸面的慕康成,这时笑得合不拢嘴,作揖回礼道谢忙得不亦乐乎。 就连钱沈两位夫人也上前说了几句客套话,她们早就见识过慕悦音的本事,今天又亲眼见到一个挖肉,竟然也觉得很正常。 恍惚之间,慕家前厅消除了刚才的紧张感,一时宾主尽欢起来。 慕悦音一直坐在主桌,接受一堆不认识的人道贺。 反观慕奕婷,无人来跟她说话,所有夫人的目光都望向慕悦音,而她只能躲得远远的生闷气。 及笄礼最后是等宾主都吃完宴席才散,慕悦音的也是如此。 等到她默默吃完最后一口抬起头来时,眼睛扫过门口,似乎又望见一道身影,跟之前看的背影很像。 究竟是不是七王爷,慕悦音一时也分辨不清了,同样的,那道身影一闪而过,不见踪迹。 流水席散去,宾主门口告别时,钱夫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朝着老夫人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悦音这么好的姑娘,我是真想给娶回家去,可惜了,可惜……” 老夫人正纳闷的问可惜什么,钱夫人已经上了钱府的轿子远去。 待宾客皆离开后,赵嬷嬷见四下无人,小声问老夫人: “老祖宗,那苏嬷嬷回到三小姐那儿,是否要紧?” 孙氏沉凝片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有什么要紧,一个老太婆,能掀起什么风浪?” “老祖宗说的是,还是老奴多虑了。想她应该对当年的事并不清楚。” 一个狠戾的眼神扫到赵嬷嬷身上,似乎她的话触到了老夫人的哪根神经,竟然恶狠狠地出言警告她: “当年有何事?你也是脑子糊涂了么,一些事就该忘记,该不该提起,难道我这么多年白教你了?!” 赵嬷嬷浑身一震,确实是马虎眼犯了大错,看来得意忘形太久,在老夫人面前一点小聪明都不能耍。 当即闭了嘴,噤了声,再也不敢提刚才那句话了。 ********** “苏嬷嬷,我要撕开这层纱布,会有些疼,你要忍着。” 这里的医疗条件毕竟比不上现代,消毒消炎也没办法一次到位,纱布肯定是会长到肉里去的。 烂肉被割掉,新的细胞要滋生出来,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慕悦音看苏嬷嬷又是一大把年纪了,熬到现在才治疗腿上的伤,这点疼痛若是在侯北那样的人身上完全算不得什么。 看到苏嬷嬷隐忍的表情,咬着嘴唇都快出血了,慕悦音虽然不忍,但还是快速把纱布剥离。 一片血肉模糊,夏荷看着都要晕过去了。 “幸好没有切到血管。”慕悦音感慨道,不由安慰着大家。 亲手给苏嬷嬷换过药,又换了新纱布再次包扎起来。 等夏荷把换下来的纱布还有用过的药材拿出去丢时,苏嬷嬷见只有她和慕悦音俩人,才开口道: “姨娘那时不知有多喜欢小姐,小姐刚出生的模样又乖又可爱,姨娘整天抱着你舍不得松手。还是老奴看她很辛苦,身体又不好,才帮她换手抱过小姐呢。” 想到苏姨娘,苏嬷嬷又潸然涕下,姨娘要是活到现在,看见三小姐这么有出息,肯定会很欣慰。 苏嬷嬷本家不姓苏,是跟着苏姨娘进了慕家,就让老爷赐姓为苏了。 跟在苏姨娘身边多年,三小姐又是她看着出生的,自然也是有一份不舍的情感。 “我娘那时很美么?怎么会身体不好的呢?” “姨娘是府上最美的女人,老爷那时候最爱来姨娘屋子里,可是等生小姐的时候,身体渐渐不行了,生完后大夫说血亏,就再也补不回来了。” 苏嬷嬷似乎想起来当时很多事,一脸的怅然。 “嗯,难怪最后会离开我,我那时候还小吧,不然怎么会不记得苏嬷嬷。” “小姐一岁时就被抱走了,刚开始是养在别的姨娘名下,后来就跟着太太了。” 苏嬷嬷说到这里,还特地感叹一声,似乎有着惋惜。 “要是我能再见我娘一面就好了。” 慕悦音情不自禁说出这句话,她孤独的时候也会想念前世的父母,而在慕府也算孑然一身,不由会想象,要是苏姨娘在那又会是什么模样。 苏嬷嬷一听,仿佛想起了什么,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握住慕悦音的手不放,轻声说道: “姨娘本来可以陪小姐长大的,要不是,要不是发生那件事……” “苏嬷嬷你在说什么,我娘不是生病死的么?” 慕悦音一瞧苏嬷嬷这么异常的情况,十分不解。 苏嬷嬷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大声喝道: “是太太这么告诉你的?他们怎么敢?!欺人太甚!” 慕悦音赶紧站起身把门关上,生怕隔墙有耳,疑惑道: “您怎么会这么说,太太究竟做了什么?难道我娘是因为别的死的?不是生病?” “他们肯定想不到老奴我撑了一口气熬到现在,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将他们的丑陋面目揭开给小姐看看。” 苏嬷嬷越说越诡异,难道苏姨娘的死是一个阴谋?! 慕悦音脑子一片混乱,一想到阴谋的可能性,浑身不寒而栗。 “是太太害死了苏姨娘?” 慕悦音跌坐在椅子上,她一直不相信太太能狠毒到这种程度,就算是将她绑架,也以为背后是被李进良推动着。 从来没有伤害过李氏,李氏却总是想着法子害她,莫非真的跟苏姨娘的死有关系? “小姐啊,老奴,老奴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太害死了姨娘。只知道那天发生的事啊……” “究竟什么事!苏嬷嬷你一定要告诉我!”慕悦音也急的要哭出来了。 “苏姨娘那天是被太太派人从井里捞出来的,我不相信她会自己失足掉进去,可太太是这么说的,等姨娘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苏嬷嬷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还是坚持着把事情原委告知慕悦音。 “然后老爷那时正在等着太医院院使的位置,他不想让家里的事影响他的前程,所以就跟大家说,苏姨娘是病死的。” 苏嬷嬷望着慕悦音渐渐变红的双眼,泣道: “苏姨娘死得冤啊……” ☆、93说亲 京城最有名的醉凤楼,椭圆形大厅里四根金灿灿的圆柱鼎立着,沿着雕花栏杆上去是整整三层的雅间。 大厅人声鼎沸,欢声笑语连绵不绝。却完全影响不到雅间里面各自的小天地。 “孙少爷好久没来了,是不是忘了青莲啊……” 一位穿着丝薄轻纱的姑娘紧紧靠在这位孙少爷身上,小手托着一盏酒杯,就要往他嘴边凑去。 醉凤楼的酒席特别出名,听说可以连着让人喝上三天三夜。 醉凤楼的姑娘也很有韵味,听说有人赔了身家所有银钱都花在这里的姑娘身上。 可醉凤楼最有名的是小倌,这里不比暗巷里的勾栏院,小倌们比戏角子还要俊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崇尚名士*,对来往的香客暧/昧大过情丝纠缠。 醉凤楼里要什么的女子男子,应有尽有,但花销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担待得起的。 就算是这样,第一次来京城的赶考书生或外地官员,都要到此一游,放佛能长长见识。 孙夷,孙少爷可是这里的常客。 “孙少爷就是不想见着青莲你,才懒得来我们醉凤楼吧。” 又有一位长得异常妖娆的小倌把青莲狠狠从孙夷身边推开,毫不避讳干脆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雅间里几乎所有人都大笑起来,纷纷表示,孙少爷真是好福气,醉凤楼的头牌都为他争风吃醋。 “孙少今儿怎么兴致不高?” 平常跟着孙夷厮混的纨绔子弟每逢他招呼,就是群出群没,自打孙夷被尚书大人关禁闭后,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兄弟出来放松。 “嗯。突然感觉乏味的很。” 一身墨色锦衣的孙夷,眯着惺忪双眸,趴在雅间的窗户上,兴致寥寥往外瞅着。 “再多的美酒美人都无法打动我们孙少爷的心了,我看你们醉凤楼是想关张啦。” 一旁有勾着二郎腿起哄的,使了眼色给一群点来的名妓,连孙少爷都伺候不好,真是废物。 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一哄而上,毫无矜持可言,更有的甚是放肆,敞开的衣襟就这么挂在身上,肌肤都快贴到孙夷的脸上。 孙夷嫌烦,锁着眉头把她们推开,更惹得那些姑娘心颤不已,孙少爷连生气都是那么好看。 胳膊大腿都挡开了,还是挡不住那些五光十色的酒杯,孙夷干脆全揽了过来一口闷下。 “我看不是这里的姑娘孙少爷看不上了,而是孙少要成亲啦,是该收收心了。” 另一个男子不同意刚才那人的看法,一语戳中孙夷的内心。 “不错不错,这次尚书大人是下了狠心,以后孙少有了*日夜相对,再也不会招呼兄弟们花天酒地 了!” 又一人像是很惋惜地调笑,孙夷的花名享誉京城,他能被逼着改邪归正,完全是他亲爹的功劳。 “别胡扯了,就算孙少成亲了,那也是孙少啊。娶个天仙般的妻子,能比得上醉凤楼的美人儿?” 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驳来否去,直到听见一人问: “不知孙少求娶的是哪家的小姐?” 众人竖起耳朵想听孙夷亲口说出,就连醉凤楼的姑娘们也掩饰不住心里的酸味,忍不住倾耳仔细听。 “慕家。” 孙夷冷漠地说道,他只听过孙夫人提到慕家,具体老几还真不清楚。 不过,哪家姑娘对他来说不是一回事么。 “莫非是刚及笄的那位三小姐?听闻她医术非凡,及笄礼上还将一人的双腿给治好了。” 不管听没听说过慕家三小姐的人,全部开始激烈的讨论这位小姐的传奇事件。 据传治好了瞎子,还是沈阁老家中的贵客,有个姐姐是丞相府的少夫人,三小姐也同丞相府关系匪浅。 “呦呵,那不是钱公子么,孙少,这个钱公子马上就是你亲家了呀,还不去打打招呼?” “想不到钱公子也是同道中人啊,刚新娶了*,就上醉凤楼,家里如花美眷知道了还不得幽怨死啊……” 好一阵大声的调笑,就连孙夷听了也咧了嘴笑起来,一扫刚才的沉闷气氛。 正从大厅往上走的钱博文听见三层雅间窗户那里突然传来的大笑声,本来是置之不理,今儿下了学 堂,不知怎的一位学兄提议来放松下,就把他带到这醉凤楼来了。 钱博文似乎从那帮嬉笑声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刻意停顿下来,往孙夷的方向望去。 立即有好事之徒,从雅间里撺掇而出,报上姓名后就簇拥着钱博文来到孙夷的雅间。 钱博文不是没听过孙夷的名号,只是他这么多年都在深院里读书,这醉凤楼也是第一次来,孙夷在的场合他必然是不在的。 所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本来钱博文是不耻于这样的人混为一谈,但那些人嘴里都嚷嚷着什么亲家,简直让他一头雾水。 “来来来,敬钱公子一杯,钱公子是读书人,可别看不起我们啊……” 孙夷不动声色,跟个太上老君似的,也不跟钱博文打招呼,倒是孙夷身边的人爱起哄,非得钱博文干了那杯酒。 “就是啊,钱公子马上就是孙少爷的亲家了,哦哦,应该是连襟,哈哈,一个娶了慕家的二小姐,一个马上要娶慕家三小姐。” 这帮混人当然口没遮拦,看孙夷没出言阻止,就毫无顾忌大放厥词。 钱博文一口酒还没过喉咙口,听了这话,立即喷了出来。 被喷到浑身都是酒水的人赶紧往后撤退,嫌恶的鄙视钱博文。 “钱公子真是不识趣。” 留在雅间的粉头自然也是看好戏,纷纷拿手绢掩了脸面窃窃私语。 钱博文根本没留意那些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话,连襟。 “我跟谁成为连襟?” “喏,孙少爷你都不识得?有眼不识泰山!” 指了指靠在窗边的孙夷, 看着钱博文那副窘样,众人都哄堂大笑。 钱博文却怎么都笑不出来,自己的声音开始颤抖都不知觉。 “娶慕家三小姐?” 声音很小,却被孙夷的人听清楚了,立即回答道: “是啊,就是三小姐,怎么你见过么?我们在座的都没见过这位三小姐,听说人美手也巧啊,哈哈哈 ……” 本来是说医术好,但话里面又包含了另一层含义,惹得雅间所有人都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拉着钱博文来的学兄看见这个雅间不是久留之地,想拉了钱博文离开,却被他伸手推开了。 之间钱博文魔怔了一样,朝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孙夷走了过去。 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慕悦音?! 一名小倌柔弱无骨的样子一直靠在孙夷的身上,孙夷放佛习惯了这一切,特别享受地把胳膊搭在小倌的肩膀上。 孙夷就瞧着眼前这个姓钱的书呆子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近乎怒吼地质问他: “是你要求娶慕家三小姐?你也配?!”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根本就没想到这个书呆子会口出狂言,更加别提是出言讽刺孙夷了。 孙夷哪是好惹的主,一听这话立即把身上的人推开,站了起来走在钱博文面前。 二话没说一拳就朝钱博文脸上招呼了去,“咚”的一声,柔弱书生如何能抵挡这力道。 钱博文摔在了地上才反应过来,但不知是不是怒火攻心,竟然热血上涌,猛地跳起来朝着孙夷反扑过去。 本来孙夷今年就心气不顺,正好有个刺头来找他麻烦,打一架也泻泻火气…… 顿时三层这座雅间鸡飞狗跳,那些学兄也没见过这样的世面,有胆子大的去拉钱博文,不仅没有拦住反而还吃了孙夷几个拳头。 “你真混帐,今天非揍死你!” 谁都不相信这话竟然从书呆子钱博文嘴里说出来,可他现在完全丧失理智。 一拳一拳地往孙夷身上招呼,孙夷也不是吃素的,好武的体格比钱博文耐揍多了。 就这么你来我往的,人命倒是没丢,反正全部挂了彩。 醉凤楼的管事倒也不紧张,在这里为了个姑娘或者小倌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事不在少数,管事一看又是孙夷孙少爷。 反正这些有钱的公子爷打在兴起上,他也不去败兴,至于摔坏的了桌椅器具,尚书府和丞相府的路他还是认得的。 纨绔子弟谁还没个父母替他们收拾残局啊。 ******************* 钱家,丞相府。 慕亦彤刚卸下发髻,拔掉金钗,想梳洗了安置,就听见秋萍的脚步声急促的来到她身边。 “少夫人, 少爷回来了。” “你慌张什么,没个样子。”慕亦彤埋怨了一句。 钱博文虽然有三天没有上她的屋了,今天早上也是遣人问了,说少爷他下了学会去学兄家温习功课,晚上恐怕会很晚,就让她早些休息。 临时地回来,又突然到她房里,慕亦彤自然是欣喜的。 “你快准备热水,一会儿少爷还要洗漱。” 还没等慕亦彤吩咐完毕,钱博文一脚已经踏进了房门。 慕亦彤赶紧起身站起来迎接,昏暗的烛光只能见着门口一个轮廓,就算是影子的轮廓也让她心悸不已。 “给我打点热水来。” 钱博文低哑着嗓音吩咐,语气似乎透露出不悦。 慕亦彤一下走近看清了钱博文的脸,突然惊呼出声。 “少爷,您这是……” 左眼红肿一片,嘴角也渗着血,更别提钱博文捂着右胳膊,嗷嗷叫唤了。 “咳咳,摔了一跤。你可千万别告诉爹娘。” 钱博文想遮掩着,不让老爷夫人发现他在外面惹事了,又怕慕亦彤起疑心,补了一句: “我也是怕他们担心。” 看见钱博文满身挂彩的样子,慕亦彤止不住的心疼,让秋萍赶紧拿了药箱来,亲手温柔地给他处理伤口。 双目含泪,葇荑轻抚。 面对这么善良贤惠的妻子,钱博文顿时心生后悔,刚才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竟然动手跟孙夷打了起来。 要不是最后学兄抱住自己,把他赶紧拉出醉凤楼,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走的那一刻,钱博文还回头望向躺在地上的孙夷,看他也是满目苍夷,感觉狠狠出了口恶气。 事情发生得太快,有点猝不停手,好像是有人说孙夷要娶慕悦音吧…… 慕家三小姐,那是钱博文一直留在心中的一个美好,一想到她要嫁给孙夷那个畜生,他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是不是很疼,要不要轻一些,怎么就摔成这样了。” 慕亦彤拿药水给钱博文的眼角处收拾,发现他竟然疼得浑身发抖,立即停了手关切道。 这声关切才把钱博文的思绪拉回来。 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现在只希望孙夷不要追究,不然他该如何同老爷夫人解释。 “辛苦你了。” 钱博文握住慕亦彤的手,柔情相向,让慕亦彤更加红了眼眶。 处理完伤口,钱博文早就靠着chuang边睡着了,慕亦彤服侍完他,就偷偷把秋萍叫了进来。 “你去问少爷身边的人,少爷今儿去了哪里都干了什么,不准隐瞒,一五一十都打探清楚了告诉我!” 隔天清晨,钱博文忍着胳膊上的伤痛早早起来去了学堂。他也是刻意避开老爷夫人,特地让小厮帮他撒谎说课业未完成,这几日不能来请安了。 慕亦彤对他这副遮遮掩掩的样子更加可疑,若是正常的摔跤何必怕老爷夫人知道。 待钱博文走后,秋萍也带消息回来了。 原来真的如慕亦彤猜测,只不过,慕亦彤也没想到竟然是同孙家少爷打架。 “为何打起来的?” “这个……小姐听了别生气……” 秋萍不敢应答,她当时听了也惊愕不止。 “做什么吞吞吐吐,我何来生气一说!你再不说我可真要生气了。” 慕亦彤佯装生气,心生疑虑。 秋萍只得把听到的一五一十全说了,本来那小厮死守着不肯说,她还是给了不少银子才挖开他的口。 “你胡说!怎么可能因为三妹妹跟别人打架!” 慕亦彤不敢置信,可是心里难免有一个声音在大喊,就是因为如此。 若不是记挂着慕悦音,怎可能跟别人起冲突。 “不可能,他不可能这么对我,他不能这么对我!” 想着昨晚还亲手照顾他,掌中拂过肌肤的热度是那么真实,慕亦彤发狂一般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扫在了地上。 *************** “大小姐,孙家夫人来了,老夫人让您过去。” 外面有人通传,春红得了信就赶紧禀报给慕奕婷。 “孙家怎么又来人了?这次孙夫人亲自来了?莫非是……”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别是老夫人已经跟老爷商量好了,快要到下庚帖的时候了吧。 慕奕婷很是焦灼,她一下子慌了神没了主意。 “小姐千万别多想,可能只是先观看一下吧?” 春红的话并不能起到安慰的作用,慕奕婷听了反而更加烦躁。 “不行,你去帮我找赵嬷嬷来。” 老夫人待客肯定是在前厅,慕奕婷想借着换衣服的借口拖延一下,让春红赶紧喊了赵嬷嬷过来。 “我的大小姐诶,您还在磨蹭什么呢,孙夫人在前厅等着呢。” 赵嬷嬷赶来的时候看见慕奕婷还穿着早上的便服,手上拿着两件新衣裙筛来捡去,顿时心生抱怨。 “赵嬷嬷,你说,太太平常对你怎么样。” 慕奕婷突然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一下让赵嬷嬷蒙住了。 “太太小姐对老奴自然是恩泽尽施,好得不能再好了。” 赵嬷嬷猛地表示忠心耿耿,一家老小的命脉都掌握在太太手里呢,虽然太太现在不掌管中馈,但大大小小庄子上药铺上的掌柜都是很给太太面子的。 不知道慕奕婷突然提这个干吗,但赵嬷嬷还是小心翼翼的回答。 “那你知道就好,老夫人那里在催我,我省得。但我有一事需要赵嬷嬷帮忙,不知嬷嬷给不给这个面子。” 慕奕婷嘴角露出一丝不明的笑容,让赵嬷嬷心里咯噔一下。 不管是什么要求,赵嬷嬷看来非答应不可了。 “大小姐说哪里话,您只要吩咐便是。” “有你这句话便得了,你只需这般……” 慕奕婷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后还警告说,切莫不可让老夫人知道,否则…… 赵嬷嬷知道事态重大,立即发誓说不让第三个人知晓。 “行了,就挑这件水蓝色配茉莉的衣裙吧。劳烦赵嬷嬷带路了,别让孙夫人和老祖宗等太久了。” 赵嬷嬷只得走在前面带着路,心里在想,大小姐以后可真不能小觑,惹不得一定得躲着她。 “孙夫人好,老祖宗,您也真是的。贵客来了也不早派人通知孙女,害得我急急忙忙的梳妆,刚练了一早上字帖都出了一身汗呢。” 慕奕婷娇俏的模样让孙夫人心生欢喜,又听她与老夫人说话机灵乖巧,更加中意她了。 老夫人见孙夫人一直笑脸盈盈,猜测慕奕婷这活泼的样子打动了她。 老夫人也没责怪慕奕婷姗姗来迟,只是戏谑了两句,遂放下心来敞开说话。 要说是户部尚书孙家也与老夫人有一定的渊源,同为孙氏宗亲,但上辈子隔了表字辈,且老夫人是不同房的,所以只落了个远亲。 虽然日渐走远,倘若这次能借着这门亲事,再将前缘续起来,岂不是更加如虎添翼。 老夫人的打算是好的,也同慕康成商量了几句,他倒没什么可反对的,就怕尚书家眼光高,即使是为庶子求娶正室,也不知能否看上他这样的芝麻官人家。 老夫人对慕康成的担心不以为然,慕奕婷就是嘴巴管不住,样貌才气还真胜人一筹。 “我是第一次见大小姐,没想到出落的这么标致,谈吐也好,让我心生欢喜。来来来,这是小小心意,就当做见面礼了。” 孙夫人急忙从手上褪下一只翡翠玉镯,迫不及待地想给慕奕婷戴上。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敢收,夫人说喜欢我,那就别喊我大小姐,叫我奕婷便是。” 嘴上说不要,胳膊却很诚实的往孙夫人那边凑。 “老夫人,其实我这次来,都是为了夷儿……” 孙夫人干脆挑明了话,想让两家当场有个定夺。 “哦?是不是那位前日同妹夫打架的那位夷少爷?” 【读者群号:二四三九零二一三三,欢迎加入】 ☆、94八字 老夫人嘴角一抽,脸上笑容也僵硬了。 “别胡说,没来由的事。孙夫人别介怀,下人乱嚼舌根,让主子听了去,当不得真。回头老身一定找出那些嘴杂的,一并打出去卖了了事。” 孙夫人同样的脸色刷白,老夫人那为她解围的说法并不能让她好过一些。 “瞧我这张嘴,都怪我胡说,孙夫人千万别怪罪于我。偶尔听小厮说二妹妹的夫婿前儿个同别人打了一架,说是为了某件事,说出去还怪丢慕家的脸的。” 慕亦婷放佛知道错了般,赶紧跟孙夫人解释,解释不就是掩饰么,可慕亦婷一点也不想掩饰。 “博文同别人打架的事,外人如何知晓?别听信那些,无非是一些碎嘴子。你二妹妹刚嫁过 去,我们好歹也要鼎力相持,切不可乱言是非。” 老夫人有点不高兴了,她算是看出来了,本以为慕亦婷高高兴兴来见孙夫人,是对这门亲事也有期待,现在这个局面,无非还是来搅局的。 “老夫人教训的是,亦婷以后不敢了。那,不是夷少爷牵扯其中就好。” 慕亦婷佯装后悔时,还不忘看着孙夫人说。 孙夫人被盯着浑身上下不舒服,这接也不是,不接也没礼貌。 想说不是孙夷,可事实摆在那里,那天晚上那么多人亲眼见证钱博文和孙夷大打出手,如今早就传遍京城了。 孙夷回到府中就被他爹抓着又暴打了一顿,接着就关禁闭,孙尚书扬言道,只等成亲之日再放他出来。 孙夫人没隔几日不得不马不停蹄地前来慕家求亲,本以为这么短的时间慕家不会听闻,没想到马上就被慕亦婷将了一军。 若是因此慕家不同意嫁女,那她孙夫人该怎么回去同尚书大人交代。 孙夷也算是她心中一根刺,不是亲生,却在她名下教养。早就是个不安分的庶子,只期盼成亲后能收收心。 “这,我也不敢隐瞒老夫人,其实都是个误会。我家老爷已经派人去丞相府跟钱家小公子道歉了,年轻人冲动起来不考虑后果。让老夫人和大小姐见笑了。” 孙夫人扯着嘴角讪讪地说。 老夫人惊愣住了,她本以为这都是慕亦婷不想嫁找的借口,结果没想到听孙夫人这么一说还切有其事。 一下子犹豫起来,这孙夷听起来未免品性略有不端,老夫人对孙女婿钱博文还是颇有了解,那不就是一个书呆子么,也不会无故生事。 孙夫人看情形有点不对,老夫人只顾着喝茶不再说话,放佛是在重新考虑这门亲事。 她只得拉了慕亦婷的手,亲热的问她的女红还有最近读的书。 总归是对慕亦婷很满意的,临了最后,孙夫人还意味深长的对老夫人说了一句: “亦婷这么端庄贤淑,要是能嫁到我家来,真是再好不过,我身为婆婆肯定会对她极好的。” 这话说的再坦白不过了,现在就等老夫人通融一下,点个头。 尤其慕亦婷听了孙夫人这话,立即涨红了脸,对着老夫人害羞地说: “孙女儿的亲事,但凭老祖宗做主。” 闲话家常一番后,老夫人留孙夫人吃午饭,被她婉言相拒了,推脱说府上还有事。 老夫人倒也不挽留,知道她家里丑事被拆穿后总是有一点尴尬。 待春红陪着慕亦婷从前厅回后院时,见四下无人,春红忍不住问道: “小姐,您就这么让老夫人定下这么亲事么?” 明明之前慕亦婷还大发雷霆,怎今个儿却没表现出任何反感。 “哼,我岂会坐以待毙?你就瞧好了吧。” 慕亦婷露出一丝神秘又得意的笑容,让春红不明所以。 不过要不是她事先派人去打听了孙夷的行踪,怎能那么快知晓前几日发生的事情。 孙夫人还以为慕家一无所知,未免太瞧不起人了,想随意拿捏她慕亦婷,真是异想天开。 “走,我们去看看三妹妹。” 慕亦婷心情舒畅,趾高气扬的换了个方向。 ************** “苏嬷嬷,我知道您的意思,但现在毫无证据,我也不能平白无故就去找太太质问,且不论她什么态度,相信也不会承认,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让她去毁灭证据。” 自从苏嬷嬷道出苏姨娘真正的死因后,慕悦音也不是没有挣扎过,这副身体的记忆全留在脑海中,母女之情怎么都不能割舍。 一听到这事实,慕悦音自然是愤怒的,但愤怒之余她也用理性思考过。 时隔这么多年,要想找当年的人证物证绝非易事,有苏嬷嬷做口证那也不足为信,谁都知道苏嬷嬷是姨娘的亲信。 可若要从太太那边着手调查,按照慕悦音现在的能力,也是不太可能。 苏嬷嬷也知道难处,不然这么多年了,她只能待在后厨,什么也做不了。 “小姐说的是,老奴也是心有感伤,想到苏姨娘若是泉下有知,必不甘心这么冤死,小姐若有一日能查明真相,姨娘一定会很高兴。” 苏嬷嬷摸着一双残腿,泪眼婆娑的说着。 慕悦音嘴上没说什么,手上还是不停地为她换药。 这几日都是慕悦音亲手为苏嬷嬷换药换纱布,让苏嬷嬷感动不已,就连伤口也好得很快。 “您可以试着下来走一下,扶着这个,不要太用劲。” 慕悦音把一根拐杖递给苏嬷嬷,按照她的疗程,应该马上能恢复行走。 据苏嬷嬷后来回忆,应该是冬天下水洗菜时,双脚泡在冷水里,久而久之,腿肚子的肉就经不住先是冻疮后来干脆溃烂了。 “哎呀,老奴终于能走了。” 虽然快步行走很吃力,但已经能在屋里小步伐的走动。若是太久不动,肌肉功能也会慢慢消失,不利于恢复。 “呦,三妹妹还真是华佗在世啊。” 看见那天爬在地上的苏嬷嬷,如今又能正常走路,慕亦婷心底也是暗暗吃惊,但面上绝不让人看出。 耳熟的阴阳怪气,慕悦音没有回头看,就知道是谁站在院中大放厥词。 “姐姐今儿怎么有空来?不在前院陪孙夫人么?” 前厅的事慕悦音也不是不知道,先是派了媒人来,再又是孙夫人亲自登门,下人们都说这下大小姐要继二小姐之后,成为尚书府的少夫人了。 慕悦音对亲事毫无感觉,她这辈子就不想成亲,想到还十四岁的年纪就被送入洞房,成婚生子伺候有那么多妻妾的夫君,真是噩梦一场。 慕亦婷也没料到慕悦音也会讥讽,只当她纯粹羡慕嫉妒了。 连进屋里坐一下的念头都没有,慕亦婷就干脆站在院中说起来: “孙夫人也是为了夷少爷的亲事来我们家的,不过,三妹妹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比如,这位夷少爷可是为了妹妹你,同二妹夫打了一架呢!” 这消息彻底让慕悦音怔住了,信息量未免有些太大吧。 难道孙夫人不是来跟老夫人求娶慕亦婷的么,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 还有钱博文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又如何跟孙夷打起来? “呵呵,看来妹妹还不知道呢。那姐姐我就好好说给你听。” 慕亦婷就把事情发生的地点还有原委全部说了遍,听得直让夏荷春红等人面红耳赤。 为了慕家三小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纵然是不齿的事情,但让三小姐多有面子啊。 倘若这已为人夫的钱博文不要乱/入就更好了。 “姐姐真是为妹妹操碎了心呐,不过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真没有姐姐知道的事情多呢。” 慕悦音很难去相信从未谋面的孙少爷会为了她揍钱博文,三人成虎,谣言传播的夸张也是超乎想象,可她暂时还没闲情去管这件事。 “三妹妹你就不好奇,今天孙夫人来说了什么吗?” 慕亦婷故意这么说,就想看看慕悦音的反应。 “我相信以姐姐的人品样貌,还有才情横溢,必能获得孙夫人的青睐。嫁入尚书府,岂非指日可待?” 慕悦音豪不嘴软的回道,换来慕亦婷气得扭曲的表情。 “你尽管嘴硬,别太得意了,倒要看看究竟谁笑到最后。” 慕亦婷的目的达到,扭着脖子带着春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荷十分担心的问慕悦音: “三小姐,大小姐那意思莫非是孙夫人是来求娶您的么,那可怎么办是好啊,要是老夫人真的答应了,那岂非……” 夏荷的一惊一乍让慕悦音很是不解,如果能嫁到尚书府,夏荷他们应该会很开心才是,怎么这副要哭了的表情。 “小姐,您未免太老实了吧,要是这是桩好亲事,大小姐早就会去抢了吧,何必还要告诉您姑爷跟别人打架的事呢。” 夏荷又把孙夷在外的名声告诉了慕悦音,原来这家伙浪迹遍地,难怪慕亦婷也嗤之以鼻。 现在她才想明白,钱博文应该也是不满孙夷要求娶慕悦音,才出手的吧。 慕悦音还傻呵呵的认为,这个二姐夫伸张正义真是对极了,就该教训一下这样的垃圾! **************** 暮色沉沉,波光习习,江水在夕阳照射下发出一层氤氲的光。 此等美景有人无心欣赏,专注避在一处阴暗的角落,认真盯着不远处几个迷糊的身影。 突然那几个身影开始移动,其中一个太显眼,因为那人坐在轮椅上,全靠身后的人推动才能移动。 躲在暗处的侯北立即把自己往墙里藏,可没料到那几个身影似乎发现了他,竟然朝他径直走了过来。 如果往外冲出去势必要大战一场,来之前萧逸已经叮咛过,此次不可再打草惊蛇。 就在侯北屏息以待,做好杀出去的准备时,那几个身影停住了。 似乎是坐在轮椅上的人说了句什么,那些人又掉转头回到轮椅旁边。 轮椅上的男子面容从侯北的角度看不太清,但目光很深沉一直望着侯北的方向。 等到那些人都消散而去,侯北才呼出一口气,幸好他们中途折返,这帮人中好几个杀手,若凭侯北一人之力,根本不是对手。 有可能,刚才侯北就葬身此处了。 “回主子,已经将河岸的商铺打探过了,都是近日被这个姓顾的买下来,还包括几个船舶码头和一家造船厂。” 萧逸对商铺不感兴趣,一听有船舶厂双眼泛光,脑子里似乎有一种念头呼之欲出。 圣上早就开放了船舶的营造权,前朝还是被皇家一手掌控,自从圣上继位后,就让商人们也获得营业权。 购买一家船舶厂并不稀奇,这姓顾的一下子买了这么多商铺,就连私人码头也购买,总觉得有那么一丝诡异。 “他们有没发现你?”萧逸沉声问道。 说来汗颜,侯北只好把他们差点发现自己的事也一并禀报了。 “看来,你不能再出现了。” 对方也是小心谨慎的人,而且身边布满了杀手。一般经商的怎么会跟杀手打交道,保镖的也只是按原则做事,不会出杀招。 侯北已经栽在这姓顾的手上一次了,对方想必早有警觉。 “轮椅上的人样貌你可看清了?”萧逸再次追问。 “天色已晚,属下无能,没能看清。” 侯北再次低下头十分汗颜,交给他的任务都没能顺利完成。 “主子,这人犯了何事值得主子费了大半年功夫追查他?” 侯安十分好奇,他们此前出宫,主子也是说因为要追查一人,在宫中诸多不便,才住在慕府的。 “这么多年了,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萧逸颇有感慨,如果是他想找的那个人的话,也不知他身上发生了何时,怎么会坐在了轮椅上。 侯安对主子陷入沉思中不再回答,有点讪讪然,这下一步该咋办也给个指示啊。 似乎听到侯安心里的腹诽,萧逸挑着眉毛用那双好看的凤眼扫到侯安身上,说道: “以后这外出的差事,就交给你了。” 侯安听了差点跪下,欲哭无泪啊。他可不想羊入虎口,侯北都差点被砍死,他身上功夫也不高,这要是没命回来,见不到主子,岂不是…… “对了,嘿嘿,主子,听说孙尚书家派人来求娶慕家三小姐了。” 很难讲侯安是不是故意报复,特地在此时谈到这事。 本来已起身辗转内室的萧逸猛然顿住了,扭头眼刀子就往侯安身上招呼。 “你今晚就在外值夜吧。” 主子,这样真的好吗,马上就初夏了,招蚊子的呀……侯安双膝一软,都快站不稳了。 竟然有人求娶慕家三小姐,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萧逸不屑地“嗤”了一声。 ************ 没想到老夫人前思后量,孙夫人后来又是写信又是托媒人保媒,这才征求了慕康成的意见,答应了孙家的求亲。 慕康成和李氏一致的看法,尚书府是慕奕婷能嫁的最好地方了,他们眼光也不高,孙夫人又这么疼爱慕奕婷,想来嫁过去不会吃亏。 就算孙夷花名在外,可男子一旦成家立业,秉性会变。 再说,谁家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李氏怕慕奕婷想不开,还特地找了她宽慰。 只是李氏没有料到慕奕婷并无多大的反应,应该是没有上次来找她时那么愤然,跟她说什么,慕奕婷都是点头应答,时不时还露出羞涩的绯红。 本就疾病缠身的李氏顿时心宽不少,这些日子她似乎又重新振作起来,还有儿女的大事要等着她定夺。 于是,慕家和孙家两家开始交换庚帖,里面写上俩人的生辰八字,然后再由媒人合算婚命。 一切都如孙夫人所愿,慕奕婷和孙夷的命盘相合,八字相合,婚后必定和睦美满。 李氏迫不及待的来慕奕婷屋里跟她说这个好消息,想着女儿要成亲了,还有不少嫁妆得筹备,慕奕婷自己绣的婚被也得抓紧。 “娘,这些都不急,等老夫人那边的消息吧。” 不料慕奕婷轻轻把李氏的手一推,刚想给她比划着做嫁衣呢,怎么她就不领情了呢。 “怎么能不着急,好多东西都没准备好,真是太仓促了。再有消息就是下定啦,已经都差不多了,你就等着孙家的人上门吧。” 李氏掩不住的喜色,一改前阵子那副病怏怏的模样。 慕奕婷看见李氏兴奋不已的样子,只能忍住暂且不说什么。 真正能让慕奕婷开心的时刻就快来了。 身穿一袭牙白色织银丝的牡丹团花的薄衫,宽大综裙逶迤身后,下定之日,慕奕婷的这身装扮格外艳丽。 孙夫人连连赞叹慕奕婷的灵气秀丽,保媒的媒人也在一旁赞不绝口。 等双方合看过庚帖,孙夫人又下了定礼的册子,李氏瞅着那厚厚的一扎,猜测聘礼应该不少,满意地嘴角止不住的笑容。 老夫人也喜笑颜开,拿了赏银答谢媒人,媒人垫着沉甸甸的钱袋,嘴里直奉承道:“秦晋之好,百年好合。” “能将庚帖给我看看么?” 庚帖还在媒人手上,以为慕奕婷喜悦的不敢置信,也不怀疑什么,也就把庚帖递给慕奕婷。 慕奕婷红着脸,装作不好意思地端在手上瞧。 “孙夫人真是有福了,这么好的儿媳,真是哪里找啊。”媒人拿了钱也不忘记说恭喜的话。 孙夫人还来不及点头致谢,就看见慕奕婷手里的庚帖突然掉在了地上,而慕奕婷的脸色忽然就发白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毛手毛脚的。” 老夫人嗔怒的埋怨,让赵嬷嬷上前赶紧把庚帖拾起来,庚帖要是摔坏了,那可是不吉利的。 “老祖宗,呜呜,怎么会这样,您再看看那庚帖……” 谁都没料到慕奕婷竟然哭了起来,哭着扑进了李氏的怀里。 李氏忙搂着慕奕婷,都没反应过来,慌不择言道: “庚帖怎么了,出了什么错?!” 老夫人急忙把庚帖从赵嬷嬷手中抢了过来,仔细再三看了几遍,没有问题啊。 “你这孩子,有话就赶紧直说,别遮遮掩掩的了。” 老夫人实在忍不住,大声喝道。 “呜呜,老祖宗,那生辰八字,不是孙女的呀,定亲的也不是孙女……” 慕奕婷抽泣道,谁都没注意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 “不是你的,难道还有别人的吗?” 孙夫人再也坐不住,也把庚帖抢来翻来覆去的核对。 “回老夫人,老爷太太,孙夫人,老奴刚才看见了,那生辰八字确实不是大小姐的。” ☆、95答应 李氏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感觉,又联想到之前慕亦婷那颇为反常的态度,猜测到一种可能。 “快拿来给我看看。” 赵嬷嬷指正的话无疑让李氏的胸中更添一把火。 “这,这是三姑娘的八字。” 李氏一锤定音,让所有人震惊不已。 孙夫人面露尴尬之色,一切都按常理来办,怎么会在庚帖上出了问题。庚帖是慕家老夫人派人给她的,这中间只有慕家的人能有机会更换庚帖上的名字。 不过这聘礼都算是下定了,再来说换了一个新娘,未免太迟了吧。 孙夫人想跟慕家撕破脸皮毁掉婚约,却又想到那天孙尚书跟她说的,不论是谁,只要娶进来牢牢看住孙夷那个不孝子就行。 反正是慕家的小姐,至于是哪一个,似乎也不太重要。 而且听闻慕家三小姐刚办过及笄礼,年纪小早一年娶进门也没关系,不是一身好本事么,孙夫人也是乐享其成。 然而,孙夫人不能马上表露出真心话,只是惊愕状看着老夫人说: “这该如何是好,交换过庚帖,两家都说定了,怎么突然就不是大小姐的生辰八字了呢。” “孙夫人莫着急,此事慕家一定给你个说法。” 慕康成不得不先向孙夫人保证,待送过孙夫人回去后,他才匆忙赶到老夫人屋里商量对策。 早已泣不成声的慕亦婷被送回自己院子了,临走还紧紧拽着李氏的衣袖,抽噎道: “娘,为了女儿的幸福,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李氏眼皮子一跳,表面上这句话慕亦婷是在说她的生辰八字被调换了,这下她不能嫁到孙家了。 可实际上她就是在庆幸不能嫁到孙家啊。 老夫人却没听懂这层含义,不住地惋惜: “好好的庚帖上怎么就写错了生辰八字呢,你怎么办事的,也不仔细检查过?” 老夫人发不出火,只能批头责怪李氏。今儿犯下这等蠢事,让她一张老脸往哪儿搁。 “母亲,这事我们算是亏欠了孙家,还是将聘礼退回,婚书也做不得数了。” 慕康成只想到这层,却被李氏夺过话柄。 李氏本来就被老夫人呛了心里不好受,好事轮不到夸赞她,出事了就把责任推在她头上。 转念一想,慕亦婷那么恳求自己,虽然不知这其中她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但慕悦音的生辰八字被换上去确实无疑。 “老爷,将聘礼退回撕毁婚书的话,会对咱们慕家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老爷您想过么?” 李氏是想着外面肯定会传慕亦婷被退婚,这样以后谁家还敢来求娶。 “那你是怎么想的?”老夫人不禁问道。 “不如将错就错。” 庚帖上写了谁的生辰八字那就谁出嫁,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了。 老夫人也不是没有想到这层,只是她怕慕亦婷会因此受伤,面子是肯定是过不去的,精挑细选为了她挑中的孙家。 “也只能这样了。” 慕康成已经想好如何去同尚书府解释了,庚帖已换,那就是既成事实,不怕他们孙家赖账。 “亦婷那边怎么解释,孙夫人一直相的就是她,突然换成老三,我怕她受不了。” 事到如此,老夫人也不得不同意李氏的做法。 李氏当下表示会好好安抚慕亦婷的情绪,只是希望这事不要外传,未免影响慕亦婷的声誉。 老夫人点头称是,又叮嘱李氏也得去跟慕悦音说清楚。 早就是给孙夫人相的慕悦音,这下庚帖已换,俩人八字相合,婚书也写了,让她好好准备妆奁。 一个略微臃肿的声影隐匿在花园的洋槐树后,等到慕亦婷带着春红走过石子小路时,她突然闪了出来。 慕亦婷竟然没有被吓到,她从老夫人那里出来后就一直在花园等着。 “多谢赵嬷嬷相助了。” 慕亦婷给了春红一个眼神,春红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给赵嬷嬷。 赵嬷嬷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满脸的谄媚,笑着说: “多谢大小姐厚爱。刚老夫人已经说了,将错就错。” 话点到为止,慕亦婷也是聪明人,立刻反应了过来。 “嗯,你赶紧回去吧,免得老祖宗到处找你,惹人嫌疑。” 赵嬷嬷低头称是,沿着来时的路赶紧回去了。 “大小姐,赵嬷嬷不会说出去吧?” 春红有点担心,毕竟换成三小姐的生辰八字这么大的事,岂非儿戏,若被老夫人知晓可怎好。 “你怕什么。她家里一干人等都受着太太的好处,不会那么愚蠢自断生路的。” 赵嬷嬷是老夫人的人又如何,还不是要被她慕亦婷利用。 慕亦婷真是忍不住的开怀大笑,都不管是否会被他人听见。 一箭双雕,是慕亦婷早就想好的计策,那时听闻老夫人会同意跟孙家的亲事,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好挽回。 遂即想到利用赵嬷嬷偷偷把庚帖上的生辰八字换了,慕悦音不是一直风头更盛么,就让她嫁入孙家,嫁给孙夷那个混球吧! ************************ “这把颜色有点发白,这把呢颜色又深浅不一,” 清澈明亮的双眸扫过地上另一个筛子上的苦荞茶,惊喜地说: “这把最好了,外观是黄绿色,而且大小均匀。这样的最适合出售了,而且麦香味很浓郁。” 慕悦音忍不住抓了几把放在鼻尖问了好久。 小翠看三小姐一副陶醉的样子,好奇问: “苦荞茶究竟有何用呢?” 早就看慕悦音跟后厨要了好几袋苦荞麦,用了三天三夜的功夫,先是将他们炒干,又烘烤而成现在的模样。 小翠抢着干这些粗活,都被慕悦音拦着,她非要亲力亲为,看着三小姐辛苦的模样,小翠深受感动, 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的主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苦荞茶就是一种提神续力,宽肠健胃的好茶!别看它味道苦,功劳还挺特别多,降血糖血脂,美容养颜,减肥都可以。” 慕悦音兴奋地说,做出来这个就能立即让刘老汉卖给药铺了。 健脾开胃小翠是听懂了,什么美容减肥,三小姐又在说胡话了。 “这么一小包得卖多少钱呢。我可得好好计算下,哈哈。” 慕悦音抓了一把苦荞麦,用手掌比划来比划去,盘算着定什么价位比较合适,隔了这么多日,再不捞点收入,手中空空如也,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三小姐,您别忙了,不好了。” 夏荷冲了进来,差点把慕悦音放在地上的苦荞麦给踢翻了。 “你来的正好,帮我看下,这小包卖一两银子如何?” 夏荷根本听不进慕悦音在说什么,忙拽了慕悦音进屋里说话,事后才发现自己动作异常鲁莽。 可这紧要关头,也顾不得冲撞慕悦音了。 “老夫人和太太都商量好了,要把三小姐您嫁给孙家,就那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花名在外的夷少爷!” “夏荷!你口才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小姐呀,别再开奴婢玩笑了,这下完蛋了!” 完蛋了?慕悦音可不这么觉得。 其实慕亦婷那天来她面前示威,慕悦音就猜测到会有这一天的到来,以慕亦婷的城府肯定会有所动作。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点慕亦婷如何会懂得? 无非就是嫁人么,若是终会有这点,那早点嫁也挺好。 至于能嫁给谁,慕悦音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嫁给谁不是嫁,只要她手上攥着银钱,后面能开一家药铺,还能时不时给人看诊,平平稳稳过完这一生便是。 所以,当李氏派人来请慕悦音时,她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 “悦音啊,本想提前跟你说的,但你看我病了这么久,孙家的人都上门了,礼也送到了,这好事可就成了呢。” 当着老夫人的面,李氏可不敢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自然是好话说在前头。 慕悦音听这意思,无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聘礼都下了,轮不到她来反驳了。 “好。”慕悦音只吐了一个字。 “你说什么?”李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我说,这门亲事我答应了。” 慕悦音轻吐出这么一句,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让老夫人和李氏都有点吃惊。 不过仔细想想,她一个庶女的身份,如今能够嫁入尚书府,岂不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再说,这事也轮不到她慕悦音来拒绝。 “悦音这么想的话,就再好不过了。你就好好准备待嫁吧,回头需要新做的衣裳,会让赵嬷嬷带人去给你量体裁衣。” 老夫人对慕悦音的态度很满意,立即吩咐了起来。 李氏看慕悦音太过镇定,面对突如其来的安排也波澜不惊,婚姻大事也非儿戏,李氏未免心里有些打鼓。 “全凭老夫人和太太做主。”慕悦音行李谢过。 是了,她这样子必定是内心雀跃,还佯装没事。 “万万不可!” 慕康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也顾不得给老夫人行礼,大吼一声。 “老爷不是去了孙家吗,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老夫人很疑惑,刚明明让慕康成先去给孙家一个交代,就说既然婚书已定,那大小姐换成庚帖上的三小姐也是一样。 如果孙家不同意,就拿着婚书状告官府,逼得他们同意为止。 本来慕康成也不想将事情弄得这么难堪,孙尚书好歹是朝廷重臣,他这样低劣的行为看上去就像是威胁别人,是诚心想做亲家,颜面还是需要的。 但无奈老夫人和李氏的劝说,慕康成不得不按照她们的意思去办。 “是。已经同尚书大人商议过了,还是按照原来的办。” 慕康成一把抢过李氏面前的茶水,一路飞奔赶回,*难耐。 按照原来的办?这是什么意思? 李氏有点紧张地看着慕康成,连忙让丫鬟多上几杯凉茶。 等慕康成都将凉茶一口干掉,他才慢悠悠的解释道: “原来咱们不就是给奕婷说的亲事嘛,现在还是她,只不过重新写一封庚帖就是了,婚书上也是慕家大小姐,小小误会,孙大人并不介怀。” 李氏听了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孙大人并不介怀,这么简单一句话什么事就当没发生过了。 “那妹妹应该要先去恭喜姐姐了,之前她还说孙家上门提亲来了呢,刚太太还说是我,我就觉得这其中必定有玄机。” 慕悦音说道玄机俩字时,特地朝李氏的方向望了一眼,发现她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煞是好看。 “你赶紧去告诉奕婷,让她不用伤心难过了,只需好好待嫁便是。” 这才不到半刻钟,新嫁娘又换人了。 慕悦音瞧着李氏变幻莫测的神情,猜测慕奕婷听到这消息后该是怎样的表情,真是感慨万千。 有句话说得好,偷鸡不得蚀把米。说的不就是慕奕婷么。 其实从李氏的反应,还有刚才慕康成的话里,慕悦音不难推断出是如何一回事。 孙夫人之前且一直相中的就是慕奕婷,但没想到慕奕婷早就知晓孙夷的为人,已经另有打算。 表面上答应了孙家的求亲,暗地里勾结了老夫人身边的人,这人也不难猜,能接近老夫人并且能在关键时刻动庚帖的,只有赵嬷嬷一人。 慕奕婷也是能忍耐,一直等到下了定,婚书已成,才要过目庚帖。 这时才哭着说庚帖上的生辰八字不是自己的,放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李氏本来这个旁观者,此时也推波助澜一把,就让慕悦音嫁过去,皆大欢喜。 慕悦音想到这里真想捶地大笑,谁都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来。 不过慕康成是如何扭转局面的,慕悦音一时还猜不透,这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老夫人一看事情又顺利的挽回,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劝慰了慕悦音几句,说今后会给她找到如意的夫家。 慕悦音温顺的点头,这对她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而李氏压根就不知怎样去跟慕奕婷解释,精心做的局变成如今的模样,她很怕见到慕奕婷那张失望的脸,就让秋香去传话。 可想而知慕奕婷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了,当她得知最后庚帖又换成她正确的生辰八字,且婚期就订在端午节后,立即晕了过去。 春红吓傻了,本以为慕奕婷会发作一通就会没事,这么晕过去后,慕奕婷就彻底病了,整日蔫在榻上,要说她有病也没病。无非就是心病。 慕奕婷后来再三确认,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机,只得装起病来。 而慕康成也是差点犯了心脏病。 他确实是去孙家说到庚帖的事,庚帖上是谁的生辰八字那就算谁的了。 慕康成一路上都在轿子里琢磨该如何跟孙尚书理论,还没想好轿子就停了下来。 小厮把帘布掀开低声禀报有人拦轿。 “谁这么大胆拦轿?”慕康成正愁得很,不免口气有点恼怒。 可看见站在他面前的来人,恼怒?他跪下就来不及了。 “王爷,您怎么会在这里?”慕康成都没发现自己说话哆哆嗦嗦的。 一袭藏青锦袍,腰间系着云纹暗花的佩带,挺拔高硕的身姿就随意站在青石路上,微风摆动着他的发丝,深邃有神的俊目露出一丝不明的笑意。 萧逸咧了咧嘴,戏谑地说了一句: “本王可是专程在等慕大人。” 慕康成浑身汗淋淋,尤其一字一句听完萧逸对他说的话,来不及多想,慕康成就催促着轿夫快点赶到孙尚书府中。 他现在已经完全想好该怎么说了,刚才七王爷的话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 至于七王爷跟他说了什么,这世上再无第三人知道。 就算是多年后,慕悦音无意中提及,她当年就差点嫁给了孙夷,那时萧逸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邪笑。 幸好孙夷没能娶得慕悦音,不然早就成为他的掌下亡魂了。 先不表这将来的事,轿子刚停稳在孙尚书府上,慕康成就急忙自己掀了帘子朝大门走去。 突然有道身影从孙府的侧门闪过,慕康成定睛一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飞快的闪现。 慕康成有点好奇,这人侧影很像七王爷手下那人啊,叫什么来着,对了,很像侯安。 脑子里在琢磨,双脚却没停下,刚正要通传门卫,大门已经从内打开了。 有小厮快步走出,说:“慕大人久等了,我家老爷已在前厅等候。” 慕康成都来不及困惑就被带进府中,接下来的事就更加超出他的意料了。 几乎轮不到慕康成说几句话,孙尚书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挑明了。 “老夫也知道慕大人很是为难,不过不要紧,庚帖写错了还是可以改的,本来我家夫人就是很满意大小姐,处事为人不愧为大家闺秀,既然婚书已经送到贵府,那只需重新拟一份庚帖,再送到知府里报备便是。” 孙尚书捋着下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胡须,又拍了拍慕康成的肩膀。 “能跟慕大人做亲家,也是老夫的福气啊。” “孙大人客气了,实乃慕家的福分。” 客客气气地解决了,慕康成顾不得多想,又快马加鞭回到慕府,将这好消息告知家人。 只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罢了。 “你说,主子这回会表扬我吗?” 隐在孙府侧门边上的侯安推了推侯北,问出一个无比愚蠢的问题。 侯北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瞟了一眼侯安,话都懒得搭理他。 “我觉得,这次我机智多谋,表现出众,主子念在我打探消息出馊主意的份上,一定会不再派我出外差。” 侯安沾沾自得噼里啪啦自夸一通,听得侯北翻了个白眼。 “你自己也说是馊主意了。” “诶,你就不能不挑刺嘛!要不是我通风报信,主子能知道庚帖上的人被换成慕三小姐了吗?!主子说不定心里多感谢我呢!” “你真的以为主子会夸你吗?” 侯北又忍不住给了侯安一个“你太天真”的表情。 侯安差点吐槽道,侯北你就快要被王爷带坏了! ☆、96对质1 “一贯钱是一千文钱,那就是一两银子,这么一小包就卖两贯钱。” 夏荷和小翠一人手里攒着苦荞茶,一人在数银子,俩人边数边兴奋。 “小姐,这小小一包茶叶竟然能卖这么多钱啊。” 小翠双眼止不住冒绿光,其实她心怀愧疚,要不是之前三小姐都把存下的银子一并给了她娘亲抓药,小姐也不至于现在辛辛苦苦制药拿出去卖。 “当然了,这都算小钱,不过家里的苦荞麦太少了,几袋下来除去浪费的部分,也就剩下这些可以卖了。” 慕悦音看着这剩下的几十包,已经分成不能再小的包装了,没想到刘老汉还挺能干,这才短短两日时光,几乎快要卖完了。 “小姐,接下来我们还能做些什么药包去卖啊,赵嬷嬷还偷偷跟我打听来着,问我知不知道这茶那里有卖。” 夏荷一脸的得意,她已经尝到甜头了,就连赵嬷嬷这种平常拿鼻孔看人的,昨儿都拉了她问知不知道这种茶叶。 赵嬷嬷也是以为三小姐懂得医术,应该会听到风声,苦荞茶卖得太好了,几乎一摆上店铺就被一扫而空。 “其实能做的很多,就是很多条件不支持啊。不过,我已经想好了,下一个就做艾叶荷包!” 灵动的双眼一转,在夏荷和小翠眼里,她们主子整个人都显得流光溢彩。 其实慕悦音早就苦恼秋风院条件有限,她现在想到能做的就是简单一些药材加工和利用。 这里一般艾叶都当做苦药直接煮来喝,但直接烘干了做成现成的药包,这肯定能受欢迎。 艾叶搓碎了再用一点点醋拌匀了,压成圆形或者方形,再放入荷包中。需要时就拿出来蒸热了,再敷在疼痛处。 这个艾叶荷包有行气活血,逐寒祛湿、温经通络的功效。 慕悦音越想越兴奋,放佛眼前哗啦啦的下银子。 “等到小姐定了亲事,恐怕就不能再做这些了。” 夏荷很煞风景的来了这么一句,打断了慕悦音的美好想象。 “嗯嗯,要是小姐嫁到夫家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本来这次大小姐的亲事也该是三小姐的,没想到阴差阳错啊……”就连小翠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你们很可惜我没能嫁到孙家吗?” 慕悦音满脸戏谑,看向她们。没想到,夏荷和小翠都急忙点头。 “好歹是尚书府呢,嫁过去小姐就是少奶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夏荷是跟之前完全相反的态度,全看这两天春红在她面前显摆,说大小姐马上成为少奶奶后那就是无尽的风光,春红也会沾不上光。 听得夏荷也忍不住妒忌,这要是三小姐该多好。完全忘了之前是怎么说孙夷的败坏人品的。 “我要是嫁过去了,头一件事,哼哼,就是把你们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小丫头都给卖了!让你们再胡说八道。” 慕悦音瞪大眼睛打趣道,看她们受到惊吓的表情心情更美好了。 “好了,不逗你们了。赶紧把剩下的这些拿去给刘老汉,他不是还在外面等着么。” 夏荷拿着苦荞茶就出了秋风院,如今前院看门的老叔收了夏荷的好处,刘老汉到了约定的日期就在看门处等着。 这样一来内外交接方便一些,最主要的还是要避人耳目。 …………………………………………………………………………………………………………………………………… “当归,枸杞,艾叶……” 慕悦音提起笔,一笔一划的在纸上把能想到做成药包的药材都一一写了下来。 暖风阵阵,吹得额前的发丝微微浮动,晶莹剔透的皮肤上渗出一层密汗,慕悦音却豪不察觉。 突然一阵疾风吹来,案桌前的窗户竟然都被风摇得嘎嘎作响,桌上的宣纸也散成一片。 慕悦音光顾着捡吹落一地的纸片,没留意一扇窗户已经被风关上了。 等她撑着上身去推开窗户,发现抵着窗户的细竹竿不知被风刮到哪儿去了。 “你是在找这个?” 一只修长的手从窗户外伸了进来,藏青暗花云纹的袖口随着动作摆动,不经意间就吸引着别人的注意力。 而白净的手指中间握着那支细竹竿,递到了慕悦音的眼前,让她恍惚了一下。 饱满又整齐的指甲显示着主人的养尊处优,手背上隐约可见的血管又彰显出孱弱的一面。 慕悦音被突然伸出来的手吓住了,抬眼看清来人后更加不知所措,连纸片被风刮到窗外去都没发觉。 “你想让本王等多久?!” 来人毫不客气地斥责,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悦。 慕悦音再次听到这低沉磁性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赶紧接过那根细竹竿,重新把窗户插好。 “王爷能别每次都吓人吗?” 这人总是鬼鬼祟祟的,走路悄无声息,也不知什么时候钻到她窗户底下的,一点都不像正经王爷。 慕悦音也忘了自己根本没有见过正经王爷是什么样好吗。 嘟着嘴埋怨的样子,萧逸竟然有一瞬间觉得眼前的女人十分可爱。 女人?猛地被刚才的念头吓一跳,慕悦音明明是刚及笄的小丫头,萧逸从何时开始把她当女人来看了? “王爷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看萧逸沉默不语,慕悦音以为自己出言不逊惹到这位棺材脸了呢。 “你没能嫁给姓孙的,很可惜吗?” 好看的薄唇一张一翕,说出的话却是没头没尾。 “王爷真是看得起奴婢,能加入孙家必然是不少人梦寐以求的,可惜,奴婢没有那个福气。” 慕悦音都没来得及行礼,被萧逸这么一个问给问住了。 为何要问孙家的事,难道刚才他一直在院子里听她和夏荷他们说话吗。 慕悦音摇摇脑袋否认,她可不信七王爷有那么无聊。 可就是这个无聊的王爷在心里愤怒道: 这女人!知道在说什么吗,竟然想嫁给孙夷那混帐,要不是他亲自出马,她早就羊入虎口,不,是掉进火坑。 “哼,随你怎么想。” 深邃的眸光放佛要将面前的人看穿,微张的薄唇却透露出一句毫不在意的话。 慕悦音简直要抓狂,究竟想怎样啊,身为当朝总督巡抚没有公务要忙吗,跑到慕府来就为了刺她这么一句? “莫非,王爷找奴婢是因为疾病发作?”慕悦音犹疑道。 这下轮到萧逸一口气憋在胸中了,是该承认自己脑子有病还是没病呢? 正在萧逸不知如何回答为何会来找慕悦音时,一道救命的声音出现了。 “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夏荷急促紧张的声音让慕悦音心里忐忑起来,她不是刚去找刘老汉了嘛。 正要问究竟出什么事,慕悦音猛然察觉七王爷还在这里呢,要是被夏荷看见,那岂不是…… 装作不经意的把案桌上的纸笔收拾了一下,双眼的目光却扫过窗户,刚才那人站着的地方一眨眼就空无一人。 慕悦音松了一口气,这才扭头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刘老汉今日来并不是拿药材,而是有坏消息传达。 也不知是谁家买了这个苦荞茶,当天喝下去之后就有人腹泻不止,全身瘙/痒难耐,更是一度有难以呼吸的症状。 那家人找了大夫,结果大夫说是因为喝了来路不明的苦荞茶,现在那家人堵在药材铺里,非让掌柜的把制作这个苦荞茶的人交出来,要移交给官府告他一状。 刘老汉也是路过药材铺才听闻此事,看那家人誓不罢休的架势暗道不妙,特地跑来通知夏荷。 “小姐,那病人说喝了苦荞茶就中毒了,一定要掌柜的给个说法,掌柜的因为不知道制药的是谁,正到处找刘老汉呢。他害怕的紧,就想躲到慕府来避避风头,还让我问您这下该怎么办。” 刘老汉身为一介莽夫,也怕官司上身,病从口入,这种事情很难解释清楚。 旁人也有喝了苦荞茶却没事的,谁知道究竟是不是因为茶的缘故。 可那家人蛮横无理,揪着掌柜的衣领凶神恶煞的逼迫他们交人出来,口中还嚷道认识京兆尹的人,听起来背景了得,所以刘老汉吓得浑身哆嗦,躲在慕家门房处怎么都劝不走。 “不会啊,怎么可能。我亲自配的药,怎会出错?” 慕悦音不禁陷入沉思,若真是喝了她的苦荞茶造成的一系列*反应,那她得确切看到症状后才能判定。 “你帮我去找一身小厮的衣裳来。” “小姐,你这是要?” 千万别是她猜测的那样,夏荷凝视着慕悦音笃定的眼睛,心道糟糕! “不是让人当面对质吗,我不出马,怎么对质?” “可是要是被别人发现了,小姐以后该怎么办啊。” 夏荷尽管知道自己拦不住主子,嘴里还是叨叨绕绕的。 “所以就让你去拿衣服,这样才不被别人发现啊。” 换了一身小厮的衣裳,乌黑的秀发全绑在头顶扎成一个小发髻,蓝灰的短衫搭着长裤短靴,慕悦音瞧着变身后的自己,觉得还挺英姿飒爽的。 “小姐,我也要跟你去。不然您一个人出了事可怎么办?”夏荷急的都快哭了,拦也拦不住这荒唐主子。 “不用, 我一个人没问题。”慕悦音拍了拍胸脯保证。 夏荷不顾主仆之分抓住了慕悦音的衣襟,就是不肯放她出去。 “本王带她一起去。” 屋外顿时响起的男声让屋里的人一惊,赶忙冲出去一看,夏荷看见来人立即跪了下来。 慕悦音也惊愕非常,萧逸刚刚明明是在窗户那儿,何时又闪现在院子中。 夏荷忙着行跪礼,听见七王爷说要带三小姐去药铺,不知怎么突然就放心起来。 “这,不太好吧。王爷毕竟还有公务在身,小事就不劳烦王爷亲自出马了。” 慕悦音不好意思的拒绝,其实心里是在说,做一个这么闲的王爷随随便便去街上晃悠这样好吗。 放佛听见了慕悦音心里的腹诽,萧逸勾唇一笑,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慕悦音的脸颊,低哑暗沉的嗓音透出无尽的迷惑。 “本王无事,体察民情要紧。” 慕悦音听了简直要给他跪下了,好任性的王爷有木有。 再怎么说都无济于事,慕悦音只好吩咐着夏荷在秋风院守着,以防太太临时突击。 “多谢王爷照顾我家小姐。”夏荷忙着给萧逸叩了好几个响头。 真是谄媚!怎么是他照顾你家小姐,明明就是他死皮赖脸要跟着。 …………………………………………………………………………………………………………………… 刘老汉看见慕悦音出来时难掩激动之情,想着三小姐出马一定能将事情解决。 可当他看见身后那跟着的人时,立马吓得跪下了。 “小的不知王爷也要同去,这……” 【今天还有一更,白天会补上。】 ☆、97对质2 “小的不知王爷也要同去,这……” “起来吧,本王跟着也是无妨。” 萧逸随便吐露的话语都透着威严,让人不自觉的遵从。 刘老汉岂敢忘记当日他被押到七王爷面前是何等的恐慌,当时还无法得知对方的身份,直到后来才从侯安得知他家主子就是鼎鼎大名的七王爷。 一切似乎显得合理,都传当今圣上特别*爱七王爷,让他住在慕府由慕太医专门为其诊病。 有这层关系,七王爷才会救助慕家三小姐。 “刘叔,烦请带路。” 慕悦音尊称刘老汉一声叔,让他自惭形秽,忙回道不敢不敢。 刘老汉心中感叹,谁能想到他就是拉了那次活,竟然能遇到慕三小姐,后来又能撞见七王爷,如今七王爷还跟在他身后,真是倍有面子,顿时腰杆也挺拔不少。 京城西街是享誉盛名的繁华闹市,林立着琳琅满目的商铺,还有不少酒楼伫立,连街边小贩摆的摊子贩卖的饰品杂物,这些都是慕悦音从来没见识过的。 可是今天她还是不能停留脚步细细观赏。 倒是萧逸注意到慕悦音的脚步时不时顿住,一会儿往首饰店里望去,一会儿眸光停留在小摊贩上久久不肯移开。 真是土包子! 也许是萧逸过于俊朗潇洒的外形,身边又跟着一个漂亮的少年郎,他俩身上聚集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集市上人来人往,擦过萧逸和慕悦音身边经过的路人,都会回头扫视他们,也有的小声猜测这是哪家的公子哥俊俏无比气宇轩昂,就连小厮也气度不凡。 “三小姐,就是前面那家慈善堂。”刘老汉指着牌匾,提醒着慕悦音快到了。 慈善堂算是西街上规模较大的一家药铺了,一条街上就开了三家分店,不仅生意好,名声也颇为响亮。 所以有人在慈善堂闹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大街小巷,一家中等规模的店铺霎时挤满了人流。 大掌柜姓徐,是位中年大叔,已经在慈善堂做了二十余年的工。这么多年也不乏闹事的无理之人,有吃了慈善堂的药不见效或者病情加重的。 但药石罔效的疾病,当掌柜的也毫无办法,很多病情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每每吃了药不见效就上门来讨要说法,那也无济于事。 大不了赔几副药钱,徐掌柜本来以为那家人也是为了讨回药钱。 再说这苦荞茶,徐掌柜也知其中的名堂,他还颇为佩服制药的人心思机敏,不料运气不好,单单这一遭被人揪住了把柄。 “你们不把那人交出来,我就不走了。” 一位胡子拉渣的大叔顺势躺在了慈善堂的大堂里,赖着不肯走。 嘴里一直在跟观望的人说,他的老娘就是喝了这个破茶,上吐下泻,头晕眼花,还浑身痒得不行,本来没病的现在吃出病了,一定要把制药的罪魁祸首告到官府。 也有不少听风是雨的过客,围观一整天,这时也站在这位大叔一边,纷纷指责慈善堂的人昧着良心,卖有毒的药。 一时之间,徐掌柜怎么解释都不行,哭丧着脸不知怎么办才好。 徐掌柜很怕这事被东家知道,再这样下去,闹事的把慈善堂告上官府,那他的职位丢了事小,慈善堂说不定就会因此垮掉,那东家这么多年的付出付诸东流,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掌柜能承担得起的。 “是这位大叔的娘亲得了病?” 一道清脆亮丽的声音出现在嘈杂的大堂,让七嘴八舌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慕悦音的声音有多厉害,而是看见她的样貌,还有身后男子的非凡气度,有种天生的威严感,让大家马上噤了声。 “你是哪里来的小子,劝你莫要多管闲事,我只要慈善堂把人交出来。” 挺尸一样的人竖着眉毛没好气得看着进来的三个人,语气不善。 徐掌柜一看见刘老汉放佛看见了救命稻草,一下冲过来抓住他的衣襟不松手,“是你,你个臭老头,还不快把人交出来给我解围,还慈善堂一个清静。” 刘老汉被这么一抓只得讪讪笑着,不敢说话,瞄了一眼七王爷。 徐掌柜瞧得仔细刘老汉的眼神变化,发现这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一语未发,想必是刘老汉带来的重要人物,只是对方气势强大,徐掌柜也有点犯怵。 “莫非,你是那制成苦荞茶的人?” 徐掌柜只得从小厮打扮的慕悦音身上下手。 “是不是那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证明这位大叔的娘亲并不是喝了苦荞茶中毒得病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慕悦音一人身上,也不知这小小年纪的少年从何来的自信,一下子大家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本来还赖在地上大叔突然跳了起来,满身灰尘冲到慕悦音面前,大声质疑说: “你算哪根葱,凭什么这么说,我娘就是喝了苦荞茶,那天她喝完就不对劲,上吐下泻不止,看了大夫,也说是因为这茶的关系。你是不是徐掌柜特地派来搅局的,想混淆视听,没那么容易!” 这人身上扬起的灰尘充斥在萧逸面前的空气中,逼得他节节后退。 只有慕悦音陈定自若的站在大厅的中央,毫无畏惧。 “大叔,不妨让我给您娘亲诊断一下,届时就可分辨出来。您要是不愿意相信,不如劳烦这位掌柜一起走一遭。总之,是不会赖账的。” “诶,我什么时候……”徐掌柜刚想反驳说自己不愿意,被刘老汉掐住了胳膊,不让他吭声。 徐掌柜想大声喊冤,余光扫到身边那位男子的藏青暗花云纹的袖子,那衣料材质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遂不敢再吱声。反正今天他是逃不过去的,配合一下也理所当然。 慕悦音看那人放佛在思索,估计是在度量得失,再补充道: “慈善堂是何等的有名,掌柜伙计还有店铺都在这里,一定逃不掉。只不过,还有很多人在外面排队等着拿药,大叔也不希望别人的病因为你堵在大堂里,拿不到药材吧?” 众人一听慕悦音的话也有道理,外面正巧有人大声喊了一句,让他进来取药。 已经有好几个人点头小声说,堵在大厅闹事真是没品,别人的性命就不是命了嘛。 传到胡子大叔耳朵里,没想到一下子让他尴尬不已。 “这可是你说的,掌柜的你可别跑,一起去看我娘的病,就知道我有没有诬赖慈善堂了!” 胡子大叔没辙,只得领着慕悦音一行人出了慈善堂。 刘老汉也拽着徐掌柜不松手,一路拖着他来到城里西边的一座小院落。 “娘,我带了慈善堂的人给你看病,一定让他们还个公道!” 胡子大叔愤愤然,将病榻上的老母亲扶坐起,慢慢靠在chuang背上。 慕悦音没想到这大叔对他娘亲很体贴孝顺,就算他是无理闹事,但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大娘能否让我切下脉?好方便诊断。” 慕悦音一下子忘记自己的小厮打扮,话一出口也无法挽回。 倒是徐掌柜机智地帮腔:“大娘无需介怀,这位小哥想必懂得医术,不放让他瞧一眼。” 胡渣大叔觉得甚有道理,便让他母亲伸出手来给慕悦音切脉。 慕悦音本来切脉的工夫很生疏,这阵子找夏荷她们练了不少,正好今天是实践的机会。 徐掌柜定睛看着慕悦音的表情变幻莫测,不时皱着眉头,不时嘴角放松轻扬微笑。 “大娘本来就胃不好吧?胃寒气虚,胃酸过多,而且大娘平常血压血糖都偏高。” 慕悦音又让大娘将舌头伸出,观摩下舌苔的颜色。再次笃定为何喝了苦荞茶就上吐下泻了。 “你不要胡说,我娘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些症状。”胡渣大叔满口否认。 “臭崽子,人家小兄弟明明说的是对的,你为何要欺骗人家。我让你别去慈善堂闹事,你偏不听。” 没先到大娘三言两语就承认了慕悦音的说法,还指责起自己的儿子来了。 “也不能全怪大叔。大娘确实是喝了苦荞茶后出现*反应的。” 慕悦音这句话又让胡渣大叔理直气壮挺起胸膛,徐掌柜的脸色突变,紧张地问道: “真的是苦荞茶的问题?完了,慈善堂完了!” ☆、98魔怔 慕悦音收回切脉的手,抬起小脸,笑容盈盈,完全不像出了事的样子。 “哼,这下看你们怎么说,连这位小哥都承认是喝了苦荞茶然后得病的。” 胡渣大叔连忙跳起,揪着徐掌柜的衣领不松手,要他们以正视听。 “不过,是因为大娘她本身就不能喝苦荞茶,她胃寒多年,而苦荞是偏寒性的,相反喝了大量苦荞茶后,不仅没能起到清热降火、消食化滞的作用,反而就会引起腹泻,更有甚者是局部瘙痒、头晕的症状。” 柔柔道来的一番话解释了为何会如此的原因,慕悦音摆摆手,想说这根本不关她的苦荞茶的事。 “你骗人!这都是你们慈善堂找的借口,为了避免责任就敷衍我!走,一定要抓你去官府。” 胡渣大叔突然面目狰狞的放开徐掌柜,朝着慕悦音逼近,就在他一只手要抓住慕悦音胳膊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当在了慕悦音的面前。 “他刚说的话你没听明白?” 萧逸露出狠戾的目光,浑身上下散发出王者般的气势,不禁让胡渣大叔后退三分。 “您误会了,不是慈善堂不愿意承担责任,而是大娘的病情正好与苦荞茶犯冲,有少部分人身体状况不适合喝这个茶,大娘就是其中之一。” 慕悦音躲在萧逸的背后,伸出小小的脑袋,睁着无辜的双眼,再直白不过的跟他解释。 不料,胡渣大叔还是不肯罢休,直嚷着仗势欺人,狡辩无赖。 “啊,啊,疼死我了……” 殊不知,就在此时,病榻上的大娘突然捧腹疼痛不已。 胡渣大叔也顾不得逼债,凑到母亲的身边,却眼睁睁看着她疼得倒在榻上,无能为力。 “你让开!” 慕悦音急忙也冲了过来,把面前碍事的胡渣大叔猛地推开。 胡渣大叔来不及出手阻止,就见慕悦音伸出双手按压大娘的胃部,过了没一会儿,大娘的疼痛声渐渐变小,后来竟然不再喊疼了。 “你是如何做到的?” 虽然不肯承认这小哥救了亲娘一命,但还是好奇地问道。 慕悦音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刚才用拇指使劲摁压了至阳和灵台两个穴位,费了她不少劲,看见大娘疼痛缓解了,这才露出微笑。 慕悦音笑着说:“这没什么,大娘是胃疼发作,只要沿着两侧肩胛骨连线的中间点,就能找到至阳、灵台两个学位,反复摁压穴位,疼痛必可缓解。” 徐掌柜见过很多大夫郎中,从没一个像这位小哥一样毫不避讳将治疗手法全盘托出,不禁赞叹连连。 而且那手法快狠准,几乎是眨眼的瞬间,立刻判断出病情,然后出手治疗,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吧。 徐掌柜不自觉地对这个小厮起了敬意,目光里透着一丝崇敬之情。 “臭崽仔,还不快点谢谢人家。” 病榻上的大娘气色已恢复不少,颐指气使地对胡渣大叔吩咐道。 胡渣大叔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遵从母亲的命令,特别别扭地对慕悦音说了一句谢谢。 “这位老兄,刚才小哥也说了,您母亲确实是因为胃寒才不能喝苦荞茶的,并不是苦荞茶的问题,这事不妨就此化解吧。慈善堂不昧着良心赚钱,兄台购买苦荞茶的银钱我们如数奉还,您看可好?” 徐掌柜见事已至此,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大娘见着掌柜肯让步,遂拽了儿子的衣角让他赶紧答应。 胡渣大叔也没有借口反对,当下收回慈善堂的药钱。 此事就此圆满解决。 ………………………………………………………………………………………………………… “没想到这位小哥医术了得,刚才真是颇有得罪,还望见谅则个。” 出了门徐掌柜拱手抱拳给慕悦音行了个大礼,让慕悦音羞赧一笑。 “对了,不知小哥同制药的人是何关系?可否引荐一下,慈善堂还希望能多摆一些成药。” 当初刘老汉找上门说受人之托借贵宝地贩卖药材时,徐掌柜秉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且有不少达官贵人都来打探这么优秀的大夫究竟是何人。 刘老汉一直闭口不语,不管徐掌柜出多大的好处,也打听不到。 “我东家不愿意抛头露面,也请掌柜担待一些。但东家希望能跟慈善堂长久合作下去。” 慕悦音不想表明身份,但还是争取到了徐掌柜的信任。 等到徐掌柜往慈善堂的方向走去,停下来的刘老汉才小声问道: “三小姐,既然您有这本事做出这么多好药材,为何不自己开一间药铺呢,这样也不用受制于人。” 刘老汉的建议慕悦音不是没想过,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如沐春风: “我确实也这么想过,但现在手上积蓄不多,只能再等等。” “咳咳……” 俩人聊得热火朝天,完全忘记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七王爷了! 刘老汉顿时低下头老实的不再吱声,慕悦音抬眼看着刚刚发出咳嗽声的萧逸,开口道: “王爷,此事已了,多谢王爷相陪。不知王爷朝哪边走?” 三人正走在一个分岔口处,往东边是回慕府,往西边走就是慈善堂所在的西街。 慕悦音是看天色还早,已经出来了不如再去西街逛一逛,一颗逛街的心永不变啊! 可是余光瞄到七王爷那一成不变的脸,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不用。本王走那边。” 萧逸蛮不高兴,这是利用完就要甩开的意思么?还开什么药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学人家做生意?真是不务正业。 随便指了个方向,萧逸沉声说道。 萧逸完全没考虑到他这么想的逻辑合不合理,这人家要做什么似乎也跟他没关系吧? “嗯,王爷,那就告辞了。” 慕悦音学着小厮的样子给萧逸行了礼,撒腿就朝萧逸指的相反方向跑走。 萧逸望着撒欢跑的背影,眉毛一挑,胸中泛起难言的闷气。 这丫头胆子越发大了呀,自从第一次见到她就当着他的面撒谎,后来还想违抗圣旨,真是越来越不给他面子了。 ………………………………………………………………………………………………………… 刘老汉面露难色,他知道三小姐是不希望自己跟着,可是一个慕家小姐,能随随便便走在西街上么,万一被人冲撞了该如何是好。 “刘叔,我就转一小会,你先回去吧。要是你不放心的话,就去慕府西边的侧门等我。” 慕悦音再三保证不会有事,遣了刘老汉先回慕府。 琳琅满目的商铺,路边摊上传来小吃的香味,还有商贩高声叫喊的声音,一切都让慕悦音愉悦起来。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上好的雪蛤,可以固本培元,上好的药材便宜卖了呀。吃了延年益寿,精神焕发。” 还是药材的叫卖声最能吸引慕悦音的注意了。 怎么西街上还有人低价卖雪蛤,慕悦音一问价格震惊了,比她当时做雪蛤固元膏的时候价格竟然整整低了一倍。 不过,已经没有人在做雪蛤固元膏,所以这药材的源头就只能低价处理了。 一问商贩果然如此,他家乡是在北方极寒地区,之前听闻京城这种药材格外畅销,遂敢回去采集。 不料长途跋涉一番,京城已经遍地春花,春末夏初的时节,无人再用雪蛤制药了,堆积了几箩筐的雪蛤无人问津,小商贩愁绪断肠,若不卖出去回家乡的盘缠都攒不出来了。 慕悦音想着再囤一点雪蛤,就算是隔年的雪蛤,熬制成雪蛤油,也是一种尚佳的补品。 正在跟商贩讨价还价时,突闻一道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这东西能延年益寿?” 来人的口气不可一世,嚣张的口气中还带有鄙视,真是听起来很欠揍。 慕悦音刚想回头去给他个白眼,直接呆滞住了。 这人刚刚不是说往那个方向走的么,怎么又跟在她身后! 慕悦音脸上微微一愣,身体僵直的往萧逸的方向轻轻靠过去,小心低声问道: “王爷有何事?” “这药真的延年益寿,还真不知现在的商贩撒谎骗人真是一流。” 萧逸抿了抿薄唇,就那么泰然自若的说了出来。 声音虽不大,却被经过的路人听见,不少人顿时围聚上来,都以为商贩子卖假被顾客拆穿了。 “你这人仪表堂堂,却见识浅薄!更爱胡说八道!我这药材是一等一的好药材,刚才这位小兄弟还要跟我买下全部,你说我骗人,那你问问这位小哥,这药是不是有滋补的功效。” 商贩气急败坏,扯着嗓子力争高下,本以为今天会圆满收摊,没想到来一个砸场子的。 萧逸可不知自己成为别人心中砸场子的混蛋,他只是冷漠的看着对方,说出去的话也不会收回。 看那商贩篓子里堆满了颜色丑陋的东西,就知道不是什么上好的药材。 慕悦音尴尬的笑着,她总不能当着七王爷的面说人家商贩说的有道理,那岂不是间接讽刺萧逸毫无见识嘛。 正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慕悦音呆站着,猛地突觉背后一个力道推向她。 慕悦音一个趔趄,正要朝前扑了过去,就在这时,她的胳膊被一直站在一侧的萧逸拽个正着。 “啊……”猛地将慕悦音拉回,顺势歪在了萧逸的怀里。 原以为会脸部朝地倒下的慕悦音紧闭着双眼,脸上贴着冷冰冰的绸缎面料,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却是暗花云纹。 炙热的手掌透过她身上的短衫将热度传到胳膊的肌肤上,慕悦音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喉咙口了。 羞赧地将身子站直,把头从萧逸的身前挪开,脸一热,慕悦音羞答道: “多谢王爷。” 慕悦音以为萧逸会立即将手放开,没想到他并没有松手,反而越抓越紧,后来几乎是捏着她的胳膊。 胳膊的骨头要被捏碎了,这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聚集在他们周围的人流并没有减少,慕悦音想小声提醒萧逸放手,抬头去看他,简直把她吓住了。 萧逸紧锁眉头,深邃的眼眸越发通红,焦距并没有对准慕悦音,而是越过她的头顶,看着不远处一动不动。 慕悦音想用右手掰开萧逸的手指,却发现是徒劳。 高大却精瘦的身躯是那么有力,慕悦音怎么掰都掰不动那修长洁白的手指。 慕悦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逸却一副精神出窍的鬼模样。 已经吃不了痛,慕悦音的胳膊被捏得酸胀无比,她低呼的声音都不能把萧逸的魂拉回来。 慕悦音渐渐发现,握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开始慢慢发抖,眼光扫过萧逸另一只垂着的手,那只手已经撺成一个拳头,刚开始是细微的抖动,渐渐的似乎全身都开始哆嗦起来。 不好! 慕悦音的心跳加速,开始打鼓。 慕悦音看见萧逸这么反常的模样,心里开始怀疑他不会是因为看见什么遭受刺激,然后开始病发了吧,躁郁症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就这么站在西街上,人群汹涌,慕悦音很难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慕悦音灵机一动,只能尝试着暗暗低语,希望能用轻柔的声音将萧逸的神智换回。 不过,她有点异想天开。 数十声王爷都没能将萧逸的聚焦重新转移回来,反而萧逸接下来的动作让她惊悚不已。 本来只有一只手捏着慕悦音早就疼得麻痹的那只胳膊,突然另一只手猛然抬了起来,朝着慕悦音的颈子直勾勾的掐了上去。 “咳咳……” 慕悦音吓得面色发白,又被掐得血色上涌,单手的力道毫不逊色,她根本透不过气来。 尝试想跟萧逸沟通,发现他那双眸早就变得一片血色,眼神直视前方,根本没有落在慕悦音脸颊上。 慕悦音一只胳膊被他捏着,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掰掐着脖子的那只,仍然是枉费力气。 慕悦音的余光扫到蹲在地上的商贩,用恳求的目光斜视着他,却发现那个小商贩拍拍屁股一溜烟跑了。 想必是看见萧逸衣着光鲜,觉得这样的人生气起来惹不起,遂跑为上计。 而旁边那么多围观的人都是受到惊吓般大喊一声,然后纷纷退散开来,根本没人有胆量上前来阻拦。 稀薄的空气越来越少地从鼻尖窜下去,喉咙口被铁掌般桎梏着,慕悦音抬头看着萧逸的眼神慢慢变得有肃杀气,而本来俊俏的面容此时也万分狰狞,似乎从他的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声低沉的怒吼。 两片薄唇此时也抖动不已,像是在诉说什么,慕悦音却辨识不清。 慕悦音正要觉得被掐死的时候,突然从四周冒出来一群黑衣装扮的男子,其中有一个人走到萧逸的身后,抬起手刃,毫不客气地朝着他的后颈处砍了过去。 脖子上的手随着那人的动作也松懈了下来,慕悦音顿时感觉重生了一般,大口呼吸起来,感觉到气流在喉咙口流通,她才发觉自己得救了。 然后萧逸被那人直接打晕了过去,慕悦音这才看清来人,侯北低着头小声对慕悦音说了一句: “三小姐真是对不住,主子我们得赶紧带回去,劳烦您跟着走一趟。” 慕悦音本来还奇怪这么一整天萧逸都是一个人行走,身边怎么没有护卫,现在才猜测到,侯北他们一定是藏在暗处,等到有事发生才显身形。 摸了摸脖子上的勒痕,慕悦音这才松了一口气,差点就被这个恶魔掐死了。 这一次真的亲身见识到狂躁症的病患的疯狂,以后谁还跟她说七王爷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她一定会把说这话的人掐死的! 那群护卫不知何时又抬了一台轿子来,侯北将萧逸放到轿子上,让慕悦音也跟着上去。 慕悦音本来不想跟萧逸挤在一个那么小的空间,但看见他早就昏厥过去,想必不会有危险性,这才答应了。 ……………………………………………………………………………………………… 也不知是不是七王爷的护卫们都脚下生风,轿子很快就停稳下来。 慕悦音下来发现,这座府邸从未见过,大门顶部也没有挂牌匾,郁郁葱葱的杨树长势庞大,从高高的院墙内争相夺出。 “这是王爷的私府,还请三小姐进府替王爷进一步诊治。” 一向沉默寡言的侯北突然说出这么多话,而且又那么诚恳,慕悦音想拒绝也难。 而且考虑到之前萧逸说让她专门替他诊治,慕悦音叹了一口气,跟着侯北进了府。 昏厥中的萧逸躺在榻上,仍是双眉紧锁,发白的脸色溢出满头的汗珠,双手紧握成拳状平放在身体两侧。 薄唇喃喃自语,时不时摇晃着脑袋面露惊恐的表情。 萧逸这幅难受的模样,一看就是不停地做噩梦中。 “要不要将王爷喊醒?”侯安不安的询问。 侯安也赶回府中,侯北将刚才西街上发生的一切都转告于他,他看着慕悦音那通红的脖颈,很是羞愧。 “千万不可,他现在的状态正是情绪最激动的时刻,如果贸然将他弄醒,势必还是刚才那副要杀人的样子,会给其他人带来伤害,而且更加受伤的会是他自己。” 突然迸发的暴*绪,更多的会伤害到施虐着自身的心肺功能。 此时萧逸的神智完全不清,刚才在街上也不知他看见了什么,想必还产生了一些幻觉,才会对慕悦音伸出恶魔之手。 “这个可行吗?” 还是侯北及时拿出了一颗药丸,这是从小皇宫里给皇子们续命用的定神丸,利用人参雪莲鹿茸等稀有药材提炼而成。 慕悦音拿过来闻了一下,确实只有中草药的味道。 一时慕悦音也想不到其他药方,就点头同意侯安先喂萧逸吃下那颗定神丸。 “有针吗?” 慕悦音想到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针灸,缓解萧逸头脑膨胀的情形,会有清脑提神的效果。 没想到王府里配备还很齐全,侯安很快就给慕悦音拿了过来。 着重在太阴、百会两个穴位施了几针,萧逸的脸色开始慢慢恢复。 慕悦音这时听到他低喃的话了: “玉兰花……玉兰花……” 玉兰花是什么…… ☆、99玉兰 “有人发狂了!发疯了!” 路人甲惊悚的从西街这头跑到那头,边跑边大声宣扬。 “哪家的公子哥,长得俊俏的很,突然就发狂起来,他那小厮都快被他掐死了。” 路人乙握紧拳头,脸上露出讶然的表情,紧贴着旁边的伙伴,放佛那公子哥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一样。 “听说没有,那公子哥是这里有毛病。”路人丙神秘兮兮的用手指指脑袋,跟旁人惊恐的说:“突然就发起狂来,先前还责骂那个卖药材的。” “可不是么,本来他是要揍那个商贩的,结果商贩机灵的很,一溜烟就跑了,然后那公子哥就对他小厮下手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将亲眼所见,或者依据传闻推测的情形,无一巨细地跟别人分享。 有的是感叹,有的是震惊,更有的是惋惜。 放佛没有亲眼见到那个被掐着脖子的小厮死于非命,而感到惋惜。 相对于喜庆洋洋的场面,人的内心深处,总有一种期待,期待看到血腥暴力的一面。 只不过,一群黑衣护卫突然冲了出来,将那发狂的公子哥很快接走了,围观的人群才渐渐散去,西街又恢复成本来热闹的模样。 听着身后的人群都在讨论刚才的突发情况,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不知觉地露出一丝颇有意味的笑容。 “老大,要派人跟着吗?” 推着轮椅的男子短衫长裤,双手的骨节粗大,不经意的动作间还能看见掌心的老茧,眉毛粗令,身材魁梧,很像舞刀弄枪之人。 而轮椅上的男子则青衫短靴,看不出是否是富家子弟,但眉宇之间透出英气,瘦削的脸上轮廓鲜明,面色不像养尊处优之人,倒像是饱经沧桑。 年纪看起来不大,但坐在轮椅上就说明一双腿行动不便,颇让人惋惜。 这位姓顾的男子,听见身后人的询问,忙答道: “不必,一时半会儿他也死不了。” 魁梧的汉子名唤顾强,去年此时还是京城顺风镖局的一名镖师。 顾强从没想过能做某人的护卫,他从小强身健体学习功夫,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当上京城威风凌凌的镖头。 但时运不济,这几年圣上颁发的“禁私令”让不少商贩断了贩私的念头,所以镖局的生意也一日不如一日。 所以当顾逍出现在顾强面前的时候,提出聘请他做私人保镖,顾强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不光顾逍说,他俩有缘,同一个姓氏,更重要的是出资不菲,让顾强难以拒绝。 然而,当顾逍的私人保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主人的事情一律不能多问,也不能给建议。 刚开始顾强觉得这个保镖当的很轻松,每天都是送顾逍去查看店铺,这个珠子太有钱了,买下的很多商铺都是顾强几辈子都买不起的。 后来顾强发现主子的秘密太多,不知何时开始顾逍身边慢慢出现敌人。 说是敌人,不妨说跟踪者更加贴切。 那些人先是隐藏在暗处,暗自观察,不动声色。 终于有一天,顾逍吩咐他出手,顾强就带着兄弟们好好给了那个跟踪的人一个教训,砍伤了那人的胳膊。 非死即伤,顾强以为后面再不会有人来盯梢。 没想到后来还有,只不过收敛了很多。 直到今天,顾逍先是吩咐他去找了一个大娘,给了她一两银子,让她在西街上走一遍。 虽然顾强不知这是何用意,尤其是主人让大娘戴着一支玉兰花簪,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顾强当然看见西街上那人发狂的样子,他那时正推着轮椅上的顾逍躲在一条暗巷里。 考虑到主人的安全,他没有将轮椅推出去,只听着旁边的人来人往,都在说着一公子哥突然掐住小厮的脖子要致他于死命的奇闻。 顾强的视线一直都朝着巷子外,谁都没能察觉,坐在轮椅上的顾逍,在萧逸发病之时,嘴角微微上扬,黑瞳中闪着一丝精光,勾唇一笑百媚生。 ……………………………………………………………………………………………………………………………… 湖光浮影,碧波盈盈,微风浮动着岸上的杨柳,柳叶与树干中间透出一丝月光,照在湖岸边,银白色的倒影显得鬼影重重,一下子让人陷入阴森的气氛中。 湖岸边有两个人在说话,俩人年纪尚幼,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模样。 虽然年幼,但他们的着装打扮就是王族礼袍,其中一人的衣袍更加隆重,金丝云纹的暗黄色玉锦长袍,腰间绑着一根玄色珠纹玺带,犹如古潭般的眼眸即使在夜色中也熠熠生辉。 另一人的装扮虽没这么华丽高贵,但一身宝蓝色的锦袍,腰间挂着通体透亮的翡翠玉佩,仍彰显出身份不凡。 本来俩人还有说有笑,屏退了身边侍卫,只有俩人单独在岸边说话。 只是突然间,一阵诡异的歪风刮过,俩人被风吹得都迷了眼睛。 再睁开一看,其中那位宝蓝色锦袍的少年突然指着湖中央,大声尖叫起来。 而他身旁那位有着深邃双眸的少年,则呆住了一会儿,双眸也朝着湖中央望去,然后不受控一般也大声尖叫起来。 与宝蓝色锦袍少年不同的是,他尖叫了一会儿,突然就像变了个人,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低着脑袋,嘴巴里仍然在叫喊着。 有侍卫和太监都冲了过来,想把蹲在地上的少年拉走,他开始挣扎起来,边挣扎边怒吼着。 怒吼着旁人听不懂的话语,简直是在胡言乱语。 逃脱好几个侍卫和太监的桎梏,深邃双眸少年像被点着了火般,从湖岸边闯了出去。 身后的侍卫估计到少年的身份,不敢用强,眼睁睁看着他往前冲,直到他冲到了前面的盛宴上。 后面发生了什么,这世上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知晓了。 其中一个,还是当今圣上,那天,这名深邃双眸的少年在宴席上夺了护卫的刀剑,抢夺了城门司马的精良马匹,冲回王爷府上,砍杀了府上数十人。 红光,血色,碧绿色的湖水。 白莲花的衣裙在湖水中被染成一片红,而白莲也变成了雪莲。 乌黑的发丝浸染在湖水中飘散开来,一只雪白的手伸了出来,把将要被湖水冲走的发簪紧紧握在手心里。 洁白的手朝着岸边的人伸过来,早已失去血色的双唇有气无力地呼喊着: “救我,救我,救我……” 湖岸边的少年双眸滞住,紧紧盯着那只手,手中的玉兰花钏在月光中反射出晶莹透亮的光芒,像是在召唤他过去。 猛然湖中央的湖水似有波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乌黑的发丝急急朝漩涡里陷进去,血色衣裙也跟着旋了进去。 最后印在少年脑海中的,是那只紧握着玉兰花钏的手,慢慢的消失在湖水的漩涡中。 “啊!啊!啊……” 湖岸边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发狂般狂叫起来,他身边冲上来不少人,都想按住他。 “不要!不要!放开我!怎么救你,我要救你……啊,娘!” 急促恐惧的声音由远及近,嘶喊声越来越大,最后放佛用劲了全身力气,大喊一声“娘”! 病榻上的人突然坐起来,深邃双眸放佛要瞪出来,满脸的湿汗沿着脸骨密布而下,紧握的拳头砸向身下的榻板,发出巨大的声响。 “主子,您终于醒了!” 站在病榻两侧的人立即朝着病榻跪了下来。 “噩梦出了一身汗,神智似乎也恢复了,看着我的手,这是什么数?” 榻前一个穿着短青衫的小厮,不,应该是少女,伸出她的右手,比划了三根手指,在病榻上病人眼前晃悠来晃悠去。 “三。” 短促但无力的嗓音,证明他的神智真的已经变得清醒。 “恭喜,答对啦!” 慕悦音欢喜雀跃的答案,却让跪着的侯安侯北汗颜不已。 他是做了噩梦吗,那么真实血色的梦? 湖水中那片血色,还有她娘手上那根玉兰花钏发出的诡异光泽,都在提醒着萧逸那天发生的事情。 突觉头疼脑涨的厉害,萧逸紧紧闭着双眼,刚才做梦消耗了他巨多的精力,此时仅觉非常虚弱。 “王爷还记得今天的事情吗?” 慕悦音接过侯安递过来的湿毛巾,想给萧逸擦去脸上的汗珠,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就算是虚脱,那也轮不到她一个丫头来服侍他。 “不记得。” 冷冽的回答显得那么无情,轻飘飘一句不记得,就能抹去今天在西街上差点要人命的事吗?! 但是对方是七王爷,她这个无名小卒性命都掌握在别人手中,还能真的跳起来让人家偿命嘛。 慕悦音自知玩笑也开不得,又看在萧逸是病人的份上,正了正神色,淡定地问: “那王爷刚一直在梦中说的玉兰花是什么?还有您是不是梦见娘亲了,一直在喊救命,是有人追杀您吗?” “三小姐,此事事关王爷的*,您还是少问为妙,知道的越少越好。” 萧逸没有回答,反倒是侯安跳了起来,严正斥责着慕悦音。 慕悦音听了难免血气上涌,身为萧逸的主治大夫,难道问个病情相关的问题都不行了,也不想想刚才是谁因此差点丧命的。 真看不出这侯安平常油嘴滑舌,关键时刻还挺保护主子的。 “无妨。三小姐问的很对,我是梦见娘亲了。” “哦,那梦中她是怎么样的?” 慕悦音想根据狂躁症症状找到根本原因,毫不迟疑的问萧逸。 不料,萧逸再也闭口不答了。 ……………………………………………………………………………………………………………………………… 光明殿上黄袍加身的圣上在内侍的陪伴下,还在秉烛夜批,批的是重朝臣递呈上来的奏折。 奏折堆积成一座小山状,今天批完了明天还会继续呈上来。 “圣上,小心龙体。” 人人都说后宫佳丽三千,圣上定是夜夜笙歌,通宵达旦*作乐。 岂不知当今圣上得到陪伴最多的人,还是身边的黄太监。 黄内侍自圣上很小的时候就伺候着圣上,一路伴着圣上从皇太子做到一国之君的位置,万事从圣上角度考虑,每每看到圣上为了国事夜不能寐,自然很是心疼。 只是今夜有所不同。 圣上批了奏章后,就在等什么消息,在内殿中踱着脚步走来走去,完全不是平常龙威大怒的气势,不耐烦中又流露出担心。 “还没回消息?” 圣上这是第三十六遍问黄太监了。 “启禀圣上,刚回来消息。说是人无恙。” 黄太监端着手把刚送进宫的信笺插进了自己衣服的内兜里。 圣上听闻后似乎松了一口气,这才坐稳了下来。 “另外那人需要处置吗?”黄太监又急问道。 圣上敲击龙椅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沉默了几秒,然后回道: “不用。朕倒想看看他想干什么。” ☆、100期待 “我娘亲已经不在人世。” 伴随着深邃眼眸流露出痛苦哀怨的神情,萧逸迟了半天再吐出这么一句。 慕悦音不知如何作答,刚才萧逸是从噩梦中惊醒,那惊恐万分的表情不可能作假,而且他嘴里一直在喊娘亲,想必他娘亲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才会在他心理留有阴影。 可以推断出,这个阴影是造成萧逸躁郁症的很大原因。 但是萧逸的闭口不提,毫不是一个配合病人的做法。 “刚才王爷吃了定神丸,再加上我在头部的穴位上扎了一下,才将王爷的神智拉了回来。如果下次再发病时,这两个方法都不能及时运用上,恐怕……” 慕悦音的言下之意就是,下次若没人在他发病时为他针灸,后果不堪设想。 “那下次就有劳三小姐了。” 萧逸说的是云淡风轻,害得慕悦音惊愕当场。 再来一次?这次已经去掉半条命了,下次,恐怕命途堪忧啊…… 躁郁症情绪激动也是在一瞬间,安抚下来之后,就会恢复如常。 慕悦音看萧逸只需多加休息,再无她可用之处,便行了礼告辞。今天出来太久了,想必夏荷在府里会等着急了。 萧逸微微点头,吩咐侯北一路护送慕悦音回慕府。 刚要跨出这座私邸豪宅的门,慕悦音猝不及防一个扭头问跟在她身后的侯北。 “王爷他娘亲是怎么死的?” 侯北内心被吓了一跳,但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破绽,说的话也是没有一丝漏洞。 “回三小姐,主子的事属下不敢妄言。” 不敢说那就是知道什么了,慕悦音眯起双眼,这个回答也算是意料之中。 “不知那定神丸还剩下几颗?又能治几次?” 慕悦音意味深长的话语,让侯北一下无言以对,心里突然忐忑不安起来。 为何他身边的人都是这么狡黠聪明呢…… 定神丸确实没剩下多少了,当时圣上也是以防万一,因珍贵药材的稀少,定神丸只有太后圣上很少几个人拥有。 而萧逸犯病的次数越来越多,周期越来越短,再多的定神丸也会消失殆尽。 慕三小姐的确说的没错,主子的病不能再依靠定神丸。 眼前的慕三小姐虽着短衫,一身小厮的打扮,但肤如凝脂,光洁的面庞,显得格外清丽脱俗。 本来这样的闺阁女子应在自家府上弹琴诗画,学着女红刺绣,准备着出嫁。 慕家三小姐就像是个异类,谈起七王爷的病情毫无畏惧,更加肆无忌惮的跟侯北打听根由。 当年侯北和侯安第一次站在主子的面前,他刚出宫建府,虽然圣上十分*爱这个弟弟,几乎要派整个御林军给他,都被萧逸婉拒了。 主子见着他们,开口便道: “本王活不长久,也许我死的时候,你们也会跟着陪葬。这样,你们还愿意跟着我吗?” 侯北不知道别人的主子都是这么神秘莫测,不能否认他是被这席话震住了。 侯安侯北自小是孤儿,世上无牵绊之人,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虽然愣了一下,但俩人听闻后都磕了头。 当好主子的护卫,那便生无所憾;主子死了也跟着去,那也是死无所恋。 ………………………………………………………………………………………………………………………… 春意阑珊,一场接一场的春雨倾泻而下,像是吐露一波接一波的愁绪。 慕家的喜庆气氛丝毫没有被春末的这场雨影响半分半点。 一台台的妆奁往主院的库房里搬进搬出,李氏清点着妆册,一边指挥着下人筹备婚宴事宜。 “姐姐,你看母亲忙来忙去,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李氏神色光彩照人,跟之前病蔫蔫的模样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虽然老夫人还没全部将府上的中馈交还给李氏,但慕奕婷的婚事操办,经过慕康成的同意后,还是由李氏这个亲生母亲一手举办。 慕奕婷对这话不以为然,她只是呆坐在那里,挑了挑眉毛,苍白的脸色掩饰不住的失望,嘴唇一撇,连话都懒得回答。 面对慕奕婷冷漠如常的态度,慕亦彤也只是掩嘴一笑,她没什么可埋怨的。 世人都说她慕亦彤嫁得好,钱家小公子知书达理,是一代俊杰。而慕奕婷的未婚夫孙夷,虽然是尚书府的庶子,但也不可小觑,久传盛名,只不过,是不好的名声罢了。 今儿是慕家为嫡女清点嫁妆的日子,李氏怕有任何疏漏,遂请了慕亦彤来帮忙。 慕亦彤本心里极不大情愿,她当时出嫁匆匆忙忙,嫁妆也只是简单装了一车,何尝有慕奕婷这般隆重的待遇。 还只是嫁给庶子而已,若是谈了正经的伯爵勋爵,那慕家还能想起这个出嫁的二小姐嘛?! 说是让慕亦彤出下主意,李氏却没怎么让慕亦彤搭把手,慕亦彤也不好早早散去,眼皮子跳了几下,遂坐下来与众人谈天。 她刚想宽慰慕奕婷几句,想说什么嫁入夫家那就是另一番天地,还没张口,被一个莽撞的少年冲进她怀中,差点撞翻她手上的茶盏。 秋萍眼疾手快,这才扶住了慕亦彤的手腕,没有将茶水倒在这身天蓝色湖纹衣裙上。 “少爷,跑慢点儿。” 身后跟着的嬷嬷着急的赶上来,想拦住慕奕弘,太太有吩咐,主院忙着为大小姐筹备嫁妆,少爷下了学堂就带回老爷的书房。 看管慕奕弘的嬷嬷们本来就不敢造次,少爷被一家人捧在手心里,好歹有个闪失那是他们担待不起的。 岂料慕奕弘下了学堂,不知从哪个小厮嘴里听说二小姐回了府,他便跑着招来了。 “二姐姐,你好久没来看弘儿了。” 已经十岁的慕奕弘还像个孩子般,扯着慕亦彤的的衣角撒娇不止。 要说慕奕弘在府中最喜欢的人,就是这个二姐姐了。 也许是性情相投,慕亦彤从不拘着这个弟弟,就算别人都板起脸要求慕奕弘学这学那儿的,只有慕亦彤总是偷偷的想方设法带着这个弟弟去玩。 慕奕婷曾经还怀疑过慕亦彤的不纯动机,谁不知道慕家的前途都指望在慕奕弘这个嫡子身上,慕亦彤肯定是不安好心,整日劝着慕奕弘游手好闲。 不过慕亦彤倒是一笑了之,她深知慕奕弘这个年纪的少年需要的是什么,越是打压,越是能引起慕奕弘的反叛。 “弘儿有没有乖乖听老师讲课?” 慕亦彤把他当做孩童般,亲切地摸着他的脑袋,边询问他的功课。 只有慕奕婷听着他们姐弟谈心不屑地撇了撇嘴。 “三姐姐。” 腰间绑着赭色虎纹带的慕奕弘光顾着跟慕亦彤说话,不经意间才发现慕悦音默默坐在一旁,遂礼貌性地问了声好。 慕悦音也只是微笑点头,拜托,她都要坐麻木了。 一大早就被李氏叫了过来,三姐妹间没有什么话可聊,慕悦音只能拿着赵嬷嬷递给她的牡丹手绢,开始女红。 慕奕弘对她很冷淡,这也在情理之中。 姨娘生的女儿,对他来说只是同一个姓氏的姐弟关系,平常甚少与慕悦音打交道。 不过,总是有能引起十岁少年好奇的事情。 “三姐,有人说你的医术比父亲的还要高明,是不是真的?” 天真无邪的双眼看着慕悦音,却问出这么难以招架的问题。 就连慕奕婷和慕亦彤都扭转了头,一个个目露精光,期待着慕悦音的回答。 但是等来的却是很没有意思的回答。 “当然不是,父亲行医多年,我怎敢与之相提并论。” 慕悦音谦虚的回答并不能让人满意。 慕奕弘接着又问道: “那假以时日呢?三姐不是还治好了别人的眼盲,府上下人的双腿本无法行走,也是被三姐挖去死肉得以成活的。” “你问这么多问题,父亲听见会高兴吗?而且那些小毛病,父亲也能看的好。” 慕奕婷粗眉一挑,不想再听见慕奕弘不停的说慕悦音怎么医术高明。 “大姐也别这么说,三妹妹自有她一套诊术,另辟蹊径的做法虽然很多人暂时不能接受,但将来,保不齐三妹妹还能成为一代名医呢。” 慕亦彤露出羡慕的神色,这话也得到慕奕弘的点头赞同。 “哼,名医又如何,身为女子,还是要找到一个好夫家才是,下半辈子才不忧愁。” 慕奕婷适时挺了挺脖子,慕家几个人中,目前看来,还是她嫁的最好。 现在谁不知道孙尚书风头压过了左相,钱丞相前阵子因为一件徇私舞弊案得引起了圣上的不满,只是因为孙尚书站出来指责同僚包庇贪腐,而钱丞相虽本人没有涉嫌其中,但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惹得圣上大怒,责令他闭门思过。 顿时传出钱丞相失去君心的说法络绎不绝,引起一片哗然。 而不问世事的慕悦音岂能知晓,她当即回道: “姐姐教训的是,两位姐姐嫁的好,咱们家真是增色不少,希望大姐能像二姐那般琴瑟和弦,和睦美满。” 羞涩羡慕之情溢于言表,这在慕奕婷看来就是那么讽刺。 “是啊,美满到只是个替身而已。” 慕奕婷一句话出来让慕亦彤突变脸色,眉头紧蹙,垂下眼帘看不到眼睛里的情绪,只是手指指尖因使劲摁压茶杯边沿展露的泛白,似乎泄露了那么一丝不安。 “这是何意?” 慕悦音一头雾水,这些人怎么就喜欢打哑谜。 “三妹妹不是羡慕你二姐吗,那还是仔细问问清楚的好,不然有些人还是云里雾里呢。” 慕奕婷又恢复她本来尖酸刻薄的模样,整了整她那坐久压皱的了袖口,嘴角轻佻,极为挑衅。 “少夫人不知做错了什么,犯得着大小姐这般出言侮辱?” 秋萍实在看不过去,每次都是被大小姐欺凌,而且慕亦彤都不能有丝毫反驳,就算现在成为丞相府的少夫人,回了娘家还要受尽慕奕婷的白眼,难得冲动,秋萍就这么冲出来护主。 慕奕婷一愣,似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出言顶撞她,慕亦彤身边的人是不是都是吃了豹子胆? 给了春红一个眼色,春红站了出来,二话不说,走到秋萍的面前,抬起的右手明晃晃一个巴掌拍在了秋萍的脸上。 霎时一个红彤彤的五指印,像是在宣告这屋子里,究竟是谁才是主人。 “呵呵,我还不知现在的丫头有这么大胆了呢,主子都没发话,她就跳出来像发狂的狗一般乱叫。” 慕奕婷言辞不善,出手打人的是她,现在又义正言辞的指着慕亦彤的鼻子追问。 “不过也是,二妹妹的丫鬟都是一个德行,都喜欢喧宾夺主。对了,听闻妹夫最近新收的丫鬟也是如此,呵呵,见着你都不喊少夫人,整天霸着妹夫躲在书房,真是好一个琴瑟和弦啊。” 讥讽的意味不言而喻,慕悦音听了十分尴尬,这家里的秘辛被人拿出来随意说,真的很让人窘迫。 “二姐姐,这是真的吗?姐夫他竟然如此对你?真是枉为人夫,亏他还是诗书之人。” 慕奕弘听了立即跳起来要去找钱博文理论,被眼明手快的管事嬷嬷及时拉住了。 慕奕婷使了眼色,让人赶紧把慕奕弘拉走了。 当然,慕亦彤不能当做没听见,慕奕婷说的每个字都犹如刀割般捅进她的心里。 本以为今天回到娘家可以抛却脑中的一切,她差点忘记这个姐姐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慕奕婷怎么想嫁给孙夷,孙夷同钱博文大打出手的事现在京城无人不晓。 李氏还劝过慕亦彤别多想,都是误会一场。 慕亦彤也想当做误会就这么过去,直到她那天在书房无意中撞见那个丫头。 明眸机灵,圆润的脸庞和神情都像极了慕悦音,就连发饰也是梳着慕悦音头上一贯的留仙髻。 “少夫人,您来了。” 那丫头不像别人,脸上不经意间表露的尴尬之色都在诉说着什么。 “你跟着少爷多久了?” 慕亦彤其实是想问你和少爷什么关系,但怎么可能问出口。 钱博文似乎对慕亦彤的不请自来渐渐不反感了,这本来对慕亦彤是好事,可是书房中总有第三个人,就是那个丫头的存在。 一切都变得*起来。 慕亦彤忍住了,好几次都想问那丫头叫什么名字。 可是后来她细想过,叫什么有何关系。若是今天把这丫头打发了,明天还会有别的丫头。 慕亦彤觉得真是可笑,就算是像极了慕悦音又如何,终究不是慕悦音本人不是么。 可是这样羞辱的事情,慕亦彤以为会一直默默藏在她的心底,谁都不能揭开她的伤疤。 当慕奕婷是那么轻而易举,在众人、尤其是在慕悦音的面前,无比挑衅的提及这件事。 慕亦彤才觉得原来心底的伤口无论结疤了多久,还是会汩汩流血的。 “姐姐在说什么,妹妹真是听不懂。” 慕亦彤只能站了起来,佯装没事的样子,尽力用话语遮掩住她惨白的脸色。 “不过,打狗还是要看主人。姐姐今天替我教训丫头,秋萍她没有我的命令就胡说八道,实属该打。但是,春红她算是个什么东西,能打丞相府的人?” 话音未落,慕亦彤松开她原本紧握茶盏的手,也学着春红刚才的样子,抬起手来用劲还了个巴掌给她。 “大小姐!她竟然……” 春红立即红了眼眶,右脸火辣辣的疼,没想到二小姐孱弱的模样有那么大的力气。 “竟然什么!还不闭嘴!” 慕奕婷也没想到慕亦彤会反抗,这巴掌还巴掌的事看起来算是扯平了,兔子惹急了也会跳墙。 慕悦音很怕她们之间的硝烟会波及,当下行了礼找了借口告辞。 “三妹妹,您可真要瞧好了,坏人可不都是长在脸上的。” 慕悦音一脚刚踏出去,就听见慕奕婷丢了这么句给她。 “二妹妹,稍安勿躁啊。刚姐姐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这婚后很多事情我也不懂,还得多多跟妹妹讨教才是。” 慕奕婷观察着慕亦彤的脸色,自顾自的说着: “不过,我看妹妹现在气势真不同与以前,这婚后的日子,还真是让人期待呢。” 说完扯了手绢掩嘴一笑,判若两人一样,闲话起她的女红来。 絮絮叨叨一下午,慕亦彤渐渐感觉乏了,辞别李氏后,就赶回了钱府。 “大小姐,她真是嚣张,仗着钱家少夫人的身份为所欲为。” 春红委屈地说,脸上的后劲还没消,此时一看特别红肿。 慕奕婷瞥了她一眼,没有好气地回: “你也真够蠢的,都不知道躲开。她什么少夫人,只是个侧室而已,指不定什么时候正房就进门了,那时你再看她得意不得意。” 慕奕婷把手中没绣完的绢帕一丢,摊在太师椅上毫无力气。 春红瞧着主子一点都不关切她,脸上刺痛的感觉越发明显,心里有种声音在叫嚣: 你也不是要嫁给庶子吗,半斤八两的事也没什么可得意的。 与此同时,回钱府的马车上,慕亦彤正大发雷霆,把车里能砸的全给砸了。 慕奕婷盯着秋萍被打红的脸怒问道: “怎么传出去的?!” 秋萍低了头不敢吭声,只能任由慕亦彤把瓶瓶罐罐往她的身上甩。 ………………………………………………………………………………………………………………………… “三小姐,您看看这个。” 刘老汉从怀里把一个包好的东西递给慕悦音,喜悦又饱含期待。 慕悦音疑惑地接过来打开,蓝色绸缎布包裹完整,一层层剥开后,她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 “商契?” 避人耳目在慕府的西边侧门处,接见了刘老汉,就是为了给她这个商契。 “这是何用?” 说是契约,更像是手账一本,里面密密麻麻填满了条目,有好多内容慕悦音都看不明白。 “回三小姐,这家东街的百春堂是去年新开的药铺,店主跟我打过交道,但今年因为经营不善,店主没有再经营下去的决心,所以托我找新的雇主。” “所以,这是让我接盘的意思?” 慕悦音音调不自觉的抬高,露出些许期待的表情。 【明天有加更,不要错过,敬请期待哦!】 ☆、101真相(一更) 当刘老汉从慕府回到东街的百春堂,赶着去跟等着他的人回消息。 “三小姐应该会接下来。” 那人还没离去,正坐在百春堂堂厅里,翘着二郎腿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嗯。这是你的酬劳。” 那人递给刘老汉一个钱袋,刘老汉垫了垫,似乎还挺多的。 “这,不给我酬劳,我也会劝说三小姐答应下来的。” 那人笑了笑,不再解释。 原来百春堂的店主也是见到这么多银子就立即收拾包袱走人了,果然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情。 ………………………………………………………………………………………………………………………… 仅仅只要一百两白银,就能换回京城东边闹市区一家店铺的终身契约。 还能有比这个更加美好的事吗?! “小姐,这会不会有诈啊?东街虽然没有西街那么繁盛,但比西街历史悠久,那边的商铺很多都是百年老店。这家百春堂做了没多久就关张,是不是风水有问题?” 夏荷虽然见识少,但也听闻不少人吹嘘西街铺子都涨到上千两一间了,只要一百两,恐怕只能买一个给人擦鞋的铺位吧。 慕悦音也不是没怀疑过,怎么就这么凑巧有人将店铺送上门来。 她本以为按照现在存钱的速度,起码得过个几年才能买得起西街一间小小的药铺呢。 而且最主要的是买下来后,如何经营才是重中之重。 采购药材,聘请掌柜伙计,那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慕悦音现在只有二百两的存银,倒承担得起这个百春堂。 刘老汉还有一个儿子不是么,这样算下来就有两个伙计。 只需要再请一个掌柜,那人手方面就齐全了。 至于开张后从何处做起,慕悦音早在脑海中有了规划。 现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她的面前,而且是终身的契约,接盘后就由慕悦音一人自负盈亏。 “我才不相信什么风水问题,事在人为。我决定接下来了!” 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不是吗? “小姐,可是要被太太知道了,那可不得了。而且,咱们家就是开药铺的,您自己在外面开一个,恐怕不太好。” 夏荷左思右想,只有这一个理由来阻拦慕悦音了。 “那岂不是更好,有竞争才有压力,有压力才有动力,有了动力,还怕钱财不源源不断地送上门来嘛?!” 慕悦音放佛看见金豆子从天上不停的往下掉,怎么接都接不完,圆润的笑脸上充满希冀的神情。 很是相信三小姐的小翠也在一旁帮腔: “小姐这么能干,肯定没问题。我们会替您保密,绝不会被外人发现百草堂的东家就是小姐您的。” 夏荷忍不住掐了小翠胳膊一下,兴风作浪的人怎么这么多,完全不考虑后果。 可是夏荷没意识到,她似乎没有一次是阻止成功的。 慕悦音提前跟刘老汉打过招呼,他得知自己和儿子刘大海都能在百草堂当伙计很是高兴,遂立即帮慕悦音跑前跑后。 …………………………………………………………………………………………………………………… 当慕悦音站在百春堂的门前,抬头看着朱漆黑字的牌匾,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 这里即将是她开始行医的地方,有了药铺,就不用寄托在慈善堂,就少付一份抽成。 若能攒下一笔钱财,生存养老足够她这辈子用了。 店铺里还是保持原来完整的模样,看来上一家店主走时也很匆忙,不少药材也来不及整理拿走。 慕悦音吩咐刘老汉只需打扫干净,再多准备一些药材,不日就能重新开张。 “小姐,这儿热闹归热闹,可是人也太多了吧。” 夏荷用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家赌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药铺开在赌坊的周围,真是有意思。 “不热闹怎么叫闹市呢?” 慕悦音明白夏荷是在担心什么,慕家小姐外出摆摊行医恐怕这是世上头一遭,但她只能给夏荷一个安慰的眼神。 可是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赌坊那边突然间人潮涌动,不是兴高采烈的进去,而是惊悚异常的冲出来。 不少跑过百春堂的路人还嚷嚷着,“杀人了,出人命了。” “怎么回事?刘叔,麻烦你去看下。” 慕悦音不好直接去赌坊围观,只能喊了刘老汉去一探究竟。 没一会儿刘老汉就打探了回来,告诉慕悦音说了事情经过。 原来赌坊里欠钱不还是常事,不少人为了过足赌瘾都倾家荡产。 赌坊对付那些赊账不还的人自有一套,不是把人打残就是送去官府,可今天这遭欠了赌钱不还,耍无赖不走的人可是少见。 这人名叫赵安,他一生嗜赌,据说家中银钱早已败光,可稀奇的是他还能从别处拿来银两继续豪赌。 赵安几乎是每天都要来赌场报到,今天他刚把一袋银子往赌桌上一扔,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要说人倒霉真是喝水也塞牙。 赵安赌了几把,运气不佳,桌上的银袋越来越瘪。 正在考虑是收手明天再来,还是继续扳回一城时,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人,悄悄接近了赵安,趁其不注意,抢过赵安放在赌桌上的银袋子就跑。 但因赌场此时涌进来不少顾客,一下子围的水泄不通,那小贼想跑也跑不利索。 幸好赵安反应特别快,眼前的银袋子就这么被人抢走,当然气不过了,撒腿就追那小贼。 要说这歹命也有这小贼的一份,刚跑到赌场门口正要踏出去,就被赵安一个猛扑逮住了! 没想到那小贼特别执着,就那么小的银袋子也不肯撒手,俩人一时倒在地上抢夺银袋子十分激烈,难分难舍。 忽然,只听赵安发出一声惨叫,然后那小贼就站起来跑了,赵安却没能再追上去。 因为赵安的腹部插着一把尖刀,他双手捂着伤口,但挡不住鲜血汩汩流出。 赌场顿时慌乱一团,有胆小怕事的就冲了出去,赌场的管事着急地同热锅上的蚂蚁。 从来只有他们伤人把人丢出的份,可没有人死在赌场里的事。 这要真的出了人命,以后谁还会来赌场玩乐? 当下立即有管事出来说要把赵安丢出去,可另一个伙计又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一下子没人敢动手了。 那伙计知道赵安的为人,若是谁敢动他分毫,指不定就被赵安抓住不放,栽赃是他捅伤的,从而赖上不放手怎么办。 又有人出主意说立即叫大夫来给赵安诊治,可是赵安现在身无分文,哪家大夫会愿意接这活啊。 “让开,都让让。” 一个老头带着另一个伙计,这时候抬了个担架过来,推开拥挤在赵安身边的人群,大声喊道。 “这是要做什么?”有人好奇的问。 “看不出来吗,我们要将这位兄弟抬去诊治。” 刘老汉头也不抬的回答,手上只顾着忙着,他让刘大海抬住赵安的双腿,自己用劲抬起赵安的肩膀,一口气将人搬到了担架上。 看此情形,最高兴的莫过于赌场的管事了,赶忙出来疏散人群,方便刘老汉将人抬走。 “哪里会收这样的病人?” 众人七言八语起来,都在好奇谁家药堂会收留不能付钱的病人。 而且看赵安的伤势,一般人被腹部捅了一刀,早就晕过去了,慢慢的血也会流干净,能将垂死之人救活,难以置信。 “前面百春堂,新换了东家还有大夫。大家多多光顾啊。” 刘老汉边走边叫喊着,惹得不少人不快。 一家药铺,谁没事会去多光顾,这不是咒人么。 不过也有好奇害死猫的,一路就跟着刘老汉去百春堂,之前都没听闻这家药铺换了东家,怎么还有大夫,真是让人好奇。 “你们帮我去找纱布,不,来不及了,就找一些没用的衣物来。” 百春堂堂厅里只用一个墨色屏风简单遮掩了一下,屏风外由刘大海守着,不让围观者过于拥挤推倒屏风,从而影响慕悦音诊治。 外面跟风来的人听见百春堂里竟然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声音判断,好像年纪也不大,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有几个要冲过屏风进来观看的都被刘大海吓唬住了,只说谁前进一步就付病人的诊费,这下所有人都后退了三步。 慕悦音在里面镇定自如的检查赵安的情况,对外面刘大海的反应很是满意。这下她就能安心诊治了。 首先查看了赵安的脉搏,还是正常的跳动。又检查了腹部的刀身,观察片刻推断出并没有捅近很深。 想必那小贼与赵安贴的很近,就算用了很大劲,也不能将刀身全部刺进人的身体里。 所以刀身没有伤到胃,估计只在表皮四厘米之内。 前世丰富的外科手术给了慕悦音足够的经验,所以今天赵安的病例对他来说算是小手术。 一切只讲求快速。不快,再多的血也会流干。 慕悦音迅速接过夏荷递来的衣物,在刘老汉的帮助下,将衣物全部捆绑在赵安的腹部周围。 这样能按压止血,而且让刘老汉一直摁住伤口周围别松手。 “小姐,这刀,该怎么办?” 夏荷也算见过慕悦音挖过死肉,可今天这个是刀啊,要是这么拔出来会不会有别的意外? 夏荷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任谁都不敢拔刀,更别提在这医疗条件为零的环境下了。 不过,慕悦音当下做了个迅速的决定。 只见她用一双小手握住刀柄,嘴上说着: “我现在要拔刀了,你不敢看的话就闭上眼睛。” 赵安一直在恐惧的情绪中,突然有人跟他说要把腹部的刀拔出,根本没有问道他的意见。 只是让他闭眼睛…… “好了,赶紧给我拿止血散。” 赵安几乎来不及闭上眼睛,就看见眼前的女子稍微用劲一拉,沾血的刺刀就掉落在地。 等用止血散,还有好几层纱布裹住整个腹部后,赵安才敢睁开眼睛。 “这就好了?” 赵安不敢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 “是啊,现在已经止住血了,你很快就没事了,多休息几天。” 慕悦音放佛很轻松的回答着,她刚才看似简单的拔刀,都让周围的人惊呼出声。 在屏风外听见赵安的声音,所有人都面露难以置信的神情,尤其是在听见慕悦音说很快就是没事的时候,他们都很后悔刚没能冲进屏风里看个仔细。 这女人,莫非是神仙不成? “我家小姐说没事就没事啦,还有,这次不收诊金。” 夏荷收拾着地上的狼藉,还跟赵安强调了几遍。 百春堂外已经开始有人议论了,诊金都不收,不知道能看些啥病,已经有人跃跃欲试了。 慕悦音把刘老汉叫到一旁低语,然后就听刘老汉站到百春堂门外,大声宣布: “百春堂开业之日所有药品打八折,而且以后会有免费诊断日,不论任何疾病,概不收取分毫。” 好消息很快就扩散开来,争相告知百春堂的奇闻,这下大家都在等着开业之日了。 “儿子,我儿子呢,是不是没救了?” 这时百春堂冲进来一名老妇,不顾刘大海的阻拦,硬是冲到了屏风里。 看清来人,慕悦音略微震惊。 而看见躺在担架上的赵安,来人差点哭倒在赵安已经受伤的腹部。 “您小心他的伤口,这时再碰着,恐怕会裂开。” 慕悦音认真的叮嘱,那名老妇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人。 “三小姐!怎么是你!” “赵嬷嬷,这是您儿子吗?” 原来不巧的是,担架上的赵安竟然是赵嬷嬷的儿子。 “娘,刚才是这位小姐救了我,要不是她,我已经命丧黄泉了。” 赵安扯住赵嬷嬷的衣角忙解释道。 赵嬷嬷刚才还哭啼的神情此时真是好看,也不知是尴尬还是震惊,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 “是三小姐救了小儿?” 不想去相信,赵嬷嬷却不得不信,因为她看见包扎的整齐的伤口,还有地上刚才用于止血的纱布。 本来赵嬷嬷听说赵安在赌场被人捅伤后,就即刻飞奔而来。 赶到赌场却被人告知送到了百春堂,等赶到百春堂门口,又听闻说里面的大夫是华佗在世。 赵嬷嬷根本来不及思考那么多,直到慕悦音熟悉的嗓音传到她的耳朵,眼前的一切恍如做梦。 “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慕悦音微微一笑,放佛事不关己。 赵嬷嬷汗颜非常,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怀着感激的心情面对这个庶出的三小姐。 “这,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三小姐,请受老奴一拜。” 赵嬷嬷不由分说就要给慕悦音磕头,被夏荷伸手扶住了。 “嬷嬷客气了,我本来就是这间百春堂的大夫,诊治病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慕悦音毫不介意的将此事告知。 赵嬷嬷更加吃惊,她从没想过慕悦音会待她如此坦荡,三小姐竟然是百春堂的大夫,这还是第一次听闻。 “老奴有愧啊……” 赵嬷嬷还是给了慕悦音深深一拜。 ……………………………………………………………………………………………………………………………… 赵嬷嬷本想破口大骂赵安这个不孝子,因为他嗜好赌钱,几乎把她所有的积蓄赔了进去。 前些日子慕亦婷因为交换庚帖的事,给了赵嬷嬷不少好处,也全让这个不孝子拿去喂给赌场了。 如今看见赵安鲜血淋淋的躺在担架上,责骂他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慕悦音看赵嬷嬷那忍耐又心疼的神情,暗叹一声,慈母多败儿。 “这个小畜生,丢了银子还差点丢了命,我早就说过,迟早有一天会在赌场把命给赌没的,没想到,今天差点就……” 赵嬷嬷已经哽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瘫倒在地上。 刚才从慕府出来的一路上,她已经想到无数种可能,最后都想不到有什么好的结果。 现在却被慕悦音妙手回春,赵安的命就这么保住了,简直就是老天爷额外开恩。 赵安看见自己老母亲声泪俱下,顿时也有点感伤。 “嬷嬷,人救回来了,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是嘛?” 慕悦音从没见过赵嬷嬷这么一面,赶紧弯腰安抚她道。 赵安听了竟然也应声跟赵嬷嬷保证: “儿子以后再也不赌了……” 他腹部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想要命的话都不想再去赌场了。 银子丢了是小,小命没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还不谢谢三小姐。我们一家子算是全靠三小姐,才能活下来。” 赵嬷嬷拉着赵安一起给慕悦音磕头,被慕悦音扶住了,赵安虽然已经无大碍,还是要躺着为妙小心静养。 赵安也是满脸的感激之情,他身上可是一分钱都没了,能得到慕家三小姐的相助,也算是得来的福分。 百春堂还没正式营业,就一炮打响了。 刚看完热闹散了一波人群,却还有几个稀稀疏疏伫立在门口不肯离去的,都削尖了脑袋想往里探查刚才的大夫是何人。 慕悦音想保持神秘感,就让刘大海把门给关了。 赵嬷嬷这下看四下无人,她儿子也被转移到店铺内间的榻上,一改往日趾高气扬的态度,带着羞赧低声跟慕悦音说道: “三小姐如此这般,老奴真是无以为报。” “嬷嬷何必说这样的话,能治病救人,都是我的分内事。” 慕悦音不以为意,温和的笑容直达眼底,凝视着赵嬷嬷宽慰她。 赵嬷嬷更加觉得汗颜,支支吾吾的说道: “老奴之前还帮着大小姐将庚帖上的生辰八字替换成三小姐的,三小姐大人大量,还请恕罪啊……” 赵嬷嬷又软了膝盖给慕悦音跪了下来。 细柳眉头皱了起来,饶是慕悦音平常再好的脾气,听到这话不免有股恶气往喉咙口涌上来。 能被慕亦婷这么算计,就像是吃了苍蝇一般的感觉。 本来慕悦音觉得自己就算被嫁给孙家也没什么,现在知道一切都是慕亦婷的把戏,再三的忍让却毫无意义。 一下子觉得心里火烧火燎,恶气不吐不快! “当初没能要我的命,现在还打我的主意?” 慕悦音难得话语中露出一丝狠厉,当初是慕亦婷推她入水,这点慕悦音不得不谢谢她,若不是入水,恐怕还不能重生一次。 这次竟然不作声息的想让她顶替慕亦婷嫁入孙家,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老奴也是一时糊涂,顾及着全家人生计都在太太手里,岂敢违抗大小姐的命令。所以拿了大小姐的银子,现在都被不孝子给败光了。三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念在老奴尚有悔改之心的份上,千万别告诉老夫人。老奴给您磕头了。” 赵嬷嬷可不嫌头磕的少,就怕慕悦音不放过这茬。 至于是怕慕悦音将慕奕婷偷换庚帖的事,还是将赵嬷嬷儿子嗜赌成性差点丢了性命的事告诉老夫人,慕悦音本是无邪的双眼灵动流转。 慕悦音再一次挡住了赵嬷嬷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慕悦音垂下眼帘,正色道: “既然赵嬷嬷有求于我,那不妨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回答了这个简单的问题,那之前的种种则一笔勾销。” 老夫人孙氏在后院的掌管中很是严格,颇有一套作风。她也最恨极身边人利打着她的名号做一些苟且的勾当。 若是被老夫人知道赵嬷嬷在附中谋取私利换取赵安的赌银,再加上帮助慕奕婷瞒天过海,更是罪加一等。 届时,说不定会被老夫人打出府去,以儆效尤。 “是,任凭三小姐提问,老奴一定知无不言。” 马上就答应下来,慕悦音想着什么奴婢奴才,都不过如此,为了自身利益,何等事情不愿意做?! “你只需要告诉我,苏姨娘是被谁推进井里的。” “三小姐,您这问的是什么话?” 赵嬷嬷有点蒙,不知道慕悦音为何突然问这个,而且是谁告诉她苏姨娘是被推进井里的。 “嬷嬷需要我帮您回忆一下吗?就是苏姨娘,我的生母,所有人都告诉她是得病死的,因为她病重,我才被送到太太身边,可是终于有人告诉我真相了,她不是病死,而是被人害死的。赵嬷嬷,您想起来没有?” 白净的圆脸因愤怒涨着一丝通红,双眼瞪大了紧盯着赵嬷嬷的神情犹为凝重。 慕悦音话语中的狠戾是从未听过的,赵嬷嬷一步步被她逼到墙角,吓得腿一软,立刻摔倒在地上。 “求求三小姐,放过老奴吧,放过老奴,这个老奴不知道啊……” 赵嬷嬷还是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见她毫不所动,慕悦音觉得不得不换一招了,她就不信还有什么比金钱利诱更能打动人心的。 【今天大图推荐,还有一更,好心的读者们不妨动动手指,投下推荐票,万分感谢!】 ☆、102打脸(二更) “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我心里,嬷嬷的心里都一清二楚。” 脸上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应有的沉重表情,慕悦音话锋一转,黑色双眸探究的盯着赵嬷嬷,接着说道: “我再给嬷嬷一次机会,若是还不肯说,那在老夫人面前我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可就不敢保证了。” 赵嬷嬷吓得双腿直打哆嗦,说还是不说,这真的是会把她逼死的。 前后思量一番,告诉三小姐实情会得罪老夫人,不告诉那三小姐也还是不会在老夫人面前放过自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回三小姐,老奴只知道,苏姨娘是被老夫人下令推到井里灭口的。” 赵嬷嬷赶紧说完,看都不敢看慕悦音的脸色,仍跪着低下了头。 灭口!苏姨娘竟然是被灭口的! 慕悦音听到这句话,再也绷不住,扶住身后的椅柄才稳住身体。 苏姨娘是犯了多大的错,会让一家之母下令灭口的,就算是天大的罪过,也不至于私下就被老夫人判了死刑。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这样?” 慕悦音心跳的非常快,嘴巴也开始打哆嗦,也不知是惊恐还是愤怒。 赵嬷嬷不知道慕悦音嘴里说的“她”究竟是指苏姨娘还是说老夫人。 “老奴其实并不清楚。” “你怎么能不清楚,你不是一直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吗?” 慕悦音目露凶光,突然逼到赵嬷嬷面前,扯着她的衣襟,让她对视自己。 “三小姐息怒啊,老奴真的不知情啊,那天正好老奴被老夫人遣开了……” 接着赵嬷嬷又详细说了一遍那天的情形,还真是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 那时李氏还怀着身孕,慕奕弘还尚未出世,就在那几日要临盆,一家人紧张得不得了,这是李氏的第三胎了,所有人都希望她能生出个儿子。 老夫人为了让李氏能安心产子,那天叫了所有人去训话。苏姨娘是那天最后一个到的。 老夫人很不满苏姨娘的姗姗来迟,当着府上其他女眷的面,狠狠批评了她一通。 苏姨娘半句都不敢回,只是一个劲道歉说下次不敢了,这么温顺怯弱的样子让那天孙家大房的姨奶奶都看不下去。 孙家大房的姨奶奶平时也是尖酸刻薄惯了,李氏一直没能给慕家生出儿子,她还狠狠嘲笑过几次。 这次也是赶在这非常时刻,特地前来看看李氏这次究竟能不能一举得男。 若是还是女儿,这位姨奶奶可要好好瞧瞧老夫人的表情,真是个惹是生非的主。 但老夫人还不能硬着头皮把姨奶奶赶出去啊,只得任由她坐着讥讽了苏姨娘几句。 坐了好半天,姨奶奶都没见着李氏发动,估摸着可能不在这一天,就很惋惜的起身告辞了。 老夫人心里松了口气,忙喊了赵嬷嬷去送过孙家姨奶奶。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等赵嬷嬷再回来时,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见着两个小厮抬着一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是?” 赵嬷嬷话刚到嘴边,就看见他们将抬着的人直接扔进了院子里的井里。 赵嬷嬷眼皮子一直在发颤,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她都能看见刚那人朝她伸出的手。 明明是个活人,而且不是旁人,就是苏姨娘。 “扑通”重重的一声水响,因为嘴里被塞着抹布,赵嬷嬷没听见任何喊叫的声音。 只有双手在井里扑腾的惨烈景象,赵嬷嬷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苏姨娘最后死时,那被水泡肿的脸颊。 “老夫人,苏姨娘她……” 赵嬷嬷冲进屋里给老夫人跪了下来,惊恐的神色难以从脸上消失。 “苏姨娘因跟人私通,苟且怀子,已经被我发落了。你刚才也看见了,这后院中总是有这样的人来挑衅慕府的清白,老爷他还年轻,以后要什么姨娘没有,你只需按照我的话去做。” 接着老夫人就吩咐她说,苏姨娘是因为之前生慕悦音时未能做好月子,产后忧郁加上气虚失血,药石无医所以病重身亡。 慕康成那时刚刚在太医院站稳脚跟,整日在宫中忙乎不停,家中的事情都有老夫人操劳。 所以苏姨娘养病的事,慕康成也只是一听了之,直到后来将苏姨娘的死讯告知,他也只是缅怀了几日。 赵嬷嬷起先并没有怀疑其他,老夫人的作风她也知晓,从前老太爷在的时候,老夫人将家中管得密不透风,再多的姨娘都没能兴起风浪,更别提给老太爷生下儿子了。 慕家老太爷这一脉,包括慕康成在内的三子一女,全是老夫人孙氏一人所生。 根本没有什么姨娘的份,所以老夫人历来在对待姨娘上,都是出手狠辣,无人敢比。 小厮后来才将苏姨娘的尸首从井里捞出来,再移回到她自己的院子里。 隔天,太太李氏就顺利产下一子,取名奕弘,慕家顿时被热闹喜庆的氛围包裹住,无人想起来后院中还有一个小小的姨娘在病着。 等到苏姨娘病死的消息通报全府,大家也只是怅然地惋惜了几句。 而赵嬷嬷心里始终觉得很不安,那种不安的感觉,直到她发现那日两个小厮再也没见着时,变成了尘埃落定的无奈感。 纵使心里有疑问,赵嬷嬷也不敢去找老夫人询问,这府上的事情她见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得以后战战兢兢的服侍老夫人。 慕悦音压根没想到,她能站直着身体把这件事情从头听到尾。 “老夫人说苏姨娘苟且怀子,难道,苏姨娘那时候已经怀了身孕?!” 慕悦音不敢置信,颤抖着嗓音问道。 “嗯。” 赵嬷嬷点点头,怀孕的事情也是后来被大夫证实了。 只不过苏姨娘死时怀着身孕一事,只有老夫人和赵嬷嬷俩人知道。 赵嬷嬷当初也不敢质疑老夫人的说法,只是沉浸在对苏姨娘与人私通一事的震惊里。 “我不信!” 慕悦音摇头否认,她不相信苏姨娘会与人私通,这个说法站不住脚,就单凭老夫人一句话就断定此事,听起来漏洞百出,很有蹊跷。 首先毫无证据证明苏姨娘与人私通,而且也不能证明苏姨娘腹中孩子是他人的。 更加引人可疑的是,苏姨娘怀孕一时为何老夫人不让第三人知晓。 简简单单一句她苟且怀子,就将她丢如井中,任由苏姨娘挣扎着溺水而亡。 慕悦音从不觉得吃斋念佛的老夫人曾经有过这么残忍的手段,而且施暴的对象,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一尸两命,很好,很好啊! 赵嬷嬷看着慕悦音脸上渐渐浮起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直打鼓。 “三小姐,老奴将知道的、亲眼所见的都一五一十告诉您了,您可千万别在老夫人面前提及我半点啊……” “你放心,这种事情我怎么会说呢。” 等到能说的时候,必然是亲耳听老夫人说道怎么害死苏姨娘的,又是因何要害死她的时候。 届时,一尸两命的仇,慕悦音定要孙氏血债血偿。 …………………………………………………………………………………………………………………… 苏嬷嬷推了推夏荷的胳膊,让她往院子里看。 三小姐已经连着几日什么事也不做,只是自顾自的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发呆了。 有好几次苏嬷嬷想走过去问三小姐究竟出了什么事,都被夏荷拦住了。 “可能是在琢磨百春堂的事呢,咱别去打扰小姐。” “今儿是大小姐出嫁的喜庆日子,小姐总不能坐着不去前院吧,这要是被老夫人和太太知道,又得一顿教训!” 苏嬷嬷努努嘴,前院络绎不绝的人声都传到后面来了,鞭炮声一阵响过一阵,却丝毫没影响到院中呆坐的慕悦音。 百春堂的开张自然耗费了慕悦音的巨大精力,她虽然不能随意抛头露面,但刘老汉跟他儿子又是生手,什么事都要问过她,掌柜先生还没找到合适的,店中大大小小都先简单置办着。 慕悦音沉下心来细想,怎么着都得请一个掌柜先生,她对生意方面也不精通,若能早日请到合适的掌柜先生,那她只需在店里给人看诊即可。 此时得尽快办妥,因为慕奕婷今日一出嫁,下一个就轮到慕悦音了。 慕悦音现在有了执着的念头,一定不会让李氏,更加不能让老夫人掌握着她的命运,控制她的婚事。 等到自己挣够了钱,慕悦音就能昂首挺胸地站在老夫人面前,拒绝她安排的亲事了。 “小姐,迎亲的队伍来了,大小姐就要出门,您不去送送吗?” 得了信的夏荷终于忍不住跑来提醒道,今天她一定得跟紧了三小姐,不能再让上次失踪的事件重演一遍! “当然要去!” 慕悦音拍拍身上掉落的叶子,嘴角隐隐含着一丝讥笑。 慕奕婷万般不想要的婚事还是落在了她的头上,慕悦音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能不去道一声喜呢。 夏荷突然发现,原来小姐有时候的笑容也很瘆人。 一袭鲜红嫁衣的慕奕婷正被丫鬟们扶着踏出她院子的正门,随着摆动的摇曳身姿,依稀能看到红盖头下的凤冠霞帔。 众人都围绕在慕奕婷的身边,艳羡她今天有多美,红盖头只能由未来夫婿掀开,就算慕奕婷再多么不情愿,被人这么一夸赞,还是能看见盖头下微微露出的细小下巴,还有蔓延到脖颈的那一抹*。 丫鬟们瞧见慕悦音来了,都给她让了让,以为她要跟嫡姐做个告别。 慕悦音确实是有话要说,只见她捻开身边的人,不紧不慢地走到慕奕婷的一旁,侧着身子朝慕奕婷的红盖头倒过去。 众人的眼睛都在瞧这边,慕悦音装作一个没有站稳就朝着慕奕婷的身上倒了去,让大家倒吸一口冷气。 这要是把新嫁娘撞倒了,那该多不吉利。 慕悦音没有如大家所料般摔倒,而是临近摔倒时用劲抓住了慕奕婷的胳膊才得以站稳。 “大姐姐,真是恭喜你了。孙家那么好的夫婿,真是哪里找。姐姐定能获得姐夫的喜爱,让我真是羡慕死了。” 慕悦音学着慕奕婷平常的阴阳怪气,在她耳边讥讽了一通。 慕奕婷怎能听不出来,只是她毫无办法发作,被慕悦音抓住的地方隐隐生疼,红盖头下原本的喜色早就一片白茫茫。 ************ “爷,您今儿瞧见了嘛,大姐姐真是风光,母亲为她准备了那么多嫁妆,孙家的聘礼听说让母亲都震惊了,大姐姐真是好福气……” 慕奕婷成婚之日,慕亦彤怎么能不在场。 她只顾说着慕奕婷怎么得惹人羡慕,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她身后的钱博文,早已变了脸色。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还有脸提别人?!” ☆、103怒火 大红灯笼照着所有人的笑脸都红艳艳,慕亦彤坐在主桌上,看着他们都在谈论着慕亦婷和新女婿,冷漠的眼神扫过身边的钱博文,看着他只顾着一杯接一杯的灌酒,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烦躁来。 大喜之日关注的目光自然是在新嫁娘身上,甚少有人过问慕亦彤。 当钱家的马车从热闹的慕府行驶出来,慕亦彤靠在车壁上,听着身后的人声鼎沸渐行渐远,而她的前方显得格外寂寥。 钱博文在酒宴上就兴致不高,只是应酬般跟人喝过几杯,就开始自酌起来。 慕亦彤一直也没能察觉出钱博文情绪有何不对,她只顾沉浸在自己对慕亦婷婚宴的艳羡里了。 现在回到钱家,又听着慕亦彤絮絮叨叨说着别的,没想到钱博文突然爆发起来。 慕亦彤从不知温润书生竟然也有这样狂暴的一面,她手上还握着刚摘下来的玉簪,玉簪嵌进掌心的刺痛感提醒着她面前的人是那么真实。 “少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慕亦彤不敢相信那么激烈的词语竟然从钱博文口中说出,而且是用来形容自己。 “我说什么难道你心里没数?自己做过的丑事,还需要我来提醒?我算是看错你了,你根本就比不上别人,枉我当时跟母亲说,为了你的名声考虑才应下这么亲事。” 这是在控诉她吗?慕亦彤瞪直了猩红的双眼,凝望着眼前的人,自己的丈夫已然像变了个人。 “你是说,是可怜我,才同我成亲的吗?” 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只有手心那根玉簪子戳到肉里的感觉,警醒着慕亦彤千万别在他面前啜泣出声。 “难道不是么?当时见你知书达理,又能与我谈在一处,没想到现在才发现,你的歹毒狠心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人都让人寒心!” 钱博文想回忆起那时慕亦彤的模样,却发现一片模糊,早已想不起来。 “若我真的如此让你不堪,你不防可以休了我!” 嘶哑着嗓音吐出来的话那么刺耳,慕亦彤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虽然不是钱博文心中所爱,那也忍了,只是被钱博文当面说出与她成婚只是同情,慕亦彤再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早已碎成一片。 钱博文也呆住了,他似乎没想过休妻。 一阵怒吼过去,钱博文靠着椅凳无力地坐下,稍微冷静了一些,沉声道: “我的孩子没了,你知道吗?” 手中的玉簪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却没人去在意。 “什么孩子?难道你是在说……” 一个晴天霹雳响彻在慕亦彤的脑中,双手不停地抖动,脸色变得苍白,她这才醒悟过来钱博文在说什么。 他竟然做到如此…… 慕亦彤再也站不住,双膝一软,跌倒在地上。 许是听见屋里先是吵闹的声音,秋萍在屋外很着急,少爷和少夫人一直都相敬如宾,这番大动静也是头一遭。 好几次秋萍忍不住想敲门进去,她不想看着少夫人做出什么傻事,都被钱博文的小厮拦住了。 等到里面稍微安静了些,秋萍才推开小厮的阻拦,大着胆子敲了敲。 “少夫人,需要奴婢进来吗?” “不要!不准进来。” 慕亦彤抬起眼帘慌张答道,绝不能让下人见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 抬手触到自己的脸颊,不知何时双泪潸然而下。 “你说的是书房的兰香吧?她竟然怀了你的孩子,你们是什么时候……” 慕亦彤吞下自己的声音,她不想给钱博文安排通房,没料到他自己却被丫鬟勾搭上了。 兰香就是后来钱博文收的丫鬟,都没给慕亦彤请安过,最让人难忘的是她那张脸,还有神韵,都像极了慕悦音。 慕亦彤压根不想提起这个人,那丫头的存在就是在侮辱她。 “你还说自己不知道?!要不是你去书房让她下跪,孩子不可能没的。” 钱博文重重的话语一针见血的指责慕亦彤,这是他第一个孩子,这事兰香都不敢先告诉他,怕月份还小可能保不住。 没想到还真是如兰香所料,直到没了以后才扑倒在钱博文怀里哭诉。 钱博文只能拥紧了哭作一团的柔软的身躯,安慰她说孩子还会再有的。 兰香才渐渐止住哭泣,央求了钱博文千万别将此事告诉钱夫人和少夫人,她怕一旦败露以后,就再也不能留在他的身边。 钱博文一直逼问,兰香才将事情原委告知。 “这个狠毒的女人,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慕亦彤没想到钱博文竟然会为了一个丫鬟来找她算账,就算是她是故意惩罚兰香,那也无从得知兰香已经怀了身孕啊。 此时再解释又有何用,慕亦彤觉得心里凉飕飕的,不再像开始那般愤怒。 用劲扶住chuang帏的帘子,将自己拉了起来,慕亦彤正正神色,说道: “少爷已经认定了我的罪,我再解释又有何用。孩子没了,我也心疼,但兰香怀孕之事我事先知道吗?” 慕亦彤抬高了音调,恢复一个少夫人应有的冷色,尖锐地说: “家风严厉,就算是丞相府,也见不得丫鬟*主子的事情发生,难道不是嘛?!” “你……” 钱博文被反驳地说不出话来,他身为读书人又岂能不知晓这点。 “若是被婆婆知道兰香的事,少爷你以为,兰香还能留在书房伺候你吗?” 慕亦彤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这也是钱博文想极力避免的,没想到被慕亦彤一语道破。 “你反正以后好自为之,兰香的事你别操心,你以后少给我碰她,还有,没我的吩咐别来书房找我!” 钱博文甩了甩袖子,严正警告了慕亦彤,直起身子,推门而出。 秋萍在门口见着少爷气哄哄的走了,才敢进屋里,望见慕亦彤那惨白的脸色,心也揪住了,赶紧上前扶住了她那摇摇欲坠的身子。 “少夫人,少爷为何那么生气?” 秋萍把掉在地上的玉簪重新捡起来,放回到梳妆盒,扭头一看慕亦彤,面色彷徨,放佛丢了魂一样。 “他竟然那么骂我……” 慕亦彤恍若无神,双眸空洞洞望着窗外,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小姐,少爷是不是误会什么,您跟他解释清楚把误会解开便好了。” 秋萍担忧地连以前在娘家的称呼都用上了,想让慕亦彤振作起来,若是她连少爷的心都失去,那在钱家更加举步维艰。 一个侧室夫人,上有婆婆管制,下有伯嫂们排斥,孤身想立足实在是太难了。 而且慕亦彤自身有股子清高,也很难同那些伯嫂们打成一片。 “我怎么会知道那死丫头有了他的孩子,若是知道,我那天定不会那么做……” 慕亦彤双唇轻颤,懊悔的神情一目了然,双手抱着膝盖,隐隐觉得浑身发冷。 那天慕亦彤也是碰巧在书房撞见了兰香,而钱博文还没从学堂回来。 神似的模样,还有眼底对少夫人的不屑一顾,都让慕亦彤怒火中烧,她本来是特地来书房等钱博文回来,没想到兰香早就在那儿守着。 “你跟着少爷多久了?” 刚开始慕亦彤还端着夫人的姿态,高高在上地同兰香说话。 岂料兰香的态度令人憎恶,冷漠的语调和神情,看起来比慕亦彤还像个女主人。 秋萍看不过去,靠近慕亦彤耳边低语了几句。 然后慕亦彤就吩咐起兰香打扫起书房来,就是刻意为难兰香,尽让她爬上蹲下,又是将这个书架的书全部搬下来,挪到另边墙的书架上。 慕亦彤端着青花瓷茶杯,坐在案桌旁的太师椅上,悠闲地看着兰香低着头擦着地板。 “啊!你个混账东西!会不会做事?!” 慕亦彤尖锐的叫声响彻在整间书房。 一个巴掌啪的一声扇在兰香瘦削的小脸上,霎时间起了鲜红的手掌印。 兰香低着头,趴在地上,她的双眸蓄满了泪水,不敢抬头看向慕亦彤。 刚才她只顾埋头擦地,一不留神手肘碰上了太师椅的椅脚,慕亦彤正端了杯子抵在嘴边,正巧一阵晃荡将杯中滚热的茶水溢了出来,洒在了慕亦彤的衣裙上。 秋萍跟了慕亦彤这么多年,一下便心领神会,立即给了兰香一巴掌。 慕亦彤盯着兰香那红肿的脸,顿时觉得非常解气。 可是裙襦上湿润一片,怎么看怎么不舒坦。慕亦彤又心生一计。 兰香这丫头也颇能忍耐,自小被卖进钱府,本以为这辈子就是当粗使丫头过下去了,没想到无意中竟会被钱博文看中,要了她在书房当差。 兰香知道自己美色并不是上乘,每次钱博文望着她的时候,她也总觉得不像是在看她,好像是在搜寻谁的影子。 就算当个替身,也总比一辈子给别人做奴才的强。 擦地洗衣这种粗活对兰香来说并不是多大的惩罚,而真正让她害怕的是,跪罚。 兰香这几日身子都不舒坦,腹部经常莫名其妙的疼痛,她本不以为意。 可现在少夫人让她一直跪着等少爷回来,兰香渐渐失去了力气,双膝如针扎一般的又疼又麻,可是最让她不安的是,腹部的阵痛感越来越强烈。 后来她竟然跪晕了过去。 慕亦彤心知惩罚也不能太过火,点到为止才能让下人臣服。 当下看见兰香竟然晕了过去,未免有点戚戚然,让秋萍端了盆冷水来,窸窣地全倒在了兰香的脸上身上,让她清醒了过来。 “你得记住,这书房不是谁都能进的。我能容忍你一时,不代表能容忍你一世。好自为之。” 慕亦彤趾高气扬的说完,扯着脖子就走了。 兰香一直低着头不吱声,唯有那垂下的眼帘,双眼中饱满的憎意泄露了她的心思。 嘴角似有似无勾起一抹笑容,少夫人?等着瞧吧。 而兰香是后来回了自己屋才发现,衬裙里早就血红一片。 有跟兰香同屋的小丫头十分惊慌,想赶紧帮她喊大夫,还是被兰香劝止了,并央求替她保密。 小丫头也是好心,看兰香又很可怜,只得答应了,还自掏腰包帮她偷偷去府外面买药。 这些慕亦彤自然是不知晓的,教训一个丫鬟而已,也从未料到钱博文会因此跟她大吵一架。 慕亦彤懊悔地回想那天的情形,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最后还示威般提醒兰香的身份,现在连她自己都被钱博文斥之千里。 “少夫人,兰香就算是怀了少爷的孩子也不能生下来,要是被她抢在了您的前头,岂不是一大后患。” 秋萍的一席话把慕亦彤的神智拉了回来,她说的没错,一个臭丫头而已,谁家主母不处理过这样的丫头,连个小妾都算不上,怎么能怀了钱博文的孩子。 想到这里,慕亦彤顿时茅塞顿开,这个孩子反正是不能留的,早一点出手总比晚了后悔的好,这下又觉得那天的阴差阳错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对,不能让她抢在我的前头,不能让任何人抢在我的前头。” 慕亦彤双手慢慢抚上自己的小腹,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坚定的诡笑。 ……………………………………………………………………………………………………………… 微风簌簌,过于安静的殿门口,除了微风拂动衣摆的声音,就剩下活人呼吸的声音了。 站在光明殿门口的瘦削身影抬头望了望烟霞密布的天空,月色被烟云遮盖住了,形成的云状显得格外诡异,无端端为今天的夜色增添了几分肃穆。 “王爷,奴才看天色已晚,圣上恐怕今日不会再招人觐见了。” 黄内侍深深给萧逸做了个揖,小声劝说着,生怕七王爷一个不满责备于他。 “哦?为何?” 萧逸挑了挑眉头,这么多年也算是头一遭,他站这里等了快一个时辰,每次黄内侍都说圣上在内殿有急事处理。 黄内侍没料到他会这么单刀直入,一下子支吾道: “这……主子的事小的不敢妄言,但圣上他这几日龙体微恙,刚已经喝过药,现在恐怕已经入睡。” 萧逸探究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黄内侍的脸,简直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看个底朝天。 圣上病了?为何他没听慕康成提过? 这么大的事也没人告诉萧逸,他不免开始怀疑起自己这阵子是否过于懒惰,还是下面的人办事不牢靠,宫里的风吹草动都能避开萧逸的耳目? 偷偷察觉面前那张俊俏的脸上露出肃杀的气息,黄内侍长袍下面的双腿直打哆嗦。 “七王爷真是稀客,没想到能在光明殿碰上,难得的很。莫非王爷也是来拜见圣上的?” 黄内侍的腿听到来人这句话,反而不发抖了,而是直接吓得麻木了! 今儿他定是没有看黄历,挑了这么个日子在光明殿当差,还在殿门口遇上了两尊大佛。 宫中最难搞的莫过于两个人,一个是七王爷,一个就是刚刚贲临的钱贵妃了。 身着宝蓝色刺绣并蒂莲缎裙,逶迤拖地衬出钱贵妃的摇曳身姿,已经生过太子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个少女。 今儿她特地来拜见圣上,那可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 披着印有圣上最爱的芙蓉花图案的薄纱,头绾别致美艳的惊鹄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红宝石细金钗,耳垂上挂着翡翠珍珠坠子,更加衬得她肤如凝脂,简直是秀靥艳比花娇,堪比倾国倾城貌。 “微臣见过钱贵妃。” 再嚣张跋扈的七王爷见着后宫的女人也得低头行礼,更何况是太子的生母,后宫之重的钱贵妃。 钱贵妃浅浅点头,她知道自己父亲找过七王爷,想寻求他的一臂之力,可被他婉言相拒了。 这个闲散王爷有何资格来拒绝他们,就凭着圣上幼时以来的*爱? 自古以来,多少兄弟情在皇族权谋面前消失殆尽,钱贵妃不相信七王爷的得*能持续下去。 “黄公公,可否替本妃通传一声?” 轻快的语调里夹杂着一丝傲慢,钱贵妃也不是很想跟萧逸寒暄,只想快些见到圣上。 “回贵妃娘娘,这恐怕……” “怎么着?是不是本妃现在连通传一声都不行了?” 钱贵妃瞪直了双眸,怒斥着眼前的奴才。 “回娘娘,不是这样,小的再有胆子也不敢欺瞒娘娘,只是,今儿真的圣上有旨,就连王爷他也见不了呢。” 黄内侍都快哭出来了,希冀恳求的目光望着萧逸,指望着王爷能替他解释一句。 可是萧逸是什么人,浓密的睫毛一动不动,放佛没有听见刚才黄内侍的话般。 黄内侍在想要是有人这时候能把他打晕就好了,瞅见萧逸那事不关己的表情——我的祖宗诶,您就算不说话,也别傻站着啊,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本妃可是有要事求见,王爷是什么人,难道比本妃还有太子的事情更加重要吗?” 钱贵妃不经意间提高了音调,心中的怒火就快蔓延到胸口。 萧逸这算是听出来了,钱贵妃这么无理地对待他,不把他放在眼里,无非就是介怀当初他拒绝钱丞相的提议,成为太子阵营里的一员嘛。 幼稚,可笑! “贵妃娘娘,难道有时候不觉得自己想要的太多了吗?” 萧逸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腾柱,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无比讥讽的话。 “不知王爷什么意思,还请您说清楚!” 钱贵妃扯着嗓子低吼,面上通红一片,不是羞愧而是愤怒。 “没什么,本王只是在想,他若是能见到你这样,不知该多么失望。” 黄内侍竖直了耳朵一听究竟,这个他指的是谁,莫非是说圣上见到钱贵妃有失礼仪的态度会失望之极? 七王爷这两句话真是云里雾里,晦涩难懂。 可是总有人听了进去也懂他在说什么,钱贵妃前一秒还通红的脸色刹那间一片苍白。 “他……你为何要提到他……” 只有每次提到那个人时,钱贵妃才变得不像平常的自己,分寸全无。 “外面在吵吵嚷嚷什么?” 突然光明殿内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打断了殿外的争执。 黄内侍赶紧给从殿内走出来的人跪下了,钱贵妃也正了正脸色但仍显得僵硬给圣上请安。 “圣上,我是来……” “你先回去,逸儿跟我进来。” 被殿外吵闹的声音弄醒的圣上一脸不悦,可他的旨意让钱贵妃无地自容,只能眼睁睁看着萧逸跟着进了光明殿。 ☆、104兄弟 “贵妃娘娘,您请回。”黄内侍拱手作揖道,颔首低头再无更多话语。 钱贵妃嘴角禁不住抽搐了几下,当面被圣上赶回去也是头一回。看着身上那清丽淡雅的并蒂莲,此时觉得格外的刺眼讽刺。 钱贵妃一把扯下肩头的芙蓉薄纱,用劲甩在身后的宫女脸上,跺了脚回自己宫里。 其实自打上次太子出事后,圣上就甚少来后宫,只是更加勤勉在朝事上,再就是监督太子读书,听太子师傅讲学。 钱贵妃一个月也见不到圣上一次,虽然有了太子作为保障,可上有太后,后宫管事的也有皇后,危机感从未消除过。 今儿钱贵妃想赌一把,特地装扮得风姿绰约来见圣上,岂料在光明殿门口遇见煞星。 尤其是当萧逸提到那个人的时候,尘封已久的记忆涌上心头,像是有把尖刀一寸寸割着她身上的肉,很久没有感受到了,那种喉咙被掐住让她无法呼吸的感觉。 “娘娘,您没事吧?” 走在辉煌气派的皇家宫殿中,钱贵妃不由得觉得身上发冷,身边的宫女见其面色不佳,谨慎地问道。 “多少年了,我在这个这座牢笼里生存……” 将人人艳羡的皇宫比作牢笼,宫女听了立即给钱贵妃跪了下来,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圣上听见,那可是忤逆之罪。 逶迤拖地的缎裙走在金石细砖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钱贵妃双脚踩在地上总有那么一丝不真实感,看着沿路走来的高墙金砖,她依稀想起自己当时被父亲送进宫中的第一天。 那时她才十三岁,被选为太子爷东宫中的秀女。 如今已经位列贵妃之首,居于皇后之下,还是当朝太子的生母。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经历了那么多物是人非,踩着这么多人的鲜血走到今天的位置,还有那人的牺牲。 刚才萧逸这句话真的是在问她,还是在替那人问她? “没事,我们走吧。” 抬起踟蹰的脚步,微风拂面,竟会有一丝凉意,钱贵妃又将芙蓉花薄纱重新披在肩头,不再回头顿足,而是义无反顾的朝前走去。 当初自己选的路,咬破牙齿吞了血也得含泪走完不是吗? ………………………………………………………………………………………………………………………… 逸儿,萧逸记不清有多久没听见圣上这么喊他了。 钱贵妃刚才应该被气死了吧,他们年纪都尚幼时,圣上也经常这般,拉着萧逸说悄悄话,把那时还身为秀女的钱贵妃气得要死。 只不过,那时候,他们是四个人。 而如今,君臣相待,秀女也成了贵妃。四人也变成了三人。 “咳咳……” 圣上止不住的咳嗽声将萧逸的思绪拉了回来。 “皇兄可让太医来瞧过?”萧逸一脸关切的询问。 黄内侍赶紧将黄短褂子给圣上披上,又端了药进来,圣上也只是摆摆手让他先放在案桌上。 “瞧过了,无大碍。” 圣上懒得吃药,最近政务繁忙,经常忙到点了也忘记进食,头疼脑热咳嗽这类的小毛病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王爷,您可得好好劝劝圣上,这样下去有害龙体啊。” 黄内侍见圣上不听劝,只得求助外援。 “不要听他胡扯。朕好得很。改革就在眼前,外部又有敌军虎视眈眈,真是一刻都不能松懈。” 圣上喊了萧逸坐下来倾谈,说道国家大事一改嬉笑的口吻恢复正色。 “其实,微臣是来卸任总督巡抚一职。” 圣上挥手让黄内侍先退下,留了他们兄弟俩单独倾谈。 “你今儿是特地来将我一军的?” 萧阳英气逼人的俊眉皱在一起,对萧逸的这个想法很是不满。 “皇兄说笑了,我当初答应做这个总督巡抚是为了帮皇兄惩治贪腐。如今几个大老虎该罚的罚该死的死,现在也该交由能力相当又可靠的人担任此职位。” 萧阳看他完全不是开玩笑的样子,深知这个想法由来已久了。 “你若是真的是想为了帮我,就不该有这个念头。” 萧阳一脸凝重,沉声驳斥道。 萧逸知道圣上生气,再继续争辩下去也无济于事,萧阳认定的事情一般很难改变,他打算磨着,总会找到合适的人替他担任总督一职的。 他总不能告诉圣上,当初是为了救人才利用这个职务之便的吧? 圣上那还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见过嚣张无理的,也没见过这么任性的呀。 “我毕竟时日无多,不能为皇兄分忧解愁已是无奈,更别占着虚名扰乱朝纲了。” 打出悲惨牌,果然转移了萧阳的注意力。 “那个大夫怎么样了,不是神医吗,怎么会治不好?治不好就拉出去砍了!” 萧阳紧张又愤怒的说,他在宫中也不是一无所知,萧逸前几日犯病的事自然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多亏了她,我今日才能站在皇兄面前。但是,她也没说能治好,所以……” “所以什么,等死不成?我绝对不会让你比我先死!” 当今圣上难得露出感性的一面,竟然说出这种话,幸好此时无外人在场,否则就会被传七王爷是如何祸主的了。 萧逸无奈的叹了口气,嘴角却扬起一抹微笑,冷静的说: “这么多年了,皇兄怎么还是如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早就看开了。人,总有那么一天的不是么。” “你少说丧气话,如果你甘心就这么活下去的话,为何还要追查那人的下落。是不是以为他还没死?” 语气中带着一丝愤然,萧阳原本宁静的表情也出现了裂痕,黝黑双瞳露出狠厉的决绝,紧盯着萧逸不放过他一丝神情。 “皇兄,你也不相信他死了吧?” 萧逸抬起眼睛凝视回望着萧阳,轻启薄削的双唇说出的话带着探究。 萧阳一愣,猝不及防他会这么问。 “埋葬他的时候,你我都在场,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尸首当然可以造假,不觉得当时埋葬很赶吗,有诸多可疑之处。” 萧逸的笃定让萧阳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他原本以为萧逸只是在无理取闹,但现在从他的语气中能听出应该找到不少疑点。 “就算他没死,人也找到,那又如何?你是想让我给他认罪,赔他一命吗?” 萧阳音调越来越高,难以控制的表情显得有点狰狞,气急了的他站立起来把身后的龙椅都差点带倒。 “不是……” 萧逸轻声回话,他也不想再刺激萧阳,毕竟圣上龙体要紧,万一有个闪失可关乎国家安危。 “停手吧,他已经死了,死在我们面前的,你忘了吗?” 萧阳的右手开始颤抖,他怎么会忘那天的情形,他亲手将那把剑砍向那人的双腿。 萧逸的脸上惨白失色,不经意地露出绝望悲伤的表情,他看着萧阳那失控的右手,惊诧不已。 原来萧阳也是如此,萧逸走到他的身侧,不顾君臣之别按住了那只不停抖动的右手,嘶哑的声音响起: “皇兄,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找了,他是死了没错。” 萧阳听了反握住萧逸的手,失去力气般跌坐在龙椅之上。 “改日我们去拜祭下你二哥吧。” 萧逸用劲点头,摁住那只右手跪了下来。 …………………………………………………………………………………………………………………………… “大哥,三弟,今天师傅布置的课业让我抄抄。” 刚下课,一个英姿秀气的少年就一左一右拦着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跑到没人的角落里打着商量,嬉皮笑脸的惹人好笑。 “二弟,师傅讲课时你是不是又睡着了?”年纪偏大一点的少年戏谑道。 “大哥,你不能这么说二哥!”看起来年纪最小的那个少年勾着刚才少年的脖子,突然大声嚷道:“二哥他是前天的课业都没抄完呢……” 秀气少年被说了一通脸红脖子粗,扭头就去捏三弟的脸,直把那张比他还好看的脸捏的红一块紫一块才罢手。 “让你取笑你二哥,让你取笑!” “好了别闹了,回头师傅看见该告诉圣上,那可就不是罚抄课业那么简单了。” 听到圣上的威名,还有即将到来的惩罚,其他两位少年都不自觉地站立住,面露忧愁,不敢再放肆起来。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花园离学堂不远,开阔的庭院没有什么大树遮蔽,欢笑声很容易传到墙那边去。 真是花一般的年纪,如梦般的少年。 那时萧阳萧逸还有老二萧固是人人艳羡的兄弟团,好到其他皇子们都嗤之以鼻,暗地里嘲讽使诈。 “大哥,三弟,我们是永远的好兄弟,一辈子不分开。” 一脸稚气的萧固扯着另外俩人的衣袖,一说话撕裂的嘴角就扯着疼。 刚他们三个人跟别人打了一架,恭亲王家的两个儿子说要跟皇子们比试,结果后来竟然动了真格的,一个两个身上全挂了彩。 萧阳额头上也顶着一片青紫,尤其是萧逸脸上被拳头打出的印记,惨不忍睹。 萧固看着他们三人抱作一团同仇敌忾的模样,有感而发说了那番话。 萧阳望着两个弟弟,点头大笑起来。 “好!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皇宫贵族哪来一辈子的手足情,回想起当时年幼时说的这番话,萧逸想起不免觉得可笑。 惨烈的事实一bobo冲击着他们三兄弟,萧阳身为嫡长子被立为太子,身份的差异让他们很难如小时候一般为所欲为了。 直到最后那个瞬间,猩红的剑身刺穿萧固的双腿,遍地都是鲜血,染红了萧逸的双眼。 “大哥……” 那是萧逸最后一次听到萧固这么喊着萧阳,也是萧阳成为太子后的第一次。 后来萧阳顺利登基,登基的那天,祥云高照,他的脸上一片肃穆。 行登基大典时,萧阳走过萧逸那低着的头颅,看不见他的表情,在他耳边低语道: “我只剩下你了,别离开我……” 萧阳说完就在众臣子的目光护送中一步步踏入光明殿中,坐上了那个万人瞩目的位置,登上了权力的顶峰。 而萧逸低着的面庞毫无表情,唯有深邃双眸中隐藏的绝望,泄露了一丝半点情绪。 有时萧逸会在睡梦中见到二哥萧固。 他在梦中还是那个懵懂的少年,拉着萧逸的手说逃学抓蝈蝈去。 可还没走出几米,就被萧阳逮住抓了回来,说被师傅发现就糟糕了。 萧固却扭着脖子挣扎说:“那是太子师傅,我们以后不是太子,不用听他的。” 萧逸能从萧阳那铁青的黑脸上看到一丝尴尬,太子师傅是专门为他开的学堂,因为萧阳以后要继承大统,而萧固和他纵然是皇子身份,相比较而言,却显得没那么重要。 梦里的后来都是惨烈的,萧固红着眼睛指着他和萧阳,凄惨的吼叫声不绝于耳。 “我没有你这样的大哥,三弟,你见死不救!” 每次梦见萧固那双眼睛,萧逸都会惊醒,惊梦一场浑身是汗。 萧固渐渐扭曲的面庞那么真实,萧逸想大声喊出不是的不是的,却总是无声的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是见死不救,在萧阳和萧固之间,萧逸那天已经做出了明确的抉择,不是吗? 萧逸以为这辈子,不,也许活不到一辈子——太多人说他活不过三十,都会怀着愧疚活着,没想到他那天竟然见到一个极像萧固的人。 然后萧逸就甩开侯北追了上去,但后来跟丢了。 等侯北气喘吁吁的赶上萧逸时,发现他愣在一处,不知在思索什么。 萧逸坚持不认为那仅仅是一个幻觉,自己亲手画了一副记忆中萧固的模样,让侯北照着人像去找。 接着就查到了这个姓顾的商人头上。 只不过他整日坐在轮椅上,与萧逸想象中萧固的样子差别挺大,可是那神韵样貌不无二致。 萧逸跟萧阳说二哥的死很有蹊跷,确实掌握了不少证据。 但是萧逸已经答应了圣上,不再追查下去。 “主子,派出去盯梢的人怎么办?” 侯安看主子从宫里回来后就魂不守舍,也没有吩咐他们进一步动作。 “都撤回来吧。” 萧逸突然坚定的神情中露出一丝异样的绝决。 ………………………………………………………………………………………………………… “免费看诊三日,百春堂开张大优惠,药材一律八折。” 刘大海奋力在百春堂门口吆喝,一声大过一声,直喊得汗流浃背。 慕悦音筹备已久的百春堂今日终于开张营业,说来也凑巧,之前她还在愁去哪里找一个合适的掌柜,没想到就在开张前一日,慈善堂的徐掌柜裹了包袱出现在门口。 “小的辞了慈善堂的活计,百春堂是否还招掌柜?小的说不上干这行有多厉害,只是十几年的经验让小的还能担当得起掌柜一职。” 刘老汉将徐掌柜的话转达给慕悦音,他这番话里谦卑带着自信,一下子让慕悦音非常中意。 这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能挖来慈善堂的老掌柜,那事业岂不是有了好兆头! 慕悦音二话没说,就让刘老汉赶紧收拾桌子,特地给徐掌柜空出了位置,身为掌柜能没有专门办公的地儿嘛。 刘老汉撇撇嘴,这个臭老头真是走了狗屎运,专门来捡现成的。 在刘老汉看来,这个徐掌柜一定是看出慕三小姐就是之前制药的那人,想着成药卖的特别好,又联想到百春堂之前救了一个被刀捅伤腹部的人,一定与慕三小姐有关系,哼,投机取巧,歼诈小人! 其实刘老汉猜错了,徐掌柜并没猜出这一切都是慕家三小姐的产业,更没有看出当时那个治病救人的小厮就是三小姐。 所以当徐掌柜在开张当日看见一袭女装的慕三小姐时,下巴惊得都要掉下来了。 “徐掌柜,今后有劳了。” 慕悦音温婉一笑,又对着徐掌柜行了礼。 “不敢,不敢。原来,是三小姐……那之前的?” 徐掌柜不敢置信的询问。 “没错,之前我托刘叔在您那儿卖了点药,没想到卖得挺好。今后百春堂就要靠徐掌柜了。您也知道,我不能每天都出府看诊,所以有急事就请您多担待些。” 慕悦音的客气有加让徐掌柜很不好意思,三小姐有这样的本事,他也算是有福了。 “喂,徐老头,你不知道这是三小姐的店铺,那你为何从慈善堂出走的?” 刘老汉拖了徐掌柜一边说话,他非常疑惑徐掌柜的动机。 没想到徐掌柜眉毛一挑,斜着眼睛看着他,回道: “那你又是怎么帮三小姐盘下这个百春堂的?” “你!是我先问你的,不是你问我!臭老头,有话不说,非歼即诈!” 刘老汉被将了一军,吹胡子瞪眼地就要去慕悦音面前拆穿徐掌柜的假面目。 “诶,你个蠢的!还不是因为那谁?!你知我知即可,你还想让三小姐知道吗?” 徐掌柜猛地给刘老汉使眼色,又拿出手指头摩挲着给他看,这不是数钱的动作嘛。 刘老汉恍然大悟,瞪大了双眼,小声说道: “莫非你也是……” 徐掌柜赶紧点头,不让刘老汉再继续说下去了。 “也是什么?” 猝不及防慕悦音悄悄的走到了他们身后,听见他们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聊什么。 “啊,没什么,三小姐,我去堂厅看着了。” “我也去后面看看收拾完没。” 俩老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耷拉着脑袋不敢瞧慕悦音,急急忙忙溜走了。 留下一头雾水的慕悦音杵在那里,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不得不说刘大海在门口的吆喝还算凑效,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人在屏风后面排队,等着百春堂的大夫给看诊。 也有不少人询问,为何大夫看诊要竖起屏风。 慕悦音让刘大海统一解释说,这是为了能够专心诊治。 不过为了避开闲言碎语,慕悦音还是戴了块方巾遮住面庞,只露出一双清冽的双眼在外面。 “谁准你在外给人看病的?” 低沉暗哑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熟悉,慕悦音心里暗道不好。 ☆、105顾逍 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坐在了屏风前,慕悦音的面前,冷漠的神情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他手中握着的绢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案桌。 慕悦音不得不站起来给萧逸作揖行礼。 萧逸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连自己嘴角轻轻扬起都没察觉。 “奴婢不知王爷为何生气,但行医治病,难道不是功德一件吗?” 慕悦音不知萧逸如何找到百春堂,她想先发制人,不想被人借这个话茬质疑她身为闺阁女子的本分。 “本王没说不是功德,只是,三小姐似乎忘记了约定,所以本王才纡尊降贵亲自前来提醒一下。” 好一个纡尊降贵,够降贵的了,直接把下一个病人的位置给占了,不愧是七王爷! 慕悦音直想吐血,提醒她什么,这个百春堂碍着他什么事了。 “不知是何约定,与百春堂又有何关系?” 浓密睫毛下那双清冽的眼睛露出固执的眸光,毫无闪躲地迎着萧逸的眼神,像是在无声的示威。 萧逸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手上的绢扇一直开了关,关了又开,显得颇为不耐烦。 “三小姐贵人多忘事,莫非连圣旨都忘了。也不知是不是从慕康成哪里继承来的胆子,还是根本就将皇家不放在眼里呢?” 动辄就拿圣旨说事,慕悦音心想她也没不答应给这祖宗看病啊, 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嘛,还直呼她父亲的名字,想吓唬谁啊。 在慕悦音看来,所有病人的身份地位一律平等,都是她的病人,何必端着王爷的身份欺辱人。 这些话也都是慕悦音肚子里说说,那天萧逸桎梏手掌锁住她喉咙的炙热感,只要一扭脖子她就能感受到,内心还是畏惧他,生怕不知道哪里刺激他,就会变成神志不清的模样,而且这小小的隔间里就他们两个人,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啊。 “回王爷,奴婢不敢忘,只是因为王爷的病是突发性的,而且您又不肯告诉我病因,所以……” 慕悦音将脸上的方巾取了下来,因急促的语气显得一张小脸尤为通红,嫣红的嘴唇气得嘟起来,煞是可爱。 “所以你忘记自己身为本王*大夫的身份,在大街上给一帮平民百姓免费看诊?” 唰的一下,手中的绢扇扔在了慕悦音的面前,萧逸不耐烦地站直起来。 “回王爷,不是奴婢忘记了,而是百春堂刚开张,免费看诊能帮百春堂打点名气,而且很多百姓都穷的看不起病,我不仅要免费看诊三日,以后也会定时在百春堂摆义诊。” 慕悦音也站起来毫无畏惧的跟萧逸对视,只是个头只到萧逸的胸口,看起来毫无威慑感。 萧逸从不知道这副小小的身躯,内心哪来那么多义正言辞,她难道能将天下所有的病人都看光吗,真是天真的可以,还以为自己够猖狂。 “你莫非不知百春堂真正的主人是谁?” 伟岸精壮的身子斜倾向慕悦音,低哑的嗓音听起来格外迷人,俊俏的面容压向慕悦音,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嗯?” 猛地一下乌云罩顶惊着了慕悦音,让她不得不抬起双脚往后面退去,因动作太急,差点撞翻椅子撞到身后的药柜上。 似乎对慕悦音惊慌失措的表情很是满意,深邃双眸一瞬不瞬盯着她那渐渐变得殷红的双颊,萧逸缓缓说道: “侯安有时候办事还算效率,让百春堂空出来给你当药铺,你难道没有看到商契的最后一条吗?” 什么最后一条?萧逸怎么知道商契的,慕悦音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联想。 不会那么凑巧,那么倒霉吧!!! 慕悦音急忙去翻出商契,直接看到最后一页,最后一条上明晃晃写着: 百春堂经营使用权归购买者,但所属权为原有人。 “原有人?” 慕悦音摸不着头脑,刘老汉说一百两就能买下百春堂,难道她不是拥有者吗? 萧逸重新拿起扔在案桌上的绢扇,百无聊赖的张开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三小姐只是购买百春堂的人吧,本王可有说错?” 一字一顿的盯着慕悦音的双眸问道。 卷翘的睫毛微微抖动,慕悦音傻傻的眨眼,点了点头。 “只是三小姐不知的是,本王才是拥有百春堂的人。” 慕悦音脑子里突然响起轰隆一声响,觉得自己调入了个陷阱。 当时夏荷还奇怪还心存怀疑,慕悦音一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那本商契看了许久也没留意到最后一项,更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如今看来,真的是自己异想天开。 慕悦音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的同萧逸说道: “既然是王爷的百春堂,那之前是奴婢误会了,还请王爷将一百银两退还。” 依依不舍的将手上的商契推到萧逸的面前,慕悦音的眼神却透出一丝坚决。 萧逸皱了皱眉头,猛地将手中的绢扇收起,却不去看那商契,只是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三小姐未免太轻看自己,本王用这百春堂只是为了日后能方便三小姐给本王诊病,至于其他的经营还是由三小姐自己看着办。那么快就不要这商契,三小姐,可想好了?” 这意思只是为了让她给七王爷看病?有这么简单,慕悦音不禁怀疑起来。 不过,慕悦音好歹也是慕家三小姐,总不能每日单独见外男,现在萧逸已经搬出慕府,再经常出入是否会人惹来诟病。 或许,萧逸说的是真的,只是为了方便。 可是,慕悦音却不想受人恩惠,将经营权交给自己,那红利怎么分,徐掌柜是听王爷的命令,还是听她慕悦音的? 一肚子好多问题都想一一摆出来问问清楚,但又怕这恶魔有后招来对付她。 一百两银子呐,慕悦音也不想它们打水漂,怎么着都得再赚回来。 “那王爷不要分红利吗?百春堂以后若是做大了,那这红利怎么算。不如,奴婢同王爷三七分好了。” 狡黠的目光从清冽的眼睛中折射出灵动的感觉,这女人刚才还一副受了很大打击的模样,现在又变回那个机敏的小丫头了。 “哦?是我七你三吗?” 萧逸竟然收起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饶有兴致的问她。 “不,是我七你三。” 慕悦音勾唇一笑,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歼计得逞。 “主子,宫里来人催了,那边等不及快要出发了。” 还没等萧逸回答,侯安就在屏风外低声禀报。 萧逸听了立即敛起笑容,停顿思索片刻,沉沉地对着慕悦音说: “先这样,宫里还有事等我,下次我会同慕康成说,让他准许你三不五时来给人义诊,行善积德。” 最后四个字萧逸是挑着眉毛说的,放佛就是在给不听话的小孩糖吃,那种*溺不经意的流露了出来。 待萧逸转身离开后,慕悦音还傻站在那里,一个劲琢磨,他刚说的先这样是先哪样啊。 慕悦音又抬眼一瞧,侯安怎么没跟着去,看他想溜的架势,慕悦音冲上前去抓住了他的胳膊,惊问道: “你家主子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侯安被抓的胳膊疼,三小姐的力气可真大,可这动作是不是有违身份? “三小姐饶命,小的也不知。不过,小的猜测主子的意思就是三小姐本来的意思。” 侯安小心挣脱开慕悦音的手,不敢造次地低眉顺眼站一旁回话。 “干嘛说绕口令!” 听的头疼。那就是她说的萧逸三,而她是分七成了?慕悦音分析完马上眉开眼笑起来,看着侯安的样子也顺眼很多。 不过又想起侯安是奉了萧逸的命令摆了她一道,在商契上动了手脚,慕悦音又斜着眼睛嫌弃起侯安来。 “你是不是给了刘叔还有徐掌柜不少好处?” 不知怎的,侯安觉得慕三小姐说这话时露出的笑容坏坏的,不会打什么坏主意吧? “三小姐千万别误会,小的也只是按照主子的吩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想到刘叔和徐掌柜是得了好处,而自己却赔进去一百两银子,她还能不记仇吗? 慕悦音这时候盯着侯安简直恨得牙痒痒,嘴里却佯装毫不在意的说道: “是么,听说王府长得好的槐树都是用很奇特的肥料,不知我说的又没错啊?” 什么奇特的肥料?侯安摸摸脑袋,三小姐为什么要看着他的双腿? 天呐,不会说的是那种肥料吧? 侯安跪都无力下跪了,怎么三小姐也染上了主子的毛病咧? 为什么刚才跟着主子去宫里的不是他而是侯北啊,那也不会留在这百春堂受三小姐目光的凌迟了吧? 侯安简直要哭晕在屏风后面了…… …………………………………………………………………………………………………………………………………… 遍地杂草丛生,偶然的一阵风刮过,会吹得芦苇东倒西歪,露出地表的岩石。 几块镶嵌的岩石中间竟然窜出一朵艳红的彼岸花,都说彼岸花是幽灵花,却长得郁郁葱葱,妖艳动人。 “来人,将杂草都拔了。” 萧阳,也就是当今圣上看见眼前的情景满脸不悦,吩咐着护卫们。 萧逸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看着圣上竟然亲自弯下腰,将墓碑上的草茎一一拔去,还原墓碑原本的模样。 “弄得再整齐,二哥未必也看得见。” 萧逸一句淡泊的话,让跟着伺候的黄内侍紧张万分,生怕引起圣上盛怒。 不料萧阳只是浅浅一笑,像是根本不在意萧逸的冷嘲热讽。 黄内侍心里叹口气,敢这么跟圣上没大没小说话的,恐怕就只有七王爷一人了吧。 此处位于京郊,背临幽山深林,前靠盈盈水波的湖畔,景色怡人,微风散过,却引人发冷。 黄内侍担忧圣上龙体,想替萧阳系上披风,却被他摆手拒绝了。 只见萧阳蹲在墓碑前,凝视着上面的寥寥草草的几笔书法,叹声道: “你二哥生平最爱干净了,要是被他知道死后居住的地方杂草丛生,肯定会暴跳如雷。” 似乎是联想到这个好笑的场景,萧阳脸上泛起一抹温柔的浅笑。 “幸好他再也看不见这样的情形。” 萧逸毫不顾忌圣上的感受,讥讽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 “王爷,圣上他也是……” “闭嘴!” 黄内侍不知哪来的胆子竟然想为圣上说上一句好话,七王爷今天不知道抽哪门子的风,先是让圣上在宫门口等了他近一个时辰,才缓缓出现。现在又不识好歹地顶撞圣上。 圣上毫不犹豫的让黄内侍不要插嘴,昭显出七王爷对他有多么重要。 黄内侍不敢随意揣测君心,但在他看来,圣上的内心也是无比脆弱,遂噤了声不再说话。 “皇兄无须恼怒,黄公公的意思我心里清楚。只不过,二哥的坟墓我们兄弟还是第一次来吧。” 这是萧固死后,萧逸第一次称他和萧阳为兄弟,萧阳听了浑身一震。 “是啊,早该来看看了。” 萧阳抬起那双与萧逸很像的黑色双眸,高蜓的鼻梁,侧脸的轮廓也是那么鲜明。 萧逸从来没觉得自己与萧阳有多像。 以前年少时,萧固总是站在他俩中间,左顾右盼,然后哀怨道: “大哥三弟长得真像,我要是同你们是一母所生,一定也长得跟你们一般。” 同父异母的兄弟,能亲密的靠在一起说心里话,谈古论今、畅想未来,这真是梦境里的场景。 “皇兄还记得那时二哥把东宫的鱼全抓了要烤了吃吗?” 萧逸干脆坐在了墓碑旁,不介意身下的泥土有多么肮脏。 萧阳也毫无顾忌地在墓碑另一边坐下,应声道: “哈哈,怎么能不记得,他偷偷带着人跑来我宫里,用渔网把池塘的鱼全捞出来了,说鱼就是拿来吃的,看着多费神。谁不知道他是为了……” 萧阳没再说下去,龙颜泛起一丝忧伤。 萧逸却明白他后面的话是什么,萧固后来的人生里不再只有他们俩兄弟,还多了一个人,抓鱼烤鱼,甚至是后来的爆发,都是为了那个人。 钱丞相那时还只是户部的一个五品官员,他却有一个十分貌美的女儿,名为钱婉梦。 钱婉梦是萧阳成为太子那一年进的宫,刚进宫就被派到东宫当秀女。 婉梦不仅容貌出色,更兼得一身才艺,琴棋书画对她来说不足道尔,而她更能打动人心的,就在于来自宫外的自由随性,天真无邪。 明知婉梦是太子的秀女,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太子的女人,可萧固还是陷了进去。 萧固常常为了来看婉梦一眼,为了能跟婉梦说上一句话,不惜逃了师傅的课,更加不惜热闹萧阳,将东宫闹得天翻地覆。 因为婉梦说鱼儿都在水里她低着头去观赏很吃力,所以萧固将东宫池子里的鱼全捞起来,用渔网兜着挂在悬梁上,让婉梦抬起头来看。 又因为婉梦想偷溜出宫去看七夕时街边挂满的街灯,萧固私自偷了萧阳的令牌,将婉梦变作小太监,俩人偷偷溜出宫去。 再后来,婉梦在空空如也的池塘边黯然神伤,说这辈子只能被关在这座金色的牢笼里,再也出不去时,萧固的心突然被撞了一下,他只能默默地握紧拳头,跟着心伤。 钱婉梦,宛然一梦。 当婉梦成为萧阳的侧妃时,那天晚上,萧逸永远忘不了二哥那双通红失神的双眼。 萧固什么也没说,但萧逸知道他一定很痛苦。 萧逸想劝慰几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是亲大哥,另一个是情同手足的二哥,萧逸暗暗叹了口气,盯着萧固那落寞的背影微微出神。 一阵短促的劲风吹过,大片芦苇被风刮的沙沙作响。 坐了很久双腿早已发麻,萧逸猛地一下站起来,差点歪倒在一旁,眼看着萧阳的手就要过来扶他,萧逸还是靠自己站稳了。 “天色要晚了,宫里还有要事等着皇兄批复,早些回宫。请恕臣弟先行告退。” 疏离的口吻,淡漠的表情,萧逸又恢复他身为臣子的自觉,离开的背影也是那么决绝,不带一丝留念。 “圣上,那事需要避开七王爷的耳目吗?” 黄内侍拱了手谨慎问道。 “嗯,查到那人就永绝后患。” 萧阳脸上也毫无刚才的柔情,手上用劲拔掉墓碑上的一根草茎。 “萧固之墓”的字样清晰可见,死去的人,就让他死去好了。 ………………………………………………………………………………………………………………………… “百春堂,”一道粗劣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稍微偏了下头,让旁边的人能更加清楚的看见牌匾上的字。 “老大,这百春堂摆了三天的义诊,这是最后一天了,而且听闻前阵子里面大夫起死回生,要不要进去瞧瞧?” 顾强推着身前的轮椅,自顾自的说着,可是瞅着店铺门口的台阶甚高,有点犯愁要不要进去。 轮椅上坐着一位着玄色织锦绸衫的年轻男子,腰间并无绑丝带,而是一统到底的锦袍将他的双腿严严实实的盖住了,只露出一双简便的勾履。 眉目清秀,只是神情略微凝重,不知他因何在百春堂面前犹豫不前。 “不用看了,我们走吧。” 男子想扭头就走,却想起自己早已行动不便,只能转着滑轮朝另外的方向驶去。 没走两步就被顾强拉了回来。 “老大,讳疾忌医可不是办法。” 顾强似乎全然不怕主子的威严,硬是找来了两块长木板搭在百春堂的阶梯上,推着轮椅进了百春堂大厅。 “你们谁是大夫啊,我们来看诊。” 魁梧的汉子想不惹人注目都不行,而且还这么大声嚷嚷。 “小的是这里的掌柜,请问是哪位看诊?我家大夫现在屏风后面,还有一位看完就轮到你们了。” 徐掌柜看对方来头不小,尤其是坐在轮椅上那位,总感觉面熟的紧,赶紧上前招呼不敢得罪。 “不知轮椅上的病人如何称呼?” 屏风后慕悦音询问的声音响起。 “在下顾逍。”轮椅上的男子倒是坦坦荡荡。 “对不起,您请回,您的腿我看不好。” ☆、106婉拒 “十分抱歉,还请您请回,您的双腿我看不好。” 慕悦音清脆的嗓音再一次在屏风后响起,让堂厅的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纵然徐掌柜是百春堂的掌柜,听见慕悦音说这句话,脸色也颇为尴尬。 “你这大夫未免太夜郎自大,躲在屏风后面不肯示人,凭什么说我家主子的腿治不好。” 顾强气势汹汹想过去把屏风拆了,被轮椅上的顾逍伸手示意拦住了。 顾逍一张隐约秀气的脸上并没有露出过多的不悦情绪,反倒有点好奇的问: “不知这位大夫如何称呼?” 刚顾逍自报家门,却没听见细柔的女声报上她的名号,百春堂聘请这么年轻的女子做大夫,这真是本朝一大奇事。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反正我刚才说了,还请回,我还有下一个病人。” 慕悦音的声音再次从屏风后响起,并没有过多的热情,只是淡淡的拒绝。 “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不免太猖狂。主子,一定得好好教训下她,这个百春堂也不过如此,看来之前的传闻都是假的,什么一代名医华佗在世,明明就是目中无人欺人太甚!” 顾强身为一个粗汉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也是在刻意压抑自己的怒火,否则不管顾逍的吩咐,早就抡起拳头砸了这个百春堂。 “什么假的,我家小姐可会治病救人,之前还治好了小翠娘的眼睛,还有嬷嬷的腿,还把人家腹部的刀都拔了出来,我家小姐……” 夏荷听见小姐被人出言侮辱,气得跺脚,从屏风后探出个脑袋愤然道。 她一个丫头抛头露面没什么关系,小姐不仅冒着大不韪连着三日在百春堂坐堂,还被人这么诋毁,孰不可忍! “夏荷,别说了!” 慕悦音听见夏荷急着为自己辩解,知道她是为了百春堂更有她的名誉,但是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样更会激起对方的怒意。 “若真的如这位姑娘所说的那么厉害,那为何这位小姐还未见过我一面,就能断言治不好呢?” 顾逍看见那冒头的小姑娘知道是这位大夫小姐的丫鬟,一副衷心护主的样子着实可爱,不免饶有兴趣继续追问道。 “就是,隔着屏风装神弄鬼,一看就知道没什么本事,胡说八道而已。主子,我错了,不该让主子到这百春堂来,咱这就去别的药铺。” 语气里满是讥讽,顾强说着就要推着轮椅离开。 “这位大哥切勿恼怒,我并不是没有凭据胡乱说而已,只是对自己的能力心知肚明,办不到的事情绝不乱言。” 顾强的大嗓门又引来不少围观的路人,大家都挤在百春堂里洗耳恭听。 慕悦音缓缓语调继续说道: “刚才这位大哥搬了木板才将轮椅推进来可对?” 这件小事并不难猜,身为百春堂的大夫自然知晓店门口的阶梯有多高,而且听轮椅上男子彬彬有礼的语气,肯定有骄傲的自尊不会让护卫将他整个人抱进百春堂内。 “而进来后轮椅的轮子发出的声音并不难判断出,您的轮椅已经使用多年了。” 百春堂并不像慈善堂那般地砖是光滑无瑕的大理石,堂厅里用的就是普通的青砖铺垫而成,谁让慕悦音只有一百两银子,换了商契后就一分不剩,连青砖都来不及修葺,不少地方还有塌陷。 顾逍一听暗自点头,这点也分析正确了,刚才顾强推着他的轮椅时,确实走的不是很平坦。 “哼,那也不能证明什么。都说望闻问切,你只是听听,还说不是江湖骗子?” 顾强仍是不服,歪理邪说而已,他的话也让旁人听了点头,确实有道理,根本没看见病人。 徐掌柜听见慕三小姐到现在都没说到重点,一脸的焦虑,就连夏荷也捏紧双手,怕小姐判断失误。 “这么多年都没治好,难道还能治好?” 慕悦音简简单单的总结了前面的分析,其实她没说明白的是,从一个人的声音里确实能判断出很多事。 比如这个顾逍,听起来年纪轻轻,却坐在轮椅上多年。 能请得起保镖护卫的,若非大富大贵那也是资产丰厚,想必家中早就为他请过不少名医了,那么多人都治不好,慕悦音确实没有太大的把握。 而且双腿瘫痪很多情况下都是神经坏死,按照现有的条件,她真的无法治愈。 顾逍再沉稳的脸上也露出一丝裂痕,他这辈子恐怕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坦然的说出实话。 就算之前看过的那么多大夫,都说他的腿有救,然后就开出一副副的药,让他不停地吞下。 顾逍一直认为他这辈子还有站起来的希望,因为每回午夜时分都能感觉到膝盖上传来的隐隐疼痛感,一度让他能感受到双腿的存在。 所以顾强才会继续带着他四处求医。 可是,现在竟然被一个不知名的丫头说治不好,这么多年伪装的坚强内心如何能承受得住。 “你说的是什么狗屁倒灶!自己没本事,还怪到病人头上!若是之前治好了,我们会踏上你家百春堂的大门?真是可笑之极!” 顾强愤怒大吼,文词粗言全都用上了,非让围观的路人们评评理。 慕悦音知道这个解释他们不一定能接受,可是除了这么说,实在不知怎好解释。 这个病人她确实不能接。 “行了,别说了。既然这位小姐说不能治,那看来这辈子就这样了。我们走吧。” 顾逍萧索一笑,如果慕悦音此时能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无助难堪,说不定会有别样的决定。 奋力转动轮椅的轮子,顾强连忙握住轮椅的后把手,沿着原路将顾逍推出百春堂的大门。 围观的人慢慢散开,也有人很惋惜的低语,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公子哥,却是个残废,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真是命运作弄人。 慕悦音坐在屏风后的案桌前,深深吐出一口气,她刚确实差点忍不住,尤其听见那个叫顾逍的男子最后说这辈子就这样了,绝望的语气听着于心不忍。 “唉,三小姐,他的腿真的看不好吗,没有仔细检查过双腿的情况,是不是有点武断?” 徐掌柜在人走后也提出了疑问,他一直对慕悦音的医术很有信心,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她主动说治不好,以往每每见着病人说一定能治好的呢。 “我家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治不好肯定有治不好的理由,那位公子后来不也认命了嘛。” 夏荷仰着脖子替慕悦音争辩,鼻孔朝着徐掌柜,一脸的愤慨。 慕悦音不免觉得好笑,刚才夏荷还在她旁边说来了两个闹事的,现在又说那位公子,称呼转变的还挺快。 “不过,小姐你是没看见,那位公子长得可真好看,真是可惜了。好像又在哪里见过,很熟悉的感觉。” “长得好看的男人你都很熟悉?呦,我还不知道我家夏荷是这么*呢!” “小姐,干嘛取笑人家!奴婢说的是真的!” 夏荷被慕悦音打趣地满脸通红。 “唉,不知道那位公子还会不会再来。” 夏荷一脸的憧憬,就算是坐在轮椅上,也挡不住他一身的英气飒爽。 再来?那必然不会了,慕悦音摇摇头无奈一笑,都被她那么无情的拒绝了,有自尊的人肯定不会再来求医。 而徐掌柜琢磨的跟夏荷完全不同,他只是担心这么一闹,就算有免费诊治,都不会有人再上门,百春堂拒绝给病人治病,这个新闻肯定很快就传出去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如徐掌柜所料,还是有真的凑不出诊金,不得不来百春堂求医的。 慕悦音一脸的毫不在意,放佛刚才的事情对她来说根本没发生过,只是一一应对着接下来的病人,无非也就是些头疼闹热肠胃气虚之类的小毛病,不仅免费诊治还直接送药,倒也挽回了一点名声。 与徐掌柜说好下次义诊的时间,慕悦音就带着夏荷回府了。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如萧逸所说,真的跟慕康成打过招呼,慕康成知道她在外面行医的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提醒了几句,无非是不要勉强逞能,一定要顾及慕家的名声,或者干脆别提及自己是慕家三小姐的身份。 慕悦音自然谨记于心,并向他保证小心行事。 ……………………………………………………………………………………………………………………………… 慕悦音有那么一丝晃神,心想大家齐聚一堂在后宅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只有这时她才恍惚自觉到,原来她也是这后宅女子中的以为,而并非是百春堂替人治病的大夫。 今天是李氏的寿辰,慕家上下一片欢声笑语,慕悦音可没理由缺席这么重要的日子。 “大姐气色真好,果然成亲后,变得不一样了。” 慕亦彤的奉承话将慕悦音的神智拉了回来,她抬眼望向坐在斜对面的慕奕婷。 可能因为是母亲的生辰,慕奕婷自然穿的很有喜色,一袭艳丽牡丹花纹的水袖缎裙,乌黑的秀发挽了婚后女子常见的随云髻,倒是发髻上插着的镶嵌红宝石的金步摇,随着慕奕婷的一举一动摇曳生姿,为她增添了几分俏皮。 肤如凝脂,双颊一抹胭脂红,尤其是白希的脸庞,更加衬得慕奕婷唇红齿白,光彩照人。 只不过,慕悦音觉得她似乎脂粉很厚,像是在极力掩饰什么。 “二妹妹过奖了,我自然是比不得你的,钱府不是又有好消息了嘛?” 前一秒慕悦音还在诧异慕奕婷今天格外安静,现在这么一句跑进她的耳朵,顿时让她觉得慕奕婷还是那个熟悉的嫡姐。 果不其然,慕亦彤嘴角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脸色也有一丝尴尬。 她本不想今天在李氏的生辰上被提及自己的事,饶是来之前做了很多心里准备,但慕亦彤觉得自己真是异想天开,慕奕婷不想方设法挖苦她,那还是慕奕婷吗。 “哦?是什么喜事?怎么没告诉我?” 李氏听了不免嗔怪道,这个二女儿自来跟她不亲,果然有了喜事也不告诉她,莫非是怀了身孕? 一想到慕亦彤生下钱家的孙子,李氏双眼忍不住泛光,在她的生辰之日又盼来这样的好消息,真是双喜临门。 “呵呵,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不妨让二妹妹亲口告诉母亲吧。” 慕奕婷嘴角上扬,睥睨着慕亦彤,忍不住的讥笑。 “母亲见笑了,今天是您的生辰,再大的事在为您贺寿前,都不值得庆贺。” 慕亦彤忍住抖动的双手,捏紧的手心沁满了汗。 “你这丫头,真是的,生辰还不是每年都过,不值得你们大费周章,还是你的喜事要紧,快说来听听。” 李氏身体前倾,差点忍不住朝慕亦彤靠过去。 慕亦彤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憋着干笑。 “哎呀,莫非二小姐是说钱夫人要为姑爷求娶闻尚书家千金的事吗?真是喜事一桩呢。” “春红!谁让你说话的!还不闭嘴!” 还能有谁无事生非,这对主仆简直天生奇葩,慕奕婷还佯装恼怒瞪了春红一眼。 “二妹妹别见怪,我这个丫头真是该打,回去我就罚她半年的俸禄,让她胡说八道!” 慕奕婷伸手想抓住慕亦彤的左手,却被她巧妙的避开了。 “你说什么?” 李氏瞪直了双眼,一脸的不肯置信! 慕亦彤嫁给钱博文还不到一年,钱夫人竟然这么急就为他娶正妻,这是置慕亦彤为何地,又将慕家的颜面往哪儿搁。 “母亲,您千万别着急,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此事真假还得问问二妹妹,是不是?” 慕奕婷先稳住李氏,不想让她过早发作,她还没亲耳听到慕亦彤说出这事,还没亲眼看到慕亦彤那崩塌的表情呢。 慕悦音听见颇有不忍,心里只叹息,当初慕亦彤冲动的偷拿了钱博文的玉佩,也不知她此时可有一丝后悔? “启禀太太,这事也只是传闻,我家夫人还没跟小姐说呢,做不得准。” 仍然是秋萍看不得慕亦彤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还有众人围攻的氛围。 “二妹妹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至少该给一个解释吧,原以为二妹夫是个疼人的好夫婿,这才多长日子啊,就不把妹妹放心上,真是替妹妹惋惜的很。” 慕奕婷的连环炮终于让僵硬的慕亦彤面色崩溃,只听她哽咽着,带着一丝哭腔说: “嗯,是有此事,夫人说过闻家小姐贤惠端庄,定能帮着博文管好后院。” “小姐!您何必……” 秋萍也跟着低低抽泣起来,一下子屋里的气氛冷到极致。 慕悦音从慕亦彤口中听到此时,应该是确切的消息了,想起钱夫人当时那副决然的神色,就觉得她一定不会任凭打她的主意,今天有这步棋,也是在预料之中。 钱博文迟早是要迎娶正妻的,只是没想到一眨眼就到了这么一天。 “哭什么!没出息的东西!不知道的以为今天是我死了,把眼泪给我收回去!” 李氏气得将手中的黑陶釉纹茶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差点蹦到慕亦彤的脚上。 慕亦彤一口气堵在胸口,再哀怨的话这时也说不出口了。 让她怎么说,若是告诉李氏她已经失去钱博文的信任,他现在的心全在那个叫兰香的臭丫头身上,想必更加会惹来李氏的睥睨。 尤其是在慕悦音面前,慕亦彤更加觉得无地自容。 “母亲息怒,二妹妹她也不想的,您怎么能指望她呢,毕竟是钱府的侧室。” 慕奕婷一再再而三尖酸刻薄的侮辱着慕亦彤,毫不在意旁人的感受,她只想提醒大家身份地位之差,这个家中必须只有她才能受到万众瞩目。 纵使是默不作声的慕悦音,听见慕奕婷这冷酷的话,脸上也端不住,这位姐姐公主病病的不轻啊。 “真是丢脸!连男人的心也把握不住,我看你以后怎么办,等正妻进了府,更加没有你的位置,到时别哭着回娘家!” 李氏擦了擦手上撒到的茶水,目光都不屑往慕亦彤的身上瞟去,说出的话也是无情至极。 慕亦彤的脸色尤为难看,这么被李氏当众教训,还是她婚后头一遭,回想起她那天出嫁时,李氏满脸的喜色,如今一脸的嫌弃,慕亦彤顿时觉得呼吸困难,简直比扇她一巴掌更让人难受。 “二姐姐,你还好吧?” 慕亦彤没想到这时还会有人这么柔声同她讲话,一转头看见慕悦音握住了她的胳膊,对她相视一笑,像是在无声的安慰。 怎么是她…… 慕亦彤更加觉得自己可笑,这个家中现在能对她露出微笑的,只有这个她心心念念憎恨的人。 回以僵硬的一笑,慕亦彤动了动早已湿透的双拳,坐如针毡。 ………………………………………………………………………………………………………………………… “母亲,这是给宫中上供的贡品,难得的千年人参。” 慕奕婷让春红将生辰礼物拿了出来,还说是孙夷求了孙尚书才得的一支。 李氏欣喜接过,满嘴夸赞女婿多么乖巧,真是难得他费心。 一时主院里恢复欢声笑语,让人不免怀疑刚才的剑拔弩张是不是幻觉。 “我这儿还收了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那是上好的材质,外面买都买不到。来人,给我拿来,给大小姐戴上。” 不一会儿秋香双手捧着一个金匣子走到慕奕婷身边,打开金匣子递到她面前。 果然是稀有珍贵的碧绿翡翠,清澈纯正的色泽在日光中显得尤为通体透明,闪出盈盈的绿光,衬得秀臂白希非常。 慕奕婷满脸的喜悦,情不自禁地将胳膊伸出去,让秋香给她戴上。 皓腕外露,纤细的手腕配上那支翡翠,更加显得慕奕婷富贵逼人。 只是在慕奕婷伸手跟屋里所有人炫耀一番时,留意到慕悦音的眼色似乎有那么一丝诡异,立即收回手腕,将水袖往下拉了拉。 “呵呵,本想是为了庆祝母亲生辰,怎好还带了礼物回去。” 慕奕婷娇嗔道,李氏只是*溺般望着她说无碍。好一个母女情深。 “姐姐,可否再让我看看那翡翠镯子,刚才离得太远,我没看清。” 慕悦音缓缓走到慕奕婷面前,伸出手轻轻道来,只是那双清冽的黑眸里闪出一丝狡诈的光芒。 ☆、107急诊〔1〕 谁都没能察觉慕悦音那一丝狡黠的目光,不少丫鬟都低着头跟身边的同伴交换了个眼神,放佛是在说你看吧,庶女就是庶女,得不到*爱,只能艳羡别人。 大小姐现在嫁给尚书府的公子,就算是庶子那也是正室夫人,比二小姐的侧室不知强多少倍。 也怪不得三小姐那么羡慕,看见太太那么*大小姐,自然会不自觉的说出这样的话了。 夏荷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她望着自家小姐的眼神中多了一份心疼 就连慕亦彤也很讶异,为何这个三妹妹今日有着与往常不同的举措。 然而更令人觉得的是,慕亦婷并没有热情的自然的将胳膊伸出来,反而将手腕下意识的往回收了收。 还是春红颇善解人意的说道:“大小姐不妨将镯子褪下来好好让三小姐看个仔细。”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再说慕悦音孤陋寡闻的一副穷酸样子。 慕悦音并没有因此恼怒,而是趁机抓住慕亦婷的胳膊,并且使劲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拉。 “啊!怎么会这样!” 有丫鬟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悄悄低语起来。 慕亦婷尴尬的立即收回手腕,而春红则赶紧上前将水袖往下拽。 只听得慕悦音悠然说道:“这个翡翠镯子给姐姐戴着真是好看。” 双颊慢慢溢出一抹红色,很难看出慕亦婷是因为羞愧还是欣然。 李氏也不是无脑子的无知妇孺,自然不会当场让女儿难看,顺势接话道:“果真很适合,下次为娘再准备一套翡翠首饰,会更加衬你的。” 摆明了就不想让当场的人抓住那点说事,只是私下里还要跟女儿问问清楚。 李氏的心情很好猜,但是有人偏不那么如她的意。 “姐姐怎么摔伤了,胳膊上青一片紫一片的?” 慕亦彤装作吃惊的样子,听起来像是关切慕亦婷,实际上就是等着看她的笑话。 “你也说是摔伤了,有啥大惊小怪的。” 慕亦婷没好气的把袖口收拢,直接顶了回去,只是那愤然的神色出卖了她的内心。 可是那伤痕,明明就不是摔伤造成的。 这是慕悦音的看法,所以她接过来说: “姐姐,如果摔伤的话不会让伤痕分布不均,能否让我进一步诊治下,看是否伤到筋骨,若不及时诊治,恐怕……” “要你多管闲事?!” 慕亦婷竟然气得拍着椅子把手站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礼仪风度。 “姐姐,妹妹也是为你着想,何苦生气来着。” 慕亦彤也趁机添一把火,她变现的识大体更能反衬出慕亦婷的小心眼。 若不是心里有鬼,何必有这么大的反应。 慕亦婷也觉察到自己的言行有点过火,这才悻悻地坐了下来,抽了抽嘴角,装出毫不在意的表情说道: “妹妹别误会了,只是在夫家已经看过大夫了,摔得不严重,只是看起来伤痕多了些,也并未伤其筋骨,呵呵,劳烦妹妹挂心了。” 慕悦音坦然一笑,其实要不是刚才她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也不会被慕悦音发现。 慕悦音也只是联想到之前孙夷的传闻,很难不去想慕亦婷究竟在孙家发生了什么事。 家丑不外扬,慕亦婷就算遭受天大的委屈,也不可能把这些告诉慕悦音的。 倒是慕亦彤心里解了一口恶气,这个嫡姐从小就处处为难她,刚才一点颜面都不给,现在又被慕悦音指出她身上的疑点。 “你去跟姐姐身边的人打听下,看是否真的是摔伤?” 慕亦彤小声吩咐着秋萍,她当时说摔伤也就是随口,早就听闻孙夷这人阴狠毒辣,也不知是不是刻意为之。 反正自己过的不好,那别人也别想好。这就是慕亦彤的想法。 而回秋风院的路上,夏荷偷偷问慕悦音: “大小姐那伤,是不是她被欺负了?” 这么婉转的说辞慕悦音听了后又仔细想了想,确实应该是殴打的痕迹。 因为那几处伤痕使用的力道是相当,除非是有目的的瞅着那一处打,否则随便摔到地上是不会产生均衡的力道。 而且那伤痕之深,由来已久,估计也不是一次造成的。 伤上加伤,慕悦音叹口气,自作孽不可活也。 ……………………………………………………………………………………………………………………………………………… 夜风阴冷,尤其是在波光碧水的湖水旁,淡淡的月光照在宁静的湖面,折射出一道道阴凉光线。 湖边的男子一直注视着湖水涟漪,侧脸的深刻轮廓在月光照射下显得阴柔,浑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笼罩在周围,只是那双眼眸透露的阴鸷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见过他一眼的人恐怕都会难忘这张面孔,说是具有王者之气也不过分,可就是这样一位外表英姿绰约的男子,让人颇为惋惜。 一座轮椅限制了他的行走,顾逍双手不经意地覆上膝盖,膝盖以下完全没有知觉,精瘦的手指弯曲着关节,握紧了手心捏着膝盖,不行,还是不行…… 顾逍深吐了口气,似乎习以为常。这是他每晚都会尝试的,可能还是不罢休吧。 “老大,已经布置妥当,准备什么时候……” “你一直被人跟着,难道不知道吗?” 冷冰冰的话语提醒着顾强注意着身后的动静,顾强猛然收声,幸好没有继续说下去,否则就泄露了机密。 “来人何不现身?” 刚才顾强走到他身边时,顾逍就侧耳听见脚步声很杂乱,随着顾强的靠近,脚步声也渐渐变小,想必那人应该隐在了暗处。 顾逍将轮椅转了个方向,朝着顾强背后的阴暗处冷漠道。 似乎躲在阴暗处的那人也并不着急,没有被拆穿的惊慌,而是完全没有动作,更别提吭声了。 “老大,他……” 顾强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被顾逍一挥手拦住了。 既然那人只是用眼睛看,恐怕也并非想出手伤人。 自己这方先出手,说不定还会引起对方的反抗。 “若是毫无恶意,不妨出来做个朋友?” 顾逍试探着问,其实也无把握对方会有什么样的动作。 “主子,你要出去?” 又有一只手在暗处拦住了身前的人,他劝说着差点就要冲出去的人,低声说道: “难道您忘了,那时您答应过圣上?” 一语惊醒前面的人,只见他身躯一荡,回过神来转向身后的侯安,喃喃自语道: “可是,真的是他……” “主子,还请三思!”侯安顾不得冒犯,手掌下萧逸的胳膊紧紧拽住不放。 或许没有听见回声,顾逍将轮椅再推向前几步,越发觉得诡异,但仍不放弃,继续鼓舞着隐蔽处的人,说道: “不是敌那便是友,顾某行走多年,虽然双腿不能站在地上,但待人真诚,诚交朋友,大家不妨坐下来喝一杯。若是之前有得罪的地方,还请给顾某一个赎罪的机会。” 顾逍觉得这波人跟之前交手的那人有相似之处,只不过那次是有点冲动的试探,这几次也能察觉到他们盯梢,可是没有其他动作。 也让顾逍有一瞬间认为是宫中那人,可后来被他否定了,这几年他才抛头露面,而且以他现在的样貌,觉得很难会被人再认出。 冥冥之中的事,谁能料到。 萧逸的表情阴晴不定,连侯安都不能把握一定能劝住主子。 那张午夜梦回出现的脸,早无当年清秀般的少年模样,唯独那双沧桑深邃的眼眸,还是萧逸心中的那个二哥。 “二哥……” 情不自禁语出声,身后的侯安立即变得慌张起来,真的想把萧逸打晕拖走,可是那伟岸的身躯放佛钉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轮椅上的顾逍有一丝晃神,以为产生了错觉,刚好像听见有人喊他二哥。 猛然领悟过来,一直避着不肯见人,但又没有真正来伤害他的只会有一个人。 “三弟,来了就别躲了吧。” 【今日公司有急事,未能更新到字数,晚上晚一点会有更新哦~作者在努力,读者朋友们给点鼓励吧~鞠躬~】 ☆、108急诊〔2〕 恍如隔世一般,曾经同萧逸举手欢颜嬉笑打闹的二哥,如今已经变成轮椅上的废人。 萧逸自刚开始怀疑始,也没想过真的如他所愿。 他的二哥果真没死。 萧逸有点愣住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逝去的二哥萧固竟然以这副面貌出现在他的眼前。 而顾逍那张与萧逸略有相似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 顾逍,萧固。 其实很简单的暗示,当时听到顾逍这个名字时,萧逸也未能联想起来。 只是名字颠倒了一下,萧逸拖着沉重的步伐一下下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银白的月光泻在地上,横在站立的人和坐在轮椅上的人中间,放佛形成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老大,这是七王爷!” 顾强的声音透出震惊,他虽知道老大的身份很神秘,可从没想过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七王爷,能有朝一日会站在他们的面前,并且喊顾逍一声“二哥”。 应着顾强的话,顾逍冷漠的声音响起: “是啊,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七王爷。” 毫无畏惧的双眸直勾勾凝视着萧逸,他眼前的人早已不是记忆中的少年,能站在萧阳身边辅佐他,就算只是个闲散王爷,那也有一定的威严在。 “不过,七王爷应该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想找的那个人。” 顾逍却话锋一转,根本不承认自己是萧固。 “刚才有人喊我三弟,我应该没听错吧?” 并不想以王爷自称,若萧逸想端着王爷的架子,早就派人将顾逍一干人等全部捉拿到刑部。 就因为萧固是他二哥,萧逸并不想这么做。 “呵呵,区区在下只是跟王爷开个玩笑,为的是想瞧一瞧追着我不放的是何干人等,不料,还真被顾某猜中了。顾某是否长得像某个人,才让王爷产生这样的误会呢?” 顾逍既不靠前也不后退,疏离般远远的说话。 “开个玩笑?”萧逸渐渐露出萧索的口吻,“死而复生也算是开玩笑么?” 顾逍这时脸上有些不自然,刚才还展露在嘴角的笑容,已经变得僵硬。 内心的翻涌只有自己感受得到,但若是最先被瞧出来的,必定是输家。 “王爷刚才不小心喊出二哥,应该是在找您的二哥,有王爷这样的身份在,那位二哥必定也是了不得的人物。而顾某乃是小本生意人,经营着几间小铺子,更何况,” 顾逍特地用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双腿,苦笑着说: “您找的二哥应该不是我这样子吧。” 其实顾逍的另一只右手早攒紧了拳头藏在宽大的袖子里,谁都看不见。 “是么,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 有点落寞的声音从萧逸口中流出,跟在他身后的侯安有点震惊,刚才还浑身颤抖的主子此时又恢复成镇定自若的七王爷了。 “王爷说的是。” 同样冷漠的口吻从顾逍传出,恍惚之间站在旁边的人,侯安和顾强都不经意觉得这两人还真是像啊。 不过顾强是甩甩脑袋,不相信顾逍与七王爷有什么关联。 若真的是王爷的哥哥,怎会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没听顾逍提及过皇宫,更别提还拖着那双残腿,早应该被召回皇宫请最好的太医医治了吧。 然而侯安想的则是另一回事, 能让他主子这么反常而且冲动现身出来指认的,应该是早就笃定了这件事吧。 侯安跟着萧逸这么长时间,除了慕家三小姐,还真的没有发现能激起萧逸这么大反应的人呢。 “不知顾老板做些什么生意?” 侯安没想到萧逸会跟人唠嗑起来,而顾逍也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不依不饶,看来三言两语并不能说服他。 “既然王爷相问,那在下只好如实相告,无非是些板材之类的小生意。您也看见在下行动不便,之前一直由别人帮忙,如今想再多做点生意,所以才会出现在京城。实在不足挂齿,让王爷见笑了。” 顾逍想轻描淡写岔开话题,却暗自恼悔,低估了对方的能力。 “板材?船舶厂,造那么多船只恐怕不光光是板材吧?” 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丝讥笑,萧逸觉得眼前的人真的狡猾至极。 “造船令早就开放许久,不知在下这么做有犯当朝哪条律令,才能王爷盯住在下不放。” 顾逍短促的语气中不经意间吐出一丝咄咄逼人。 熟不知,萧逸听后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凝视着顾逍,沉声道: “违反律令不如说是违抗哪个人。” 顾逍一听心里一紧,瞳孔紧缩,就连眉头也皱在一起。 “你真不怕他知道么?” 萧逸继续补了一句,更加让顾逍显得慌张起来。 “王爷没其他的事,就恕在下退下了。” 顾逍给了顾强使了个眼色,他的轮椅急促地转了个方向,刚想背着萧逸逃走,没想到被一个黑影闪到眼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慢着。” 萧逸冷冽的嗓音飘荡在湖边,狠煞之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紧张的气氛萦绕在他们周围。 顾逍突然意识到,今日再见到的萧逸,早就不是当初拉着他的衣襟,胆小如鼠的三弟了。 “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顾逍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内心已经开始焦灼起来。 “你确实长得像我一位故人,曾经他跟我情同手足,我们说过要当一辈子兄弟。只可惜……” 萧逸慢悠悠地围绕着顾逍的轮椅转了个圈,嘴里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美好的事,后来就停顿住了。 如他所料般,顾逍脸上僵硬的表情早就出现了一丝裂痕,双眸变得通红,在漆黑的夜里月光的照射下显得一张脸表情扭曲。 “可惜什么?王爷也说是故人了,早就故去,不妨早点放手便好。” 顾逍接着萧逸的话说道,一丝苦笑从眼角流出。 “我是想早点放手,可是当故人再出现在时,我就后悔曾经放手的决定。” 讳莫如深的对话听得顾强愣住了,打哑谜也没有这样的,还真是生平头一遭被他遇上了。 “什么兄弟情,王爷也别太放在心上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既然无法持续到现在的,您就当不存在过,岂不是更加坦然一些。” 顾逍此时已经不想再跟萧逸扯得没完没了,现在他是被人架着脖子等着他露出马脚。 可是萧逸的步步紧逼,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原来二哥是这么想的,我还一直幻想着,二哥把我当做真正的兄弟,就算大哥他有错,但我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明明是声嘶力竭般的控诉,但从萧逸嘴里说出来,仍然是那么冷冰冰。 顾逍觉得从来觉得自己在三个人当中,就是容易被激怒的那个。 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他这个性格还是没办法改变。 “他有错?他有错,难道就可以砍掉我的双腿吗!” 双手用劲捶向那毫无知觉的双腿,顾逍红着眼睛,爆发一般嘶喊着。 顾强和侯安站在一旁听了都瞪直了双眼,这爆炸性的话语在他俩心中激起了不同的反应。 顾强是这时才知道主子的双腿是被人砍成残废的。 而侯安是这才肯定,曾经的二皇子正是眼前这位。 当时都传二皇子是被太子一刀砍其双腿,然后致其流血身亡,至于因何拔刀相向,这个外人一概不知。 “二哥不也是做了错事吗?” 萧逸一阵见血的指出,当时情况一片混乱,事情发生的太快,等他赶到时,已经看见萧阳和萧固争吵完后拔刀对峙的情形了。 “对,我是做了错事。错就错在,跟他当兄弟!皇家有什么兄弟可言,我总是忘了他是太子,他日后是会登基当皇帝,而我呢,什么都不会拥有!” “二哥,你……” 再也不会顾及兄弟情义,什么狗屁情义,在皇权面前一文不值! 即将登上那个位置的人,眼睛中还会有旁人吗? 萧逸应该庆幸没有把他视为不安的因素,而萧固就是。 萧逸理解他的想法,可嘴里却说不出口,他其实能拥有的东西很多,他还有这个三弟,就不应该感到绝望。 ……………………………………………………………………………………………………………… 可是,那是萧固早已被蒙蔽了双眼,钱婉梦成为萧阳的侧妃,对他打击太大了。 迎娶侧妃的庆典办完之后,萧固就与他们渐行渐远。 可他们三兄弟还是会相聚,只是缺少了从前的欢乐,和无所顾忌。 “大哥都是成亲的人了,还是别取笑我和三弟了。” 每次萧固总是轻松地避开萧阳的话题,还不忘拉着萧逸,只有萧逸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苦笑。 “你和三弟都要抓紧,我可不是有了夫人就忘了兄弟。” 萧阳开朗的笑容倒影在萧固的黑瞳里,放佛一把尖刀一下下刺着他的心,任由一滴滴鲜血流下来。 只有这时,萧固才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不像他一人时,简直像行尸走肉。 再后来,萧逸有听说,二皇子跟朝中哪个大臣走的很近,有人说他在密谋造反。 那时正是皇帝萧远龙体欠佳之时,内忧外患,虎视眈眈。 已经有朝臣进谏,让萧远禅位,扶正年纪刚好的太子登上宝座,这样萧远的影响力能帮助萧阳巩固皇位。 而另有心机的人,则在预谋更换太子,毕竟皇帝的儿子那么多,还有三皇子萧南,四皇子萧宁和六皇子萧棋,这几个皇子年纪相差不大,从中选一出来说不定都能有胜算。 可是就没人去考虑萧逸和萧固,萧逸是因为身为老七,年龄尚幼不在备选范围呢,而又顾及到他们同萧阳的铁关系,萧固自然也不被阴谋家选中。 所以当萧固带着一拨人冲进东宫,将剑指着萧阳的脖子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昔日情深义重的手足,如今撕破脸皮拔刀相向,真是多么引人发笑啊。 没见到这么惨烈的一幕时,萧逸听到这消息时立即动手扇了那人一巴掌,把通报的小太监脸扇肿了。 “胡扯!二哥不可能那样!” 虽然嘴里说不相信,可是双腿仍不由自主的朝着东宫赶去。 “二弟,你想好要这么做了吗?” 萧固手中的剑离萧阳的脖子非常近,可是萧阳的眼光中没有流露出一丝胆怯,放佛他二弟只是在跟他平常的比划招式。 除了决绝,在萧固的脸上就看不到其他的表情。 “太子殿下,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喊你了。你就没想过,不是所有事都是理所当然的,包括你这个太子之位,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你是太子,为什么她要成为你的女人!” 萧逸这才发现钱婉梦已经被萧固拉在身后,满脸的惊恐。 “二弟,她注定要成为我的侧妃,难道你至今还不能释怀吗?” 萧固对钱婉梦那么明显的情感,瞎子才不会注意到,而且自从钱婉梦即将被封为太子侧妃后,他又是那么反常。 萧阳不想去看钱婉梦被萧固紧紧拉住的手,被人这么威胁着,还是万般信任的兄弟,简直就是耻辱。 “侧妃?你有问过她吗,她愿意当你的侧妃吗?呵呵,她跟我说过不愿意!所以,我今天要带她走。” 萧固怒吼着,左手紧紧桎梏住钱婉梦的手腕,让她隐隐作痛。 钱婉梦的表情并没有如想象中那么挣扎,她像是在默默等待,等待这场闹剧的结束。 当萧逸扫过钱婉梦的神情,就知道这场萧固所谓的战争已经彻底输了。 钱婉梦的表情萧固看不到,这个女人并不是如他所想那般,真的会抛弃一切跟萧固出宫去。 什么不愿意,都是借口! 萧逸觉得他的二哥,单纯善良的二哥,一定是被人狠狠的利用了,他不知钱婉梦在这里面起了什么作用,但这个女人,萧固看错了! 可是平白无故的这么说,萧固听不进去。 萧逸脑子里也一团麻,眼睁睁看见刀剑的尖端一点点朝着萧阳逼近。 “是否我答应你带她走,你就会把剑放下?” 萧阳节节败退,他并不想看见双方有任何伤亡,尤其是伤到萧固。 萧固正要点头,不料身边有人悄悄在他耳边说道: “二皇子,若不趁机拿下太子,夺了太子之位,逼皇上退位,您想他们会轻易放你们走吗,难道您想一辈子带着侧妃娘娘东躲西臧,不能光明正大吗?皇家毫无信任可言,更加无宽恕之心,二皇子,切莫被迷惑了!” 此时,萧固才转头去,深深看了钱婉梦一眼。 钱婉梦本来一直低着的头,似乎感受到萧固的目光,轻轻抬起秀气的下巴,一双柔情的眼睛望着萧固,似有千言万语无法倾述。 “没错,我不能任由你跟着我东躲西臧。” 萧固双唇咧开一个温柔的微笑,对着钱婉梦轻言道。 刚刚赶到的萧逸听见这话后,惊觉不妙,大声阻拦道: “二哥,不能!” 萧固听到后马上转过头来望向出声的萧逸,也对他展开了一个久违的笑容。 “三弟,你也来……” 话音未落,萧固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双腿被一把锻钢剑深深砍了一刀,鲜血汩汩流淌出来。 情况突变,所有人刚才还目不转睛,这一刹那竟然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有萧逸看清楚了,就在他刚喊了二哥的名字,萧阳手上的垂着的那把锻钢剑被他无情的挥起,快狠准地往萧固的双腿砍去。 膝盖上方的衣袍早被割断,锻钢剑名副其实,网罗了民间出色的刀匠打造而成,这世上只有唯一的一把,就在太子萧阳的手上。 “啊……” 钱婉梦的惊叫声响起,她望着身前快速倒下的萧固,再也忍不住惊恐狂叫。 萧逸也惊呆了,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冲上前去想扶住倒下的萧固,差一步走到跟前时,被萧阳从一旁拉住了。 “太子殿下,他并不想伤害你的。” 冷淡的语气中泄露出失望,萧逸缓缓垂下的双手无力抬起,犹如他那双深邃的双眸,此时放佛失了神一般。 “三弟!你没看见吗,刚才他听了小人的怂恿,要置我于死地!若是我不出手,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是我了!” 萧阳也赤红着双眼,急于同萧逸解释。 看着萧固倒在他的脚边,鲜血染红一片,头顶的天空放佛也染上了血色,赤红一片。 早有禁卫军上前将一干引起叛乱的乱臣贼子都抓了起来,而萧固的身体就一直放在那里,他紧闭着眼睛,没了气息。 萧逸无声的跪在萧固的身边,他不敢相信,昨日还同他约好改日一起去打猎的二哥,就这么死在自己的旁边。 若不是刚才他喊的那声二哥,转移了萧固的注意力,恐怕也不会…… 萧逸陷入深深的自责里,而萧阳看在眼里,愤然在心里。 萧阳真的很想拍醒这个弟弟,刚才的情形就是非他死,难道他的命,太子的命就该绝吗? “太子殿下,这该……” 禁卫军想问萧阳该如何处置二皇子的尸首,毕竟是皇族贵胄。 “你们都不准动我二哥!” 萧逸发狂一般将那些侍卫推开,就连萧阳也被他连带着推出去三四米。 “三弟!” “让我再陪二哥一会儿。” 萧阳一直站在萧逸的旁边,静静的等着他。 直到萧逸重新站了起来,丢下一句,“好好安葬二哥”,绝望的背影从繁华的东宫里淡出。 …………………………………………………………………………………………………………………… “你觉得还能再喊我一声二哥吗?” 顾逍冷漠的声音随着湖水的涟漪传到岸边,深夜中让人阴冷无比。 “二哥认为我不配,那便不配吧。只是三弟仍有一句话,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那个人已经不是当时的太子了。 这句话萧逸吞在嗓子眼没有说出来,但大家心知肚明。 “王爷别忘了,在下只是顾逍而已。” 回忆终将过去,残酷的现实接踵而来。 萧逸望着那渐渐驶出他视线的轮椅,黑眸中的神采再次暗淡下去。 【抱歉,章节名字起错了,本以为能写到女主的情节,只能等下章了。作者在努力,读者朋友们也多多鼓励支持哦~】 ☆、109急诊〔3〕 “主子,咱回府吧?” 侯安小心翼翼的轻声询问,唯恐惊到矗立不动的萧逸,湖边的春风在寂寥的夜晚里,吹动着他的衣襟,远远望去,甚是萧瑟。 自从二皇子走后,主子就是这副模样,让侯安很是担忧。 “二哥今天去见了什么人,去了哪些地方,你们都打听清楚了吗?” 萧逸冷峻的面容纹丝不动,张口的声音犹如千年寒冰。 侯安立即肃然起来,将属下搜集的消息一一告知。 最后却支支吾吾道: “他还去了一个地方。” “嗯?” “百春堂。” 萧逸猛然回头,紧锁眉头望着侯安,很是不解,顾逍今天为什么会去百春堂。 “今天百春堂免费看诊吗?” 侯安赶紧点头,慕家三小姐在内堂坐诊,听说已经跟顾逍打过照面,但慕三小姐拒绝为其看诊。 一五一十将百春堂的情形上报给萧逸,侯安可不敢有半点欺瞒。 “她真的这么说?” 说顾逍的腿慕悦音治不好,下半辈子只能这样了是么? 侯安默默不语,他猜测萧逸迟早会明白这一事实。 以这样的姿态活下去,这应该比死了还难受吧,二哥是那么有自尊的人。 当时竟然真的被他逃出皇宫,想必早就有所安排,已经做好失败的打算。 萧逸之前也查出几个疑点,比如很快就安葬好尸首,还有被抓住的反贼全部在狱中自尽,但后来圣上下旨不再追查下去,朝中对此事也讳莫如深,就此结案。 没想到,竟然还真的能被萧固偷梁换柱,死里逃生。 百春堂,萧逸想到这三个字,胸中涌上一丝激荡。 一定不能让二哥再接触到百春堂了。 ……………………………………………………………………………………………………………………………………………………………… “老大, 七王爷会不会再派人跟来?” 顾强往身后探了探无追兵,又想着今天晚上的情形,心有余悸。 一下子知晓了老大的身份,让他局促起来,不知该如何称谓。同时不由感叹道,若不是那双残腿,顾逍现在应该是王爷了,在皇宫中享受荣华富贵。 “他不会。” 很笃定的口吻让顾强微微讶异。 顾逍对萧逸的认识,就像对自己那么了解。萧逸能对别人狠厉,但总是会对他保留情面。 就算是萧逸带着萧阳的圣旨来取他性命,顾逍一点都不畏惧,因为他掌握着对付萧逸的办法。 想到那天在西街上萧逸不收自控般发狂,顾逍脸上的申请止不住的欣喜。 萧逸生母死在宫中水泊里,亲眼目睹着死状的萧逸很受打击,顾逍那时也在现场,他之前一直在跟萧逸谈话。 那双相似的眼睛里露出含蓄深远的目光,顾逍从没想到会利用到这点。 萧逸已经放了他一马,刚才顾逍转身离开时,萧逸一句话都没说。 顾逍不敢担保他会不会禀报萧阳,下次若再见时,恐怕就不会是今晚平静的交谈了。 “之前让你办的事安排妥当了吗?” 俊俏的脸庞渐渐恢复正色,顾逍神色严肃的问顾强。 “全都妥当了,只等吩咐。” 顾强颔首,毕恭毕敬地答道。 “好,既然这样,那就该给宫中那位送个信,必须加快步伐,恐怕时间不多了。” 顾逍眸底略过一丝紧张的神色,一切都如他原来计划般行事,现在只待时机成熟了。 “是。” 顾强略微犹豫地一声应答。 顾逍扭过头去,望着他,沉声说道: “之前未能告诉你我是谁,如今你知道了,现在是去是留还是由你自己决定,我并不会多加阻拦。” 顾强吃惊的看着顾逍,难以想象他会考虑自己的感受。 “我的主子只有顾老大,并无他人。” 顾强从没想过顾逍的目的何在,每当他吩咐也都是照办,可刚才看顾逍果断决绝的眼神,似乎接下来的行动是成败一举,所以迟疑了回答。 但主子还是主子,就算他无法行走,仍有很多方面让顾强折服。 所以顾强才立即跪下发誓。 顾逍让他起来,紧绷的脸上有一丝动容,什么兄弟情义,能陪自己走到最后的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兄弟。 ……………………………………………………………………………………………………………………………………………… 百春堂,内堂。 丝绒方巾下遮蔽着一张娇小匀称的脸,随着年岁见长,之前的婴儿肥慢慢退却,显露出尖细的下巴。 一双灵动的双眼绽露在方巾上方,清冽如水,使劲盯着瞧则会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慕悦音一会儿眉头蹙起,一会儿又施展开来,笔下却未曾停歇。 “你将这方子交给王爷,其实这跟之前的方子并无二致,按时吃药,然后多休息便可。” 慕悦音将刚写好的方子递给侯北,顿了一下,严肃道: “定神丸的药效并不能持久,最好的治疗方法是每次发病时,我都能在场将王爷的神智换回,必须在短时间内激发他对外界的感知,这样慢慢减少发病过程的时间,才能有效。” 侯北将慕悦音的话牢记,虽然明白个大致意思,但谨记住了一句,那就是必须让慕三小姐在场。 而其实慕悦音想说的是,与萧逸亲近一点的人来做这件事会比较好,能抓住他生病的根源,又能将发狂的萧逸给制服,她一文弱女子,除了当炮灰真的不会起到很大作用啊…… “是,小的会如实转告王爷,一旦发生像上次一样的情况,会来请三小姐。” 喂,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啊。 慕悦音欲哭无泪,现在像被人捆绑着让她使招,并且一旦办不好,项上人头保不齐都会丢。 “那倒不用着急……对了,还有一事麻烦你禀报王爷。” 方巾下那张秀气清丽的脸慢慢渗出一抹红色,慕悦音极为羞涩的说道: “百春堂为了吸引客人,一直都没怎么盈利,我也是免费义诊,药材都是打折销售,所以,这个月的红利可能分不出来给王爷。” 慕悦音说完急忙把头埋的很低,真是太难为情了! 可是没办法,七三分成,自己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等百春堂走上正轨后,想必情况会有所好转。 侯北没料到慕悦音会说起生意方面的事,他对此一窍不通,之前都是侯安奉了王爷的命来办差。 应下之后,侯北就打算辞了慕悦音回王府,还没走出内堂,就被慕悦音叫住了。 “上次给你看手上的伤口,现在不知情况如何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可还要开点药?” 侯北知道慕三小姐只是作为大夫关切病患,可心里仍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也觉得隐隐发烫。 慕悦音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侯北回答,就见他踟蹰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慕悦音眼皮子直跳,什么人啊这是,太奇怪了,她难道有说什么吗? ……………………………………………………………………………………………………………………………………………… 慕悦音走出内堂,刚在屏风后面坐定,就听见前厅吵吵嚷嚷,像是有人在吵架。 徐掌柜正在前面跟理论,慕悦音只能将刘老汉叫进来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三小姐,是有人来砸场子了……” 难怪慕悦音刚才眼皮子一直跳,怕什么就来什么。 “叫你们东家出来,岂有此理!怎敢用这么低劣的手段抢客人,刚才这位老兄还在我们御药堂抓药,方子都给了,我们伙计正在抓药,转眼他就跑到你们百春堂来了,说是什么免费?这么做,是不是不给其他药铺活路啊?” 一个声音略微粗犷的汉子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顿时围观的人群将百春堂围得水泄不通。 堂厅中央倒坐了一位翩翩公子,长相硬朗威武,却满脸的傲慢不可一世,只见他用手指着一位中年男子,对徐掌柜说: “贵店这么明目张胆的抢生意,不知东家会不会做人,以后还要不要在西街上做生意了?” 徐掌柜讪讪地笑,一脸的惊慌,卑躬屈膝地看这位公子的眼色,低声央求道: “慕公子,这实在不是百春堂的错啊,这位老兄只是来抓药而已,也没看病,这不,药还没抓呢,我这就赶他出去。” 慕悦音在屏风后听见徐掌柜竟然这么跟人解释,还出此下策,竟然是要将客人赶走,简直让她目瞪口呆。 这位什么公子还有刚才叫嚷的下人,真是一副*霸王的做派,还打着御药堂的名义,孰可忍孰不可忍! 等等,慕悦音定睛思索起来,这个御药堂很耳熟,在哪里听过啊…… “别推我,我就要在百春堂抓药,怎么了?我刚没在你们御药堂付钱吧?现在不想去你们那儿了,难道犯法了不成?” 应该是那个一直未出声的中年男子,他也只是想抓个药,刚将药方给了御药堂的伙计,就听见周遭有人小声说,百春堂在义卖,药都比这御药堂便宜。他赶紧就将药方抢了回来,然后跑到了百春堂。 岂知,这一举动就恰巧被御药堂的掌柜瞧见了,立即禀报了御药堂的少东家,也就是这位翩翩慕公子。 这位慕公子也不是吃素的,这阵子别人总在嘴边挂着百春堂,又是义卖又是义诊,还有一位再世华佗女大夫多么让人崇敬,越听越恼怒,尤其今日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慕公子气上心头,带上人马就杀到百春堂来砸场子了。 “犯法?呵呵,这位兄台难道没有听过一仆不得事二主?” 虽然这慕公子的说辞很牵强,但还是震慑住了刚才的中年男子,他也只是想贪点便宜抓药,可不想牵扯到两家的恩怨之中,万一一会儿两边要是打起来,他能不能逃掉都是问题。 徐掌柜也是很头疼,怎么自从来到百春堂麻烦接二连三,这下不是看诊,而是闹事,总不能让三小姐一介女流出来主持公道吧。 正在双方琢磨事儿的时候,一切由他而起的那位中年男子猛地推开人群,挤了出去。 徐掌柜一瞧人跑了,顿时松了口气,这下慕公子就不能拿这人说话了吧。 岂料,对方也是有备而来,这人跑不跑根本不重要。 慕公子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一副悠闲自得,手上就差拿把绢扇了,眯着眼睛,对徐掌柜说: “百春堂已经坏了规矩,徐掌柜难道不知道嘛,我也不知你东家是什么人,但敢与我们御药堂做对的,恐怕也是头一人了。” 徐掌柜嘴角不停抽搐,一瞧慕公子这不肯罢休的架势,徐掌柜再也忍不住抖成糠筛状了。 “慕公子真爱开玩笑,百春堂也是做小本生意,自然不能跟御药堂相比,今日之事只是个误会,还请慕公子大人有大量。” 徐掌柜悻悻的说,无比谦卑地等着慕公子回话。 慕悦音一直在屏风里听着他们谈话,感觉这慕公子不肯善罢甘休,遂叫了刘老汉低语了几句。 “三小姐,您千万不能出面这次!” 慕悦音的本意是不想当面起争执,想亲自出面约这位慕公子去内堂交谈,可被刘老汉严词拒绝了。 “为何?我逮着方巾便是,他又不认识我。” 慕悦音很是不解,刘老汉这么激动,也算头一次。 “因为……唉,三小姐,难道您没听过御药堂吗?” 御药堂是慕家的药铺,京城还能有第二个慕家吗,还能有哪个慕家能为自己的药铺取名御药? 是前朝圣上特此恩典,准了当时太医院总管慕和正在京城开设药铺,并特赐“御药”俩字。 同为慕姓,慕悦音的父亲又是现今太医院院使慕康成的女儿,而慕和正乃慕悦音的祖父啊…… 慕悦音听闻简直要绝倒,她刚才一直听徐掌柜叫那人为慕公子,又提到御药堂,现在才恍然大悟。 “那外面这位慕公子是?” 慕和正早就仙逝,慕康成身为他的嫡子继承遗愿,成为太医院的院使。而慕家老二慕康时则接管了御药堂,这位慕公子就是慕康时的长子慕辰骏,帮着慕康时管理家业,已经成为御药堂的少东家。 难怪有那么的底气说话,但是嚣张的作风还真看不出是慕家的。 慕悦音想着从未听李氏他们提到慕康时,想必关系日渐疏远,长一辈的嫡子庶子之间说不定也是一番暗潮汹涌。 那这慕辰骏说起来也算是慕悦音的堂哥了,自家人打自家人,这事该妥善处理才是。 “所以,小姐您还是别出去了,让徐掌柜将人劝回,也就相安无事了。” 刘老汉说得也不无道理,徐掌柜坐堂多年,说话也有分寸,只是慕辰骏恐怕是铁了心要百春堂好看吧。 “你将慕公子邀到内堂说话吧,总归是一家人,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慕悦音想的是,慕辰骏能亲自出马来挑衅,必然是御药堂感觉到了威胁,硬碰硬肯定不是善法,今天一拨人找上门,那明日就有另一拨人接踵而至,麻烦不断,最后还是百春堂受到影响。 届时,恐怕就不会有人敢来百春堂看病买药了。 刘老汉想继续劝说,但又知道慕悦音的脾性,这一定是有她自己的理由。遂摇摇脑袋,闪到屏风外面,在徐掌柜耳边言语几句。 “慕公子,我们东家内堂有请。” 慕辰骏笑着站了起来,闹到这个地步,他还真不信百春堂能坐视不理。就让他前去一探,究竟何方神圣。 只是当那个所谓东家掩着面喊了他一句,慕辰骏简直目瞪口呆。 “堂哥?”慕悦音还是戴了方巾遮住脸,也拉了徐掌柜刘老汉在场,毕竟独自见外男,会遭人诟病。 “谁是你堂哥!” 慕辰骏没想过东家竟然是一名年少女子,而且观其容貌,就算是掩了半张脸,还是能从光洁的额头和清冽的双眸判断出,对方竟是一名清丽秀气的女子! 慕悦音自报家门后,就简单说了下,自己只是借着百春堂替人诊病,打折药材招揽生意也是她的主意。 慕辰骏是第一次见这个堂妹,也听闻不少她的传言,一直也是半信半疑,如今她就站在眼前,说她是百春堂的坐诊大夫,真让他大开眼见。 “如此说来,还真是个误会了?” 慕辰骏总不能真的拿堂妹开刀,怒气冲冲过来砸场子,结果砸的还是自家人的店。 “慕公子说的是,本就是个误会,您跟三小姐也算是一家人,不如化干戈为玉帛,百春堂日后还要仰仗御药堂的。” 徐掌柜趁机化解此事,惹来慕辰骏放肆大笑。 “哈哈哈哈,好一个干戈化玉帛。今日是我思虑不周,有所冲撞,还望堂妹见谅。” 慕悦音见慕辰骏彬彬有礼,完全没有刚才堂厅盛世凌人的样子,遂也婉然一笑,点头示好。 “少爷,就这么算了么?” 跟着慕辰骏的下人在走出百春堂后悄声问着慕辰骏,只见他眉头皱起,邪恶一笑: “算了?我是生意人,我眼里只有对手,跟我攀关系,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不行!” 主仆二人对看一眼,相视一笑,心知肚明,没有留意一个粗壮的汉子从他们身边冲了过去,也是朝着百春堂的方向。 “小姐,幸好是二老爷家的人,要是别的药铺来闹事,恐怕今天很难抽身。” 夏荷一脸的惊魂未定,似乎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慕悦音摇摇头,她也没想到后来会这么轻松应对过去。 “只是,那位堂少爷会不会将小姐的事告诉老夫人?” 夏荷又陷入担忧的死循环,每次慕悦音一出事就害怕这个害怕那个的,让慕悦音很是伤脑筋。 刚想安慰夏荷几句,内堂的门被人一脚踢开了,差点把门板都踢坏。 “你究竟想干嘛?” 慕悦音还没看清来人,就听见刘老汉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又是来砸场子的?慕悦音顿时觉得今儿一天可够丰富的。 “不是,急诊!还请大夫跟我走一趟。” 这不是那天跟着坐在轮椅上的那位顾公子的下人吗,这是给谁请急诊。 “替谁诊治?”慕悦音不满这么莽撞的做派,拧着眉毛问道。 “无需多问!” ☆、110虫子 “无需多问!” 顾强横着脸强词夺理,看慕悦音纹丝不动,就要上前去抓她。 只要来人不说出为谁请大夫,慕悦音就不会动身。而且顾强这么仗势欺人,莫非是见她是女子好欺负吗。 “你这人说话就说话,怎能动手?” 刘老汉一看情形不对,冲出来挡在了慕悦音的面前。 谁都没想到,顾强是铁了心要将慕悦音带走,一脚将刘老汉踢开,直接抓着慕悦音的手不放。 夏荷一看刘老汉倒在地上嗷嗷直叫,也着急了,刚想冲上前去把慕悦音给拉开,就被慕悦音拦住挡在身后了。 “小姐,我们去报官,这人蛮不讲理还动粗,明明就是闹事的!” 虽然嘴里在逞强,实则身体都害怕的发抖,躲在慕悦音身后的夏荷这时也只有嘴硬的本事了。 “我暂且不管你对刘叔动手,只是再问一次,是否替你的主人,就是那个轮椅上的顾公子治病?” 能让来人这么惊慌又急躁的,恐怕除了他的主人,也无二人了吧。 “是,还请大夫跟我走一趟。” 顾强没有好气地说,他实在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想到顾逍现在的情况,就心急火燎。 “可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他的腿我看不了。而且你这完全不像是请人的态度。” 慕悦音没有坦露出一丝畏惧,反而神色自若镇定的说话,就算胳膊被顾强拽的生疼,也临危不惧。 顾强神情一滞,被面前掩着面的女子说的语塞,情急之下不顾礼节,这时才下意识将手一松。 慕悦音挣脱开去,揉了揉胳膊被抓疼的地方,皱着眉头问: “是你家主子让你来的吗?” 顾强想到刚才顾老大隐忍的表情,他已经找了好几家药铺,那里的大夫每次听顾强讲到病情,纷纷摇头说治不好,他再生气也只是砸了别人的案桌,也不会真的把那些大夫怎么样。 而且那些大夫嘴里都在说,去找百春堂的神医,定有妙招。 顾强这才不得不回到百春堂,就算那天这个女大夫说治不好顾逍的腿,可今天情况不同,这次一定要试一试。 “还请大夫跟我走一趟,诊金一定不会少。” 顾强明显的态度已经软话下来,不复之前的傲慢无礼,现在就看慕悦音一句话了。 “我之前说,治不好顾公子的腿,我并没有在开玩笑。所以,这次我还是不能保证,不论出了什么情况,我一定能看好他的腿。这点,事先说清楚,你可明白?” 方巾上方露出的双眸里闪出坚毅的光芒,医患矛盾时常有之,慕悦音并不想事后被人揪着不放,还不如事先就打预防针说清楚。 “小的明白。” 现在不管大夫说什么顾强都答应,已经等不及要出发回去看主子了。 “还有,我得带上徐掌柜。” 万一有个什么事,还能让徐掌柜打个下手,或者出了意外,让徐掌柜去通风报信。 这些要求条件顾强一一点头,慕悦音让夏荷带上药箱,里面装了一些自制的医具,还有自行研制的草药,有备无患。 望着慕三小姐一行人随着顾强走出百春堂的背影,刘老汉眯着眼睛,思索片刻,叮嘱他儿子刘大海看好百春堂,他朝着百春堂另一个方向走去。 ……………………………………………………………………………………………………………………………………………………………………………… 位于京郊处一座庭院,载满郁郁葱葱的槐树,高大的枝叶因为茂盛的成长遮挡住大门的牌匾,看不清这座宅院属于什么样的主人。 但一进去后发现豁然开朗,三进五出的格局一层层拨开面纱,楼亭水榭,小桥流水,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若是平日闲来无事,慕悦音很想再这家花园里悠闲地逛上片刻,可此时不是观赏风景的好时机。 顾强带着慕悦音一行人来到一间屋子,推开门,让所有人震惊当场。 “不要,不要,好疼,好疼……” 榻上的男子紧闭着双眼,全身盖着薄被,嘴里不停有嘶哑的呼喊声传出,而他翻来覆去想掀开被子,双手却被粗绳绑在柱梁上。 这是那天坐在轮椅上的顾公子? 慕悦音回忆起那天他寂寥的声音说命该如此,今日竟看他像发了狂一般,似乎是在做噩梦,极力挣脱双手的束缚。 “他这是怎么了?” 徐掌柜看见也震惊非常,那日见这位英姿绰约的顾公子他还吃惊三分,放佛带着天生的贵族气质,让人过目难忘,同时也让人感慨命运的捉弄,拖着一双残腿苟活于世。 可是现在,混沌的汗水凝结在那张英朗的脸上,面容扭曲,脸色惨白,放佛在承受极大的痛苦,早已辨识不清顾逍本来的模样。 “老大他总是说有虫子在撕咬他的腿,还用手去抓,我只能将他的手先绑了起来。” 有虫子? 慕悦音上前一步,不顾男女之大妨,一下子掀开薄被,让夏荷把药箱里的剪刀递过来。 顾强为了防止顾逍双手乱抓,裤腿绑了一层很厚的硬布。 慕悦音好不容易才剪开几道口子,惊讶的发现,并没有什么虫子,只是一些手抓的血痕。 “你看,真的没有虫子啊……” 顾强很是无奈的说,他看见顾逍那副狰狞的表情很是心惊,为何他看到的跟顾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主子染上了什么样的病。 “对呀,哪有什么虫子,顾公子是不是搞错了?还是虫子已经跑了?” 夏荷好奇地探了探脑袋,在一旁小声的说,那日还见着顾公子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模样,很是不忍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思索片刻后,慕悦音又仔细查看顾逍双腿的情形,剪刀一下子将膝盖以下的布料全都剪了,触目惊心的场景让所有人哑然震惊。 就连顾强也没见过顾逍双腿的真实样貌,如今看见了,更加能体谅主子的愤懑忧心。 慕悦音就算见过那么多病人,也被双腿那布满伤痕的样子吓了一跳,尤其是膝盖上方两道很深的疤痕,可能没有因为缝合好,能推测出是被锋利的剑器割伤,而且黑紫的生肉外翻,形成两道丑陋无比的伤疤。 得有多深的恩怨,才会砍在膝盖上方,造成那么深的疤痕。 慕悦音顿时觉得顾逍还能活下来实属不易,已经砍到了大动脉,没有流血身亡就是上天开眼。 慕悦音对自己之前的猜测正确很满意,她确实治不好顾逍的双腿,因为腿部神经已经收到损伤,这是不可挽回的致命根源,就算伤口能治愈,但行走感知神经无法恢复。 可顾逍为何又说有虫子咬他,而且嘴里不停在喊疼。 这照理是不可能的,他双腿应该早就失去知觉才是。 顾强看着慕悦音简单检查玩顾逍双腿后,就一直站着默不作声,顿时有点心浮气躁。 难道她没有看见顾逍一直在挣扎吗,痛苦的嘶叫,因绳子的摩擦让手腕处渗出一圈圈鲜红,再这样下去,恐怕会伤到手腕的经脉。 “顾公子这样多久了?” 慕悦音眉眼一挑,慢慢有个念头浮了上来,收回停留在顾逍身上的目光,转头问顾强。 “好像有好几天了……” 顾强回忆起来,顾逍前几日总是说能感觉到膝盖隐隐作痛,顾强还以为是因为那次同七王爷的碰面,让他心里不好受,所以心情很糟糕。 可直到昨天,顾逍不知怎的就像发了狂般,陷入迷糊的状态,双目憎红,而且总嚷着腿上有虫子在撕咬。 听完顾强的描述,慕悦音坦然一笑,放佛想通了什么似的。 只听她吩咐夏荷将药箱收好,准备打道回府。 “大夫!您怎么,不给我家主子治病吗?” 顾强急忙三两步拦在了慕悦音面前,心生怒意,能眼睁睁看着他主子躺在那里无力的挣扎吗? 徐掌柜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形,不过自从他认识了慕三小姐,慕三小姐的做法都是很奇特的,这次人都来了,却只是问过病症后就撒腿走人。 太莫名其妙了。 还是慕悦音解释道: “刚在百春堂的时候,我已经说明过了,要是发现我不能解的症状,你不得迁怒于我,可对?” 顾强想摇头,可不能否认确实来之前都说的很清楚,但是他怎么肯罢休! 慕悦音看他也实在是为难,确实见着顾公子这副样子,不知如何是好。 “我并不是不想救,只是你家顾公子产生了幻觉而已,他所说的那些虫子撕咬,还有隐隐作痛的症状,都是他自己的想象,事实上并没有发生。” 慕悦音沉静的双眸望着顾强,耐心说道: “我知道你不相信,可你也看见了,他的双腿除了常年的伤痕,真的没有虫子。而且顾公子已经残废多年,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腿疼。他这些症状都源自心理的想法,可能是受了某种刺激,导致他对外部感官,尤其是双腿的感受越发强烈,才会产生那些他所谓的疼痛和撕咬。” 徐掌柜一听就明白了,接口道: “都是顾公子的幻觉,那就是说这些症状全在他的脑子里,都是他自己的想象。那岂不是一厢情愿?” 也许是最后这句话刺激到了顾强,只见他一把将徐掌柜推到在门框上,大声怒斥道: “你们这些庸医!治不好的病反倒赖在主子头上,赶紧给我滚,否则我打得你们屁滚尿流!” 徐掌柜被推得嘣一声撞在门框上,没站稳瘫倒在地,一脸痛苦的表情,也不知是被推的还是被吓的。 “你为主子着想的心情我理解,但现在我还有一句话你要不要听?” 慕悦音试图让顾强冷静下来,这时候如果他不能保持清醒,对顾逍而言毫无帮助。 “什么狗屁道理,有话就说!说完,不愿意诊治就赶紧给我滚!” 顾强抡起拳头的架势让人十分害怕,幸好他还没蠢到揍女人的程度,只是抡着拳头朝徐掌柜比划了下。 慕悦音听了这些粗言鄙语倒也不生气,平静的面孔露出莞尔一笑,虽然方巾遮挡着脸庞看不见笑容,但能从眉眼处感受到那份恣意。 “顾公子得的病只有他自己能治好,我们做大夫的只能提些建议,现在他神志不清,你就去药铺买最简单的安神丸给他服下就是。” 慕悦音还卖了个关子,停顿一会儿后继续说道: “至于我能给什么建议,不妨等他清醒过来后,来我们百春堂问诊,我再说。” 说完慕悦音就扶了坐在地上揉背的徐掌柜起来,正要抬脚走人,顾强还是不依不饶,有点半信半疑: “只要安神丸?老大他就不会去抓腿吗?” 慕悦音笑着点点头,又听见顾强问: “既然你能治好,为什么不现在就给建议,还要我家公子亲自去百春堂找你?” “这件事我还是说清楚比较好,顾公子的双腿我治不好,他今天的病情只有靠他自己来缓解,我需要他亲自去百春堂问我的建议,只是因为,他的下人一点规矩都不懂。” 慕悦音的话让顾强的老脸一红,最后这个理由竟然是因为自己今天的鲁莽。 顾强红着脖子仍要辩解,不料听到榻上躺着的顾逍喊了他一声。 “老大!你醒了?” 顾强惊喜的发现不知何时顾逍已经醒了过来,除了脸色苍白洒满汗珠,神智也渐渐恢复了过来。 “这位大夫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很是感激,今天我们给百春堂带来了麻烦,改日一定登门道歉。” 没想到顾逍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跟慕悦音道歉,顾强别扭着大声说: “老大!都是她,要不是她一会儿说不能治,一会儿又说能治,我也不至于……” 顾强指着站在门口的慕悦音愤愤然。 “那也不该这么对待大夫。不过,刚才大夫说起我的病,只有我自己能治,这是何理?” 顾逍撑着颓败的身体靠在榻上,看见双腿上的抓痕,还有被剪刀剪到膝盖的碎布,隐隐约约看见那些象征他的耻辱的伤疤,很是尴尬,急忙拿薄被重新盖上。 责怪归责怪,但顾逍仍然也想知道他为何会犯这样的病,明明这几天感觉到虫子在噬咬他的肉,还有膝盖处若有若无的痛感,都是那么真实。 “顾公子不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相信自己的腿一定好。可我那时就说了,治不好你的腿,不是因为我医术不够精道,而是你的腿就是治不好。” 慕悦音平缓着语调,说出来的话确实那么直接和无情。 饶是再坚强的心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神情也会破裂。 顾逍死撑着暂不言语,他已经听过无数人说起他的腿治不好,如今又被人再说一次,已经麻木了。 然而慕悦音的话,听得旁边的夏荷赶紧拽了拽慕悦音的衣袖,生怕她再出言不逊,那个粗眉大汉这次一定会杀了她们的。 徐掌柜也是如此,他听了后脊背发凉,下意识的就想往门外跑去,再被顾强来个过肩摔的话,那他肯定完蛋了。 “你!你还说自己不是庸医,只有庸医才这么说话,鼓吹医术高超,实则江湖骗子!老大,今天我一定要教训她们不可!” 顾强说着就要往门口奔去,被顾逍一个警告的眼神制止了。 “他就这幅脾气,你们千万别介意,还没问过,这位大夫贵姓?” 顾逍才正了正神色努力端详站在门口的慕悦音,他那天只听得屏风后的女子声音悦耳动听,没想到今日一见,明目清洌,眉梢轻扬,挡不住的秀气逼人,只是不知方巾下的脸庞是何样貌。 “我姓慕。” 轻柔的声音随风飘进室内,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顾逍的神情也平稳很多,竟然嘴角处溢出一丝笑意。 “还请慕大夫给我一点建议,如何能治疗病情,因为分明感觉到有虫子……” “我刚才已经跟他解释得很清楚了,这些症状都是顾公子的心里所想,也许是太急切需要这双腿,才会产生那样的联想。” 慕悦音看了眼顾强,发现他还是横眉冷对的凶悍模样,又望向顾逍那张精瘦的侧脸,凝视着对方,露出诚恳的目光,说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顾公子得的根本不是病,而是心结。若是放开这个执念,就是药到病除。” 慕悦音一语定音,徐掌柜和夏荷不由得对她的话无比信服。 顾强是不敢吱声,肚子里再多的怨言只能默默憋在肚子里,他可不想被主子责罚。 那就只有顾逍自己了,他轻轻低喃着: “放下执念?这仅仅是一个执念吗……” 慕悦音知道一下子要让多年来怀着希望的人放下希望,一时之间顾逍肯定难以接受,他从来没放开过自己,不然也不会任由顾强推着他去百春堂寻医问药了。 “顾公子,也许你会觉得我的话毫无用处,或者是胆大妄言,可听可不听。但我还有一句,双腿有时候并没有那么重要。那些活着的可以行走的人,其他方面会有残缺。我们,并不比顾公子高尚多少。” 不知是慕悦音这番话说动了顾逍,还是偶然吹过的一阵风掀起了慕悦音的方巾,露出精致的脸庞,清丽的面容和不绝于耳的美妙声音打动了顾逍的内心,顾逍也跟着深吐一口气。 她说的没错,别人又能比他高尚多少? “老大?就这么放她们走吗?” 顾强凝重的脸色未变,将榻上的顾逍重新扶回到轮椅上。 只见顾逍摸着轮椅的两个轮子,望着慕悦音远去的背影,抬头看看天上日渐西斜的太阳,幽幽道: “没错,她说的没错,只有我自己才能治好自己。” …………………………………………………………………………………………………………………… “小姐,你真的好大胆啊,那位顾公子就这么放我们走了,难道真的不用开药方吗?” 夏荷不禁回头望了眼被浓密的枝叶挡住的宅院大门,很是感慨道。 “你这丫头就不知道了吧,三小姐这是以毒攻毒,以心治心。” 徐掌柜仰着鼻子解释,能理解慕悦音的意思他很是得意。 “哈哈,你们说的都没错,其实我也是赌一把,没想到……” 慕悦音本来脸上还洋溢着笑容,突然变得僵硬了,就连脚步也黏在地上,走都走不动。 【哈哈,女主为何会这样呢?还请看下一章哦。读者朋友们喜欢的话就多投推荐票和月票哦~~】 ☆、111陷阱 “小姐,怎么了?” 还在跟徐掌柜争执着的夏荷一头差点撞上慕悦音的背部,突然停了下来是为何? “你跟徐掌柜先回百春堂等我。” 慕悦音浅笑着吩咐,望着不明就里的夏荷说道。 “啊……小姐,这恐怕不行啊……徐掌柜,你拽我做什么……” 直到夏荷被徐掌柜拉走好远,夏荷嘴里还在嘀咕不停,徐掌柜直翻白眼,没见过这么没眼力见的丫头了,没瞅见三小姐是要去见人嘛。 一缕轻风吹过,樱花遍地,那人站在樱花树下,任由花瓣从头顶上飘落,洒在他的肩头。 夕阳的余晖穿过浓密的枝叶渗透下来,一袭月白色长衫袍子格外显得那人身姿挺拔,黄氲色的余光照染着他的周身,他矗立在樱花树下迎着微风,专注的眼神望着慕悦音的方向,整个人浸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高雅华贵,气质非凡。 慕悦音心里一叹,原来他是那么气宇轩昂,难怪别人都惧怕七王爷,却总有人津津乐道提起七王爷英俊非凡,极具王家气质。 尤其是萧逸凝视着她的时候,那双深邃的黑眸,像是会把人吸进去一般,让人无法自拔。 慕悦音深吸一口气,甩甩脑袋,把那丝杂乱的思绪抛出去,颔首服帖地朝萧逸走去。 这祖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可有按照我给侯北的药方服药?最近可还有不适的感觉?” 慕悦音完全就是一副大夫看诊的口吻,不带别的感情。 淡白色丝绸方巾随着她微微张口,呼出的气息让方巾一起一伏,萧逸紧盯着她的脸,回想起那方巾下面的红唇轻启,而那双灵动的眼睛总是闪烁着狡黠的个光芒。 萧逸就是见不得她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似乎她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是不顺眼,可又让他不自觉的牵挂着,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顾逍家门口等她。 “你又一次没我的准许私自来给别人看诊了。” “啊……咳咳,刚才实属紧急,我也没想那么多,况且救人危难不是应该吗?” 慕悦音没想到萧逸劈头盖脸又是一句指责,只好仰着脖子反驳道。 本来就不是她自愿的,顾强都能动手,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拳头招呼到自己身上嘛。 慕悦音气鼓鼓的把头扭向一边,眼神中不经意间露出一丝委屈。 “诶,你们说小姐在跟王爷说什么啊?” 夏荷被徐掌柜拽到不远处一条巷子里,竟然发现王爷的两个侍卫都在那里,更让人吃惊的是,刘老汉怎么也会在。 刘老汉对他们讪笑了一下,立即让人明白了,好家伙,这家伙是去通风报信了吧。 夏荷未免跪伏,刘老汉还挺识时务,知道小姐会出意外,就去禀报七王爷。干得不错! 只是远远瞧着那樱花树下的俩人,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好像在吵架? 萧逸是想跟她吵架来着,但又瞧见那委屈的小眼神,再有万分不满通过喉咙里出来的话却是隐隐含着担心。 “救人危难?慕三小姐这高风亮节本王可不敢比,只是别把百春堂给赔进去……” 慕悦音本来还以为萧逸是听说有人在百春堂闹事特地赶来给她解围的,看了都是她自作多情,人家王爷担心的还是百春堂自身,也是了,那可是他的私人财产。 “下次奴婢不敢了,要是有人再闹事,我就说我不是百春堂的,这样可行了吧?” 说完慕悦音转身便走,还没走两步,就觉得眼前一黑,一个挺拔高大的黑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光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完美的脸庞浸润在光线中,薄唇边含着一抹微笑,轻轻说了一句: “三小姐脾性可真大,你东家话都没说完,你就敢扭头便走?胆子可真够肥的。” 被那迷人的黑瞳凝视着,慕悦音想不脸红都难,感觉到方巾下的面庞像火烧一般,她目光直愣愣的抬起看着萧逸,一颗心不自觉地加快跳跃。 “王爷教训的是,我下次会注意的。” 轻语一句,娇小的人赶紧将脸埋下,生怕萧逸发现她有任何异样。 萧逸只能望着她的头顶,那乌黑的发丝上并没有过多修饰,就连个像样的发簪都没有,他却不受控制般伸出手去,在想,摸上去的感觉一定很好。 猛然回过神来,他这是在做什么…… 将伸到空中的右手缩了回来,萧逸假咳了一声,将目光稍稍移开,望着头顶上不停飘落的花瓣,问道: “刚你给那人看诊,他情况如何了?” 嗯?为何七王爷会关心一个病人的情况? 而且语气中还有隐隐的关心,慕悦音怀疑自己听错了,傲慢无理的七王爷怎会关注一个普通人,他之前还不是说过,世上那么多人生病,怎么救治的过来吗? 仅仅一丝疑惑掠过慕悦音的心头,正了神色回禀道: “这位顾公子其实就是心病,并没有其他可治的地方,我已经都说清楚了。” “嗯,说清楚就好。” …… 慕悦音嘴角抽了一下,什么意思? 她跟病人之间除了讨论病情,还能有其他可以说清楚的吗?听起来很诡异。 而萧逸心里想的却是,那人没事就好,至于心里的病,旁人束手无策。 “诶,你说主子会不会生气?” 又是在那条巷子里,侯安偷偷扯了扯侯北的衣袖,悄声问道。 一听说慕悦音被人要挟着去诊病,侯安还是第一次看见主子那恍然无神的表情,像是随时会震怒,但又憋着怒意。 又听闻刘老汉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当听到轮椅上的顾公子时,侯安分明感受到主子那紧绷的脸变得更加僵硬,眼底放佛掠过一丝惊异与挣扎。 二哥这是想做什么?! 萧逸第一反应是觉得他的行踪也被顾逍掌握的一清二楚,否则不可能这么快找到百春堂。 可是又听说是找百春堂的大夫替顾逍治病,萧逸头一回陷入深深后悔中,不该将百春堂交给慕悦音。 以侯安对王爷的了解,果不其然就立即赶了过来。 顾逍的据点也不是很难查的一件事,侯北办事也不是吃素的,早在怀疑他的身份时就查到顾逍的住处了。 直到侯北在慕悦音之后跟着进去打探了一番,禀报给萧逸,将顾逍的病情毫无巨细的转述一番。 “生气什么?这事跟王爷有关系吗?” 躲在侯安一侧的夏荷不小心听到了他的问话,十分不解。 “唉,你这小丫头懂什么……” 主子怎么可能让三小姐与顾逍有一丝牵扯?!顾逍若是同三小姐走的太近,这恐怕不是好事。 所以侯安才颇为紧张的问侯北,可侯北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真让他窝火。 侯安一副你是个白痴的样子,也顿时让夏荷火冒三丈。 怎么看不起丫鬟吗,你不也是王爷身边的小厮,你主子是你的主子,得意什么啊。我家小姐才是有真本事的人呢。 夏荷眼刀子一个劲往侯安的脸上扎,让他看不起人! …………………………………………………………………………………………………………………………………… 春风拂面,正是好时节,走在回慕府的路上,满路的春花相迎,让人抑郁的情绪挥发掉不少。 不过,要是身边没有个唧唧喳喳的声音就更美妙了。 “小姐,他们王府的人都那么瞧不起人吗,我虽然只是个丫头,世面是见得少,可我也没说什么啊,他就那个样子,眼睛都长头顶上的吗……” 夏荷絮絮叨叨一路了,慕悦音根本就不知她在嘀咕谁,因为她心里也在琢磨别的事。 隐隐约约有个感觉,今天顾逍的事情必定没有那么简单,都能惊动七王爷出马,而且是在顾逍住处的门外等着慕悦音,万分蹊跷。 可是慕悦音想破头也想不到这里面的关联,反而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他是来关切你…… 尤其是萧逸临走前,那温柔的声音随着暖风吹到她耳畔。 “以后再有事,就派人去找侯北。” 慕悦音还没来得及说能出什么事,就只能默默注视着那月白色的声影从她身边离去。 “咦,小姐,你脸怎么这么红……” 夏荷无意中瞥见慕悦音的脸似乎红了起来,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了,没有晒着啊…… 慕悦音刚想说话,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这下导致脸上的红晕更深。 神色尴尬,慕悦音努力将男人在樱花树下的面容从脑中踢出去。 “你们俩这是上哪儿去了?天都黑了,三姑娘还真是惬意的很呐。” 慕悦音一听到这怪声怪气的话语,暗自叹了一口气,头皮渐渐发麻。 夏荷刚走在慕悦音前面,一看见有人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即刻吓得跪了下来。 “太太,太太好。” 今日是吹的哪门子风,李氏特地跑到秋风院来,慕悦音皱着眉,平静地给李氏行了个礼。 “太太今日好雅兴,是不是来检查女儿的功课?” 慕悦音虚与委蛇道,使了眼色给夏荷,让她将慕悦音平日做的女红课业一起拿出来。 李氏挑了挑眉,她可对那些东西没兴趣,今日也是别有目的。 “那倒不用看了,三姑娘的功课自然是让家里人放心的。只是天色这么晚,三姑娘没有大人陪同,就在外面晃悠了一整天,恐怕是不合规矩吧?” 李氏这关心的口吻听起来娓娓动听,谁还不知道她是冷嘲热讽。 现在慕悦音有慕老爷的“特殊”照顾,李氏一时还拿她没办法,只是暗地里恨的牙痒痒。 李氏也不是第一次听闻慕悦音总是不在府上,听说是拿了老爷的令牌可以随意出入慕府,这对闺阁女子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李氏怎么能放过攻击的机会,也去找过慕老爷。慕康成只是遮遮掩掩地说道,慕悦音只是出府为几位同僚夫人看病。 那语气中满是自豪,还让李氏不要多加干涉。 这让重新掌管后院的李氏更加愤愤不平,就像是一锅粥都是她的,却总有一只勺子在锅里捞粥喝,而她还管不了那只勺子。 李氏的娘家是经商出世,也难怪她眼皮子浅薄,对庶女就像仇敌,生怕她从公账中夺走分毫。 慕家大房,也就是慕康成这支族脉,以后必定是交由慕亦弘继承的,李氏得撺掇慕康成早日将慕悦音嫁出去。 慕悦音颔首默不作声,不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吗,李氏想说什么,她且听着呢,看看她想出什么鬼花样。 慕悦音也没蠢到把自己在百春堂的事告诉李氏,那可是她保命的地方。 “太太,该说正事了。” 听得站在李氏身边的一个丫鬟轻轻提醒着她,慕悦音微微一怔,这个丫头是后来老夫人重新拨给李氏的,还说既然秋香被打发出府了,没个人照料主院自然是不行。 这丫头名叫玉凤,是老夫人孙氏多年的得力丫鬟,老夫人拨冗时还一脸的不舍,说不是为了慕家的话,真想将这丫头永远绑在自己身边。 慕悦音此时略微抬起头来,仔细端详了几眼这个玉凤,长得端庄清雅,颇有蕙质兰心,只是跟李氏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一个下人,倒像是在背后出主意的那人。 慕悦音嘴角露出会意一笑,就算是拿回中馈,恐怕这老夫人还是不放心李氏啊,这才出了个人说是照顾,实则为提防。 “三姑娘也该为自己的亲事好好打算一下,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让老夫人和我都很不放心。” 李氏瞥见慕悦音突然意味不明笑了一下,觉得很是刺眼。 “太太说的有道理,但我现在想多跟父亲学几年医术,所以这婚事我暂不考虑。” 慕悦音直接反驳道,像是毫不将老夫人她们的关心放在心上。 “女子要学医有何用,不妨多学学你两个姐姐,相夫教子才是正经出路。” 李氏满是鄙夷,早就回老夫人说三姑娘必定不会将她的好言相劝听进去,果不其然,她今天就是来受白眼的。 “三小姐虽是这么说,但总有成亲的一天,不是么?” 玉凤站在一旁冷冷的插了一句,让李氏猛地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说的极是,三姑娘怎么就不明白,你看一个下人都比你了解的清楚。” 当李氏说到下人时,慕悦音没有漏掉玉凤眼神中闪过的一抹睥睨。 看来这玉凤心思很复杂,慕悦音暗暗觉得这慕府恐怕不多久又有好戏可看了。 话又说回来,李氏继续絮絮叨叨了几句,终于扯到正题上了。 只见李氏抬起袖口挡着脸喝了口凉茶,说的她口干舌燥,更可气的是慕悦音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挠得她只想发火。 “三姑娘这次可真有喜事了,老夫人家那边的姨奶奶下个月要举办绣品比赛,京城不少官商之家都会派未出阁的姑娘们参加,那可是一年一度的盛会啊……” 李氏满脸的艳羡之情,看得慕悦音心里觉得无聊,不就是借着什么绣品名头举办的相亲盛会嘛。 届时哪家姑娘的绣品出众,则代表这位姑娘心灵手巧,一定是不少人家争相求娶的好时机。 老夫人不会让她慕悦音也去吧,慕悦音听了后不觉得头疼起来。 百春堂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她可不想浪费时间在什么绣品上。 “这位姨奶奶很喜欢樱花,正是樱花盛开的好时节,所以老夫人想让三姑娘到时候展出樱花绣品,必定能一举夺魁。” 姨奶奶?孙家姨奶奶? 慕悦音根本没注意听什么绣品夺魁,而是这几个字深深在脑海中打转。 似乎从赵嬷嬷嘴里听到过孙家姨奶奶这个人。 慕悦音瞪大了瞳孔,回想起来了。她的生母苏姨娘死之前,在老夫人的屋里还见过这位孙家姨奶奶。 赵嬷嬷说,那日孙家姨奶奶还因为苏姨娘姗姗来迟,狠狠指责了她一番。 慕悦音一直怀疑孙家姨奶奶是否在当时还说过什么话,或者之前跟老夫人提到过什么,否则苏姨娘不可能很快的就被老夫人处置掉。 看来,慕悦音必须去见见这位孙家姨奶奶了。 “当然也会有很多青年才俊,听姨奶奶说,他们孙家二房的嫡子也会去呢,他还没娶正妻,家里只有一房侧室,若是……” “好,我一定遵照老夫人的吩咐,好好绣这副樱花图。” 李氏话还在嘴边,就被慕悦音抢了个白。 果然,女人还是很看重门第身份的。 李氏还以为不食人间烟火的慕悦音是有多清高,还不是一听人家嫡子要娶正妻,舔着脸就答应了呗。 这时伫立在李氏身侧的玉凤也露出笑容,果然如老夫人所说,庶出的眼光其实没那么高,只要抛出诱饵,还不是乖乖地上钩。 “这样甚好,来人,将草图还有模板给三小姐拿进来。” 李氏让人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一并呈上。 慕悦音纷纷扫过一眼,准备的这么周密,看来不论她今天答应或是不答应,这绣品她是非得接着非得绣出不可了。 不过,慕悦音觉得很可笑,难道她们就笃定了她的女红会夺魁吗? 慕悦音从没想过自己拿了那么多年手术刀的手,如今会在一副精细的绣品上挥舞刀工。 杀鸡焉用牛刀…… 李氏一直噙着笑容,也不怕老脸笑得僵掉,颇难为她了。 慕悦音忍不住细细一琢磨,什么绣品比赛,而且为她准备这么多,恐怕前面就是一个大坑,在等着她往里跳呢。 而且刚才李氏一直在说那孙家的长房嫡子,这说不定也是她们为她制定的目标。 慕悦音露出一丝讥笑,她们还真以为她慕悦音是可以随意拿捏的了。 李氏走出秋风院之前再三嘱咐要好好绣这副绣品,还会派嬷嬷来指导,似乎完全忘了之前一开始对慕悦音的指责了。 夏荷在李氏走后,深深叹了口气。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是啊,不知这次给我安排了什么歪瓜裂枣……” 慕悦音接了夏荷的话说,却转头看见她震惊的盯着她的眼神。 “小姐,我是替您的绣工担忧……” 夏荷一脸“你再想什么呢”的困惑表情。 唉,慕悦音更加无语了…… ☆、112死人 暗夜深沉,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那淡白色的月光微凉地照射在地上。 不知不觉春末的夜晚渐渐燥热起来,夏虫也很早出动,躲在草丛里吱吱叫着,叫的人心烦意乱。 抹着头上渗出的汗珠,一个身材短小的男人躲在树丛里很是不耐烦,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嘴上边跟另一名同伴犯嘀咕: “你说这大半夜的,东家让咱们伙计干这差事,真是……” 他嘴里的话没敢说完,东家也不是让白干,说是给五两银子每人, 既然有银子拿就不该多话也不能多问,可这阴森的氛围,周遭人影全无,而且总有怪声从林子里传来,让人毛骨悚然。 “老三,你就闭嘴吧,老老实实干活,埋掉这些,车上还有两袋呢……” 另一同伴,看起来比他嘴里的“老三”年长几分,也同样汗流浃背,先是挖了很深的坑,将东西都埋进去,还得用旁边的树叶稻草好好遮掩住。 老三听得车上还有,顿时不吭声了,只默默地捞起被丢在地上的铁锹,一下下重重地砸在地上。 东家这是让他们埋啥呢,乌漆墨黑的也看不清,用脚踩了踩,软塌塌的,似乎不是坚硬的器具,而且抱起一袋来往坑里一丢,也不是很沉。 “诶,老哥,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是尸首啊,一袋袋的,被分了尸……” 本想开个玩笑,这名粗汉说完后朝四周瞅了瞅,特别是身后阴森森的一片密林,还有突然风刮过那簌簌的声音,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 然后再看着那坑里的一袋袋东西,没想到自己一语成真,这些玩意儿不会是…… 顿时,刚才的一身热汗现在也变成全身的冷汗,一块块的黏在背部,焦灼又湿热的温度让人很难受。 另外那名老哥也被他的话吓得浑身一哆嗦,握着铁锹的手略略发抖,嘴里却死硬着: “别自己吓唬自己,东家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会能干出要人命的事? 赶紧把活干完,回家老婆孩子还等着你呢。” 老三默默叹口气,要不是为了刚出生嗷嗷待哺的孩子,他也不会接这种活,可家里婆子总是在他旁边唠叨,说又是挣钱少她也没件像样的首饰,这才三更半夜跟着老哥出来干私活。 东家能不能做出要人命的事儿他不知道,老三只知道,他再不努力干活,他自己就没命活着了…… …………………………………………………………………………………………………………………………………………… 弱柳扶风,池子里的碧水掀不起半点波澜,一片死寂。 闷声传来的虫叫,断断续续地传进人的耳朵里,这简直像是盛夏那燥热的感觉。 萧逸也不好受,总感觉头脑发胀,口干舌燥的很,又觉得脖颈处被人掐着般难受,心里一阵阵打鼓,感觉有事要发生。 “宫里怎么样了?” 白希的侧颜展露在侯安面前,侯安暗暗觉得主子今天格外的沉寂,眸光一直停留在平静的池水上,眼皮子甚少眨动。 “回主子,圣上一切安好,黄公公还特地传旨来,说圣上龙颜大悦,龙体也恢复康健。就是元贵妃那儿似乎有些小动作……” 侯安低声禀报,说完好消息又提到元贵妃,声音立即降下去三分。 “元贵妃……我倒要看看能玩出什么花样。圣上最近将精力放在外贼的剿匪中,这后宫中的事皇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子身边一定会有机可趁,说不定,还能让我们看场久违的好戏呢。” 萧逸冷冰冰的说着如今的朝堂,眼底划过一丝精明,面上却看不到情绪的波动。 “顾公子的事,圣上还不晓得。” 侯安将目光偷偷转到一边,谨慎万分地提及此事。 这皇宫的秘辛多了去了,侯安也不想自己有生之年会知晓这一件,主子还没下令该怎么办,但身为主子的贴身侍卫,闭口不报就是失职。 可那人的身份该如何称呼呢,侯安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去问侯北也只得到一个深深的白眼,只能抱着主子不会责罚自己的侥幸心理,说了一句顾公子。 说完后侯安轻轻抬了眼,瞄了一眼萧逸的表情,深吐一口气,还好,还好,可以这么叫。 其实侯安是忘了,他的主子常年就是面无表情!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有知觉。 “嗯?我有问你这个吗,我都不知,现在王府的人都敢随便去打听圣上的事了,还有什么顾公子,我让你去查了吗……” 嘲讽的口吻一针针朝着侯安的心里喷过去,虽然萧逸还是望着那潭死水,侯安却觉得主子在用火热的眼神灼烧着他的脸。 噗通一声,此时不跪更待何时。 侯安差点就要哭出来了,他发现这几年主子讽刺人的功夫更上一层楼了。 “主子诶,小的多管闲事,您责罚我吧……” “呦,现在说两句都说不得了,还给我整一哭二闹呢?” 主子,我真的错了呀!求饶过…… 正在侯安死命挣扎想投池赎罪时,侯北的到来简直救了他一命。 只不过萧逸在听完侯北的话后,那张冰冷的脸上露出震怒的神色,紧锁的眉头让面容显得更加阴暗,侧脸的深刻轮廓在阳光的照射下尤其尖锐。 侯安挪了挪跪麻的膝盖,转向侯北的方向,这下他是真的给侯北跪了。 有这样当差的吗,没见着主子心情不好,还冲进来大声嚷嚷说: “百春堂死人了。他们伙计派人来禀报王爷,看来是遇见棘手的事情。” 瞧瞧,真没见过这半桶水的木头,你直接跟王爷说百春堂死人了,他会认为慕三小姐出事了呢…… 果不其然,萧逸紧绷的面上透出微微的紧张,沉声问道: “谁死了,把话说清楚!” "好像是有病人吃了百春堂的药不治身亡,京兆尹派了监察在百春堂问话,三小姐这会儿正好在,那病人家属正在堂厅闹事,还说要一命偿一命……" 还没等主子发号施令,侯安就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扯着侯北就往府外走。 “这么大的事,你个木头怎么才说啊。走,赶紧去瞧瞧,别打起来伤着了慕三小姐。” 侯安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给自己点赞,瞅自己这机灵度,主子一定会表扬自己。 “慢着!” 侯安听见萧逸那万年不变的语调,顿时心里冰到极点,莫非他刚才这招压错宝了,主子根本不在乎慕三小姐的安危? “我还没动,你们就先动了?” 萧逸脸上明明写着不识好歹四个字,薄唇倾吐: “我得走在前面。” 侯安简直无力再下跪了,一晃眼他还以为萧逸嘴边的邪笑是他的幻觉,等到萧逸走在了他和侯北的前头,侯安才默默叹气,主子真是他的克星。 …………………………………………………………………………………………………………………………………………… 徐掌柜的脊背一阵阵发凉,谁在他耳边跟他低语,都无法听进去,好像整个人魂魄早已魄散,满脑子都是嗡嗡嗡的嘈杂声。 这应该是第四次有人上门来找麻烦了,头一次他还不是百春堂的掌柜,那时因为慕三小姐的药被人指出害得他娘生了更重的病,第二次是治不了别人的病,第三次是百春堂抢御药堂的生意,这次干脆倒好,直接吃死人了…… “你们当家的呢,别躲在里面不出声,能干出这么缺德的事,害死了我家丫头,想推搪过去,没门!这位大人您可要好好替我做主,人命没了可是大事,我今天就要百春堂一命还一命。” 尖着嗓子的女人聒噪不堪,而且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粗壮的膀子扯着徐掌柜的胳膊好一阵摇。 徐掌柜感觉像被一只铁锹砸了一脑袋,又被铁链锁住了双手,无法动弹,而且晃得他更加头晕了。 “这位大娘,别晃我了……” 徐掌柜有气无力的说着,没料到却被那女人更加大的力道推了一把。 吐沫横飞,凶煞狰狞地挽起膀子说: “你喊谁大娘呢,姐姐不比你大多少。大家都看看,就这样瞧不起人的掌柜,这时候还想侮辱我,我家丫头就这么去了,让我以后怎么活啊……” 这女人凶神恶煞的嚷了几句后,又跪在地上哭爹喊娘,更多的是哭她死去的这个丫头,平常对她有多好,就这么死了多可惜云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现在似乎都形成习惯了,无聊的时候来百春堂,看看有无闹事的,还能消遣消遣。 不过这次不少人都悄声低语,有明事理的嘀咕不一定是百春堂的错,因为在地上嗷嗷叫唤的女人他们很熟悉,是除了名的赖皮。 而且巧的是,她就姓赖。几乎所有人喊她赖大娘,倒不是因为她年纪大,而是满脸横肉、粗鄙无赖,更巧的是,她亡故的夫家就是姓赖。 所以也不管她究竟是何真实的年纪,原本的姓氏是什么,一律称她为赖大娘。 这位赖大娘可是除了名的无赖,有时候比游手好闲的混混小子还要赖皮,经常赖了这家的钱不给又是亏那家的菜,更让人可恨的是,总是刻薄对待她的丫鬟,当初买下人贩子的小丫头,养了好几年都是不给吃不给穿,还经常毒打她们。 有看不过去的邻居善意提醒,却被赖大娘脸红脖子粗一顿痛骂,直把邻居骂了三天三夜关了房门不敢出来才罢休。 有知情的围观者一声叹息,那亡去的丫鬟也是命不好,年纪轻轻撒手而去,听说前阵子就是病痛缠身,央求赖大娘来抓药。 赖大娘的秉性谁不知道,要她出银子那是不可能,嘴里只是咒骂那丫头怎么不早死,害得她要掏棺材本给她看病,简直是往屎坑里丢钱,有去无回。 所以赖大娘能拖就拖,直到那丫鬟只能卧病在榻不能给她干活,她才嘟嘟囔囔来药铺寻医问药。 正巧百春堂义诊又义卖,赖大娘可没那好心问大夫,只管拿了药材就走。 那时刘大海还扯着她衣袖不撒手,非让她掏钱不可。 可还抵不过赖大娘的力气,跟火腿一般粗的胳膊推搡了刘大海一下,就挣脱开撒腿跑了起来,刘大海被柜台的挡板拦着,腿脚也没那么快,只能任由赖大娘扬长而去。 刘大海以为赖大娘再也不敢出现在百春堂,要是她敢来,定让她给钱并给她一棍棒打。 没想到赖大娘是趾高气扬的走进百春堂的,身后还带着京兆尹的人。 “小姐,咱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夏荷这次一听是个女人,倒也没那么害怕,反而还觉得一定是无理取闹的,按照前几次的经验,不都是被慕悦音轻而易举化解了吗? “不着急,先听听官府的人怎么说。” 慕悦音清晰透彻的嗓音在屏风后响起,不偏不倚传到徐掌柜的耳朵里。 徐掌柜清了清脑袋,尽量无视那女人的鬼叫嘶吼,正色问道京兆尹的官员: “还请大人明鉴,不知赖大娘的丫鬟死于何症,是否吃了百春堂的药而治身亡,至今未看见尸首,无凭无据,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那位官差还没开口说话,就被赖大娘抢了白,伸手一指躲在徐掌柜身后的刘大海,呛声道: “那天我就跟这个人买的药,不信你问问他!” 刘大海也是老实人,立马点了点头,完全没留意徐掌柜那警告的眼神。 “瞧见没,百春堂都承认了是他们卖药给我的,我那丫头就喝了那个药,然后就一命呜呼了……” “咳咳,既然这样,双方一个指正一个承认,按照本朝律法,因医治病人过程中出现的死亡现象,理应承担责任,由百春堂交出东家和那位卖药给大娘的伙计,一并跟我去府衙走一趟吧,我就不派官兵来捉人了。” 这位官差说的头头是道,立即拍板定案了。 旁边围观的人皆发出一声叹息,这案子就这么结了?他们还以为这赖大娘是无事生非,没想到百春堂的人会这么快承认,不少人摇了摇头散去。 可也有留下来继续观望的,他们后来很庆幸看到了接下来的情形。 所有人都在等百春堂的东家出来时,只见不知何时屏风后走出一位缥缈清丽的女子,她戴着淡蓝色丝绒方巾,看不清脸部,唯有那双清澈流转的双眸露在外面,乌黑发丝上插了简简单单一支碧绿色玉簪,更加触目生辉。 互相看了眼都在诧异此人是谁时,慕悦音轻启朱唇,婉婉道来: “官差大人是否在找百春堂的东家,我是百春堂的坐堂大夫。” 有不少人不禁发出惊呼声,百春堂坐堂的竟然是名女子,只是看不清容貌,单凭悦耳动听的嗓音应该容貌上佳吧。 那位官差迟疑了下,似乎不敢相信竟然是位年纪轻轻的姑娘家走了出来,有点惊愣,但还是催促道: “既然能做主的来了,这位姑娘还请一并到府衙上给个说法吧。” “你们一定要一命换一命!” 赖大娘看大家伙眼神中都有些动摇,像是被这位姑娘无声的打动了,立马高声提醒道。 慕悦音沉静自如,缓缓绕过挡在堂厅中间的赖大娘,步履坚定的走到官差面前,果断地说: “请恕小女无礼,官差大人只是凭借两个人的口头话语,就认定百春堂是百春堂治死了人,小女有两个疑问,可否请官差大人还有这位大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替我解疑?” “你问便是。” 官差觉得此事很明朗,故答得十分爽快, 赖大娘本来听了还有所迟疑,隐约觉得这女大夫出来后会不妙,这时被官差一个抢先,她也无机会再反驳,只得默不吭声。 慕悦音见俩人都没反对,当即转过身去用毫无波澜的眼光扫过周遭人群,轻言巧语道: “这位大娘说她的丫鬟百春堂给治死的,我想问一:百春堂的大夫,就是我,并没有见过大娘,也并不记得给大娘的丫鬟诊过病,何来百春堂治死人一说?” 慕悦音话音刚落,赖大娘脸色突变,立即跳起脚来要反驳,被官差大人一个警告的眼神制止住了。 已经有人开始低低私语,觉得刚才赖大娘的话里漏洞百出。 “其二,赖大娘说买了百春堂的药,这点我们伙计已经证实了,这既成事实无可辩驳。但大娘能否证明,您的丫鬟是吃了那副药后出事的呢?并且,有请仵作验过尸身吗?” 慕悦音字字珠玑,言语确凿,让所有在场的人听闻后纷纷点头。 确实没见到尸首啊,都是赖大娘一人之言,谁知道那丫鬟在她家吃过什么别的药,而且按照赖大娘那脾性,最后给她吃了百春堂的药没有,都未可知。 慕悦音接着说道: “我两个问题问完了,还请官差大人一一解疑,若真的能证明是百春堂治死了人,那小女自然会跟着去府衙,一命则换一命。” 最后这句话让所有人震惊了,都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能站出来说,如果真的害死了人,那她就来偿命。 “小姐,你怎么……” 夏荷站在旁边都快着急地晕过去了,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见识,好么,这次三小姐不光要赔礼道歉,还要抵上自己的性命,那怎么可以! 霎时间,百春堂的气氛都变了,原本视徐掌柜和刘大海他们为杀人凶手的观众们,此时不约而同的用鄙夷的眼光扫向赖大娘。 “你不要胡说八道,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知哪里冒出来,什么狗屁大夫,也不知道有没有娘教养,还没出阁就抛头露面,也不怕丢了祖宗的脸……” 赖大娘叽叽喳喳开始对慕悦音进行人身攻击了,因为她也受不了其他人看着她那鄙视的眼光,她今天明明是来讨回公道的,岂料现在被这臭丫头三言两语,所有人都站到百春堂那边了。 慕悦音对赖大娘的侮辱之言罔若未闻,若是跟粗人计较,就会像掉进臭水沟,不仅洗不干净自身的污秽,反而更惹上一身臭水。 慕悦音只是用希冀的眼神望着那位官差,料想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会妄加判断。 果不其然,官差打断了赖大娘的叫嚣,也让围观人群此起彼伏的声音小一点,厉声斥道: “闭嘴!都别嚷嚷了!既然这样,请仵作过来。这位姑娘,我办差也不是一两天了,怕百春堂有疑问,自然早就请了仵作去验过尸身。” 只见一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原来他就是仵作。 仵作向官差做了个揖,又对在场的所有人行了礼,这才大声说道: “经过检查,大娘家的那个丫头,确实是因为吃了百春堂的药身亡的。” 此语一出,满座哗然。 【读者朋友们若是喜欢的话,就多多投推荐票和月票哦,作者感激不尽!】 ☆、113抓凶〔1〕 没人会去怀疑一个仵作的话,本来还质疑赖大娘的人,早已纷纷指着慕悦音窃窃私语。 百春堂真的治死了人! 也有原本看不惯百春堂一贯作风的宵小之徒,走街串巷,奔走相告,落井下石说百春堂迟早会有这样的下场,东家说不定因为人命会被下牢狱,那这个新的百春堂恐怕就是西街上有史以来寿命最短的一家店铺了。 “这位姑娘还有什么话说,你是没诊治过我家丫头,这点我承认。但你不能否认是吃了你们的药,现在仵作已经作证,官差大人也在这里,你们百春堂一定要给我个说法,一命换一命!” 赖大娘贴近了慕悦音,就想拽住她胳膊,以防她逃走,被慕悦音巧妙一转身避开了。 事情还没到毫无转机的程度,而且还是有很多可疑之处。 就算慕悦音听了仵作的定论,也只是眉毛挑了一下,声色未动,更没有在脸上显示出惊慌的表情。 脑袋不停地再转动,连周遭吵闹的嘈杂声音都听不见。 慕悦音一直站着未动,徐掌柜还以为三小姐是被这个消息吓傻了。 这可如何是好,真的去了府衙,那就是坐实了这一罪名,按照当朝律法会受到极刑,徐掌柜不敢想象这样的事情会落在自己头上,更别提刚才慕三小姐的口吻,她明明就是想一力承担。 “掌柜的,我要退药,这是刚你家买的,我还是不要了,你把钱退给我。” “我也要退掉,不知道这药会不会也是同样的有问题,万一跟大娘家的一样,吃了死人怎么办。” 三五十群的人一拥而上,将徐掌柜围得水泄不通,每人手上都拿着刚才在柜台上买的药,戳到徐掌柜的脸上,每个人都慌不择路的找他退钱。 “这些人怎么这样,之前拿我们不要钱的药时,都是欢天喜地的,现在事情还没个结论,这些人就见风使舵,真是……” 夏荷愤愤不平道,想拦着几个还想去退药的人,被慕悦音拦住了。 “徐掌柜,不论谁要退药,不管有没有理由,百春堂一律退给他们银钱。” 慕悦音毫不犹豫的说道,惹来徐掌柜一脸的难过。 百春堂好不容易现在才走上正轨,如果都把钱退出去,更要贴上三小姐自己的钱,那之前的努力就算是白费了。 看着徐掌柜百般不情愿的样子,慕悦音仍是摇摇头,让他赶紧处理。 徐掌柜很无奈,三小姐这么吩咐了他只能照办,随即央求围观群众排着队伍,一个个来到柜台退钱。 “小姐,要不要让王爷出面?” 夏荷这时脑袋瓜子灵机一动,不是让百春堂出东家吗,可他们不知道这东家是七王爷啊,若是七王爷出马,一定能搞定此事。 听到夏荷在自己耳边低语,慕悦音仍是摇摇头。 别的主意可能她都会听一下,唯独这个建议,听都无需听。 请谁都行,单单七王爷不行。 慕悦音想的是,若是利用七王爷的声威,京兆尹必定还是会卖七王爷面子,再怎么样她和百春堂都不会有事,这是肯定的。 但是百春堂的名声呢,以后还想顺利做生意吗? 谁会愿意来一个治死人的药铺看诊买药,届时不仅会无人问津,还会在同行面前抬不起头来。 慕悦音可不想落成这个下场,当务之急是找出这件事情的真相。她还真不相信仅仅就是一副药,一副百春堂卖的药,就能将一个活着的生命给吃死。 “这位姑娘请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了,京兆尹卢大人还在府衙中等着审案,还请先行一步。” 那位京兆尹派来的官差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想赶紧收工回家,折腾了一整天也真是够够的了。 赖大娘这时也双手叉腰,一副毫无畏惧的模样,用狠毒的眼神剜了慕悦音一眼,那狰狞的面目简直是想把她生吞活剥。 心中哪有什么冤死的丫头,这么好的机会被她把握住了,不趁机敲诈一笔还能是她赖大娘嘛。 这么大一间百春堂,也不知有多少财产,若是这次都能赔给她,那还愁买布到几个更加利索的丫头嘛。 死了一个算什么,能让她赚更多才行。 想到这里,赖大娘不禁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没想到那丫头的牺牲还能给她带来这么多好处,想想口水都要流下来。 慕悦音斜了目光瞥到赖大娘的神情,一目了然。 不觉得这一切未免太凑巧了吗? 刚好就有这家人的丫头需要吃药看病,别人家的药从没吃过,就买了百春堂的药,而且一吃立即死亡。 慕悦音觉得自己处在浓厚的迷雾当中,隐隐约约能抓住头顶上的亮光,伸手一握,却捞了个空。 是哪里出了差错,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慕悦音盯着柜台上堆砌成山的药材,那都是刚才不少人退回来的药材,陷入深深的沉思。 ……………………………………………………………………………………………………………… “主子,大事不妙啊,所有人都在说百春堂治死了人,连仵作都验过尸身,已经证明是百春堂的药,官差正在百春堂搜集证据,恐怕……” 一位身着青砖色长袍的男子靠近两个杵立已久的人焦急的说道。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侯安。而他的主子七王爷萧逸正靠着西街尽头的一课洋槐树下,侯北也树立一旁毫无表情。 侯安的话虽没说完,但能让人明白他的意思。 官差就等着抓人回去交待呢,恐怕不论是谁的责任,总得有人跟着去府衙走一遭了。 “主子,要去百春堂吗?” 还是侯安问道,历来他都是询问,而侯北是执行命令的那个。 只看见萧逸难得露出兴趣盎然的笑意,薄唇轻开,嘴角还上扬着一丝诡笑。 “不必。不过,京兆尹很久没去看看了,我们走一遭。” 话音刚落,萧逸扯扯正因靠着洋槐歪了的墨色锦袍,步履轻盈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侯安跟在身后百思不得其解,不去百春堂给三小姐解围吗?难道主子也相信是三小姐治死了人? 还在思忖着,侯安冷不防地被侯北拍了下肩膀,听他轻松道: “主子都有数呢。” 切,说的轻巧,刚才还不知是谁神色慌张地跟主子说百春堂出事了呢…… 这会儿看见主子不往百春堂去,遂装作自己也一副很懂的样子,哼,算是看穿你了。 侯安也趁机白了侯北一眼,报一箭之仇! 慕悦音自然不知道萧逸都快走到百春堂门口,又折回离去了。 这边百春堂里还是焦灼的状态,赖大娘见慕悦音一副不好欺负的样子,转而拽着她的丫头夏荷不妨,嘴里在嘟囔着: “有官差大人在场,看你们往哪儿跑。” 有好事之人拱到官差旁边,低声询问道,这件案子交到京兆尹那边,是否会过堂审,还是私下和解了事呢? 没等到官差的回答,却被他一个厉色眼神警告了,只听得他说道: “此等重案不得妄加打听,一切以官府的告示为主。” 原来这京城的案情一般都会先报备在京兆尹,京兆尹的官员再派下属去侦查,若无特殊异常情况,都会由京兆尹直接断了案子,再交由刑部归档。 私下协商妥当的案件,一般到京兆尹这关就截止了,倒是很少有需要当庭过审的,除非是穷凶极恶需要老百姓引以为戒的,京兆尹都会择日过堂庭审。 但这次官差也拿不准京兆尹会如何判,也不方便多说,凡是来人问,都以这个说辞挡了回去。 “这位姑娘……” 官差带人查封了几副百春堂的药材,又让人将刘大海看管好不让他跑走,这才幽幽地问着慕悦音。 “我姓慕,官差大人不必那么见外。” 慕悦音回过神来,自报家门。看着官府里的人的动作,差点没将百春堂掀个天翻地覆。 “那慕姑娘还有其他的话说吗,若没有,连同原告与证人一起前往府衙吧。” 官差见着慕悦音那么客气,倒也不忍心言辞凶恶,只在心里感叹,这百春堂背后的东家还真是无情,就这么把人家小姑娘推到前面来,当替罪羊。 “可以。只不过,官差大人,我能否跟这个伙计说一句话。” 眼窝处漾起一抹笑意,明眸善睐凝视着,芊芊玉指抬起指着刘大海,一下子让官差难以拒绝。 官差点了点头,慕悦音立即走到刘大海身边,悄声问了几句。 得到答复后,慕悦音才转过身来朝着官差缓缓而言: “官差大人,我们走吧。” ………………………………………………………………………………………………………………………… 百春堂不得不关门,在这个时候就算徐掌柜还有胆子开门营业,却无一人来抓药。 被这么多官差围追堵截在门口,谁还敢进来? 徐掌柜和夏荷都默默走在慕悦音的后头,望着三小姐精瘦娇小的背影,不由地心惊肉跳。 刚才慕悦音一说要随官差前去,夏荷立马就跳起来说不行,但还是被慕悦音堵住了嘴巴,并且说事情总得有个交代,不去府衙又如何挽回百春堂的名誉呢。 说得倒是有理,徐掌柜还是不放心,这才跟在三小姐后面。 而那个刘大海是直接将药材递给赖大娘的,自然也是被押着送去了府衙。 这一路上,所有人都面带愁容,唯有一个人舒心的笑着,那就是赖大娘。 她逢人便说这是百春堂的女大夫,承认治死了人,正去官府领罪呢。 满嘴的得意与嘲讽,兴奋的音调喘得她一脸横肉抖动,仔细一看,煞是恶心。 京兆尹现任姓卢,年纪倒不大正值壮年,也不是迂腐无为之辈,端的是品行贤良,正直做派。 官差将一行人带到京兆尹专门处理案件的堂厅,各自站立等着京兆尹现身办案。 慕悦音有点讶异,这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这间堂厅并不大,并不像衙门开堂审案那般严肃,靠在墙上还有两大排书册典籍,中间正前方一张案桌,上面倒摆了块明显的惊堂木,看来慕悦音他们必定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里的人了,惊堂木貌似缺了一角,不知是否因用力过猛摔破的。 赖大娘倒是不敢再造次,毕竟是进了官府,面对的是青天老爷,遂摆出一副含冤的模样,静静等着京兆尹到来。 “您这边请,小心门槛。下官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含,真是蓬荜生辉啊……” 旁人没有认出来卢大人的声音,可是官差是能分辨出来的,只是听到卢大人这由远及近的声音,吃惊不少。 平常也没见过卢大人对谁这么客气,且小心翼翼的说话。 直到看清跟在卢大人身后走进厅堂的人,连本来不震惊的慕悦音都差点张开嘴巴作吃惊状了。 “诶,那不是……哎呦!” 夏荷刚一开口,就立马被眼疾手快的徐掌柜推了一下,用得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尖锐的手肘处,捅得夏荷疼的叫出声来! “底下何人如此没规矩,在堂厅大声吵闹!” 卢大人扫过案桌前一干人等,严厉的呵斥,话音刚落又扭头对身后之人毕恭毕敬的说道: “王爷请上座,今日能得王爷来审查案情,真是鄙生有幸。” 卢大人正要将案桌前的主座让给来人,只听得他用低沉暗哑的磁性嗓音回答道: “不必,本王坐这儿。卢大人只管按照章程办事,本王只观,不言。” 墨色身影自卢大人身后闪出,径直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手中仍是那把绢扇,也不见他打开,只是合在手上翻来覆去的把玩着。 这样熟悉的声音,慕悦音听了后反而起了鸡皮疙瘩,她根本没料到萧逸会出现在此处,难道是为了百春堂的事提前跟卢大人打招呼来了? 可是他刚说不言语,也不能说明萧逸会为她辩解分毫。 想不明白的事慕悦音暂且不去想了,而且卢大人正拍了惊堂木开始问案,慕悦音目不斜视,直盯着卢大人一言一行,眼光丝毫没有偏差。 也不知是羞愧还是故作镇定,夏荷看自家小姐见了七王爷毫无反应,岂能知晓她此时内心的感受,那是一个五味杂陈。 “来人自报姓名,因何产生纠纷,各自有何种诉求?” 卢大人倒是明事理,虽然已经拿到官差写明的案情经过,还是给当事人机会辩解一番。 赖大娘自然抢着一句,倒不敢多言,老老实实报上真名,还有这次因为她的丫头吃了百春堂的药身亡,也没敢再提要一命还一命,反而提到需要重金赔偿。 慕悦音一动不动将赖大娘的话听进去,果然最后只是钱的纠纷。 当然,单凭从钱的角度,慕悦音不以为惧,她担心的只有百春堂的名誉需要匡扶,钱财损失倒是事小。 “奴婢姓慕,是百春堂的大夫。” 慕悦音只简单说了一句,自觉无甚可说。 可卢大人听了反而觉得这个姑娘目中无人,藐视官府。 “你这丫头名甚,为何能当百春堂的大夫,如此简单一句,是想蒙混过关吗?” 慕悦音还没答话,就听得一个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卢大人,抓紧时间问案情吧,人都在这里了,叫什么名儿也没那么要紧。” 简直想晕厥,刚才是谁说只观不语的,这才刚开始好吗。 七王爷果然名不虚传,有权,任性的很呐…… 卢大人倒不敢过多计较,只是红着脸点头称是,立即省去好几个问题,直接切入正题,喊了官差和仵作上前详述案情。 仵作将亡故丫头的验尸报告,还有百春堂收缴的药材一并呈到案桌上。 卢大人快速翻完后,又递给萧逸,让他一一过目。 萧逸绢扇未曾离手,指了指站在他身后的侯安,侯安立即接过卢大人呈递过来的卷宗,检查过目。 纵使一目十行扫过密密麻麻的案情汇报,侯安挑了最重要的看,然后在萧逸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逸那深邃的眸光一直就放在底下那人身上,她自一进门起就拿下了遮脸的方巾,露出一张素净洁白的小脸,看样子似乎瘦了一点,本来圆嘟嘟的肉脸已经变成尖细的一张,似乎一个手掌就能完全覆盖住。 等望到那双灵动的明眸时,萧逸才收回思绪,真是,刚才究竟在想些什么…… 似乎从没见过慕悦音这么镇定自若,都被人带到府衙来了,还是这么一副清高冷淡的表情,哼,看你一会儿怎么脱身。 “慕姑娘,你还有何话说,证据确凿,应当重判!” 卢大人将惊堂木重重在案桌上一拍,吓得所有人浑身一紧,包括坐在一旁毫无准备的萧逸。 萧逸被惊堂木的急促声惊得眉头一蹙,满脸的不悦。 “嗯?” 语调一抬,暼了一眼卢大人,萧逸将手中的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小的莽撞了,莽撞了……” 卢大人赶紧兜住了惊堂木,怕它再发出强烈的声音惊吓住七王爷。 慕悦音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觉可笑,遇上七王爷算是卢大人倒霉,还真不知道萧逸是真的来督查案件,还是捣乱的。 “大人,确实是百春堂开的药治死了我家丫头,有理有据,还请大人为老奴做主啊。” 赖大娘跪着哭了起来,明晃晃就是弱者伸冤,要不是她告的人是自己,慕悦音也会被她所言感动三分。 只是,事实真相并非那么简单。 “卢大人,此事有颇多疑点,尚未定论,还不能定百春堂,也不能定我的罪名。” 慕悦音理直气壮一字一句的说道,语气中透出无比的坚定自信。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慕姑娘我见你年纪尚有,早承认错误,朝堂必定会顾及态度饶你一命,不要再强作挣扎,妄加辩护!” 卢大人手上没了惊堂木,只得用手指着底下的慕悦音,散发出为官者的威严。 “大人,小女并非强词夺理,只是这幕后黑手另有其人,我已经从……” 慕悦音话音未完,就被卢大人强加打断,只听得他厉声立言: “黑手?凶手就是你!这药材已经被仵作查验过,里面含有剧毒的朱砂,还硬撑着狡辩?!” 【下集更加精彩!读者朋友们若是喜欢的话,就多多投推荐票和月票哦,作者感激不尽!】 ☆、114抓凶〔2〕 卢大人将手中一副药重重地摔在案桌上,颇有气势很有威严。 “黑手?凶手就是你!这药材已经被仵作查验过,里面含有剧毒的朱砂,还硬撑着狡辩?!” 说完还瞅了眼萧逸,发现他面色不改,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遂松了口气,继续断案道: “慕姑娘,本官可没有胡编乱造,这些药材都是从百春堂里收缴而来,并且仵作早已验过亡者,发现她喉口及胃中有少许朱砂残留,你身为百春堂的大夫,自然是知晓朱砂是何用,人证物证一一确凿,本官还真不知,慕姑娘有何可狡辩的?来人,将刘大海押上来。” 接着两个官差将绑着的刘大海押了上来,刘大海刚跪在地上,就磕头对着前方的卢大人喊冤。 “本官就问你一题,这些药材是不是你前阵子去买的?” 卢大人指着案桌上的一叠药包,正色道。 刘大海没有推卸的理由,这些药材确实是他采购的,百春堂一直都是将这事交给他来办。 而且他干爹刘老汉还经常说,若是做得好,让三小姐满意了,以后还会升他为跑堂伙计。 刘大海自知身无长技,自是卖力苦干,从不敢偷懒,采购药材这么重要的事必定亲力亲为,不敢有任何疏忽。 如今听卢大人这么一说,这药材真的是有问题,刘大海心想,完蛋了,再也当不上跑堂伙计了…… 见刘大海很快就点头承认,卢大人再次转向慕悦音,眼神不再友善,即使对方再如何貌美,公事必须公办。 “按照本朝刑律,杀人者必诛之,但因此案情况特殊,过失杀人占据主要原因,特判百春堂赔偿赖大娘一万两白银,慕姑娘身为百春堂大夫、还有贩卖有毒药材的刘大海、百春堂徐掌柜,皆为知情不报害人性命的直接凶手,特判杖刑三十,发落大牢,待上报刑部考量之后,再判刑期。” 一干人等全都被定了性判了罪,夏荷因只是一个丫鬟,没有直接参与到百春堂的运作中,特此幸免。 不过夏荷听完之后是直接晕了过去,她家小姐要被杖刑,还要坐牢,简直就是天大的刺激。 慕悦音看见夏荷不堪刺激晕了过去,也顾不得看卢大人的眼色,急忙将夏荷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又掐了她人中,好不容易将其弄醒回来。 “还不来人施刑?” 卢大人最看不得人藐视朝厅,尤其是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他都已经下了定论,还在等什么呢? “卢大人,且慢!” 慕悦音重新站直了腰,眼色中不带一丝恐惧,放佛刚才卢大人说的那些杖刑和入狱都跟她无关似的。 “不敢欺瞒卢大人,朱砂是为何物,小女深知它的药理,也不能否认服了朱砂会夺人性命这一事实。” 徐掌柜和刘大海听到此处,也很想晕过去,慕三小姐这是承认了吧,再无婉转的余地了。 徐掌柜都在脑中想好该如何安排后事了,这三十大板下去,他老命非去了不可,更别提是三小姐了,这难道还不是一命换一命吗,看来那位赖大娘的话就要成真了。 赖大娘听见卢大人的宣判,早就在心里暗自得意,真是判得好,马上她就要有钱了,一万两啊,那是几辈子都赚不来的钱,以后隔壁邻居谁还敢嘲笑她,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没想到竟然百春堂会用朱砂,就连赖大娘这样无知的妇孺也知道朱砂用多了那可是要人命的。 “将朱砂颗粒混在红花当中,因都是暗红色光泽,所以很难辨识出,一旦入水熬制,温度提高后朱砂的毒性就进一步加强,而且原本颗粒状都会化成粉末,溶解在水中,根本分辨不出。朱砂服用过多,就会产生汞中毒,轻则头晕头痛手脚麻木,其次是恶心呕吐咽喉肿痛食欲不振,最后会导致肾功能衰竭,然后死亡。” 慕悦音走上案桌前,用手拨开一副药里的药材,一一查看过后,抬起那双充满智慧的双眸,浓密的睫毛轻轻扇着,望着正襟危坐的卢大人,颇为谨慎地解释道。 “你竟然知道朱砂会害死人,还放进药材里,小小年纪,如此恶毒!” 赖大娘指着慕悦音充满鄙夷地说,也没料到慕悦音会顺势接口: “是,我就是想让大家知道,会往药材里放朱砂的人,心思是有多歹毒。” 然后慕悦音又扫了一眼萧逸,迎上他那探究的神情,高声说道: “然后那个人,并不是我。也不是百春堂的任何一人。” 此语一出,比刚才卢大人认定是朱砂治死人的话还要让人震惊。 “啊,不是我们,太好了,呜呜……” 夏荷简直想抱着徐掌柜痛哭起来,仍跪在地上的刘大海听了也松了一口气。 既然慕悦音有胆子这么说,那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本官也不是昏庸之辈,既然接了这个案子就要彻查到底,从你们药铺搜出这么多含剧毒的药材,现在你又一口狡辩说不是百春堂的人做的,不要以为三言两句推脱责任,我就会善罢甘休。” 卢大人觉得案情朝着越来越复杂的方向发展,七王爷又端坐在一旁,他必须小心处理此事,不然会在七王爷心中造成*的印象。 “卢大人,不妨听她一说。” 这时萧逸停下敲打扶手的绢扇,冷淡的提示着卢大人该如何做。 侯安站在身后也松了一下身体,刚才他的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现在听见主子这么说,看来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卢大人被吓了一跳,冷不丁这位祖宗发话了,顿时觉得后背发凉,赶紧起身点头哈腰了一下,再重新坐下对慕悦音厉声吼道: “今天是王爷在此,特地准许你辩解几句,那你就说说不是百春堂,究竟是何人?若是拿不出切实的证据,只是在狡辩,那照罚不误!” 慕悦音脸上露出一抹沉静的微笑,完全不怯场,也不去看萧逸的眼色,只是对着卢大人说: “谢谢王爷和卢大人。在来之前,我特地问过百春堂的伙计,就是去采购的刘大海,他告诉我,这次药材并非是从一贯采买的地方得来的。而是在去采买的途中,有人刻意卖给了他,就是这批药材中含有朱砂,才会造成这么大的误会!” “误会!哼,老奴我活了真么多年,还真是头一次听见这么无赖的话。慕姑娘睁眼说瞎话,想逃脱罪责就撒谎说什么别人卖给百春堂的,是不是当我们是傻子啊!” 赖大娘唯恐煮熟的鸭子从嘴边飞走,一口咬定对方是在推脱责任,什么别人,凭空捏造一个莫须有的人出来,百春堂就能脱身了嘛? 赖大娘已经想好了,今日不论怎么样,她就算赖也要赖死在京兆尹的府衙里,一定要让他们赔偿! “赖大娘不要着急,我也并不是凭空捏造。确实这件事情很多蹊跷的地方,为何刘大海就这次单单没有去西街的药材铺买药,而是买了随意搭讪一个陌生人的东西,委实说不过去。” 慕悦音对赖大娘的态度不以为然,她能理解对方的暴躁情绪,如果是自己的丫头无故身亡,必定也是这幅状态。 不过慕悦音还是温柔相向,尽量用缓和轻柔的语气陈述事实。 事实就是百春堂一直在固定的药材铺购买药材,然后再回百春堂配到其他的药材里,等病人来抓药时,再将红花等药材混合在一副副的药包里。 慕悦音现在觉得恐惧的是,不知他们卖出去的药里究竟还有多少参杂了朱砂的药,虽然已经有不少人当场退了些,可能流落在外的还有很多。 “卢大人,现在因为百春堂的这批药材里有问题,可否请旨贴告示让这两日购买了百春堂药材的百姓们都自行销毁呢?若是药方中含有红花,则千万不能将药煮熟。” 卢大人听闻才恍然大悟,他怎么会把这茬漏了,人命关天呐。 在得到七王爷萧逸的首肯后,卢大人立即起草文书,吩咐官差们贴到西街各处醒目的地方。 希望这次影响不要太大,能让更多的人看见,以免误事,造成全城恐慌。 “好了,不要以为这么做,你就能逃避罪责,来人呐,给我把他们统统押下去实施杖刑。” 卢大人真正恢复起威严,案情断到此处,也无需再听他人狡辩。 “冤枉啊!是有人特地陷害我的,卖给我的药就是有问题,只要找到那个人就能水落石出,对的,找到那个人!” 刚有官差拉住刘大海的胳膊,他就恐惧的大声尖叫起来。 慕悦音点点头,恳求的眼神望着萧逸,希望他此时能多给一点时间,让她找出那个将药材卖给刘大海的人。 “这……王爷,您看如何是好?” 卢大人拿不定主意,也同样的望着萧逸,等待批示。 “给她两个时辰!” 萧逸思忖片刻,粗眉一扬,幽深的瞳孔闪过一丝狡黠,唯独那渐渐从嘴角渗出的笑意泄露了他的情绪。 这个女人临死关头还不跟他求救,不妨看看她在耍什么花样,真的能找到她口中说的黑手?真是让人拭目以待。 侯安本来紧锁的眉头也稍微松懈下来,有点担心侯北在外面情况如何,能否帮三小姐找到作恶之人,只有两个时辰啊,想到这里,心脏又提了上来。 卢大人只能默许,肚子里倒是在腹诽,还要再等两个时辰,外面日照西斜,今儿可是不能按时下班了。 慕悦音却松了一口气,两个时辰对她来说绰绰有余,只见她在征求卢大人同意后,招来了一直在堂厅外等候的刘老汉,跟他低语吩咐了几句。 后来夏荷悄声问慕悦音吩咐刘老汉去做什么,慕悦音狡猾一笑,回道: “当然是让他去找侯北了,王爷不是说过有处理不了的事就去找他吗,那现在就是王府出力的时候了!” 夏荷望着自家小姐很有把握的样子,暗自捏了一把汗。 话虽如此,侯北是王爷的侍卫武功高强,就算再怎么精明,这该从何处着手呢,茫茫人海中,怎么找到那天卖给刘大海药材的人。 三小姐这次真是被这刘大海害死了,若是按照惯例去买药材便好,怎么会贪小便宜随便买送上门的东西呢。 要说刘大海老实认真这话一点也不假,他就是看到别人给他推荐的药材比往常要便宜五分,才动心的。 而且刘老汉一直在他耳边说,三小姐为了百春堂已经倾尽所有,这才让刘大海四处留心少花钱。 不过最重要的还有一点,让刘大海动了恻隐之心的事,或者干脆说是那人。 …………………………………………………………………………………………………… 京城热闹繁华的西街,人潮涌动。告示栏、城门处、还有不少醒目的墙上,都贴了一张张的告示。 “原来百春堂的药真的吃死了人,老婆子,赶紧回去看看那天我们在他们店里买的药有没有那个什么红花,朱砂。” 一个老汉扯着他的媳妇很紧张的说道。 “唉,我看百春堂这下算是完了,前阵子不还有御药堂的人去示威嘛,那人还说百春堂必然不会长久下去,没想到这么快就遭报应了呀。” “那是啊,怎么能跟御药堂相比,人家可是给宫里的人治病的,那肯定是有保证。我看啊,以后别的药铺咱都别去了,谁知道会不会下一个就是我们啊?” “别胡扯了,案子还在整理呢,谁知道是什么原因,你们都是见风使舵的。百春堂义诊义卖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说百春堂好。现在百春堂出了事,你们又说御药堂好,那下次要是御药堂出了事呢……” 一群人叽叽喳喳围绕在告示栏前,看着那告示上说的事情,不由地打起嘴仗来。 最后争论的激烈了,竟然变成百春堂和御药堂究竟哪个好,哪个才是权威。 “切,御药堂才看不上什么百春堂!百春堂迟早垮掉……” 这时一个脸上有着一颗巨大痦子的人悄声走过,在人群外围嘀咕了一句。 不过这句话他是自言自语,瞧着周围并没人搭他的茬,又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慢悠悠的走开了。 告示栏前面的人越来越多,喜欢看热闹的不嫌事多,三五成群的人激烈争执,就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样。 有一个老头悄悄跟上了刚才吐了口吐沫的人,并没有任何人留意。 ……………………………………………………………………………………………………………… “卢大人,小女并不是怀疑仵作的验尸报告,只是小女想亲自去查看下那位亡者的尸身,可否准许?” 所有人都没料到慕悦音会提出这么大胆的要求,夏荷只是觉得小姐要去看死尸,未免也太恶心了吧。 而赖大娘是觉得这臭丫头分明就是在作祟,要是让她去看尸身,说不定会使诈破坏证据。 “卢大人,千万不可。已经有了仵作的证词,难道还需要凶手去吗?万一尸身被损坏了呢,最后来个翻脸不认,岂不是趁火打劫?” 赖大娘可是绞尽脑汁说出这番逻辑清晰的话,料想卢大人必定不会准许。 猜得可没错,卢大人是不准许的,要是不论什么人说要去看尸首,那还要仵作何用,京兆尹的威严又何在。 “本王想去看看。” 卢大人要跪了,他不准许慕悦音可不要紧,但他拦不住这七王爷啊。 慕悦音听闻淡漠的声音响起,不由得投以感激的眼神,萧逸可是照单全收,脸上却在控制住不让别人发现他得意的表情。 原来做王爷还真是好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所有人都会马首是瞻。 头一次,真的是头一次,萧逸觉得自己这王爷当的真是威风凛凛。 可是,萧逸也没想过自己是真的不想进停尸房,一股腐烂的气息冲到鼻子里,难闻的味道直接钻到人的五脏六腑,萧逸的脸色猛地变得惨白,他刚想捂了口鼻出去,就低头瞄见慕悦音那无辜的眼神。 这女人,这时候知道温顺乖巧了,以前都是像炸毛的小猫,难得见她用那么恬静柔美的眼神望着自己。 心神一动,萧逸浑身不知哪来的力气,走近停尸房中那具女尸,沿着她走了好几圈。 幸好其他人都是低着头掩着口鼻,根本不敢去观察萧逸的神色。 慕悦音趁机跟在不远处,尽量竭尽所能观察那具尸身。 仵作确实将尸身解剖的很清晰,还取出尸身的胃的一小块,里面真的有暗红色的朱砂,而且仔细一看,能在尸身的喉咙处发现红色的粉末。 不过,慕悦音发现,这名死者的五脏六腑早就破败不堪,像是常年营养*造成的器官衰竭,尤其是肾那块,很难分辨出是不是因为朱砂的作用致其死亡。 “如何,慕姑娘,可有何发现吗?” 卢大人再也忍不住,只希望赶紧从停尸房中逃离,遂赶紧问道慕悦音。 慕悦音摇摇头,一脸失望的表情,低声说道: “回大人,小女并无太大的发现。只不过,这位亡者若是不曾服用过朱砂,也会随着器官衰竭消耗气血,慢慢死亡。所以,朱砂只是个催化剂,并不是真正导致她死亡的原因。” 赖大娘放佛是被打了一巴掌,立即红着脸跳起来,也不怕那尸臭从嘴巴里渗入喉咙。 “你是说我会害死我家丫头,你少血口喷人……” “闭嘴!吵死了!卢大人,这两个时辰还没到吧,不如先回堂厅等着吧。” 萧逸厉声呵斥,这些蝇虫鼠辈吵得他脑袋疼,更别提还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 “是是是,既然慕姑娘也提出了怀疑,那本官立刻让几名大夫前来检查过尸身,看是否如慕姑娘所说,朱砂是否只是催化的作用。” 慕悦音欣慰地吐了一口气,看来这招算是走对了,不过也幸亏有萧逸在场,否则卢大人不会那么容易就答应再次验尸。 一行人刚回到堂厅,萧逸刚入座,就见着侯北在厅门口矗立着。 收到主子给他的眼色,侯北急急忙忙进来附耳禀报。 只见萧逸一整天未打开的绢扇,此时被他轻轻一拨,整个扇面展露出来,一个龙飞凤舞的行书汉字“真”映在慕悦音眼前。 “卢大人,好像找到一个人。押上来吧。” 萧逸沉稳不乏威慑的嗓音在堂厅里响起,然后看见侯北押了一个人进来,将他往地上一推。 跪在一旁的刘大海看见倒在他面前的人,惊声尖叫起来: “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卖给我药材的!” 【下集更加精彩!读者朋友们若是喜欢的话,就多多投推荐票和月票哦,作者感激不尽!】 ☆、115抓凶〔3〕 “你说什么?如何知道是此人?” 卢大人坐在上首看不清地下趴着的人,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双芝麻绿豆般大小的眼睛此时也瞪得如铜铃一样大,震惊得问。 “因为他脸上有个明显的痦子,很难让人忘记。” 刘大海四肢趴在地上,激动地指认。 赖大娘突然右眼皮猛跳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嘴巴张了一张,想说什么,却说不出的模样。 她这副诡异的模样,正巧被站在一旁的慕悦音斜眼瞧见了。 太奇怪了,赖大娘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莫非? “卢大人,不如审问下王爷找到的此人,看是否真的跟药材有关,好还百春堂一个清白。” 慕悦音还是那么沉着的表情,当然,她是觉得萧逸能直接出手找到这个人,想必一定是有因由。 卢大人又小心看了眼萧逸的眼色,既然这是王府抓到的人,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审下去。 “底下何人报上名来,是否见过刘大海,你是否将掺杂了朱砂的药材卖给了他,还不从实招来,若有半分隐瞒,后果你自己想吧……” 那人低着头趴着一直默不作声,唯独暴露的是他那双手在不停抖动,定睛一看,则会发现他双手的指缝见夹杂了一些黑色的泥土,连指甲缝里也占满了。 他知道自己完了,在他被人捉住的那一刻就完了,虽不知即将面临的是怎样的惩罚,但他已经陷入深深的绝望中,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 空洞无神的眼睛望着那双粘满了泥土的双手,万分后悔刚刚做过的事情。 一道鬼祟的背影闪进了路边的丛林中,丝毫没发现他身后也跟着另一个隐藏的身影。 刚才这人可是一字不漏看清楚了告示栏上关于百春堂的告示,不知不觉联想起了什么,遂掉转头去了那个地方。 此人名唤老三,前两日东家吩咐他跟大哥将一车药材卖给百春堂的伙计,他那时没有察觉到不对。 后来东家又让他们哥俩三更半夜处理掉一车东西,那时他还以为会是别的什么,现在仔细一琢磨,忍不住那好奇心,老三便折回林子查看。 那时更深露重一片漆黑,无法分辨埋在地里的是什么东西,老三只觉得不是很沉,用脚踩下去也不是很柔软。 他还跟老哥开玩笑可能是尸首,让俩人都不寒而栗。 等如今他用力扒开那层厚厚的泥土,露水渗在泥地里弄得满手都是泥巴,好不容易扯开一道口子,老三这才看清楚袋子里的东西是什么。 竟然是药材,可是不能用的药材东家为何要让他们埋了?还特地挑别人看不见的夜晚。 老三摇着头怎么也捉摸不透,正要将挖出来的坑再重新填回去,这时已经来不及了…… 等老三再清醒过来,已经到了京兆尹的堂厅。 他被推到堂厅的地上,闷头撞在地砖上,满眼的星光。 好不容易有力气睁开双眼,就看见同他一样跪趴在地上的人,指着他说话。 说他是卖药材的人,老三顿时懵了,他再蠢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百春堂的药吃死人了,而伙计是从他和老哥手上买的药,而那车药是东家让他们卖的,没有卖掉的他们哥俩半夜还去埋了…… 在脑子里理顺了以后,老三瘫死在了地上,虚脱无力地难以招架。 上首的卢大人见他一副装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已经不能够准时下班了,这家伙竟敢还跟他拖延时间! “本大人问你话呢,不回答,就是藐视朝堂!来人,给我先打二十大板!” 立即有三五个官差上前来,就要将老三拉起扯到行刑的专门板凳上。 离眼前的地越来越远时,老三才从蹙悚中回过神来,大声嚷道: “求大人饶命,小的招了,全都招了……” 没意思,这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慕悦音放佛在萧逸那不经意转动的眼眸中发觉出这种想法。 慕悦音也不知为何萧逸能这么迅速将人找到,她刚从停尸房回来后还在犹豫一会儿过了两个时辰,该如何交代。 谁都没猜到,这又是刘老汉的功劳。 慕悦音之前就悄声吩咐刘老汉专门留意观察告示栏的人,若是有意陷害百春堂的人,肯定会特别注意百春堂的动向。 所以刘老汉如果留心那些在告示栏贴出告示后有特别激烈反应的人,说不定会有发现。 然后又让刘老汉拿不定主意时去找侯北,有侯北的帮助应该会很快抓住凶手。 也不知是刘老汉走运还是对方倒霉,老三恰好就出现在刘老汉盯梢的那个告示栏,也没料到自己说的话会被刘老汉听了去。 更加不晓得,后面老三去挖坑找药材的事全被刘老汉看得一清二楚。 本来刘老汉是不确定,直到他走近深林中,就立即去找了侯北来。 等侯北和刘老汉一起赶到时,正好瞅见那一包带有暗红色朱砂的药材被老三挖了出来。 沾满湿润泥土的药包被丢在了老三的面前,这是侯北在打晕老三将其制服后一并带过来的。 “你说这是你东家让你卖给百春堂的?” 卢大人怒目而视底下畏畏缩缩的那个人,觉得事情一下子就变了个方向。 老三跪着点点头,嘴里却不停求饶: “大人,小的是冤枉的, 都是听东家的吩咐。小的跟百春堂无冤无仇,何必陷害他们呢。” 此时再不将自身的责任推卸掉,那就是自寻死路了,毕竟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卖假药,而是假药害死了人。 老三也来不及后悔了,当初也是听了老哥一句话才答应下来,如今却因一句话背上一条人命…… “卢大人,此事截止已经非常明了,确实是有恶徒将朱砂掺杂在红花中卖给我们百春堂的伙计,才有今天这一幕。之前对我们的审判应该重新判罚,不知卢大人意下如何?”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确实是慕悦音没想到,但又在情理之中的。 恶人自有恶报,此话一点不作假。 只是有时候报应来的快或者来得慢而已。 卢大人也慢慢理清了思路,但是刚才义正言辞定了那么多罪,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得推翻自己的定论,未免面上有些难堪。 卢大人偷瞄了一眼坐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萧逸,探过头去小声跟他请示了一下,得到他一句低语后,卢大人放佛松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严厉地责问道: “既然案情有了进展,那么本官先说明,赖大娘和百春堂的纠纷并不存在,只是有人借了百春堂的名义行凶,赖大娘,你还有何话要说,是否还要追究百春堂?” “不,不用了。卢大人,这事老奴不想再追究了。” 一听到卢大人喊她的名字,赖大娘好像受到惊吓般万分惊慌推脱,差点语无伦次起来。 慕悦音看赖大娘双手垂在身前不停地揉搓着,惶惶不安的样子,而且听她的言语,竟然不再对她丫头的死不再追究。 这不合理啊!明明就是为了她死去的丫头来的不是嘛。 “卢大人,小女有不情之请。” 慕悦音抬起双脚往前逼近一步,用恬静悦耳的声音询问道。 卢大人眯着双眼侧耳倾听,他点头让慕悦音说,虽然不知这位慕姑娘有何样的本事,但能转危为安,也算本领不小,想到这里,卢大人的态度也和善了几分。 “既然百春堂是被别人栽赃陷害的,那是否应该立即抓出这位东家,百春堂开张不久,还不知得罪了何样的人物,竟然会恶意罔顾人命,若是不严加惩罚,岂不是又损害了百春堂的名誉,且给老百姓造成恐慌吗? ” 慕悦音言之凿凿,道理也刻画的入木三分,卢大人听了不禁连连点头。 当下就拍板,让老三说出东家所在,将刚才他指认的幕后黑手统统抓起来。 本来老三支支吾吾不肯说,但被身边站着的官差,还有卢大人那恐怖的眼神,即刻吓得哆嗦着全抖了出来。 “我家东家,东家是,御药堂……” 御药堂? 慕悦音简直不敢相信,难道会是慕辰骏吗? ……………………………………………………………………………………………………………………………………………… “少爷,这是南部新来的春茶,是这一季最后一波了,盛夏一到,这茶叶啊就没那么香了。” 一位药铺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端了一杯新砌的热茶,递到了慕辰骏的手边,堆了满脸谄媚的笑。 “是么?我来尝尝。” 茶盖拨开细针般的茶叶,透绿的茶水泛着盈盈水光,果然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慕辰骏浅尝一口,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果然是好茶。 “老何,这次多亏了你啊。” 慕辰骏放下茶盏,意味深长的同中年男子说道,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丝得意。 可真正让慕辰骏舒心的是,百春堂的告示。京兆尹今天贴出的关于百春堂治死人的告示简直大快人心。 本来慕辰骏只是想教训一下百春堂,就让手下人去买了一批朱砂,然后掺在红花里,让卖给百春堂。 果然百春堂的那个傻伙计,只是看见价格便宜,而且卖药的老三又说了很多家境困难,孩子饿肚子这类话,这事就这么成交了。 本以为应该会让很多人吃了百春堂的药,然后就有恶心呕吐等轻微的反应。 慕辰骏身边的何掌柜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这些小打小闹恐怕不能从根本上将百春堂连根拔起,事情必须闹得越大越好。 慕辰骏思考片刻觉得老何说的有理,遂将这事交给老何一手操办。 何掌柜有一位关心较近的兄弟,名唤老三。让慕辰骏出了一点辛苦钱分给他,这事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开始进行了。 “少爷说的哪里话,百春堂那是咎由自取,要不是刚开始风头那么劲,而且目中无人,总会有人想教训他们一下的。如今,我们也是替天行道!” 何掌柜弯了腰阿谀奉承道,逢迎东家的话,他才能混得更加长久。 果然最后这个替天行道戳中了慕辰骏的心,谁敢阻拦御药堂做生意,那必然是死路一条。 慕辰骏那俊朗的面容上展露出无耻精明的笑意,令人生厌的很。 “只是,少爷,您上次说是慕家三小姐在百春堂坐堂,这次恐怕官司上身,三小姐一定逃不了,按照您跟慕大老爷家的关系,这……” 何掌柜不免露出担忧的神色,也不知是否做的过火,本只是想整整百春堂,后来才知晓里面竟然牵扯到慕辰骏的堂妹…… 在没得到慕辰骏真正指示之前,何掌柜还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慕辰骏点头赞同后,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 “无须在意,什么堂妹,仅仅一个庶妹而已。再说,闺阁女子岂能这般抛头露面,就算最后事情败露,恐怕伯父他们一家也说不出口吧。” “对极,这就叫哑巴吃黄连。” 主仆俩人畅聊开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似有歼计得逞那种满足感。 然而,这种满足感未持久多长时间,有伙计就在敲内堂的门,在外高喊道: “少爷,有官差来找您……” 官差?慕辰骏嘴角的笑容挂在那儿一动不动,脸上的肌肉渐渐开始抽搐。 “少胡扯,官差怎么会上药铺来找少爷。你……” 何掌柜的话音未落,内堂的门就被一个大力用劲踢开,突然冲进来好几个官差打扮的人,厉声说道: “奉京兆尹卢大人的命,现来捉拿御药堂少东家慕辰骏,你家伙计指认你用假药材害人性命,请你跟我们去府衙一趟!” 害人性命…… 简直犹如地狱般传来的声音响彻在慕辰骏的耳朵边,他一下子慌了神,伸手一挡,直接把旁边的茶水给泼翻在地。 慕辰骏慌乱的眼神望着何掌柜,但何掌柜早就被官差制服,还说何掌柜制造有毒的药材罪加一等。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败露了。 等到慕辰骏跪在京兆尹府衙的青砖上,仍不敢置信。 他抬起那张英俊的脸庞,竟然在右侧方站立的是慕家那个庶妹,后来才知晓她名为慕悦音,确实声音悦耳动听,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如此情形! 慕辰骏顿时产生乌云罩顶般的感觉,那日觉得慕悦音是春风拂面般的温柔,今日忽觉得她面上明晃晃写着讥讽。 “底下是否御药堂少东家慕辰骏?” 卢大人抻了抻官服,打起精神来重新审案。 慕辰骏正正神色,就算现在跪着,养尊处优惯了,刚下去的时候就感受到针刺般的疼痛,但仍是挺直了腰杆,装出处变不惊的镇定模样。 “回大人,在下是慕辰骏。还不知大人兴师动众让在下前来府衙,所为何事?” 慕悦音不自觉嘴角一抽,这家伙倒挺会装模作样的,心想他一会儿必定装聋作哑,更有可能干脆将罪魁祸首推给手下的伙计。 果不其然,慕悦音猜测的毫无分差,当卢大人问及事情原委还有药材的细节时,慕辰骏三缄其口,要么问其不答,要么就推脱不知。 倒是何掌柜抢着回答,更是将责任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回大人,都是小的肆意妄为,本是开个小小的玩笑,朱砂下了再多,只要不加热,应该不致死,这些根本不管我们少东家的事,小的不管多大的罪一并承担,还请大人明察秋毫,不要被小人之言蒙蔽了。” 不难听出何掌柜是心机颇深的一个人,这番话不仅将慕辰骏的责任给撇清了,又指名老三在扯谎,更是一力承担罪责。 不少官员一般听到这里都很明了,这案子能在这儿完结肯定就完结了,因为慕家御药堂也是有一定背景,官员也怕惹事上门,更何况已经找到凶手,就更无他话了。 然而,这次遇到的官员并非庸庸碌碌之辈,并且身边还坐了那么一位大佛呢,只要七王爷没开口,卢大人也不敢轻易结案。 “那你的意思也不是你的责任了,朱砂若非加热了,就不致死,慕姑娘是这样吗?” 卢大人转而问慕悦音,这里没有比她更适合回答的人了。 “的确,药效不会那么强,而且必须是服用大量的朱砂才会夺人性命,只是一旦加热了服用,就算是那么一小包,也会造成身体的衰竭。” 慕悦音点点头,望着案桌上那一包包含剧毒的药材,平静的解释。 “既然这样,御药堂的掌柜否认是自己,那其实凶手只有一个人!” 卢大人突然抬起手指着赖大娘,说:“要不是她热了药给丫头吃,那丫头就不会死!” “我没有杀人,冤枉啊大人!” 赖大娘突然跪了下来,泣不成声只喊怨,满脸的横肉吐沫横飞,劈头盖脸就指着何掌柜吼道: “你胡说!你明明告诉我,丫头她马上就要死了,还不如利用她扳倒百春堂,让我去买百春堂的药,还说丫头吃了也不会有感觉,早一点升天而已,我就听了你的话……”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还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多了这么层关系,要不是刚卢大人灵机一动想到这点,赖大娘也不会自己暴露。 “你个蠢妇!” 本想嫁祸给赖大娘的,听到她出卖了自己,何掌柜怒火丛生,不顾官府威严当场与赖大娘市井骂街了起来。 一时场面混乱不堪,赖大娘更是冲上去跟何掌柜厮打了起来,一个嘴里骂其愚蠢,一个就为自己丫头喊不值。 萧逸更是皱着眉头,不敢相信自己会亲眼目睹这一幕,简直是污秽不堪。 卢大人留意到七王爷不满的眼色,吩咐官差将两人拉开,消停后,探身到萧逸身边,轻声问该如何判罚。 “我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卢大人自己拿主意吧。” 萧逸丢下一句话就起身离开,侯安侯北也紧跟在后头寸步不离。 诶,这让我自己拿主意,那是什么主意? 卢大人心里犯怵,要是这判不好,会不会让七王爷传到圣上耳边,参上一本,那他就完蛋了。 不过王爷刚又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意思就是? 卢大人再次拿起缺了一角的惊堂木,当场判何掌柜和赖大娘两人都罪无可恕,俩人分别被判罚不同期限的牢狱之刑,俩人都涉嫌谋财害命,恐怕这辈子都再也出不了牢狱之门了。 倒是慕辰骏,毫发无伤。 慕悦音在府衙门口撞上刚整理完衣袍的慕辰骏,嘴角轻笑,幽幽地说道: “堂哥,好自为之。” ☆、116来 炽烈的日头早已失去热度,慢慢地沿着天际线落在了山后,晚风微凉,但是吹得人很舒服。不知怎的,竟有种时过境迁的感觉,慕悦音觉得她一定是想多了,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能完好无损的站在府衙的门口,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慕悦音感觉到不幸的是,慕辰骏竟会如此对百春堂,那日亮出自己的身份后,反而更招来对方而已的敌对。 这于情于理都解释不通啊。 然而在慕悦音幽然地尊称慕辰骏一声堂哥,又委婉提醒他多行不义后,她没料到慕辰骏是那个反应。 只见他束紧腰间玉带,正了衣冠,一副无懈可击的纨绔轻率,眉宇间无比轻浮,回以勾唇一笑: “生意场上无兄弟,更何况什么堂系亲属,三小姐不清楚的话,应该多谢我好好教你一课了。好自为之?这句话我也还给三小姐。” 讥笑一声,慕辰骏头也不回的朝着东街的方向走去。 “小姐,这堂少爷也太傲了吧,一点礼貌也没有。” 夏荷嘟嘴抱怨道,慕家走得近的亲朋好友她或多或少也见过几位,还真没见识过这样的,简直眼睛长在头顶,目中无人。 哪里是没礼貌,这样的态度分明是将她当做仇人。 慕悦音秀眉紧蹙,光彩流转的杏眸里露出怀疑的眼神,表面上慕辰骏之前客客气气,实则背地里都在使阴招,就算知道她是百春堂的大夫,仍不遗余力的打击。 看来这里面仍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样心思歹毒的人官府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我看这种人,就应该受到严厉的惩罚。” 徐掌柜道出所有人心里的想法,只是慕悦音却微笑着摇摇头。 卢大人的判决毕竟是有理有据,首先不能证明慕辰骏与赖大娘丫头的死亡有直接关系,其次含有朱砂的药材也并不是慕辰骏本人经手的。 慕辰骏根本就没那么傻,一切都是由何掌柜和老三俩人一手操办,里面更有赖大娘的助纣为虐。 老三的刑罚没有其他两个人那么重,只是落狱几个月。卢大人也是依据人证物证判罚,就算上交给刑部也不会引起太大的争议。 况且这个案子还是由七王爷萧逸全程监控督查,料想也不会有人胆敢提出异议。 要说经营之道,慕悦音毫无巨大的野心,要将百春堂做成多大的规模,也从未将御药堂等其他药铺视为需要铲除的劲敌。 如此一来,慕悦音觉得自己真是太天真,人善被人欺,人不犯我,竟遭他人侵犯。 不过待慕悦音一行人走回百春堂的路上,已经有路人窃窃私语,京兆尹的判决也传遍大街小巷。 这么精彩的一出戏顿时成为茶馆巷口津津乐道的传闻,还有人传言百春堂的女大夫不仅医术了得,断案也是一流,能查出那名丫头真正的死因,一下子就将慕悦音传得神乎其神。 “小姐,他们这么说,小姐的声誉恐怕……” 刘老汉可是兴高采烈的将所有传闻都告诉了慕悦音,简直就像是在夸自己一般。 而夏荷是一脸的担忧,这么大张旗鼓盛传小姐英名,以后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小姐找夫君。 慕悦音反倒坦然自若,现在就算是被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无不可,经过这次赖大娘一事她算是看得清楚,都说树大招风,百春堂已经是万众矢的,倒不如昂首挺胸光明正大行事,说不定还会让别人忌惮,特别是有了这次经验,御药堂短期内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倒是慕辰骏这人,慕悦音很难把握他是怎么想的,也很难出手提防。 直到慕悦音从苏嬷嬷口中打听到当年发生的一事,才是造成慕家两位老爷之间不和的根源。 其实还应感谢夏荷的大嘴巴,否则慕悦音会一直不明就里下去。 “三小姐你可回来了,刚才太太的人还来过呢,是来看小姐的绣品如何了,还让我们下人千万要督促小姐,下个月就是宴席,可不能掉以轻心。” 天色渐晚,小姐和夏荷出去整整一天都没回来,秋风院总有不怀好意的人光临,所以苏嬷嬷一看见慕悦音就倒豆子般说个不停。 去内室换完外衣,慕悦音还没走出来就听见夏荷颇为自豪的跟苏嬷嬷说: “嬷嬷你今天可是没见到,小姐可威风了,有人诬告我们百春堂害人性命,小姐挺了脖子跟大人辩驳,还去验尸……” 一听到验尸,苏嬷嬷显露出害怕的表情,不禁往后退。 夏荷猛地抓住苏嬷嬷的手,大声说: “离奇的不是那尸首,而是那丫头是被她主人害死的,不过,你肯定猜不到,这个背后的阴谋主使!” 夏荷跟说书人一般还卖了个关子,俏皮的语调果然把苏嬷嬷的胃口钓了起来。 “猜不到吧!是二老爷家的堂少爷!” 慕家二老爷慕康时只有一子慕辰骏,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所以一听夏荷说到堂少爷,那苏嬷嬷自然联想起了慕辰骏。 只是这堂少爷素来不与慕家大老爷这边走动,又是如何跟百春堂扯上关系的,而且更是什么阴谋主使? 苏嬷嬷不得要领,但一想到今天三小姐身陷险境, 更是从停尸房还有府衙回来,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好了,你别再吓苏嬷嬷了,哪有什么阴谋,都是小纠葛,已经解决了。” 慕悦音亲切地拉了苏嬷嬷坐下来,嗔怪夏荷言语夸张。 如今苏嬷嬷的双腿已经康复的差不多,等炎热的夏天一来,湿润的气候更加有助于双腿皮肤的生长,虽然嬷嬷年纪大了,但在慕悦音的悉心照料下,康复的速度已比常人加快不少。 “什么小纠葛?今儿我们差点就被京兆尹判了罪,还要打三十大板呢。要不是捉住了堂少爷的手下,都是他们恶意使坏,在药里面加朱砂,让百春堂损失不少,这两日卖出去的药都退回来了,而且药材也不能再用只能丢掉,万一那些没看见告示的人误食了,那岂不是会害死很多人?” 夏荷越说越激动,从府衙回来时一阵后怕,现在回想起来就是满肚子的忿恨,真想剥了坏人的皮解解恨。 慕悦音打断夏荷的话,怕她再说下去苏嬷嬷非晕过去不可,她笑着轻言道: “刘大海后来跟我清点了下这两日卖的药材,幸好已经全都收回了那些从御药堂买来的有问题的药材,也不会有人因此丧命了。” 数量不多,告示一贴出去果然有效,竟然全都收了回来,可谓万幸了。 “小姐您真是仁慈,但别人不那么想,上次堂少爷就带了人来砸场子,这次又差点害我们入牢狱,也不知打究竟哪里得罪他了……” 从夏荷的絮絮叨叨中,苏嬷嬷突然恍悟,好像想到了什么,她起身将屋门落锁,神情严肃地折回来,低声说道: “小姐您可真要小心了,恐怕这堂少爷不会善罢甘休。” “这是为何?” 慕悦音好奇万分,端坐正了身子,侧耳倾听。 苏嬷嬷哀叹一声道:“说来话长啊……” 原来慕家这俩兄弟关系亲密的很,也就是近十年老死不相往来,他们的亲母也就是孙老夫人并不从中协调,反而显得尤为诡异。 照理都是亲生儿子,手心手背皆是肉,如今孙氏是居住在慕康成府中,俩人同为嫡出,由此可见亲疏关系。 但除了慕家族里的长辈,甚少有人更别提府外知晓慕家两位老爷的恩怨了。 苏嬷嬷也是当时跟在苏姨娘身边,彼时慕康成很*爱苏姨娘,经常有心事就同她说,所以苏嬷嬷不经意见听得一二。 只知道事情大致原委是因为慕康时的夫人,也就是慕辰骏的亲娘。 这位二夫人当时犯了很重的病,慕康时自小对医书不感兴趣,反倒整日钻研生意经,故当他夫人得了重病,儿子慕辰骏还小时,就央求他大哥,也就是慕康成帮助治疗。 慕康成那时还未当上太医院院使,只是太医院的太医一枚,弟妹身患重病自是义不容辞。 本来二夫人的病情在慕康成的治疗下已经稍有缓解,岂知*之间病情突然加重,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时,就撒手归去。 慕康时受了很大的打击,慕辰骏更是哭晕在亲娘的榻前,面对年幼的儿子,慕康时一下子难以接受。 慕康时顿时伤心欲绝,整日沉迷在醉酒当中无法自拔,由此也结交了一下狐朋狗友。 后来也不知听信了谁的谗言,说慕康成的药方有误,其中有一味药直接导致了二夫人的病亡。 本来慕康时是不信的,自己的亲大哥怎会毒害亲弟妹,简直是谬言。 后来竟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位江湖术士,指出那药方中的香加皮被当做了五加皮使用,所以二夫人才会中毒身亡。 慕康时当即火冒三丈,愤怒到极点。怎么都没想到心爱的夫人会死于最亲的人之手。 据说慕康时是带了家伙去找慕康成算账的,岂料老夫人孙氏早就有所听闻,早一步先挡在了慕康时面前。 “你要杀了你大哥,就先杀了你母亲!” 孙氏忍着心疼不得不站在慕康成身边,而慕康时看见母亲竟然舍得自己性命去保护杀人凶手,霎时绝望地嘶吼。 慕康成也是万分绝望的将这事告诉苏姨娘,不过他并未提及为何药方中的那味药产生了偏差,只是万分后悔亲手造成现在的局面。 “难道这事后来就这么算了吗?” 夏荷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根本不相信她一个小丫头有朝一日能知晓慕家的秘辛。 “不这么算了又能如何?老夫人那句话的的确确是伤了二老爷的心,可是他总不能去告自己的兄长。” 苏嬷嬷叹气道,现在回想起来那阵子慕府的情形,说是血雨腥风都不为过。 “那药用错了真的会致人死亡吗?” 夏荷歪了头又去问慕悦音,心地善良的她总期盼这件事是个误会。 没想到慕悦音默默点了点头,应用五加皮却变成了香加皮,则会造成洋地黄中毒,这两者之间很难区分,但大剂量的服用下去,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按照苏嬷嬷所说,若是二夫人很长时间都依照此药方服用的话,确实从一开始就出现了这个本可以避免的错误。 慕康成当时没能判断出来,究竟是因为医术不到位,还是刻意的疏忽呢? 这个慕悦音自然是不得而知。 “难道堂少爷就是因为他娘亲的死,所以对我们大老爷怀恨在心,由此波及三小姐的吗?” 夏荷难得聪明一回,句句说到了点子上。 苏嬷嬷想否认,可是找不到别的理由来怀疑了。 慕悦音淡然笑之,坦然道: “既然是这样那也无可避免。我们只能做好自己,不去加害他人即可。” 慕辰骏那时年幼天真,亲娘去世对他尤为打击,若是慕康时早就对他解释过事情真相,那自然是恨死慕康成了,今日能对慕悦音充满敌意,倒也显得合情合理。 “小姐,你每次都这样,可是每次别人都会欺负到你头上,等下次的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运气了,今天我都吓晕啦,还以为下辈子就要在牢里度过了……” 夏荷仍是叽叽喳喳唠叨着,慕悦音思绪飞出,细细一想,今天她有的可不是运气,而是那位的帮助…… 要不是侯北能将老三抓住,两个时辰的时限一到,慕悦音就算有百口也莫辩。 那绢扇上的“真”字像是预示着真相的到来,慕悦音想到萧逸专注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一团燥火渐渐从心底蔓延到娇小的面庞,绯红一片。 ………………………………………………………………………………………………………………………………………… “你个蠢货!” 一声充满怒意的吼叫伴随着响亮的一声脆响,响彻在书房的上空。 “老爷,别气坏身子。” 管家倒是会说话,不是提醒慕康时别责怪慕辰骏,而是担忧老爷的身体。 慕辰骏的右脸上已经泛起一个鲜红的手掌印,刚才他爹那一巴掌,真的是用劲了全身力气,此时火辣辣的疼直接穿过肌肤渗入心底。 慕辰骏不敢抬头,瞄了一眼慕康时退回到太师椅上,伸手握住了刚才打他的那巴掌,想必也是一样灼热的感觉。 慕辰骏突然觉得父亲这几年苍老许多,满鬓白发,为御药堂几乎耗尽了一生心血,顿时觉得眼眶微热,更加低了头去默不作声。 慕康时瞧着唯一的儿子温驯的样子,火气降下不少,这应该是他生平唯一一次对慕辰骏大打出手。 “当初我没有隐瞒你娘的事,就是希望你能有所判断,而不是冲动妄为。” 慕康时厉声教训,“你今天从京兆尹府衙走出来的时候,有没有一丝后悔,若是就这么被定了罪,会让我,会让你娘有多么伤心!” “你扪心自问下,这究竟值不值得?” “可是血海深仇总是要报,他们竟然开了百春堂,就是明摆着跟御药堂对着干,若不趁机斩草主根,等以后百春堂壮大了名声,届时再动手恐怕晚矣。” 慕辰骏仰起脖子,用执拗的眼神望着慕康时,张口道来他的担忧。 慕康时沉思片刻,他不相信慕康成会明目张胆开药铺同他相争,当时撕破脸的时候早就放了话,他当他太医院太医,而慕康时则接管御药堂,各不相干。 慕康成这么干,难道不怕他旧事重提吗,现在的慕康时不是当初那个柔弱无能的弟弟,杀妻之痛铭记于心永不可忘。 “你说百春堂的大夫是谁?一个庶女?” 驰骋生意场上这么多年,慕康时未曾想象过竟然是一个年幼的女子经营药铺,真不知慕康成是太过自大,还是太过胡闹。 “有传言这位三小姐可是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更是敢直接从人的腹部将刀拔出,还治好了眼盲症……” 管家本是好意提醒,竟然说道后面无意中流露出几分崇拜之情。 “无稽之谈!我见过她,根本不如传闻中那么神乎其神。” 慕辰骏俊朗的面容上满是鄙夷的神色,语气中也微微透露出不服。 “你个蠢货!” 这是慕康时再一次责骂慕辰骏,只不过这次没有招呼上巴掌,而是愤然望着不争气的儿子,怒斥道: “若是她毫无本事,今天又怎么能拆穿你们的伎俩,又如何能从府衙里安然无恙的走出来?她若是真无贵人相助,恐怕还真是不容小觑。慕康成让亲生女儿抛头露面,可能也是有他一定的缘由。” 慕辰骏一时讪讪不敢做声,他今天是被打得落花流水,除了何掌柜替他背了黑锅,还真是一点好处都没捞着,反倒是折兵损将。 “好像今天在卢大人身边坐了一个人,也没怎么说话,不像是官府之人,但颇具威严。” 慕辰骏隐隐觉得有哪儿不对,至今才回忆起来,三番四次卢大人都在给慕悦音机会,若那人不是贵人,也说不过去。 太值得可疑了,慕辰骏将疑惑之处告诉慕康时,他也想不透彻。 “能让卢大人毕恭毕敬俯首帖耳的恐怕不是一般人,必定是身份地位都比他高出很多的人,而且你说他并没穿官服,在审问中不穿官服的恐怕也只有皇族的人。” 慕康时慢慢分析了起来,霎时间灵光一闪,惊道: “前阵子七王爷因病情需要在慕康成家休养,莫非是他……” 慕辰骏回想起今天那人的样貌,冷酷不语,倒是与传闻中七王爷的形象相差无几。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慕康成岂不是找到了很大的靠山,想要扳倒他岂非易事。” 七王爷能出手相助慕家三小姐,而且慕悦音最后还大言不惭让他好自为之,慕辰骏不禁担忧起来。 “哼!就算如此,慕康成也是草菅人命的罪人,有朝一日必定让他血债血偿!” 慕康时沉浸在思绪里忿恨地说,他觉得慕辰骏这次莽撞并不是因为不应该这么办,而是根本就没办好,反而还暴露了自己,以后对方必定会多加提防。 “父亲,我们该如何做?” 慕辰骏想到这次挫败就万分悔恨,还让父亲怒其不争,十分羞愧。只好求助于父亲,想再进一步策划。 “无需着急,他们总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刻,我们只需等待……” 【明日万字更新!读者朋友们若是喜欢的话,就多多投推荐票和月票哦,作者感激不尽!】 ☆、117相亲 熏香袅袅,淡淡的香气中还略微带有凝神的药香,青鸾色薄纱帐下面竟然多了一层薄如蝉翼般的帘子,笼罩在睡榻周围,从外向内望去,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形。 “乖女儿,你就多吃一口吧,总不能这个也不吃那个也不喝,这样身子怎么恢复得过来。” 饶是平常再耐不住性子惯于发脾气的李氏,这时也不得不软声相劝,好言不停。 而蝉翼纱帘里那个人影却毫无动静,不知情的还以为她闭着眼睛睡着了。 李氏那面上终究还是难看了起来,玉凤也在一旁杵着,好几个丫鬟跟着伺候着,李氏几乎除了面对慕康成,再很少有机会这么低声下气了。 “砰”地一声,李氏将手中的碗往盘子里一丢,撒了不少鸡汤出来,立即有丫鬟上前收拾掉,重新端了一碗热乎的进来。 “你这孩子,好说歹说,我都说了一箩筐了。这算不得什么事,我这不是把你先接回来了嘛,你如果还是这副死样子,那干脆就永远别回去,死在娘家吧!” 李氏扭了脸别过头去,这几日她都跟着蓬头垢面,为了照顾慕奕婷,根本没时间梳妆,李氏觉得自己突然老了好几岁。 “就连娘亲也不要女儿了嘛,那女儿还是去死好了……” 气若游丝的声音从纱帘里传了出来,让所有人惊了一下,尤其是李氏。 李氏眼皮子猛跳,这才意识到她刚才好像语气太重,言辞不达意,说不定会让慕奕婷多想,慌忙开解道: “娘亲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看你鸡汤都不喝,不补一下怎么行呢!” 纱帘里又传来低低啜泣的声音,慕奕婷应该是伤心极了,才会表现出如此柔弱的一面。 李氏不得不挥挥手,把连玉凤在内的丫鬟们都撵了出去,只留了她们母女俩人说话。 “唉,傻孩子,这都几日了,你该休整休整,不然孙家会怎么想你呢,我这儿你也不能总待下去啊。娘亲刚才只是说气话,但也是为你好啊,已经是出嫁的大姑娘了,也不会真的回我身边过一辈子吧?” 慕奕婷只是无声啜泣着,也不回答,眼神空洞的望着纱帐顶部,放佛灵魂出了窍般。 李氏掀开纱帘,侧身坐在榻边,拿了绢帕轻柔擦拭慕奕婷的脸颊,看着那哭得憔悴的小脸,心疼不已。 这才嫁过去多久啊,慕奕婷早就不复在慕家那清秀娟丽的模样,惨白的肤色,眼窝深陷双目无神,简直像老了数十岁。 李氏真的很想脂粉扑面将慕奕婷赶紧打扮起来,可现在还未到时候,尤其是慕奕婷现在这副状态。 “三小姐,太太正在里面同大小姐说话呢,请您稍等通传。” 玉凤突然响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就是掀开门帘的沙沙声。 这刚入了夏天,并未到燥热不堪的程度,李氏却不由觉得烦躁起来,重新将蝉翼纱帘拉上,她挥了挥手,跟玉凤做了个拒绝的手势。 李氏不想让慕悦音在这个时候看见慕奕婷,却不料屋里响起慕奕婷的声音,像是故作力气般。 “让她进来,我还能惨到哪里去……” “你好生歇息便是,何故要惹得自己不开心。” 李氏颇为无奈地说,她也不想慕亦婷被人看笑话,可已经对这个女儿完全没辙,托了老夫人的面子才把慕亦婷从孙家接回来住几日,结果她回来后整日卧榻痛哭,也不吃不喝。 若是慕悦音的出现能刺激一下慕亦婷,能让她再次振作起来,也不失为良策。 在慕亦婷的坚持下,李氏同意让玉凤把慕悦音请了进来。 慕悦音也没想会撞见慕亦婷,本来她是照着李氏的吩咐来请安,自百春堂那件事后,有消息灵通之人知晓实情后就四处传播,众人才发现百春堂也是被人陷害,故后来也恢复对百春堂的信任,客人渐渐络绎不绝。 这算是因祸得福了,慕悦音心情尚佳,除了在秋风院捣鼓小药包,还真的就拿起李氏给的那副绣品,一板一眼照着绣樱花。 不过,慕悦音确实是高估自己了,刚起了头就磕磕绊绊,饶是这身子本来的记忆,绣工确实差强人意。 这副绣品最后竟是由夏荷与苏嬷嬷一同完成的。 来蘅芜院的路上,夏荷仍是犹豫张惶,脸上五官全都皱在一起。 慕悦音看着实在好笑,知道她是为了绣品的事担忧,不知道还以为出了啥严重的事儿呢。 “好了,别担心了,就算不是出自我之手,无论绣的如何,她们都会买账的。” 好奇又不解,夏荷瞪着圆乎乎的大眼睛望着慕悦音。 慕悦音摇摇头笑而不语,这精心策划的局若是被夏荷这样单纯的傻丫头一下子戳穿了,那就很没意思了。 慕悦音乐得装作不知道,颇为期待那天她们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主仆俩人各怀心思来到蘅芜院门口,慕悦音心中暗暗惊诧,这李氏还真是喜欢跟慕亦婷说悄悄话,连玉凤都赶了出来。 慕亦婷回娘家好几日这事慕悦音也听闻了,只是唯一奇怪的就是这次回来没有以往的大张旗鼓,好像都是窝在蘅芜院不出来。 慕悦音琢磨着今日拿绣品来给李氏过目,也许真不是个好主意,当听到玉凤说的,慕悦音差点扭头想回头,又被叫住了。 “大小姐让您进去呢。”玉凤意味深长的一笑。 慕悦音来不及多想,掀开竹帘进了内室,浓重的熏香扑鼻而来,她立即皱了皱眉头,提神的香气还有淡淡的药香,貌似还有食物的味道,全都混合在一起并不好闻,李氏也任由空气这么污浊,实在惹人怀疑。 慕悦音低下头俯身给李氏行了礼,让夏荷将绣品放在一旁,柔声道: “太太让悦音绣的樱花已经完成,手工拙劣,还请太太勿要见怪。” 慕悦音谦恭地说道,轻轻抬眼一瞧,并没发现李氏露出过多的神情,反而一副恹恹的表情,满怀心事。 蝉翼纱帘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丫头上前将纱帘挽了起来。 慕悦音这才发现慕亦婷都是躲在纱帐后面,这与她往常的嚣张气焰很是不符,而且也没揪着慕悦音讽刺? 一只盈盈细腕从纱帘后伸出来,立即有丫鬟将汝窑碗递过去,是新换的一碗热鸡汤。 慕悦音不由惊愕住,慕亦婷比上个月见那次更要消瘦不少,精气神儿也消失殆尽,更可怕的是,她的皓腕几乎只剩一根骨头,接过汝窑碗时不加掩饰地露出一截秀臂,那上面布满了青紫的痕迹。 李氏看见慕亦婷终于肯吃东西了,脸上舒展不少,眼角爬上一丝笑意,说道: “三姑娘也看见了,亦婷她身体不适,所以静养了几天。” 那意思就是别多管闲事,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慕悦音何尝听不出来,自己的苦自己挨,她虽不想在口舌上过多争辩,但亲眼目睹慕亦婷身上的伤痕,饶是再无情冷漠,也惋惜一声。 “三妹妹不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慕亦婷一口气喝完热乎的鸡汤,用绢帕擦拭干净嘴角的水渍,再虚弱的脸色也挡不住眼底划过的一丝阴鸷,口吻更加不善。 慕悦音从没觉得自己是来看她笑话的,就算上次发现慕亦婷遍体鳞伤,很可能与孙夷有关,她也只是想尽力挽救,毕竟自己是名医者,而不是长舌妇。 慕悦音莞尔一笑,谦敬地回答: “姐姐看错我了,我从没有这样的想法,而且之前也只是想帮姐姐疗伤,毕竟疤痕需要很长时间愈合。” “疗伤!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才来嘲笑我!好,现在被你看见我这个凄惨的样子,不仅没了孩子,还落魄潦倒!” 慕亦婷突然发了狂一般鬼吼鬼叫,更是不小心道出了这次回娘家的实情。 靠在榻前的小桌凳被慕亦婷一个抬手掀翻在地,汝窑碗被摔成四分五裂,碎片迸向各处。 李氏想上前安抚,刚抬脚就踩到碎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她不得不停步顿足。 “你这孩子,发什么脾气,来人,赶紧把地上收拾掉。” 李氏皱着眉满是不悦,刚以为慕亦婷沉下心来,哪知她又大动肝火。 而慕悦音还沉浸在刚才慕亦婷的话里,原来她流了孩子,想来是在夫家过的不顺,所以李氏将其接回来修养。 “姐姐,妹妹并无存心取笑你的念头,而且我也不知姐姐你……” “那你现在知道了?呵呵,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日/日/夜/夜被孙夷那混子毒打,更是将我的孩子打掉了……他还怪我故意把孩子弄没的,可我哪里知道已经有了孩子?孙家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这边,全部指责我……” 尴尬的神情慢慢爬上慕悦音的面容,她没想到慕亦婷的情绪能有这么大的反差,从怒火转为啜泣的悲鸣,就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更是没想到慕亦婷在孙家竟然是如此的境遇。 李氏冲到榻前扶住慕亦婷的身子,轻抚她的脊背,低声劝慰道: “娘亲也不想见女儿这么难过,可是那毕竟是你的夫家啊,现在只有将身子养好了,孩子以后还是会有的。” “有了又能如何?他就不会再打我了吗?” 慕亦婷抬起热泪盈眶的眼眸,望着李氏那张担忧的脸,无比憎恨道。 “姐姐,容我说一句,就算他敢欺你,你也得争取反抗。” 慕亦婷扭头去看慕悦音的脸,不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却瞧见她的神情是那么坚毅果断。 反抗?真的能反抗起来吗? 似是有什么拨动着慕亦婷的心弦,长久以来她受尽孙夷的侮辱,敢怒不敢言,才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是啊,她为何不能抗争? 慕悦音瞧见慕亦婷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啜泣声渐渐消失,更是一改之前对她的敌视,慕悦音展颜一笑,温和平缓地说道: “妹妹那日看书得了一个祛除疤痕的良方,是由艾叶、老松皮、红花煎汤,早晚浸泡一次,我还做了一种丁艾油,也是艾叶为主,里面有丁香和冰片,同样早晚外敷一次。” 慕悦音怕她们误会,还补充了一句: “太太可将药方拿去给父亲过目,只是缓和为主,并无刺激的药性。” 李氏见慕亦婷转了头朝向睡榻里侧,她也只能尴尬的应了一声。 慕悦音瞧慕亦婷不复刚才的剑拔弩张,虽然俩人还没到冰释前嫌的地步,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以后慕亦婷自己的际遇也只能靠她自己改变。 碎步走出蘅芜院,慕悦音闻着满院子花香,一解刚才的沉闷,耳边又传来夏荷絮叨的声音: “想不到大小姐竟然这么可怜,还以为嫁人之后多风光,有夫家疼爱更有娘家照拂,现在看来,小姐,您还是别嫁人的好。万一像小姐那样……” “哪样啊?” “就是那样……哎呀,小姐你怎么老是取笑奴婢!” 慕悦音瞅着夏荷嘟着嘴嗔怒的样子,烦闷的心情刹那间消散,呵气如兰: “放心吧,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嗯,小姐心慈人善,肯定不会有人欺负小姐的。” 夏荷沉重点了点小脑袋,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 “那你的意思是姐姐她就应该了?” “大小姐之前那么对小姐,还把小姐推下池子差点……” 恶有恶报?慕悦音可不敢这么断言,她只是期望做事情能考虑后果,今日对待他人是何行为,来日说不定他人就会用同样的行为对待自己。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皇兄,您就放过我吧……” 一身佛头青软绸锦袍,配上宝蓝色卷云纹腰带,长袍下露出一双绸缎面青底朝靴,靴头上分别镶着两颗绿宝石,彰显出身份尊贵的气派。 只是淡漠的神情与话语,让人觉得他疏远隔离,难以亲近。 萧逸轻手推开圣上递过来的一叠册子,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再退下去估计就要与身后的树荫融为一体了。 圣上深深叹了口气,再次劝道: “这怎么是己所不欲呢,皇后说这册子上的姑娘都是一等一的,你看看,李侍郎家的闺女,才貌双全,你要是看不上,还有田将军家的女儿,也是品行优良,更是贤惠端庄……” 萧逸从没想到有一天他的皇兄跟个媒婆似的,絮絮叨叨跟他推荐说哪家的姑娘好,还不停手地将册子翻开,上面印了一叠女子的头像,还有家世情况。 汝白釉的茶盏里几根细银针般的茶叶漂浮在水面上,随着茶盖的波动,荡出一层涟漪。 圣上回头一看萧逸只顾盯着茶盏,想他早就魂游天外,又看见他淡漠的神色,知道这人惯来对婚事好不在意,好像所有事情都是冷漠处置。 圣上也不想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啊,当皇后把这叠花名册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神色尴尬,推脱道: “这……皇后,恐怕不好。你也知道逸儿他这人的脾气,估计不会接受……” “圣上!皇弟他出宫建府也这么多年了,至今王府没有一个女主人,委实有点说不过去。您是不知道,皇弟他的美名一直都在,不少大人的夫人都委托本宫说个情。其实,只要他答应见一面,喜欢不喜欢的,这个咱们不强求,婚事还是由他自己决定。” 端庄华贵的皇后说出的话也是那么圆融,圣上是秉着对萧逸的担忧才答应此事。 可当那叠女子花名册再次被萧逸推回到圣上面前时,圣上知道此事已无可能。 “你再这样,我就安排你相亲了!” 圣上干脆耍起无赖起来,一则是跟皇后无法交代,二则看不惯萧逸再胡闹下去。 抿了一口茶,萧逸俊眉一挑,微风拂过肩头的缕缕发丝,侧脸轮廓深邃明朗,嘴角却溢出一抹邪笑。 “相亲?听起来挺有意思。” 萧逸正感无聊,自从他卸任总督巡抚以来,也不问朝事,最近百春堂也无事发生,那个女人…… 慕悦音已经过了及笄年龄,慕家是否也会为她说上一门亲事? 俊眉微蹙,合下眼帘,萧逸也不知怎么会想起慕悦音来,似乎想到她那处世不惊、镇定自如的模样,都会让他心生一悸,那无名的感觉总是会从手指边溜走,怎么也抓不住。 尤其是那倔强的神情,萧逸还从未见过哪个女人是如此胆大妄为,就算在她面前也不怯弱,在百春堂上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完全不像是闺阁小姐。 她若是个男子,也许会有一番作为! 上次能从京兆尹的府衙里安然无恙的走出,真的算是慕悦音走运了,萧逸也不想否认自己其实帮了很大的忙,不如就让她亏欠着吧,这样以后才有机会讨回来啊。 不行!她不能成为男子,那他又成为什么了? 萧逸脑子里好像有两个声音在打架般,一个是由衷的赞许慕悦音的行为处事,另一个又在怀念那一抹朱唇,殷桃启齿,更诱人三分,还有打趣她时,双颊会飞上一片红,那比胭脂还红的色泽,很是勾人魂魄。 圣上看着萧逸那脸上慢慢浮现出越来越邪恶的笑容,还以为他开窍了! “既然你觉得有意思,那我就让皇后去安排了呀!” 萧逸听着圣上那突然变得俏皮的语调,毫无帝王的威严,实在忍俊不禁。 皇宫也是好一阵没有喜事了吧,萧逸凝视圣上喜不自禁的圣颜,原本阴鸷的神色缓和了下来。 * “萧朝戚窑”这是这个时代最广为流传的四个字。 萧氏王朝说的事朝代背景,而能跟萧氏王朝相提并论的,戚窑指的是戚家的官窑。 戚家是靠做瓷器发家的,但它后来名震天下是因为为萧氏王朝制作官窑,所以统称戚窑。 又因戚窑制作精良,釉面图案对称整齐,色泽油亮沉重,装饰大气,既能体现出宫廷气派,又因温润如玉的特色被文人墨客所称道。 所以戚窑的流传也代表了萧氏王朝的大盛,萧朝戚窑能够相提并论,足以体现出萧氏一族对戚窑的钟爱,仅仅一个商业家族,竟然齐名在皇族后面,也是宫廷的默允。 戚家经历过数任皇帝,唯独瓷器比皇帝的寿命还长,萧太祖时期的瓷品至今还被供奉在戚家的祠堂里,价值难以估量。 市井小民经常传言,若是不能嫁入皇宫里,那就争取嫁到戚家,也算是能享受荣华富贵,且身份地位并不一定低。 戚家这一辈有三房子女,家族生意由三位嫡子庶子一道经营,倒也是和睦相处,可能也跟戚家的家训族谱有影响,专门修养打造官窑的技术,齐心协力维护戚家的声誉,颇得圣上赞扬,也很受平民百姓的仰望。 说道二房这一脉,戚二爷有一个姨娘,姓孙,外人尊称孙姨奶奶。 这孙姨奶奶恰巧不是旁人,正是慕家老夫人孙氏的亲侄女,虽然隔着辈分,关系倒挺亲近。 而孙姨奶奶年轻时颇有姿色,也很有头脑。 当时她的姑母孙氏执意要嫁给慕家老太爷时,孙姨奶奶还嘲笑她,嫁给小小的太医,要钱没钱要身份也没有,简直就是枉费心机。 孙姨奶奶那时瞅准了有样貌有家财更有名声的戚二爷,可惜戚二爷早已娶妻,与发妻情投意合琴瑟和弦,让她一直没有机会,眼瞅着年纪一天天大了,娘家再让她待下去,只有送去姑庵这一条路可走了。 恰巧就在这时,戚二爷与发妻唯一的子嗣戚明轩摔坏了脑袋,立即向慕康成求医,也就是孙姨奶奶的堂哥。 孙姨奶奶彼时央求姑母孙氏的帮忙,让她瞅准机会帮帮她,孙氏一时无法,这戚二爷那时根本没有要纳妾的意思。 孙姨奶奶将心里的想法一说,就立即招来孙氏的怒骂,毫不犹豫的拒绝。 因为根本没想到她会把主意打到一个几岁的孩童身上,那时戚明轩的病情非常反复,慕康成也不知究竟能不能治好。 孙姨奶奶被拒绝了以后就一直默默祈祷上天给她一个机会,没想到机会真的来了。 戚明轩的脑袋彻底好不了了,本来机灵乖巧的一个孩童,一下子摔成了傻子,无药可救。 戚二爷的发妻自然是哭成了泪人儿,而族里给的无形的压力,慢慢让俩人之间产生了嫌隙。 一个痴儿又如何传成他们戚家锻造官窑的技术? 族里长辈主张让戚二爷再娶姨娘传宗接代,他的发妻也是同意的,几乎是含着泪劝说他一定要娶几房姨娘,而她跟戚明轩只求一辈子安稳,衣食无忧。 戚二爷将烦恼都说与慕康成,慕康成一直在劝慰他想开一二,就算娶了别的女人也不能证明对发妻的爱消失殆尽,于是戚二爷还真的答应了族中长辈开始筹备纳妾。 只是娶哪家的姑娘也是个愁煞人的问题,根本不是无人想给戚二爷做妾,而是太多人想给他做妾了,一下子难住了族中长辈。 族中长辈为了不得罪人,遂放手让戚二爷自行做主。 戚二爷毫无主张,又去求助慕康成,说娶一个陌生女人还不如娶一个信得过去的。 此时慕康成早得到了堂妹的授意,想着能帮一把也算是成人之好,就介绍了堂妹给戚二爷。 没料到戚二爷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根本不仔细过问孙姨奶奶的品行样貌如何。 但结果也没让戚二爷和戚家长辈大失所望,孙姨奶奶进门后很顺利的没过两年就产下一子。 而戚二爷的发妻因为当时戚明轩的事操劳太久,身体落下了隐疾,过了五六年之后就香消玉殒。 孙姨奶奶进了寺庙还愿,心里一直在说都是上天保佑,终于让她熬了这么久将好日子盼到了。 从此戚家二房的中馈和公中事务自然都交给了孙姨奶奶一人,也包括戚明轩的照顾。 孙姨奶奶倒也尽心尽力,就算终究没有扶正为夫人,但府上所有人都将她视为正室夫人来对待。 她倒很是满足,跟姑母孙氏怅然道: “现在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以后都是还报的时候。” 果然到了戚明轩说亲的时候,孙姨奶奶可是卯足了劲要谈成一门亲事。 可是岂非易事?戚明轩是痴儿的事也有不少人知道,虽然没有传得满城皆知,但到了说媒的时刻,不少人家就支支吾吾想尽借口婉拒。 已经从挑选官宦人家的嫡女,到谁家庶女嫁不出去她都可以考虑了。 结果竟然连好人家的庶女都没得挑,是了,谁家愿意嫁给一个傻子呢。 然而孙姨奶奶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戚明杰的亲事,有这么一个傻子哥哥也非他所愿,身为娘亲只能尽力扫清障碍。 所以等到慕家三小姐刚及笄,孙姨奶奶就找到了姑母家。 慕家还不是孙氏说了算嘛,那自然嫁一个庶女过来岂不是很容易。 前思后想,孙氏本来是不答应的,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慕悦音跟七王爷隐隐约约之间的牵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李氏是一点都未察觉,而孙氏毕竟多活了这么多年,从慕康成对待慕悦音容忍的态度中,她自是感觉到三分。 而且慕悦音身有医术,恐怕也不是那么好掌控的人。 岂料孙姨奶奶出了一辙,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想办法举办一个绣品大赛,让慕悦音拔得头筹,直接许配给戚明轩。 当然这最后的结果必定是要瞒着慕悦音的,届时文书一写,庚帖一换,还怕慕悦音能逃了不成? 戚家举办的绣品评鉴会哪家不给面子? 孙姨奶奶早就送过书信,跟各家解释过是为了未成婚的年轻男女特地举办的,届时由各家女子出一副自己最得意的绣品,再由年轻男子们筛选出最出色的绣品。 如果当场有合意的对象,双方长辈便可坐下来说亲了。 老夫人孙氏也是这么跟慕悦音解释的,在出发去戚府前,孙氏亲自将慕悦音送上马车,又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说道: “年轻人的聚会我一老姑婆可不能陪你去了,去后就找姨奶奶,她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好好照顾你,你也别太羞愧,该表现时就要表现,说不定这次还能撞见一位好佳婿呢。” 老夫人直白的话不禁让慕悦音闹了个脸红,琢磨着这次说不定真的已经给她找好了对象,就等她将樱花图送上,作为那家考察的资本了。 慕悦音含羞状点头应答,上了马车后望着那用漆红色妆盒安置妥当的樱花绣品,陷入沉思。 夏荷见着小姐原本平坦的秀眉紧紧皱在一起,诡秘地一笑: “小姐,要不要将它剪个洞?” 慕悦音恍惚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夏荷说的是绣品。 遂“噗嗤”一声笑出来,打趣道: “夏荷,你这丫头可是越来越坏了!那么好看的樱花,你真舍得?” 苏嬷嬷和夏荷熬了好几个晚上的功夫才将整副樱花刺绣完成,这就轻松一剪,说实话慕悦音还真舍不得。 夏荷倒是嘟着嘴,无奈地说: “那不然万一被哪家的纨绔公子觉得小姐的绣工太美了,就争着娶回家呢,然后那家公子又是个混的,不仅爱吃花酒还要欺负小姐……” “停!你越扯越远了!” 慕悦音听不下去了,想象力可够丰富的,估计连下半辈子如何在夫家受尽凄凉的惨烈画面都浮现在脑海中了。 夏荷忘了她是学医的了嘛,空有一身医术可不行,想不嫁就不嫁,那也有的是法子,无需这个时候庸人自扰。 当慕悦音下了马车走入戚家时,万分感叹,果然是与萧氏王朝有着同样悠久历史的家族啊! 亭台水榭一进接着一进,由下人引领沿着抄手游廊转了无数个弯,每过一处都能感觉到琼楼玉宇的典雅美观。 待来到宅院正中心的花园时,视野阔然开朗,曲径通幽的小路蜿蜒至荷塘中间的楼台,上面竟然是由多间小楼阁组成,小亭子里有案桌摆放在中央,应该是让各家女子摆放绣品供人评选。 被荷塘托着的用朱红色雕梁小亭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下,更是显得富丽辉煌。 而微风吹动着沿路的杨柳,发出沙沙的悦耳声,池塘中的荷花也因夏天的到来张开花骨苞,清波荡漾,拨动人的心弦。 慕悦音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阵仗,说是宏伟都不为过了,而络绎不绝的青年男女纷纷从她身边经过,都微笑颔首,有的还相谈甚欢,尤其显得孤身一人的慕悦音格格不入了。 她刚想回头喊夏荷,却发现夏荷早跑到了她的前面,急急忙忙将绣品摆放到固定的位置上了。 这丫头,比她还着急。 待夏荷跑回慕悦音身边,正巧迎面遇上了孙家姨奶奶。 准确的说,是孙姨奶奶找到了慕悦音。因慕悦音的及笄礼上孙姨奶奶也出席了,所以一下子就被她认出来了。 “三小姐长得可真俊俏啊,姑母可是好一通夸呢,三小姐医术高超,那天我可是瞧见了,那个老嬷嬷的双腿一下子就治好了。” 孙姨奶奶洋溢着喜悦的微笑,嘴里一个劲的夸慕悦音,可她没说的是,看到要挖死肉的时候她可是一溜烟的跑回府了。太过恶心,真的不能睁眼仔细瞧。 “姨奶奶谬赞了,悦音绣工很是一般,今天可能要让姨奶奶丢脸了。” 慕悦音颔首羞愧言之,跟着孙姨奶奶一路慢慢走向那中间的楼台。 “快别那么说,三小姐一定能拔得头筹。” 也不知道孙姨奶奶哪里来的自信,自以为能哄骗住慕悦音。 慕悦音笑了笑不吱声,也由不得她多嘴了,已经有司仪走上楼台宣布这次的品绣会开始了。 司仪倒没有一一指出这次参与评鉴的未出阁女子都是哪些人家的女儿,应该是照拂颜面,只让中意的人自己去打听,而并不是事先说清楚都是哪些人,免得最后因谁家的未能入选,会在众人面前失去颜面。 “这是一副苏绣,上面栩栩如生地绣了小猫抓花球,苏绣针脚严密,更是双面刺绣的方法,这家小姐绣工了得!” 司仪用高低起伏引人入胜的声音分别介绍着平摊在案桌上每一副绣品。 “而这幅鲤鱼跳龙门,不难看出是用蜀绣的针法,针针到位,构图精细,将跃龙门的身姿描绘得扣人心弦,色泽多样,也是一副佳品。” 类似的话毫无重复用词,司仪都是一口气完成。 等介绍了数十幅绣品之后,司仪的口水都快说干了,只见他抿了口茶,最后展列出慕悦音的绣品。 “大家最后再看这幅樱花绣品,诶,实在难以分辨出是用哪门哪派的针法。咳咳,不过,这樱花图案尤为生动,花团锦簇,浓妆淡抹总相宜,枝叶也绣得分明清晰,更加衬得樱花美艳多姿。我觉得,虽然这幅樱花针脚上很是平常,但恰恰在于这种朴实之感,让人有返璞归真的难得体会。” 底下一片哗然声响起,没有得到这么高评价的姑娘们自是愤愤不平,而唯独这幅樱花图的主人,慕悦音简直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到了自由鉴赏的时间,不少青年才俊三三两两约了伴分别去不同的亭宇里看绣品,也有迫不及待的姑娘走到自己的绣品旁边,亮出真身。 还没等慕悦音反应过来,她就被孙姨奶奶拉到她的樱花绣品旁边,只听得她赞叹道: “刚司仪告诉我,三小姐的这幅樱花被他们评选为本次品绣会的头筹了!” 啊……这都能拔得头筹?明明比别人的鲤鱼跳龙门、小猫抓花球等等差远了! “这么难看的绣品也能拔得头筹?” 一道质疑的声音从慕悦音的身后传来,熟悉得让她浑身一震,脸上的笑容僵硬无比。 是谁说出了她的心声? ☆、118傻子 难看?樱花着实普通了点,但夏荷和苏嬷嬷的绣工也不至于到难看的地步吧。 慕悦音觉得拔得头筹有点夸张,可那人说实在难看,着实让她十分尴尬。 孙姨奶奶听了也心生不悦,立即挂下脸扭头想指责,但一回头望着身后的人,吓傻了般呆立在场。 其实慕悦音也猜到来人,可是不敢回头,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他怎么会出现在品绣会。 不过,这话说的也难听了。真是难为他多看两眼了。 “七王爷,那您觉得哪一副该脱颖而出呢?” 孙姨奶奶讪讪地问,脸上露出谄媚的笑意,七王爷刚刚明明反驳了自己认为樱花应该夺冠的想法,那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问。 戚二爷也没跟她说今日七王爷会大驾光临,若是知道如此就会改变她的计划,也不至于现在不尴不尬。 原本孙姨奶奶就会在慕悦音的绣品拔得头筹后,顺势提出为她牵线让她嫁给戚明轩,文书已经准备妥当,隔天就能马上操办起婚事起来。 而慕家自是没人敢反对,有她姑母坐镇,本以为只需过了慕康成这关就行。 岂料到,竟然出现个程咬金。 慕悦音低头给萧逸行了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垂下细密的眼睫,双眼只盯着脚上绣花鞋上的图案。 青灰色锦袍的衣角从她的鞋子上擦过,慕悦音眼皮一跳,他竟然这么近的靠着她走过去,急忙退了一步,差点倒在后面夏荷的身上,被一把扶住了。 “这是慕三小姐绣的樱花吗?” 萧逸转了一圈走到慕悦音面前,用手中的绢扇指了指案桌上的物品,稍欠了下身,头顶的玉冠随着身子的动作弯了下来,正好遮挡住薄唇边噙着的一抹浅笑。 略微慌张的慕悦音只顾着看着脚下,好不容易站稳了,听得萧逸这么一句,低沉磁性的嗓音传到她的耳朵里包涵了讥讽。 “是,让王爷见笑了。” 慕悦音谦恭地俯首说,心里在想,为何他不回答孙姨奶奶的话,总是纠结她的绣品是想怎样? “着实差强人意了些,戚家是不是还要谨慎选择?” 孙姨奶奶右眼眼皮子一直在跳,心脏差点漏跳一拍,莫非七王爷知道了什么? 被选为头筹的姑娘将嫁入戚家,这事不可能被七王爷知道吧? “王爷既然这么说,那我会跟二爷商量再选出一副来。” 孙姨奶奶连忙承接话头,给了身边丫鬟一个眼色,让她去找戚二爷。 “嗯。” 萧逸似乎对孙姨奶奶的反应很满意,绢扇从那副樱花绣品上挪开,但脚上不挪步,就这么凝视着慕悦音。 慕悦音觉得她头顶上的发丝快要被灼热的目光烧着了,只听得孙姨奶奶提了一句。 “王爷第一次光临寒舍吧,让下人带您转一圈,真是蓬荜生辉啊……” 慕悦音听得终于有人挪开了脚,阔步从亭子里走了出去,这才敢抬头望着渐渐走远的背影,叹息一声。 难怪,总是穿着那么淡色的衣服,刚才都没到他。 其实也不能怪萧逸神出鬼没,见过他真正面目的人并不多,况且戚家的品绣会委实规模宏大,几乎是把全京城能叫上名儿的世家子女都齐聚一堂。 别人发现不了萧逸,但不妨碍他从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慕悦音。 她一直低着头,那身鹅黄色的薄衣裙好不显眼,乌黑的秀发上也并无过多修饰,淡绿色翡翠发簪衬得她皮肤白希,显不出有多华贵,唯独那双水澈般的眼睛,让萧逸猛然心里一揪。 看来皇后让他来的这个品绣会真是有意思。 那日皇后从圣上口中得知,七王爷竟然点头同意安排相亲,一下子紧锣密鼓的安排起来。 但圣上又怕萧逸太过反感,提醒皇后尽量选择较舒适的场合。 恰逢定国公夫人进宫求见皇后,说及戚家正在筹备品绣会,届时京城不少名门闺秀都会出席,而且会评选出绣工最优的女子。 如果能挑中拔得头筹的闺阁小姐,倒也不错。说不定这一下子就挑花眼了,选择性更多了起来。 皇后听了定国公夫人的提议,眼前一亮,即刻回禀了圣上,龙颜大悦让曹公公去王府传口谕,责令七王爷出席! “百春堂这几日的义诊不开了?” 侯安几乎每日都要跟主子汇报下百春堂的情况,美其名曰点清资产。百春堂也是王爷的资产之一啊,那自然要时时关注。 只是当侯安将这消息传达给主子时,却让萧逸提高声调,微微吃惊。 “是,听夏荷姑娘说,是因为三小姐要去戚家参加什么品绣会。” 妇人之事萧逸才不屑听,刚挥手让侯安下去,就听见外面来报曹公公传圣旨来了。 当曹公公进来传圣谕时,就瞧见萧逸那一脸不情愿冷淡的模样,心里顿时打了个冷颤。 “戚家的品绣会?” 刚是不是听到过这个?侯安立即在旁边提醒了一句,三小姐也去了。 “哦,回圣上一句,本王会出席的。” 曹公公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这还是头一遭七王爷这么慈眉善目盯着他说话,而且曹公公大着胆子望了一眼,还能从七王爷那青灰般的面容上看见一瞬即逝的笑? 人活久了,真是什么事都会遇见。 这话搁在曹公公身上合适,搁在慕悦音身上则是,还没活很久,就遇见这么多奇事,这得多大的承受能力啊。 孙姨奶奶瞅见慕悦音深深吐了口气,还以为她第一次见到七王爷惧怕紧张,毕竟七王爷暴虐的脾性声名在外,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惧怕也是应该。 不过孙姨奶奶完全忽视了一点,她好像从头至尾并未提及过身旁的人是慕家三小姐,怎么七王爷会直接指出的? 孙姨奶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亲热的拉起慕悦音的手,将她往一旁蜿蜒崎岖的小路上带,还一边惋惜道樱花已经凋落,来戚府的时间不不对,否则可以见到漫天樱花飞舞。 李氏提到过这位姨奶奶特别喜爱樱花,所以才特地让慕悦音绣樱花投其所好,慕悦音此时听到莞尔一笑。 又在孙姨奶奶的带领下,一路繁华相送,果然沿路盛开了茉莉紫薇夹竹桃等等时令鲜花。 许是初夏气候宜人,风吹柳动还伴随着淡淡的花香,慕悦音完全被秀丽的美景迷住了,一扫刚才阴郁的心情。 “二爷会让司仪重新评判这次鉴赏结果,但好些家小伙子都对三小姐的绣工赞不绝口呢,不能拔得头筹也不要紧,戚二爷跟我的想法一致,都是很喜欢三小姐的为人,品行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孙姨奶奶是急找了戚二爷想对策,一面让他按照七王爷的意思重新选一副绣品出来,这边她则拖着慕悦音好说歹说务必要让她同意这门亲事。 “谢谢姨奶奶夸爱,只是悦音知道深浅,并不是妄自菲薄,更谈不上虚荣自夸,七王爷说的是实情,我的绣工还需多多打磨才是。” 这番话说得孙姨奶奶心花怒放,拦不住脸上的笑容,果然看中慕悦音是对极了,虽然只是个庶女,但谈吐姿态还有心胸情怀,皆是温顺恬静,迫不及待想娶回家了。 只想着为戚明轩娶上这门妻子,还是正室,也算配得上慕悦音的身份,在戚家祖辈面前也有一个很好的交代了。 戚明轩身为戚家二房的嫡子,纵使不能在家族事业上效力,但还身兼传宗接代的义务。 有慕悦音这样知书达理的女子为戚明轩生个一男半女,也算为家族尽了一份力。 这么想着,孙姨奶奶干脆直接开口道。 “你这样的好姑娘我甚是喜爱,之前跟姑母也谈及你的婚事,她说你很有主见也不敢贸然行事,姨奶奶是想把你留在身边。你也知道二爷的正室夫人去世已久,但我家的大少爷到了娶亲的年纪,他生母未在,我义不容辞想为他说门好亲事,我家大少爷也是样貌堂堂……” 终于切入正题了,慕悦音还纳闷怎么孙姨奶奶一直不提婚事这类,总是绕着她的绣工说事。 看来是先给个甜枣,再顺理成章切到她自身的品性如何,然后再说亲。 慕悦音忍不住扑哧一笑,想到刚才萧逸说她的樱花那么难看时,孙姨奶奶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尴尬的气氛真是让人好笑。 听见慕悦音这么一笑,孙姨奶奶觉得这亲八成是可以结成了,如果想反对或者觉得不妥的话也不会是这么反应。 “那三小姐是同意了?”孙姨奶奶禁不住兴奋道。 慕悦音收敛了神色,很怕姨奶奶误会,就想解释清楚,她并没有这么早成亲的打算。 “姨奶奶,我……” “大少爷,大少爷,您别跑了,奴婢追不上了……啊!” 由远及近的叫喊声越来越大,让刚想开口婉拒孙姨奶奶的慕悦音顿时收了声。 收声只是因为发出叫喊声的那个小丫头从远处直接冲了过来,而且是要抓住在她前面跑的男人,却一个没抓稳直接扑到了慕悦音身上。 “还不给我抓住他,成何体统!” 孙姨奶奶无暇照看慕悦音这边的情况,直接喊了下人过来,要去抓住仍在四处乱跑的男人。 “这位小姐对不起,奴婢该死,真的该死。” 倒在慕悦音怀中的丫头立即站直身子,小心抬眼瞧着发现并不是府里的小姐,应该是这次青来的贵宾,想到刚才鲁莽冲撞了人家,遂害怕地跪着给慕悦音磕头。 “我没事,你起来吧。” “你还敢站起来?!怎么回事,让你们好好看着他,怎么乱跑了出来,不知道今天来了这么多贵宾吗,要是有个闪失,你们担当的起吗?” 身后跟着的一波丫鬟们全都跪下听孙姨奶奶的责骂,谁都不敢抬头吱声。 只有刚才头一个丫鬟轻声委屈道:“本来好好的让大少爷吃饱了就睡觉,可是他突然闹了起来,说要去荷塘看荷花,还要喂小鱼,我们几个人都没能拦住。” “你还敢跟我顶嘴?!来人啊,给我拉下去打。” 孙姨奶奶气急败坏,这人还没抓住,底下人就用这么烂的借口敷衍他,一院子的下人都看不住一个人?怎么都不会相信。 怒气冲天指着下人骂,孙姨奶奶完全忘了慕悦音站在一旁,竟然就在客人的面前大发雷霆。 等她回想起来就万分后悔此情此景发生的一切了。 不过此时孙姨奶奶还是找骂不误,直到有管家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声。 而慕悦音也是及时挽救道:“姨奶奶,我看丫鬟们就先别惩罚了,不如先把人找到吧,刚她说不是去荷塘了嘛,应该在那边能找到。” 孙姨奶奶涨红的脸立即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这才反应过来可不能让慕悦音见到那个男人。 可就是这么迟了一会儿,人已经被带到孙姨奶奶面前了。 “姨娘,今天为什么不让我去荷塘边喂小鱼啊……” 稚嫩的声音从他的嘴里传出来,很难相信一位身着象牙白色花纹衣袍的男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慕悦音从上至下将他好一阵打量,只见他腰间的玉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衣袍上,不知从哪儿打滚弄了衣边和鞋面上都是泥土,双手不自然地握紧垂在身前,袖口也沾了污渍,却干脆被他挽了起来。 “今天有很多客人在办宴席,我们明天去看荷花好不好?” 孙姨奶奶面对他倒不像刚才那般架势十足,反而充满了母性的温柔,走上前去帮他把歪掉的玉冠扶扶正。 “大少爷他……” 找到戚明轩的管家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孙姨奶奶一个犀利的眼刀制止了。 大少爷?分明孙姨奶奶是想介绍戚家二房的大少爷给她的,刚刚还说大少爷样貌堂堂。 样貌堂堂的确没错,就算是满身的污垢,玉冠被扶正后,慕悦音能在污秽的脸上依稀看到他那俊朗的轮廓,双目也炯炯有神,只是目光未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只顾着转着眼珠子瞧着周围的花草树木。 这位大少爷,恐怕神智不清吧。 “小姐,他是不是个傻子啊……” 夏荷话一出口,就发现所有人都将目光扭了她身上,尤其是孙姨奶奶那警告的眼神,让她害怕地往慕悦音的身后躲了一下。 慕悦音也只能跟着咧嘴一笑,脚后跟用劲蹬了身后的夏荷。 没事说这个干嘛,忘记自己身在别人府上,只是个客人嘛。 “什么是傻子啊,姨娘,她刚说谁啊?” 孙姨奶奶也没料到戚明轩会把这句话听进耳朵里,平常跟他说别的一概毫无反应,唯独傻子两个字总能引起他的注意力。 “没说谁,明轩,乖啊,让官家带你先回去,我一会儿让下人给你抓一条鱼回去哈。” 孙姨奶奶的脾性不知是装出来还是真的就是这么有耐心,还用了手绢将戚明轩弄脏的手擦拭干净,而戚明轩也站着一动不动任她动作。 “我不要!我要看荷塘里的小鱼,抓来的我不要看!” 戚明轩突然变得任性起来,让孙姨奶奶脸上有点挂不住,只听得她变了语调,佯装生气地说道。 “你这么不听话,就罚你一个月呆在房间里不能出门!不能吃你喜欢吃的桂花糕,也不能去池塘游泳!” 看来这两件事一定是戚明轩平常最爱做的了,果然他听完之后就耷拉着脸,也不敢吱声。 思考了一下,戚明轩又抬起头来,用委屈无辜的眼神望着孙姨奶奶,轻声问着。 “那我听话,就能吃桂花糕了嘛,也能去池塘游泳?” 孙姨奶奶颇为无奈的点点头,给官家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带大少爷回房。 “那姨娘保证,可不能再把明轩关起来了……明轩害怕……” “好好好,我保证,发誓总行了吧!” 年过二十的英俊公子哥竟然真的如同顽劣的稚童般,高兴地不停点头。 官家带着他正要转身走开,不料戚明轩却径直冲到了慕悦音面前,还踮着脚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你是谁?以前没见过你。” 慕悦音以为他把自己当做戚府的丫头了,福了个身,莞尔一笑并不言语。 孙姨奶奶定不会让他胡闹,所以慕悦音干脆避而不答。 “哦!我知道了,你是我未来的娘子,姨娘之前说过,要给我娶一个好看的媳妇儿,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谁都没料到戚明轩会傻笑起来,并说出这样一番话。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所有人都震惊了。 戚家的下人是没料到大少爷就傻愣愣的把没定下来的事说了出来,而夏荷是惊愕于他们要将小姐嫁给一个傻子! 只有两个人还稍显镇定,孙姨奶奶见事情已经被戚明轩戳破,也不想再遮掩,讪笑着让官家赶紧带戚明轩回去。 而慕悦音仍是云淡风轻的微笑着,她早就猜测会被安排给一个人,当看见戚明轩时,心里就隐隐觉得会是如此,否则以孙姨奶奶如今的身份,又怎会如此对她这样一个庶女。 “悦音别见怪,明轩他平常不是这样的,只是小孩子脾性,其他都很正常。” 孙姨奶奶厚颜强笑着说,努力让自己的脸色不那么难看,委实期望慕悦音能从戚家的身份地位财力上来考虑这门亲事。 “嗯,我知道。” 岂料到慕悦音只淡淡地回了一句。 孙姨奶奶这下激动不已,莫非这是答应的意思? “那你可答应这门亲事了?本来是只要姑母和我堂哥同意便可,但我着实是喜欢你,也不想过分勉强你。” 不忘从长辈方面施加压力,孙姨奶奶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本来婚姻之事但凭父母做主,如今还能面对面征求慕悦音本人的意见,那可是格外的开恩了。 慕悦音那浓密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轻轻颤斗,双瞳剪水,目光专注地回望着孙姨奶奶,平和却不乏轻松的语调跟她说。 “我知道戚家少爷的情况,从刚才他的一言一行中,确实只是言语动作上像未长大的孩童,可是身形样貌,还有声音等等都是跟他现在的年龄相符的。不论当初因何原因变成这样,但他的病情我确实见过,也了解得很清楚。” 慕悦音虽然第一次见到戚明轩,但他的情况完全是属于某种创伤后遗症。 “既然你都了解的这么清楚,可愿意嫁给我家明轩?” 纵然十分佩服慕悦音的分析,孙姨奶奶还是忍不住再三确认。 “我……” 慕悦音刚想回答,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她想不想嫁,这个问题得问过我。” ☆、119相中 扶风绿柳,细条的枝丫轻轻舞动,划过青灰色的衣边,没留下任何痕迹。 慕悦音低下眼帘看着树条一下接一下从对面那人的衣袍处滑走,乐此不疲。 倒是鼻尖弥漫的青草的味道,煞是好闻,虎嗅蔷薇般猛吸了几口气,慕悦音感觉自己有点超脱了。 抬起卷翘的睫毛慌张地向上看,面前的人好看的薄唇一张一翕,独有的嗓音通过暖风吹到耳边,甚是魅惑。 慕悦音神游天外,轮廓鲜明的下巴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每说一句喉结就会上下蠕动,她也不自觉地跟着吞咽了一下。 “本王刚才说的你听见了吗?” 似是有些闷火,冷不丁高声一句带着凉意,将慕悦音的思绪拉了回来。 嫣红一抹敷上慕悦音的脸蛋,极为不好意思又低下头,眼睛牢牢盯着地面,双脚脚尖靠在一起,显得局促不安。 “回王爷,奴婢已经听见了,刚才多谢王爷解围,其实我……” “其实你什么?会答应是吗?” 萧逸迫不及待的插了一句话,要不是他刚才突然打断了,可能就听见慕悦音答应那戚家姨奶奶的亲事了。 想到这里,他那细密的俊眉就紧蹙起来,眼底划过一丝不屑,薄唇边却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浅笑。 “王爷误会了,奴婢正是想要拒绝孙姨奶奶。就算戚家是不得多的的名门望族,但奴婢仍不想嫁。” 通红的小脸上露出笃定的神情,能看出她是在极力解释这件事情,不想让人产生误会。 像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萧逸这才挪开凝视她的双眸,脸上僵硬的肌肉有一丝松动,扭头望向荷塘中那一池绿水,碧波荡漾,撩人心弦。 很好,不想嫁给那个傻子,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唯独他们俩人站在荷塘的一角,风吹影动,却一时无人说话了。 远远望着他们的孙姨奶奶恨恨地跺了跺脚,七王爷和慕悦音的谈话他们也听不见,怎么这个程咬金三番四次插进来。 孙姨奶奶劈头问戚二爷,刚才正是戚二爷把七王爷带到此处的,本来慕悦音早就说出她的本意了,现在可好,也不知刚才慕悦音是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二爷,你说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她嫁或者不嫁,怎么就需要问过他了呢? 当时一听到这句话戚二爷是和孙姨奶奶同样的表情,惊愕当场,孙姨奶奶都不知该如何回话。 他俩心里都在想,莫非七王爷同慕家三小姐之间是有旁人不知的交情,更加莫非是? 孙姨奶奶同戚二爷交换了个眼神,她有点后悔起来。 是听闻皇后娘娘最近在给七王爷相看家世不错也配得上的姑娘,可孙姨奶奶没想到七王爷会在这次的品绣会里找。 难道,七王爷他看上了慕悦音?! 七王爷这句爆炸性的话掀起了众人心中的波澜,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萧逸。 萧逸本来不觉得什么,被大家这么肆无忌惮的打量,还若有若无的将目光飘向慕悦音身上,突觉恐怕这句话说的有点欠妥。 “咳咳,慕三小姐是本王的大夫,在未将本王的病看好之前,我看她是很难说亲事的。戚二爷,本王想借三小姐说句话,可否?” 戚二爷即刻俯身称是,还没等他抬头,萧逸就挺着身子阔步离去,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总觉得他的背影有点不自然。 慕悦音也是被一系列的突击打乱手脚,来不及过多思索,向戚家两位长辈行了礼,就尾随萧逸而去。 原地就剩下戚二爷和孙姨奶奶俩人在一旁揣测,这七王爷究竟是何意。 “三小姐在给七王爷看病,这事怎么没听过啊?” 孙姨奶奶对刚才萧逸的说法表示强烈怀疑,她的姑母好歹也是慕家的老夫人,这事根本就提及过,难道他们慕家竟然无从知晓? “想必一直避而不谈,王爷他不是有那个传闻吗,这么多年了,御医都看不好,难道三小姐就能将他治好?三小姐虽说有神医的名号,可我看必定不是那么神乎其神,说不定背后都是慕康成在搞鬼。” 戚二爷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觉得自己深有远见看破真相。 “三小姐那手法我可是见过的,那真的就是直接挖人的肉,说了好几次,你都不信,看来得让你亲眼见识一下,你就知道三小姐有多厉害了。这么厉害的姑娘,要是嫁进来,说不定明轩的病也能试一试。” 孙姨奶奶跟戚二爷斗起嘴皮子来一点都不认输。 “你怎么这么糊涂,当着七王爷的面问人家姑娘家,她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我想肯定是拒绝的。” 戚二爷说的也有道理,慕悦音若是看见七王爷走近了,必定不会当众答应亲事的,姑娘家肯定会很害臊。 “二爷怎么还怨我了,我正问在关键处,是你带着王爷走近了。” 孙姨奶奶又把责任推给了戚二爷,真是岂有此理,自己悄声带王爷来了都没差点吓着人家。 戚二爷被呛了一句,有苦说不出。 他怎么好意思说都是王爷自己的意思,先是远远的看着戚明轩闹过,才慢慢靠近的。 “不过,你刚才说三小姐有可能治好明轩,此话当真?” 戚二爷不想让她再揪着一点不放,猛然脑中一转,想到这事脱口而出。 “话是这么说,可三小姐现在是王爷的大夫,我们怎好轻易请的?况且请了要是治不好,那也对她的名声有影响。二爷,我之前没跟您细说,就是想先把人娶进门,这样才好给明轩看病的。您看,这下可倒好……” 孙姨奶奶假意嗔怒道,埋怨的眼刀子往戚二爷身上使去。 这番话说的戚二爷讪讪然,他本来就不相信慕悦音的医术竟然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所以之前也不把孙姨奶奶的话想当然。 现在这么一细想,就连七王爷也知道慕悦音,还亲口说出她是王爷的大夫,那岂不是能证明……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得好好跟慕家走动一番,问问慕康成能不能让三小姐给明轩看看。” 不过慕康成当年没治好戚明轩,如今他的女儿可以做到吗? 戚二爷也不管了,尽管这么多年过去,明轩还是如同孩童一般,他早就放弃了希望,想着明轩一生平安喜乐便也知足了。 可现在又有了一线曙光,就像是久旱*的人突然拿了碗水送到他的嘴边,让他不得不激起跃跃欲试的情绪。 “可是,你刚也听见王爷他说的了,他会允许吗?” 孙姨奶奶没有跟七王爷打过交道,传闻中那个暴虐成瘾喜怒无常的罗刹王,如今一见,倒是有铮铮风骨,处事淡然的气度,就是面色苍白,王室的威严不容忽视,说的话也是不怒自威,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孙姨奶奶不确定七王爷是何态度,她不太相信七王爷能看中慕悦音,一直传闻七王爷无欲无求,也不近女色,是把慕悦音仅仅当做大夫吧? 但又很矛盾,若是仅仅是大夫,又何必紧张慕悦音的亲事。 戚二爷看着孙姨奶奶一脸的担忧,举棋不定时,他油然而生一种迫切。 “我们得为明轩想想,不如试一试。” 戚二爷果断的决定,抬起脚阔步向七王爷的方向走去。 “诶,二爷,您等等我。” 孙姨奶奶一着急,差点踩着散落在路边的石子摔个趔趄。 戚家的官窑掌握着萧王朝的国家命脉,不仅是提供所有的宫廷器具,这几十年来也在民间发展出一条瓷器的生意之道。 所以戚家声望财势都非常雄厚,这也让族人面上有光,让戚家人在王族面前也不觉得低人一等。 戚二爷沉着地走向萧逸,他今天一定让七王爷将慕悦音请出给戚明轩治病。 * “王爷有看中哪家小姐吗?” 沉默了很长时间,慕悦音终于忍不住问道在一旁默默吹风的萧逸。 “谁说我是来相小姐的?” 萧逸转过深邃的侧脸,浸染在暖风中的双眸掠过一丝调笑,戏谑的口吻接踵而至。 得了吧,难不成你还是来看绣品的? 慕悦音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那王爷是相中了哪幅绣品吗?比我这个樱花图精美绝伦的实数不清。刚才我看见好几家小姐样貌绝美,气质俱佳,不知您……” “我需要你给我介绍吗?” 反问一句倒把慕悦音给问住了,她只能噤了声不在多嘴,真是好心没好报。 确实,人家是堂堂王爷,光是这身份地位就让人趋势若骛了,更何况萧逸这英俊的相貌,也会获得不少女孩子倾心。 “我的事你就少操心,多操心下自己的事吧,这不,相中你的人来了。” 慕悦音听了略微惊诧,什么相中她的人? 萧逸的眼光穿到慕悦音的身后,望着走近的人,嘴角忍不住抬起一抹讥诮。 慕悦音顺着萧逸的眼神,回头去看,正好看见戚二爷走到他们身边。 戚二爷先是给萧逸行了礼,恭敬的语气让人挑不出刺。 “王爷今日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招待不周多有得罪,还请王爷勿要见怪。”他说完又朝着慕悦音说:“刚才犬子多有冒犯,还请慕三小姐见谅。” “若是不见谅,又如何?” 萧逸轻飘飘一句,让戚二爷拱着手十分尴尬,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王爷跟您开玩笑呢,刚才大少爷他也并无多冒犯,戚老爷无需介怀。” 慕悦音打个圆场,想把这事翻篇。 萧逸有点猜到戚二爷究竟什么意图,刚才他们那么明确的表示,也只有慕悦音这个傻瓜看不出来了。 嘴角更加加深了那丝讥讽,萧逸也不回答,侧目而视着戚二爷。 能感受到不自然的感觉,七王爷站在一旁总是能给人无形的压力,戚二爷一时有些讪讪,支支吾吾的才把来意说明。 “犬子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但却仍像个五六岁的孩童,幼时也求过慕太医,也就是您的父亲,可是那时慕太医说他无能为力,犬子这辈子只能痴痴傻傻,无法像正常人那样,而如今,听闻您医术超脱世俗,能否帮帮我,看看犬子还有无医治的可能?也好让老夫了却一件心事,让犬子的亲娘在天之灵有所慰藉。” 一番话说的洞彻肺腑,感人心扉。戚二爷老泪纵横潸然泪下的模样,委实让人动了恻隐之心。 慕悦音没有理由拒绝,但她仍在谨慎思索。 刚才无意中撞见戚明轩的情形,她虽能简单判断出他的行为特征,却无从判断戚明轩这是天生还是后天,究竟是何原因造成,是否还有复原的可能。 能轻易答应别人的事,往往慕悦音都有九成九的把握,还有一分是上天给她的运气。 而现在她无法轻易答应戚二爷,是因她现在一成把握也没有。 经过一番前思后想,戚二爷终于等到慕悦音的答案。 “十分抱歉,戚老爷。小女才疏学浅,大少爷的病,我没有把握能治好。” 一丝惊异从萧逸的黑瞳中划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听慕悦音这么说,很快就承认自己无能为力?看来这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得多。 “三小姐过于自谦,不试试怎知能不能呢?” 戚二爷不想轻易放弃,但也不相信慕悦音所说的。猜想她是因为七王爷在一旁,顾及七王爷的面子,不敢随便答应给别人诊治。 “戚老爷,我并没有自谦,而是大少爷他在年幼时脑力就受到了阻碍无法正常发展,即使现在再用药也无济于事。” 慕悦音本以为她都说到这份上了,已经够绝情的,戚二爷定能听进去,不再逼迫与她。 岂知戚二爷二话不说,转头朝着七王爷跪了下去,一个劲的磕头。 “你起来吧!” 萧逸一眼都不想看,成何体统,这还是在戚府做客,主人就对着客人不住的磕头,真是有碍观瞻。 戚二爷听见那不怒自威的声音,惊讶之余有点后怕,真的害怕七王爷雷霆大怒。 “治不治,这个本王也说的不算。你跪我三天三夜也无用,三小姐虽然是本王的大夫这个身份,但如果她说要去诊治哪位病人,本王也无异议。” 萧逸冠冕堂皇地说道,其实他是想看慕悦音最后怎么解决,还能有她解不了的病,等不及想一探究竟了。 戚二爷听闻只能重新站了起来,又朝着慕悦音的方向,也要跪下去,被眼明手快的慕悦音赶紧扶住了。 “戚老爷再为难我,我也还是一样的话。真的治不了。” 神色黯淡下去,本是充满希望而来,却只能败兴而归。戚二爷耷拉着脑袋,一时无话可说。 难道他的嫡子,戚明轩就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了嘛? “姐姐,是你要给我治病吗?我得了什么病?” 一只指如葱根,丰润白希的手拽住了慕悦音的袖口,刚才一身污垢的脏衣也换成了一件鹅黄色镶金边的长衫。 慕悦音这才看清来人的长相,原来戚明轩的五官十分清秀,当然如果不说话,必定会风靡整个京城,这等样貌,实在是一个美男子。 对视着戚明轩那清澈的双眸愣住了,慕悦音被人使劲又拽了拽袖子,才回过神来。 “明轩!你怎么没有呆在自己的房里,丫鬟们呢?” 戚二爷愤怒地把戚明轩的手打掉,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过去,不想他冲撞到七王爷。 “哎呦,我的小祖宗,还不赶紧随姨娘回去。” 孙姨奶奶跑得气喘吁吁,与她刚才端庄高贵的女主人简直判若两人。 这一家子都让慕悦音产生了十足的好感,就算家里有这么不如意的一个儿子,但长辈露出的关怀都是不由自主发自内心的,尤其是孙姨奶奶,完全就是把戚明轩当成亲生儿子般照料,很让人刮目相看,特别对比着慕家的人,高下立判。 “你又是怎么回事,刚不是好好的回去了吗,又把他放出来,王爷还在这儿呢!” 戚二爷低声呵斥孙姨奶奶,一个劲给她使眼色。 “二爷您怨我也没辙,都是这小祖宗跑的太快了,刚给他换完衣裳,就嚷着要到荷塘来钓鱼,哦,还有说要看见到的大姐姐。” 孙姨奶奶嗔怨道,其实她并没有那么愚蠢,一个习性如小孩般的人她照看不住,而是听到戚明轩无意中提及刚才见过的那位漂亮的大姐姐,就灵机一动。 这亲事她劝不了慕悦音,不如就让当事人来添一把火,看看慕悦音她能怎么办。 一双活络生动的眼睛从慕悦音的身上扫到她身后那位陌生男子身上,戚明轩望着萧逸那冷漠的面容,还有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姿给别人造成的压力。 “哇……呜呜呜呜……好可怕!明轩好害怕!” 戚明轩竟然靠近慕悦音一旁,再次抓住她的袖子不松手,想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害怕?” 戚二爷很无奈又很震惊地问道,只看见自己儿子伸出手指头,指着他对面冷峻沉默的萧逸,继续哭了起来。 “大少爷别害怕,他是七王爷,不会吃人的。” 慕悦音好心劝慰,没想到最后这个“吃人”反而让戚明轩哭得更厉害了。 “哼!闭嘴,不然真的把你吃了!” 聒噪的哭声吵得萧逸头疼的要命,他可没闲情观看戚家一群人表演群戏。 只是那个傻小子紧紧拽住慕悦音衣袖的手,怎么还不放开! 想跺了那只手的心都有了,萧逸黑着一张脸,冷酷的说出吃人那句话。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吓住了,戚明轩果然就停止了哭闹声。 孙姨奶奶心疼得不行,立即找了手帕将他眼泪擦拭干净。 没想到一擦干,戚明轩又变成了那个傻乎乎的小子,兴奋地问着他刚才偷听来的话。 “你知道姨奶奶要给大少爷说亲了嘛?” “可不是么,人就在荷塘那边赏花呢,听说还是慕家的三小姐,会医术。我看姨奶奶是费尽心机要将人娶回来呢!” 院子里丫鬟瞎聊天的内容戚明轩当然听不懂,但大致意思他还是能分辨的。 “大姐姐,你不做我的媳妇了嘛?姨娘说你一定会答应的,是不是啊?当了我的媳妇,就可以跟我一起吃桂花糕,还有去荷塘玩小鱼哦!” 稚嫩的声音不停重复着这句话,让慕悦音面露尴尬呆立当场。 ☆、120拔苗 “姐姐你好漂亮,走,我们去看小鱼。” 俊朗少年似乎没有意识到围聚在他周围的人都有不一样的表情,很真诚的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白希的手臂,天真无妨地就要牵起慕悦音的手。 慕悦音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就被戚明轩抓了起来,但她刚要做声,就听见萧逸沉厚的声音重重咳了一声。 “哥哥,你好凶……” 戚明轩再次被吓住了,立即缩回自己的手,躲在了慕悦音的身后,低着头双眼骨碌着不忘盯着萧逸的脸色瞧。 “呵呵,王爷勿要见怪,犬子他就是小孩子脾性,并不是对三小姐有意侵犯。” 戚二爷忙点头哈腰道歉,刚才他儿子那番话已经够他折寿的了,现在又直接去拉慕悦音的手,还真嫌自己的命够长啊。 不过反观慕悦音的反应,真的似乎对戚明轩刚才那番露骨的话毫不介怀。 戚二爷很佩服慕家三小姐的城府,情绪不轻易表露,实在深不可测。 慕悦音其实根本没有想太多,戚明轩对她来说就是小孩子,一个无知孩童的行为自然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考量,他的智力水平也许就只有五六岁,当他对你表示亲近时,自然会毫无顾忌的去牵手,更无男女之大防。 “不要紧,大少爷他只是个孩子。” 慕悦音莞尔一笑,双颊显出柔和的光泽。 孩子?哼!这个傻子还挺会装的,知道占人便宜。 萧逸不屑一顾,薄唇抿了抿,鄙夷的神色一闪而过,脑中不停浮现出荒谬的念头。 熟不知萧逸这样的表现,在慕悦音看来也像极了小孩,跟一个痴傻的人斗什么气。 “大少爷,是要去荷塘看小鱼?我们走吧?” 一听到漂亮姐姐主动提议,戚明轩兴奋地简直想跳起来,顿时脸上一扫阴霾露出惊喜的笑容。 “好呀,爹爹、姨娘,我可以跟姐姐去吗?” 戚二爷和孙姨奶奶见着戚明轩这么喜欢慕悦音,自然是乐得其成,连忙点头答应。 “就是小心一点,别摔进池子里。万一又摔着了……” 戚二爷不免有点担忧地说,但后面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慕悦音浓密如扇的睫毛颤抖,探究的眸光望向戚二爷,好奇的问着。 “小女有个问题,可否请戚老爷如实回答。若是不方便,也不要紧。” 许是慕悦音诚恳的语调暖入人心,戚二爷不自觉的点头默许她提问。 “大少爷当年为何会这样的?” 戚明轩听见漂亮姐姐提到他,也停下脚步,顿足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像个听话懂事的小孩。 “这……” 戚二爷偷瞄了一眼七王爷的神情,发现对方也有一丝好奇,遂将实情全然脱出,说不定能让慕三小姐找到治疗戚明轩的方法。 “那年这座池塘刚建好时,里面还没种满这么多荷花。我的夫人,亡故的夫人……” 瞥了一眼孙姨奶奶,戚二爷悻悻地假咳一声,继续说道。 戚二爷那时的夫人身体不好,但却坚持将五岁的戚明轩养在自己身边。把戚明轩教养的彬彬有礼,谨遵孝道。 戚二爷整日忙于官窑瓷器,对家中很少过问,渐渐对夫人和儿子疏于关心。 后来戚二爷在想,若是当时对他们倾注更多的关切,是否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其实意外的发生也很偶然,但却让戚夫人和戚二爷都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那日荷塘刚蓄满水,戚明轩本来是在池塘边玩耍,突然想起戚夫人最爱吃莲子,毫无安全意识的五岁小孩,就直接走了进去。 刚开始池水还不是很深,他沿着池塘边慢慢摸索,身边的管家丫鬟以为只要在岸边看着,就不会有意外发生。 突然戚明轩脚底打滑,整个小小的身子开始往后仰去,后脑勺砰地一声撞上了池塘岩壁凸出来的石块。 当小小的脑袋淹没在水面下时,岸上的人群才发出惊悚的叫声。 戚夫人赶到时,戚明轩已经被捞了上来,当时赶来的大夫说并没有断气,但戚明轩却陷入昏迷中。 戚夫人哭得差点气绝,一下子责罚了在场的所有下人,又派人赶紧去通知戚二爷。 谁都没想到戚明轩一昏迷就是数十天,连换了三四个大夫都不知为何昏睡不醒,用了各种方法都无济于事。 直到戚二爷去请了慕康成,慕康成在当时也敢于擅于用药,发觉戚明轩是因脑袋撞击受到了创伤所以昏迷,用了千年人参做药引子,终于把戚明轩救星了。 只是戚明轩醒了以后,也不哭闹,双眼无神,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双目瞪着头顶的纱帐,不论戚家人用什么话问,什么方法刺激他,都毫无反应。 “慕太医,这究竟该怎么办?” 面对戚二爷的问题,慕康成也无解,只能跟戚家提及自己的怀疑,说不定是撞伤了脑子,至于何时能恢复如初,需要很长时间的观察。 戚夫人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爱吃莲子,他儿子就不会跳进池塘,就不会发生意外。 无论戚二爷再如何安慰,心病扎根在戚夫人心里,无法释怀。 结果这很长时间一等就是十几年,十几年来戚明轩每日就如同当初那个五岁孩童一般,毫无心智,无论读了多少书识了多少字,看不见一丝进展。 就连那时戚二爷痛心疾首地将他母亲去世的消息告诉戚明轩时,他也只是从泥巴里抬起沾满污泥的脸,稚声问道:“那娘亲还会回来吗?她去那么远的地方怎么不带明轩一起去?” 望着在荷塘边扔鱼食的戚明轩,慕悦音听完戚二爷的诉说后,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轻抬眼眸,慕悦音望了一眼杵立一侧的萧逸,好像发现他的神色有所缓和,似乎还发出温柔的神态,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三小姐,您看,犬子可还有救?” 戚二爷的话将发呆的慕悦音喊了回来,脸上露出希冀的表情。 “这个不好说。” 慕悦音面露一丝难色,她说的也是实话,总不能给人虚妄的期望。 戚明轩他的病情时间拖得太久,在孩童时就配以相应的治疗的话,可能还有可能完全愈合,但现在对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来说,又不能突然给他来一拳,把他的智力打回来。 看着大家都展现出失望无比的表情,嘴上还说着惋惜的话,慕悦音开始于心不忍。 “但我愿意尝试一下。” “啊!真的可以试试吗?” 戚二爷和孙姨奶奶都想给慕悦音跪了下来,望着她淡淡的笑容,简直不敢相信。 “嗯。但也只是尝试,戚老爷和姨奶奶务必认清这一点,因为大少爷已经过了最佳治疗的时机,我并没有十足把握能将他治好。” “没有十足把握也不要紧,有一丝希望就好。” 戚二爷连忙点头,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慕三小姐说什么就答应什么,就算要将戚家二房全部财产给她,都在所不辞。 孙姨奶奶自然是不知戚二爷的决心的,她只是觉得还不如将人先娶进来呢,到时候自家媳妇治好了戚明轩,一切都好说。 现在要真的被慕悦音治好,而慕悦音又不嫁进来,那岂不是欠了她一份特别大的人情。 慕悦音认真对待每一位病人,后续周遭的想法她毫不在意,也许是因为看见戚明轩那安静乖巧的模样,又失去了母亲的可怜样子,深深地打动了她的内心。 “那三小姐有何方法,不如说来听听。” 一道冷冽的声音冲击着他人喜悦的氛围,萧逸正色的神情看起来与他们格格不入。 “是啊,能否先告诉老夫,让我们有所准备。” “其实方法也不复杂,不知戚老爷还有各位注意过没,大少爷他的神智只停留在发生意外时的年岁,而身体样貌都符合现在实际的年纪,且他的一举一动只是顽童般,并不是到无法自理的程度。所以说明他身体自控程度都是完好的,唯独缺失的是感知和应激这一块,想来是当时的创伤在脑中的智力神经那块造成了血瘀,压制住神经的生长。” 慕悦音尽量用他们能听懂的词汇解释,可还是让大家一头雾水。 “三小姐的意思是犬子脑中有血块?” 戚二爷仅仅听懂了这一点,遂迫不及待的问道。 慕悦音点了点头,他要这么理解也可以,如果在现代有精密的治疗仪器的话,可以通过数字模仿等物理方法治疗,而现在这样的情形,慕悦音则毫无胜算。 “我能想到是循序渐进的方法,首先要将血块给祛除,再周期性地提高他的感知能力。最终也只是尽量拔高他的智力水平,能否变得跟常人一样,我做不到任何保证。” 这种拔苗助长的刺激手法,慕悦音从未试过,但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 最主要是她观看戚明轩的行为特征,应该能达到她所期待的标准。 只是恢复成七王爷萧逸那样的话,也应该是不可能。起码在感知上,谈吐上,会有很大的进步。 “这得花费多长时日?” 孙姨奶奶忍不住问,如果每日戚明轩需要跟慕悦音面对面相处的话,那亲事不就是顺理成章? “这不好说,还得根据大少爷自身的情况而定,我可以先开去血块的药方,每日一服,等血块从脑中消失了,就可以进行刺激治疗。” 慕悦音说的头头是道,但孙姨奶奶根本不知什么是刺激治疗。 “那三小姐是否能来戚家亲自给明轩看诊?我会跟姑母请示一下,都说清楚是为了给明轩看病。”孙姨奶奶怕她无法出府,于是说会先跟老夫人打过招呼。 “这……” 慕悦音很想拒绝,百春堂那边她也走不开,但戚二爷和孙姨奶奶的恳切眼神让她一时心软。 “我先过来示范几次,具体后面的做法你们只需跟我学,然后每日按照疗程进行就可以。大少爷他脾性温和,妥善处理的话,也不会引起他激烈的反抗。” 一直独自默默在荷塘边玩耍的戚明轩,正好映证了慕悦音的话,就像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孩子,对外界的事物毫无反应。 慕悦音说完后才突然意识到,她还没有征求过萧逸的意见。万一这恶魔不同意呢,她可身兼着王爷的专属大夫一职。 忙回头望了萧逸一眼,竟然发现他凝视着自己的眸光是那么柔和,一下心跳漏了一拍。 其实慕悦音完全不知萧逸就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看她专注的分析病因,完全没有考虑过自身的处境,还逞强着点头答应,根本就是被人要挟着,还毫不介意。 真是蠢女人! “既然三小姐都这么说了,戚二爷就照办吧。” 戚二爷很是突然能从七王爷嘴里吐出这样的话,他竟然没有反对,看上去也没有生气。 “只是,记得把三小姐归还给本王。” 邪恶的笑容渗出勾起的嘴角,慕悦音转过脸去不敢再看萧逸那张魅惑的侧脸。 归还……这是宣扬他的专属权吗? 戚二爷低了头堆满笑容应着萧逸的玩笑话,眼角却飘向同样低了头的孙姨奶奶,俩人交换了眼神。 这下孙姨奶奶更加确定七王爷同三小姐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了,看来还没跟慕老夫人确定下亲事是对的,万一因这事跟七王爷起了隔阂,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孙姨奶奶这下完全放心下来,也彻底打消求娶慕悦音的念头了,再说万一以后戚明轩康复了,那还愁无人肯嫁吗? 一副明了释然的神情爬上孙姨奶奶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回以慕悦音亲切的笑容,放佛一丝怀疑都不曾有过。 “那请三小姐先跟我去下后院,帮忙开个方子吧?” 慕悦音看身旁的棺材脸再无其他吩咐,就请辞了萧逸,随着孙姨奶奶离开了。 “王爷还请前面亭子坐了喝茶。” 戚二爷让人将戚明轩带回院子,就立刻热情的招待着萧逸。 望着娇小的背影渐走渐远,萧逸这才收回专注的目光,轻轻点头答应了。 戚二爷都瞧在眼里,哀叹一声,没想到七王爷对三小姐竟然情根深种,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吧。圣上和皇后娘娘还费尽心思给王爷说亲,看来真不知情。 不由地说,慕悦音虽是庶女,但凭刚才镇定自若的气度,和端庄大气的谈吐,说配得上七王爷,也委实不过分。 戚二爷此时可没想到,他现在这一闪而过的想法,后来竟然一语成箴。 慕悦音跟着孙姨奶奶一路走到花园后方一处闲庭深院,阶柳庭花,景致十分美好。 其实慕悦音心里还有一事未曾向孙姨奶奶问出口,这也是她当初答应来戚家的原因。 等写完药方子,慕悦音将其递给孙姨奶奶,嘱咐了几句后,喝着丫鬟端来清爽解渴的凉茶,幽幽地说起来。 “这茶里面放了鱼腥草?很是解热。” “是呢,里面放了一点根,想着三小姐在花园里站了这么久,这天儿可是越来越热了。” 孙姨奶奶将药方子收好,热切的回答慕悦音的话。 “姨奶奶心善必定福厚,我若是能像姨奶奶这般,便好了。” 说慕悦音虚与委蛇也不完全对,起码看孙姨奶奶对戚明轩,还是不含私心,着实让人感动。 “你这孩子真会说笑,我这有什么,倒是你心慈仁厚,又会医术,日后肯定会有大大的福气。” 孙姨奶奶得了夸也不忘夸赞回去,这奉承话反正听不出假来。 像是惋惜一声,慕悦音看铺垫到了节点上,可以提出来了,故意装模作样地怅然,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悦音估计没有那么大的福气,毕竟慕家不像戚府,我只是个庶女,也没能遇见像孙姨奶奶这般好的姨娘。” 孙姨奶奶听出了额外之音,这明明就是在说李氏为人不善,对待庶女很是苛刻。 自是知晓慕悦音不能将话说的过于明白,孙姨奶奶这么精明的人,这时也懂得顺着慕悦音的话说。 “唉,有娘的孩子命好,我自是清楚的,大少爷他自幼没了娘,我这个做姨娘的只能对他更好一点。三小姐,我说老实话你可别介意,虽然你没了亲娘,但是也有很多疼爱你的人啊,像我姑母,经常在我面前念叨说三小姐有多乖巧惹人心疼呢。” “可我听说,苏姨娘,也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她死的很冤枉,姨奶奶,您说是不是?” 慕悦音突然用委屈无辜的眼神望着孙姨奶奶,眉头紧蹙,满脸的悲切。 “这个……你怎么这么说?” 孙姨奶奶一下子怔住了,没想到慕悦音竟然知道了什么。但她当然不能即刻回答她。 “我是听太太身边的人说的,说当年苏姨娘不知犯了什么错,就被赐死了,根本不是生病而亡!” 慕悦音看着孙姨奶奶脸上僵硬的神情,猜测果真有隐情,遂再加一把火。 “啊?这是哪个碎嘴子乱嚼舌根,真的该打发出去!后院里最怕有这种人,无事生非,见不得主子之间和和睦睦的。” 孙姨奶奶尴尬一笑,嘴上却呵斥起来,丝毫不提苏姨娘的事。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我发觉一事,才觉得苏姨娘真的是含冤而死。如果是真的话,那我以后怎么办……” 慕悦音突然一吊胃口,知道孙姨奶奶没那么容易攻破,则加大剂量。 “什么事?” 连孙姨奶奶自己都没发觉她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有人说,苏姨娘出事那天,孙姨奶奶您也在那儿,就在老夫人的屋子里。还说自苏姨娘跟孙姨奶奶请过安之后,就死了!” “荒唐!荒谬!胡说八道!” 孙姨奶奶听完这话再也坐不住,双手一抖把案桌上的青花瓷釉茶杯都碰到了地上,而她的双腿开始发软,站在地上都感觉不到双脚的存在。 “姨奶奶您别生气,我当时听了也呵斥了那人,苏姨娘的死怎么可能跟姨奶奶有关呢,所以后来我就没再听下去了,那人还说……” 慕悦音也急忙站起来扶住了孙姨奶奶,看着丫鬟进来将地上的碎茶杯收拾走。 “说什么?” 孙姨奶奶双目出神般紧紧盯着慕悦音,手心都是湿汗,双手也握着她的手不放。 “说那天见过苏姨娘的人,都死了。您说,这是不是很蹊跷?” ☆、121助长 诡异的笑容浮现在孙姨奶奶脸上,像是震惊又像是讳莫如深。 “呵呵,你这孩子,没事别总想这些吓到自己。” 端起丫鬟重新泡好的凉茶,孙姨奶奶赶紧抿了几口,眼珠子骨碌转着,满怀心事般垂下眼脸,不敢去看慕悦音。 因为细细一看慕悦音那张娇小羞涩的脸,总是能让她想起苏姨娘,果然亲如母子,真的会有苏姨娘的影子。 心里打鼓一般,连着嘴唇也跟着颤抖,孙姨奶奶竭力克制住自己不要慌张,慕悦音也才多大的年纪,这么小,不会看出什么。 只是究竟是谁告诉慕悦音这些事,而她今天能明目张胆的来问自己,她究竟知道了多少? 这些都是孙姨奶奶暗自琢磨着,嘴上只能干巴巴地劝着慕悦音别想太多。 越是这样,慕悦音自然想得越多。 当她说道当年知道实情的人都死了很是蹊跷时,孙姨奶奶那意味深长的表情,还有并不否认也不承认的态度,只是让她别去乱想。 想必孙姨奶奶是完全知道那两个下人都被处理之事,慕悦音顿时觉得真相可能并非那么简单。 苏姨娘必定是撞见何事或是探听到何事,才会被老夫人灭口,而当时在场的人除了老夫人、苏姨娘,就是孙姨奶奶了。 “姨奶奶,苏姨娘真的是因病而死的么?” 孙姨奶奶瞟了一眼慕悦音那望穿秋水的神情,不免有些心虚,但她又能如何? “是啊,老夫人是这么说的。唉,孩子啊,那时苏姨娘病的很重,那天遇见我时面色尤为不佳,好像你家太太快要生产,大家都无心顾暇,结果她就这么去了……” 适当露出很是惋惜的表情,孙姨奶奶眼眶含泪,替慕悦音感到悲伤。 可这眼泪还没流下来,就被慕悦音一句话给吓得逼回去了。 “可那时照看苏姨娘的一位嬷嬷说,苏姨娘早就怀了身孕,若是她没死的话,我说不定已经有一个亲弟弟了!” 孙姨奶奶瞪直了双眼,满脸的吃惊,她根本不敢相信,苏姨娘那时已经怀了孩子?慕家的骨肉? 从孙姨奶奶再明显不过的表情中,慕悦音知道原来她就是不知道这件事。 看来是老夫人一人自作主张,苏姨娘死后被发现有孕,这事看来也没告诉过孙姨奶奶。 “啊……怎么会这样,怀了孩子?” 那就是一尸两命!孙姨奶奶刚刚镇定下来的双手又开始颤抖起来,两排牙齿也开始打架,她再想努力沉静下来,脑中总有一个声音,凶手!助纣为孽的凶手! 虽然苏姨娘不是她让人杀的,可是与孙姨奶奶有关,不是吗?! “姨奶奶,您还好吗?” 看着孙姨奶奶那灵魂出窍般破裂的表情,慕悦音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她早猜测到不可能那么顺利就从姨奶奶嘴里得知真相,毕竟老夫人是她的亲姑母,而她只是个庶女,孰优孰劣一看便知。 佯装关切地扶住了孙姨奶奶颤抖的手,慕悦音专注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就让孙姨奶奶万分羞愧起来。 一想到慕悦音要诊治戚明轩,而她则是当年慕悦音亲生母亲死亡的帮凶,孙姨奶奶头低得抬不起来。 “咳咳,我没事,被凉茶呛到了。” 孙姨奶奶假意咳嗽几声,试图缓解这份尴尬。 “看来姨奶奶对苏姨娘的事毫不知情,人早已不在,我也知道追查下去毫无意义,活着的人应该向前看,对吗?” “是是,就应该向前看,三小姐明白这点就行了。” 孙姨奶奶立即点头称是,她也是活着的人,这事过去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会有一天被提起来。而且是不经意间当着她的面问起,简直像是血淋淋地扇她的耳光。 慕悦音眉毛舒展,面带了然的微笑,端着精致的茶盏细细品了一口,连夸了几句,凉茶真好喝,沁人心脾。 孙姨奶奶却七上八下,嘴里淡而无味,喝再多清热的凉茶,也觉得一丝苦味蔓延在口腔中。 * 一股浓烈的檀香环绕鼻尖,孙姨奶奶一推开透气的竹片帘子,觉得自己误入佛堂了,随眼可见之处都摆着佛家物件和佛经。 给老夫人请过安后,孙姨奶奶才端详起孙氏来,这位姑母还真像遁入空门之人,胸前的佛珠挂件应该是得道高僧所赠,手上串的小叶紫檀佛珠手链,也因长时间的摩挲变得光滑无比。 孙姨奶奶斜着眼睛扫向老夫人手边的佛经,看来人心想要向善,这佛家倒是会给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等孙姨奶奶往下想去,老夫人已经温婉地问话了。 “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明轩的病如何了?” 孙姨奶奶自那日慕悦音答应诊治后,自是先递过书信给老夫人,所以老夫人知道她最近应该会被府上之事困扰住,没想到还没几日就登门造访了。 “是,我们真是吓一跳,不知三小姐医术竟然出神入化到如此地步,这几日正在吃活血化瘀的药,她说几个疗程下来就会有效果。” 能感受到孙姨奶奶的喜不自禁,老夫人也露出难得的笑容,点头称是。 “她有时候是有那点本事,之前沈阁老的夫人也对她赞不绝口。” 孙姨奶奶顿时觉得慕家真是有好福气,还能生出慕悦音这样的女儿,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可是如果真的被慕悦音知道她亲娘是因何而死,还不知慕悦音会跟老夫人一条心吗,别看现在老夫人有说有笑的,提起这个孙女满脸骄傲。 “所以今天来,我还想去问下三小姐后面的诊治,毕竟明轩他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子,当时连堂哥都治不好。” 慕康成好几次治不了的病,都被慕悦音治好的话,慕康成岂不是脸上很无光? 而且慕悦音很多时候细腻入微,就连慕康成也比不上。 “青总是出于蓝,你堂哥也早发觉悦音那孩子在艺术上是可造之材,就可惜是个女儿……” 就算是夸赞慕悦音,老夫人还是忍不住饱含着鄙夷的口吻,是个庶女而已,医术再高超又能如何? 孙姨奶奶心里滋生一丝讥笑,就是被你看不起的庶女才会有如今的声誉,聪明之人该好好善待这个庶女,而不是现在老夫人这幅模样,更何况那李氏的做派,更加让人不齿。 “别看慕悦音会治病,很多事情她也看得很透彻。呵呵,姑母,你猜她那天跟我说什么?” 孙姨奶奶总是这样神秘兮兮话说一半,让老夫人有点不耐烦,却也顺着她的意思给予好奇的眼神。 “她说啊,苏姨娘当时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加害的。我就奇怪了,她为何跟我说这样的话呢?” “呀,老夫人,您的珠子断了。” 站在孙氏一旁的丫鬟忙弯下腰低着头拾着散落一地的紫檀佛珠,明明很牢的珠绳,怎么会断呢? “你们都给我退下!” 不顾还在地上滚落的佛珠,老夫人大声呵斥着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了她和孙姨奶奶两个人单独相处。 “姑母,这佛珠子您佩戴有好几年了吧,是不是不好的兆头啊?” 孙姨奶奶还不知好歹的火上浇油,眼睁睁看着老夫人的脸色突变,刚才还是慈眉善目呢。 这吃斋念佛又有何用,当初自己做的孽,总有一天会被人追债上门! “她是怎么问你的,你一五一十转述给我听!” 老夫人这么大动肝火,脸上的神情也漆黑一片,孙姨奶奶倒是不怕,这被追债的人可不是她,于是她就将慕悦音说的原封不动告诉了老夫人。 “姑母,我当时就说要做就得神不知鬼不觉,要么就放任不动,结果这一尸两命,我是听了后心都要跳出来了,你说,这冤魂会不会来索命?” 孙姨奶奶自顾自说完后,还四处张望了一圈,像是怕什么东西追在她身后般。 “荒谬!什么冤魂索命,你勿要自己吓自己。那是苏姨娘咎由自取,当时你分明也同意这么做,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可别想托推责任。” 老夫人正正神色,她细想了一下,慕悦音恐怕也是捕风捉影,知道真相的人已经为数不多了,她这屋里就有两个,该死的早就被她处理了。 “姑母您这说哪里话,我要是有任何反对姑母意见的话,现在也不会特地来告诉您了。我只是想不通三小姐她如何得知,而且要是她都知道了,那岂非……” “岂非什么?难道她还能杀了我不成?!笑话!” 老夫人震怒道,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案几上一摔,走到这一步她早就想清楚过后果,所有后来才专注于吃斋念佛。 可能做了孽在心底深处仍有一丝寒意,才会改信佛道以求心灵慰藉。 “自然不会是这样,就是怕真的被她知道了,那该怎么办?” 孙姨奶奶露出惊慌的表情,她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尘封多年的秘辛被人挖掘出来,当时老夫人可是空口无凭就说苏姨娘有违妇德勾搭歼人,还冠冕堂皇为了慕家特地赐死苏姨娘。 对外称苏姨娘病死,对那天不幸目睹一切的下人说苏姨娘言德有失,谎言连着谎言,难道老夫人就没想过谎言被戳穿的一刻吗? 若是被慕康成知道心爱的女人身怀有孕这么无辜死去,若是慕悦音想为苏姨娘讨回公道,届时,慕家必定一场大乱。 “那该怎么办?你怎么蠢到问我这个问题!苏姨娘是妇德败坏,被我家法处置了,难道不是么?” 老夫人犀利威胁的眼神注视着孙姨奶奶的双眼,像是逼迫她接受这个说法。 “是是,姑母说的对。” 孙姨奶奶小心翼翼点点头,讪讪地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其实孙姨奶奶心里想的却是,难怪老夫人会跟慕家二老爷老死不相往来,必定是做好永远不说出这秘密的打算了。 可是把她拉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现在戚明轩的命运还掌握在慕悦音手中呢,以防万一,孙姨奶奶可不敢得罪慕悦音。 这进退两难的,真叫人如何是好? * 同样不知如何是好的,还有一人,不过只是个丫鬟而已。 慕亦彤的丫鬟秋萍正端着冒着热气的补汤停驻在榻前,烟纱帘子下蜷缩着一个消瘦的背影,看着很是让人心疼。 “少夫人,几日没怎么吃了,这汤是补元气的,奴婢刚从厨房端过来,热乎着呢,您就起来喝一口吧?” 等了好久,从纱帐里才传出一道闷闷不乐的声音,气极为不情愿的样子。 “算了,你拿下去吧,我不想喝。” “少夫人!您这样下去的话,会伤到肚子里的……” “你给我闭嘴!” 纱帘下的慕奕婷猛然一个起身,坐直了靠在榻背上,盯着纱帐外那模糊的身影,严厉地呵斥。 “说了多少次,你不能再喊我少夫人了,是想害死我不成?!这个家里已经有另个少夫人了,难道你还看不清吗?!” 倏地一下撩开眼前的纱帐,慕亦彤怒视着秋萍,不知是想吼醒她,还其实是对自己内心深处呐喊。 “是,侧夫人。”秋萍暗自责怪自己,一时改不了口,惹得慕亦彤大怒也是活该。 此时屋外虫鸣蝉叫,还没感染到盛夏的闷热感,但因为慕亦彤总是窝在这一亩四方的室内,而且门窗紧闭,屋里的空气简直热气沸腾。 然而慕亦彤却身着印花对襟的短褂,更是用薄被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您这样该捂出痱子了,不如奴婢开窗透个气?” 秋萍很为自己小姐着想,遂战战兢兢地问着,以为这次慕亦彤应该不会反对。 没想到还是被她一声令下,“不要开!我不能让少爷看见我这样子!” 慕亦彤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双手紧紧抓住被角,无所适从的模样,让人大感无奈。 放佛害怕一开窗,钱博文就会看见慕亦彤现在的模样。 脸色憔悴惨白,双目无神,眼窝也塌陷下去,完全不像初初加入钱家时纷嫩光鲜的样子。 秋萍停下脚步,把手中的汤碗搁在茶几上,心里暗自哀叹一声。 慕亦彤这样子已经好一阵了,先是钱博文同她大吵一架后就甚少来看她。 慕亦彤脾性也倔得很,以为钱博文会念在旧情,那个兰香不也没事的留在书房里了么,可是,除了在钱夫人房里能见着几次钱博文的影子,他俩就再无交谈的时机了。 等慕亦彤整理好心态,想以新的姿态重新出现在钱博文面前,希望获得他的喜爱时,一个晴天霹雳打在了慕亦彤的头上。 钱夫人早就为钱博文讲了一门亲事,对方是礼部尚书闻家的嫡长女闻玉菡。左相与尚书一家结亲,此时已传遍京城,身居后宅深院的慕亦彤应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不过,当慕亦彤得知此消息时,并没有秋萍预想的那般歇斯底里或是失望绝倒。 因为当她那时决定筹谋嫁到钱家时,就知道自己未来的路不会很平坦,而钱博文娶正妻,也是在她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却是在这个时机,是在她与钱博文冷战的时候! 当钱博文即将迎娶闻玉菡前夕,他竟然还来看过慕亦彤。 慕亦彤回想起那时钱博文似乎变得沉稳不少,只是脸上偶尔露出的扭捏神色,为俩人之间的氛围徒增一丝尴尬。 本以为钱博文会同她冰释前嫌,其实他也做到了,只是语气淡泊,言辞中毫无关切,平淡地说了他在钱夫人的安排下要迎娶正妻,希望慕亦彤日后能循规蹈矩,勿要惹是生非,一切听从与正室夫人。 慕亦彤只在心里冷笑,她这个侧室的吃穿用度将全由正室说了算,更何况还有严厉的婆婆在,钱博文同她关系也不复以往。 这简直犹如在脖颈处套了项圈,一想到日后每天将在这样的日子中度过,几乎快要让人窒息。 最后慕亦彤是含恨望着钱博文的背影离开的,她自然是有不甘有愤怒,可她实在无能为力。 “少爷这几日都在少夫人房里吗?” 从自己嘴里说出少夫人,慕亦彤像是花去了全身的力气般。 “是。听说连书房也很少去了。” 秋萍低了头不敢去看慕亦彤那震怒的表情,很怕她大发雷霆。 岂料并没有等来慕亦彤的震怒,反而听得她哼笑一声。好一个伉俪情深,钱博文这是做给谁看,娶了新人忘记旧人,什么狗屁男人,全都是脑满肥肠的人渣! 慕亦彤在心里痛骂之余,竟然会有一丝庆幸,庆幸能过早认清楚钱博文的真面目,才不会日后发生不可挽回之事时有所阻拦。 少夫人闻玉菡她也见过,他们成亲隔天,慕亦彤就以侧室的身份去拜见过。 闻玉菡的长相是典型的端庄圆润,烟霞撒花的襦裙显得她身形高挑,身披黄牡丹花纹的素锦薄莎,头绾妇人模样的祥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红宝石翡翠簪花,纤细的手指上更是戴了玛瑙戒指。同为嫡女,慕亦彤也觉得气势上她输了。 况且闻玉菡一副大方气度,连声喊了好几声妹妹,像是一点也不介意侧室的存在。她这样子,自然惹得钱夫人,包括钱博文在内一干人等交口称赞。 自那日回来后,慕亦彤就茶不思饭不想,整日毫无精神,加上无人可交谈,一下子就身形消瘦,抑郁不堪。 直到她发现了那件事…… “秋萍,你把那个东西给我!” 秋萍吃了一惊,刚慕亦彤沉思那么久,她竟然还想着要那个东西? “不行啊!侧夫人,您不能这么对自己,有了这个好消息难道不是更能让少爷回心转意吗?” 秋萍不想拿出来,她不忍心看着慕亦彤折磨自己,况且认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若是慕亦彤早点跟钱博文坦白,就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境地。 慕亦彤何尝不明白,早日低头跟钱博文示好,她才有一线转机。 可是现在并不是这个消息来临的最佳时机,刚刚正室夫人进门,若是她这番动作处理不当,就会被视为闻玉菡的眼中钉。她虽然没见识过闻玉菡的手段,但仍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这招要是处理的好,就能成为她慕亦彤绝地反击的大好机会!一切都看怎么利用了,她才不像蠢姐姐慕奕婷那般忍气吞声任人妄为! “让你拿出来!” 慕亦彤像是下定了决心,看着秋萍闪到内室里怀揣着一个药包走了出来。 望着静静躺在案桌上的药包,慕亦彤眼底划过一丝狠毒。 ☆、122开颅 “姐姐,荷塘里好多荷花啊,我们去采莲子吧。” 戚明轩把鞋袜一蹬,挽着袖口就要下池子,身旁的老管家赶紧派人把他拦住了。 “三小姐,为何血块已消,明轩他还是如同稚童般无任何改变?” 戚二爷焦急地询问,已经过了月余,而且慕三小姐已经确凿地说淤血已消,那为何毫无进展? 站在荷塘边看安静玩耍的戚明轩,温婉一笑,平静地解释道。 “戚老爷不要着急,这才仅仅是开始。大少爷脑中的淤血消除只是第一步,虽然后面将要做的我不是很有把握,但有信心尝试下。” 戚二爷见慕悦音说得很谦虚,但没来由地让人很是信服,应该是那笃定的神情与语气,就算她口口声声说着没把握,仍叫人毫无戒备地信任。 “那该如何是好?” 翘首以盼站在一旁的孙姨奶奶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道,疑惑的表情下是满满的担忧。 “你们这样……” 慕悦音尽量模仿现代医学中物理治疗的方法,虽然没有精密的仪器,但可以循循渐进地参照恢复感知能力的认识方法,一步步教会戚明轩各种学知能力,希望能刺激到他的脑神经,让当时被压制住的智力神经能被开启,然后发挥出应有的效力。 交了戚二爷他们一通后,虽然一知半解的,但也慢慢发现是从头开始教养戚明轩。 他们自从认定戚明轩为痴傻后,除了衣食无忧,然后就是陪他玩,再也没有在教养上花费半分力气,如今让戚二爷和孙姨奶奶重新捡起教养的责任,自然是需要煞费苦心的。 “这些,都需要一一完成?” 戚二爷翻了翻一扎厚厚的便签,这都是慕悦音亲手所写,尽量使用一目了然的词汇,但给人看了就突生一丝压力。 “嗯,其实看着多了些,但实行起来会很简单。” 慕悦音深知他们的担忧,只能耐着性子慢慢讲解,讲着讲着就听见一人在旁边咋咋呼呼。 “这都是给我的?我不要看这些,我要姐姐每天陪我玩!” 戚明轩不知何时放下心爱的小鱼跑到了慕悦音身边,望着那叠手札,非常不解,但他也不感兴趣就是了。 本来他就想去拉慕悦音的手,这位姐姐看起来人很和善,而且总是对他温柔的笑,让他很想亲近。 但那天他想去牵手的时候已经被戚二爷骂责骂了,后来姨娘还告诉他,不准去牵姐姐的手,又说了一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可是个大人了,而姐姐以后还要出嫁的,必须不能跟他有亲密接触。 戚明轩这才放弃去牵慕姐姐的手,不过姨娘也说了,站在慕姐姐身边就行,跟她说话,她就会同自己聊天,这样就很好了。 慕悦音望着戚明轩天真无邪的样子,颇为感慨,像他这样永远无忧无虑该多好,等到成为真正的大人时,可能还会怀念现在的模样吧。 “明轩,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能整日缠着三小姐,她是为你来诊病的,不是陪你玩的!” 孙姨奶奶很怕戚明轩对慕悦音过于依赖,不如早早地划清俩人界限,让戚明轩明白慕悦音只是个大夫而已。 慕悦音浅笑着摇头,轻启朱唇,柔声说道:“无妨,大少爷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适应,刚开始我们别逼他,慢慢来。” “那姐姐我们一起去抓鱼吧!” 戚明轩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拽了拽慕悦音的衣袖,慕悦音低头一看,抬起饱含笑意的眼眸,刚要点头答应,就看见夏荷神色紧张的朝她走了过来。 “等一下哦,大少爷先去玩吧。” 孙姨奶奶看慕悦音那丫头行事匆忙,赶紧让老管家将戚明轩带离一旁。 “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夏荷附耳低语了几句,竟然让刚才还笑容依依的慕悦音面色突变! 慕悦音定睛往不远处一看,根据夏荷所说,果然一个人影隐在一旁,像是在等她做出决定。 “姨奶奶,真对不住,我还有个急诊需要去看看,先行告退。” 慕悦音连忙弯了腰给孙姨奶奶行礼告辞,携着夏荷赶紧从戚家离开。 孙姨奶奶倒没理由阻拦,只是疑惑的很,刚才见慕悦音神色慌张,一反常态,不知是什么病人能让慕悦音这么大乱阵脚。 * 能让慕悦音自乱阵脚的,这世上目前为止,就唯独一人吧。 “你家主子如何了?” 慕悦音步履急促地在跨上马车前问了一句,之前隐在阴暗处的侯北紧随其后,被这么一问怔了一下,低了头明显不想做深谈,只回答道:三小姐去看了就知道了。 侯北这副深沉的样子着实让慕悦音心神不宁,开始揣测这次是不是他们主子情况万分危急,就连定神丸也失去效用了? 会不会已经……就怕这一路侯北来找她耽搁了太久,而她这一路赶去王府也太久…… “让车夫快一点。” 慕悦音不禁掀开车帘,急促地催赶着坐在前方的侯北。 “小姐,你没事吧?” 夏荷是头一次见到自家小姐这么心不在焉,马车在急速飞驰中,而车里的慕悦音却呆坐出神,连手掌不自觉的握紧都不自知。 夏荷也露出忧虑的表情,连叫了好几声才将慕悦音的魂叫回来。 慕悦音轻轻摇摇头,但紧蹙的眉头还是暴露了她的不安。 “七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 侯北还能有别的主人吗?夏荷是不知七王爷得了什么病,但他们及时找到了慕三小姐不是么,只要有自家小姐出马,那世上还有难解的病症? 况且,夏荷总觉得七王爷对自家小姐不一般,而且王爷长得气宇轩昂,样貌帅气,根本就不是传闻中那个残暴狂虐的邪王。 反而觉得七王爷在小姐面前,若有若无流露出一丝关切和柔情。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事呢? 慕悦音无暇去理会夏荷心里的想法,此刻她脑中很杂乱。 纵使以前跟侯安他们提醒过,万一再次发病一定要及时通知她,可真的等这一刻到来,慕悦音早就做好的心理建设也功亏一篑。 慕悦音几乎是小跑着冲进内室的。 “定神丸吃了吗?” 还没走到榻前,慕悦音短促的气喘声彰显了她的慌张。 “刚吃下,好像已经睡过去了。” 侯安双手垂立在身前,俯身向慕悦音禀报道。 “发病时间呢?这次持续了多久?有人受伤吗?” 慕悦音连发三问,抽身向前,离了睡榻很近,仔细查看躺着的萧逸的病情。 仍是一双粗黑的剑眉,此时显得无比沉重,紧闭的眼皮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放佛是耗尽了巨大的精力才平静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睡得不安稳,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不自然的红色。 慕悦音检查过脉搏,虽然有些急促地跳动,但没有前次病发时激发的爆裂感。 可能因为吃了定神丸的关系,慕悦音搭在萧逸脉搏上的手,渐渐感觉到稳定下来。 幸好没出现性命之危。 侯安神色紧张地矗立在榻前,解释道刚才萧逸发病的时间和情况,侯北怕主子发病起来不受控制,当时就立即将他敲晕了安置在榻上,然后才飞奔去找慕三小姐。 从慕府找到百春堂又找到戚家,这一路耽搁了一会儿,但万幸的是吃下定神丸的萧逸再无异常情况发生。 “拿针来。” 慕悦音洗净了手,接过夏荷递过来的细针,用同样的方法在百会穴处扎了几针。 见着萧逸眉头舒展,额头上的密汗消了下去,刚才痛苦的神情已有好转,慕悦音这才松了一口气。 “定神丸还有几颗?” 侯安回头看了眼侯北,俩人交换了下眼神,只见侯北点了点头,侯安这才惴惴不安地说道。 “回三小姐,主子一直不肯让小的们告诉您,定神丸为数不多了。” 不多了那究竟还剩几颗?慕悦音满是疑惑地望着侯安,之前不是说还剩下不少吗?难道都是骗她的? 在慕悦音无声的威严中,侯安不得不老实交代,只剩下三颗了。 那就是还有三次续命的机会了,若是再发生她不在场的情况时,慕悦音脸上露出堪忧的神态。 一时之间,满室弥漫着肃穆的气氛,竟无人敢说话,像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无人不知不久之后将要降临的危机。 “既然如此,看来别无他法了。” 思忖片刻,慕悦音踱着碎步,走到窗边的案桌旁,摊开纸笔,让夏荷开始磨墨。 “三小姐,您这是?” 侯安瞪着好奇的眼光望着慕三小姐那坚定的背影,刚才她那决绝的语气让他差点一口气憋死在喉咙口,现在这又是要做什么? “哦,我要将方子写下来,然后还要准备很多东西。这些呢,你们一定要给我备着,等下次你家主子犯病的时候,我都会一并用上。” 慕悦音说得很是沉稳,长长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挡住了她灵动双眸中一闪而过的桀黠。 “那真的多谢三小姐了,有您的帮忙,我家主子也会很快……” 好起来的……这四个字硬生生被侯安吞了下去。 这还能好起来吗?侯安走到慕悦音身边一看,老天呐,慕三小姐这是救人还是想杀了主子啊。 尖刀、斧子、割肉的刀、起子、剪刀……竟然还有铁钩! “三,三小姐,您要这么多刀还有铁钩干什么?” 这能治病?明明是夺人性命啊!就连侯北也哆嗦着嘴皮子,害怕地问慕悦音。 “哦!这是为了给你家主子开颅用的,我怕到时候脑壳太厚我敲不开,铁钩是为了勾住他脑袋的皮不往下掉,斧子可能太大了我拿不动,改成锤子好了……” 慕悦音轻松的说着,一边提起笔涂涂改改。 大家过于专注慕悦音这个所谓的方子,丝毫没注意到*榻上一直躺稳的萧逸,几不可见的眼皮子跳了几下,就连嘴角好像也抽搐了一下。 “小姐,原来你给我看的那本医术上有开人脑袋的法子,是不是就是你刚说的这样啊?” 难道就只有夏荷一人用真诚求知的口吻好奇的问? 侯安和侯北神色奇怪的很,放佛是联想起这些刀具用在自家主子那脑袋上的惨烈模样,俩人不约而同连番后退三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悚。 “可能是吧,我也没研究过,书上总归是书上说的,我还要多加实践,把书上说的运用起来,说不定能成功呢!” 竟然还要多加实践!这是要给主子多开几次脑袋的意思吗? “三小姐,我看还是不要轻易做决定的好。” 侯安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劝慰道,他其实是想说不要轻易给我家主子开颅啊! “哦?”慕悦音眨眨睫毛,双眸流光溢彩,“你说的对,是不该轻易做决定!” 侯安和侯北听了深吐一口气,以为她终于要收回刚才的话,哪知下一句就让他们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我该回去再看看那本医书,再琢磨琢磨这个方子,究竟是用小而细的刀还是大而快的锤!” 天呐!这三小姐是不是走火入魔了?七王爷怎么会让这样凶残的女人做他的大夫的?难道,他们主子就要死在这个女人锤下了吗? 侯安越想越恐惧,简直想跪着大哭一顿! “咳咳,吵死了……” 众人忙从案桌前转过身来,侯安连忙上榻前去扶住挣扎着想坐起的萧逸。 慕悦音眉眼间神色微动,这家伙一醒过来就一副臭口吻,像是谁欠了他钱一样! “刚是谁说要开本王的脑袋?” 眉心间写了满满不悦二字,斜了一眼乖乖杵立在一旁的慕悦音,这时候萧逸自恃起本王来,之前心情好的时候都放下了尊称。 侯家俩兄弟一听这话,立即跪下了,夏荷因惧怕七王爷的震怒,也跟着下跪,唯独慕悦音一人站着纹丝不动。 “小姐……快跪下饶命!” 夏荷紧张不已地扯了扯慕悦音的裙角,却发现她还是不为所动。小姐就不怕七王爷要她的脑袋先吗? “回王爷,刚才是奴婢说,若想治好王爷的病,唯有开颅一法了。” 慕悦音毕恭毕敬地说道,显得特别一本正经,语气中不掺杂任何玩笑的成分,尤为果敢与毅然。 再次听到这番顽劣的说辞,一张薄唇不经意的再次抽了一下,萧逸俊眉皱起,侧目凝视着慕悦音,口气中除了震怒,甚至还有一丝狡诈。 “三小姐的医术就是这么见长的吧?先是挖人的肉,现在又要割人的头,敢问还有何事是三小姐不敢做的?” “回王爷,王爷有一事弄错了,我并不是要割人的头,而是效仿医书中开颅的方法,王爷的定神丸也要用完了,下次发病时我只能用此法,唯有找到那根造成王爷狂躁症病发的神经,将其割断,才能治愈王爷。” 慕悦音说得头头是道,尤其在说那本医书时,显得额外煞有其事。并且将治病的细腻之处也一一道来,让听者想象到那种画面,都闻风丧胆。 夏荷也在跟着慕悦音学习医术,听了之后也连忙点头附和。 什么狗屁医书,哪里来的开颅书,都是胡诌! 侯安自是心疼主子,可见不得主子被这番糟蹋,听起来就很让人恐怖,这开了脑袋,人还能活吗?! “主子,三小姐这法子我看很不靠谱,您可千万别尝试啊!” 侯安怕的是主子冲动之下还真的照办了,现在主子的心思可难捉摸了,尤其是遇到慕家三小姐以后。 “哦?若是我执意尝试呢?” 勾起迷惑诱人的唇瓣,萧逸深邃双眸中露出一丝精光,探究的眼神留驻在那一抹倩影身上。 慕悦音像是被灼热的眼光烫到一般,手指尖略微收缩,从内心深处颤抖了下,浑身汗毛全竖了起来。 难道被他识破了? “主子!万万不可啊!主子岂能拿性命开玩笑,这,这要是让圣上知道了……” 后果不堪设想,侯安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当今圣上是绝不会允许萧逸这么开玩笑的,就算是有理有据,此法可依,但也不敢让萧逸这么冒险。 “知道又如何,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萧逸脸上露出傲视一切的神情,放佛全天下任何人他都不放在眼里,略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讥笑,本就俊俏的侧颜显得更加触目生辉。 慕悦音有点踟蹰,她也没料到萧逸会有这么决绝的念头。 “呵呵,其实,也不一定完全就那样了。” 说道后面越来越小的声音,慕悦音差点就把头埋到肚子里了。 “真的吗,三小姐,王爷他不用开脑袋了?” 侯安惊闻这一好消息,竟然从地上直接蹦了起来。 几乎快要手舞足蹈的侯安被萧逸一个睥睨的眼神震住了,收起拳脚,安分地重新站立在一旁。 “照这么说,三小姐刚刚是在开本王玩笑吗?” 萧逸竟然从榻上走了下来,一步步逼近慕悦音身前,只留了几寸的空隙,双脚不再向前,眼皮都不眨地盯着慕悦音的俏脸。 能感受到头顶笼罩的不明寒意,慕悦音在害怕之余,也心生愤怒,究竟是谁在开玩笑?! “奴婢不敢,但敢问王爷一句,究竟是谁先开的玩笑?” 慕悦音猛然抬起头来,眸光烁烁,却因怒意让本就绯红的双颊更加泛出桃花般的红艳。 萧逸盯着这样的神情,再也无法挪开,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灼热的火焰,在燃烧着他。 而慕悦音此时内心也有熊熊火焰在燃烧,不过是怒意! 之前在为萧逸诊脉时,慕悦音虽察觉到他脉搏激烈跳动,但她又悄悄趁人不注意时,扯开他的眼皮查看眼珠,没想到让她发现了! 侯安的表现倒是很到位,那紧张与恐惧完全不会惹人怀疑。 但他们都忘了慕悦音是大夫,从萧逸的眼睛里直接能察觉他分明是清醒的状态,当她弯下腰凝视他的双眸时,都能从幽邃的瞳仁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并且随着她的动作,萧逸明明就随着她的动作在转动着眼睛,甚至为他把脉时,修长的手指竟然颤动了几下。 “三小姐在胡说什么呢?难道王爷生病这是开玩笑吗?定神丸可就剩下三颗了!” 侯安忍不住插嘴,为萧逸打抱不平。 “好,那请恕奴婢无能为力,王爷的病就只能靠那三颗定神丸了!” 慕悦音决然地转身,不再迎向萧逸那炙热的眼光。 ☆、123伺候 脑海中预想过各种各样的反应,以为萧逸会斥责,会震怒,甚至会冷漠地不理不睬,慕悦音就是没猜到他会这样。 堂堂严肃律己的七王爷竟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接着就放肆般狂笑不止。 慕悦音刚转过身去,就惊愕地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的狂笑。 这是真的犯病了嘛?这次不掐着人脖子发狂,而是陷入无限地自狂中? 慕悦音急忙扭头站在离萧逸不远的地方,定睛一看,根本就不是犯病,明明就是在嘲笑她! 顿时心里委屈感油然而生,星光般的双眸顿时暗淡下去。 是把她当傻子一样玩吗?害她一路上都在担心,萧逸是不是真的犯病了,若像上次那样的发狂,不仅会伤到别人,更会伤害到自己。 没想到,萧逸就是在装! 既然是装,那慕悦音就配合玩下去,她是瞧见萧逸一直装模作样的躺着一动不动。 那开颅好了,慕悦音可是愤愤地写下满纸的刀具,写的时候满肚子的愤怒,泄愤一般字字见血! 慕悦音还是一本正经的解释怎么开颅,直到侯安他们都信以为真,她心里才真是解气,就不相信这时候榻上的人还能再继续装下去。 枉费她一路上满是担忧,自己好歹是他的大夫,就算是站在医患的角度,面对病人的突发情况,能不心力交瘁嘛。 见萧逸昏迷不醒,慕悦音的心犹如掉进了冰窟窿里,后背也一阵阵发凉,恍惚了好久才劝自己镇定下来。 等真的确定他是在欺骗自己时,之前的惊恐变成松懈,又化成浓浓的怒意。 就在慕悦音愤然说了那句赌气的话后背对着萧逸,就要抬脚离开时。 萧逸才收起狂妄的笑容,轻柔又带着戏谑地说了一句,“三小姐这么走了,是不想要诊金了吗?” 慕悦音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听见诊金俩字,刚要跨出门槛的脚,就这么硬生生收了回来。 难道萧逸他良心发现,之前怎么没说给诊金啊? “王爷说的是真的?” 希冀的眼神又重新爬上慕悦音的脸庞,一扭头盯着萧逸的双眸。 “嗯。” 萧逸唇角勾起,这女人表情变得还真快,刚才一脸的抑郁,这会儿又满是精明。 很难忽视她刚才的难堪与愤怒,尤其是质问自己是不是同她开玩笑时,萧逸不禁怦然心动,特别是她委屈无辜的眼神,更让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看见慕悦音头也不回地要离开,萧逸用劲扶稳椅背才撑住一时的头脑发晕,脱口而出留下她的话。 可是话里并没有恳切的挽留,而是冷冰冰的相邀。 真是看在钱的份上,慕悦音才不跟萧逸多做计较。 “侯安,去把账本拿来。” 萧逸靠着椅背顺势而坐,淡漠的口吻吩咐着侯安,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放佛是要缓解疼痛。 慕悦音一双清眸没有放过这小动作,心里冷哼一声,装睡太久了现在头疼也真是活该。 不过心里的鄙夷看见侯安将账本放到案桌上时,又变成强烈的疑惑了。 不是说给诊金吗,关账本什么事? “三小姐,你可知这是什么?” 萧逸端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将账本一页页翻开,特别认真的查看这里面的细目。 慕悦音一头雾水,这究竟是想要干嘛。 “百春堂最近的收益都在这里,三小姐不想知道自己该分得多少银两吗?” “啊!” 脱口而出的感叹,原来是百春堂的账本,可是为何她没有拿到,徐掌柜可真够有眼力见的,直接给了萧逸。 “那我能分到多少?” 顿时语调轻快不少,而且饱含了艳羡之情,放佛满脑子里都是金钱。 慕悦音那墨守成规的站立模样被她那双清澈狡黠的双眼戳破了。 萧逸心里一动,忍不住调笑,“难道你忘了之前我们的约定吗,你分的三成,我这个东家可是七成。” 一句话又把慕悦音高兴的心情浇了盆凉水,不会很少吧,百春堂是效益不太好,三成的话起码应该也有几十两银子了吧。 听萧逸这么不屑的口气,莫非连十两都没有? “奴婢明白。那我能拿多少?” 声音越来越小,像是非常失望的模样,萧逸见着她暗自神伤,不禁觉得好笑。 “也就十两吧。” “啊!这么少……” 就连夏荷听了也禁不住偷偷嘀咕了一句,慕悦音根本无暇顾及夏荷是有多失礼,主子还在说话她就乱打岔。 而且那口气分明就是嫌萧逸这个东家小气的不行,干了好几个月,坐堂大夫出心出力,还差点被官府抓起来,竟然才只换来十两的报酬。 慕悦音脑中飞快在算账,看来是她太高估自己了,前面义诊已经将百春堂全部药材消耗干净,重新置购药材还遇到一桩赔本的买卖,差点害得百春堂关张,现在一结算还能有十两,也不算颗粒无收。 “三小姐是嫌少吗?” 萧逸把摊在面前的账本合起来,使了眼色让侯安去拿钱,又转眼凝视着慕悦音的俏脸,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奴婢不敢。只是王爷刚才说另给我诊金,可是算数?” 萧逸没想到慕悦音在这儿等着他呢,看她那架势,今儿非得捞一笔才行了。 “自然算话,可是不知三小姐想要收多少诊金。” 是啊,收多少才合适呢?多了显得坑人,少了觉得太亏,一时慕悦音还真是不好拿主意。 “二百两!”慕悦音瞪直了双眼,回望着萧逸的俊容,不停歇地补充一句,“一次!” 一次收他个二百两,堂堂七王爷还怕拿不出这点钱? “哦,二百两一次,那算上这次的话,三小姐是要收本王四百两了?你确定你敢要这么多?” 萧逸那斤斤计较算账的模样,侯安也惊呆了,花钱从来不看数不过问的主子,竟然有一天会为了区区诊金跟慕三小姐讨价还价起来。 “嗯!”慕悦音重重的点点头。 今天差点被萧逸这恶魔给骗死了,这事上可千万不能让步。 “身为本王的专属大夫,收点诊金确实是应该的,我之前忘了这一点实属不该,”萧逸从椅子上站直了身子,默默走到慕悦音面前,继续盯着她的双眼,狡诈地说道。 “不过,我的病还没被治好,需要三小姐贴身照顾。否则这二百两一次,我可能付不了。” 前一秒还是异常诚恳的口吻,慕悦音差点以为他会直接同意了,没想到后面接了这么一句! 贴身?照顾?难道当她是伺候人的丫鬟吗? 慕悦音睁大了双眸不可置信,萧逸怎么恬不知耻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真的没有在萧逸身边见过丫鬟啊,这点真的跟那些公子爷不一样。 一直没有丫鬟伺候? 莫非他是…… 慕悦音忍不住往哪个方向想,眼神也从萧逸那张充满邪笑的脸上一寸寸往下移动,直到在一处停住。 萧逸被这眼神看了发憷,这什么眼光,难道她认为自己会是? 喜好男色还是不能人道?! 萧逸十分不喜这两种猜测,干咳了一声,才将慕悦音的眼光收了回来。 慕悦音的脸猛然涨得通红,似乎才反应过来刚才她竟然不知廉耻的盯着萧逸的那处使劲瞧,天哪!来个雷劈死她吧。 立即低了头,慕悦音简直想钻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屋子里这么多人呢,侯安侯北他们都在,这让别人怎么想她! “是啊,三小姐,我家主子的病还需要您呐,定神丸确实快没了,要是下次三小姐不在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连侯安都瞧出俩人神色有异,一股不寻常的气流穿梭在主子和三小姐周围,遂忍不住打岔道。 “那我会多配几颗像定神丸般效用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慕悦音毫不退缩,她才不愿意每天跟在萧逸身后做这做那的,岂不是无时无刻都要被他折磨? “看来三小姐是不顾本王的性命执意推卸责任了?” 俊眉一挑,萧逸倨傲的脸上露出半是警告半是威胁的神态,浑身散发出峻厉的气息。 慕悦音脊背略感发凉,一方面觉得自己受制于人,百春堂对她来说至关重要,若是失去百春堂,那她有可能就断了财路。另一则是纯粹惧怕萧逸这个恶魔,害怕万一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导致刺激他,从而又引起他发狂的病症重现。 真是进退两难。 “敢问一句王爷,怎么个贴身照顾?” “小姐,您真要……” 真要给七王爷当丫头吗?夏荷不敢相信慕悦音竟会答应,刚想低语劝阻,被慕悦音一个犀利的眼神制止了,萧逸还没发话呢,其他人还是别乱插嘴的好。 “三小姐这是考虑清楚了?” 在看见慕悦音用劲点了点头后,俊美的容颜上忽然露出一丝浅笑,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得意? “还请王爷先交一下诊金。” 慕悦音头也不敢抬,双眼直视着自己的裙边,声音小小的,毫无底气。 “侯安,去库房取一下。” 侯安得了主子的命,撒腿就往库房跑去,可是路上在琢磨,主子也没说取多少啊…… 当侯安惴惴不安揣着二百两银票回来放在慕悦音面前时,顿时受到慕悦音一个失望的眼神。 怎么才二百两,两次诊金四百呢,还有百春堂结算的十两。 慕悦音真想扯着萧逸的脖子让他把银票都吐出来,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三小姐不用着急,欠着的钱等过几日,将本王的病情照顾妥当,我们再结清。” 竟然要几日?!慕悦音瞪直了双眸,满是震惊地望着萧逸,转而眼睛里的亮光又黯然下去,几日就能换回二百两,想想也是值了。 慕悦音结果那张二百两的银票,使劲塞进袖子里放好,这才沉重的点点头。 “既然这样,三小姐,我们就开始吧?” 性感魅惑的嗓音飘荡在慕悦音头顶上方,再魅惑现在也激不起她半点心动,这个杀人不眨眼,不是,玩弄人于股掌中,也不对,反正就是一个邪恶的恶魔! “开始什么?” 慕悦音蓦地抬起双眸,不解地望着内室的方向,萧逸早已从椅背中起身,慢慢踱步到榻前,背影是精瘦挺拔,身姿伟岸,着实让她差点流口水。 可是,萧逸他干嘛要坐在榻上,等等,为何要脱鞋履,为何要把外褂给脱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开始做你的定神丸啊?” 慕悦音羞愧地重新把眼皮合上,原来是做这个事情。 可是说过说,就不能好好说,干嘛要脱衣服,慕悦音心里猛翻白眼,害她以为真的是要贴身伺候他脱衣呢! 不过想起做丫鬟必然是会给主子更衣的吧,让她亲手给萧逸解开腰带,然后脱去锦袍,再然后…… 慕悦音摇了摇脑袋,不准让自己再想下去了! 萧逸这人的存在就是要让她产生这么多不好的念头,逼得她脸红心跳,完全没有身为大夫的自在感了。 “哦,定神丸。麻烦王爷让拿出一颗定神丸出来,我好查看下之前用的什么药材。不过要找到相同的药方再配制成一份,必定是不太可能。宫中制药的话,小小的百春堂无法与之比拟。” 慕悦音说道药材上就慢慢恢复如初,除了双颊上一抹绯红证明了她刚才在胡思乱想。 “本王的百春堂都拿不出宫中那些药材吗?” 高傲的态度显得不赞同慕悦音的话,萧逸那神情太过唯我独尊,让慕悦音暗暗鄙视一番。 什么你的百春堂,只知道躲在幕后收钱的坏东家!采购药材还有开药方明明都是她自己在做,还要经营管理百春堂,他倒是说的好听。 “若是一些稀有的千山雪莲、灵芝之类,或许真的不容易得到。” 慕悦音只能这么解释,对一个狂妄自大的人说得再多也别希望他能理解。 “侯安侯北,今后三小姐需要什么药材,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就算是掏了性命也要得到。记住了么?” 侯家俩兄弟听到萧逸严酷的吩咐,毫不迟疑地拱手称是。 “啊,那也不至于……” 不至于上刀山下火海吧,慕悦音虽然嘴上说不用,心里不知怎的一暖,起码这点面子萧逸还是给足了。 “你们都下去吧。” 一看萧逸这是回到榻上准备休息,侯安他们赶紧扯了夏荷退出主屋。 慕悦音也低了头赶紧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被侯安一推,一扇门就这么关在了自己的眼前。 诶,她也要退下去啊! 夏荷被拉了出去很着急,想甩开侯安的手,却怎么都挣脱不开,侯安赶紧使了好几个眼色给夏荷,还将手指放在嘴边做出噤声的动作。 没瞧见我家主子要和主子独处吗?这丫头完全没有看起来那么机灵嘛! 侯安腹诽不已,主子今天这招以后回想起来会不会后悔。 身为资深王爷护卫,自是知道王爷心里在想什么,不敢揣测的他都揣测个明明白白。 王爷下午是头疼来着,但没像上次那么发病! 但王爷用带着戾气的眼神望着自己时,侯安立即提议,让请慕家三小姐来?王爷没有摇头反对,那就是默许了。 等到三小姐出现时,王爷已经在榻上睡了过去。 那自然侯安是卯足了劲演戏,主子如何他就表现出一个护卫应该有的姿态,果然把三小姐给蒙骗住了。 这一趟下来侯安的后背可全湿了,吓得都是汗,不过后面还是被三小姐识破了,幸好三小姐也没说什么,还是主子高明啊! 侯安在心里默默给自家主子点了个赞。 “麻烦三小姐递杯茶给我。” 病恹恹的声音从*榻上传来,听上去有气无力,这才一会儿功夫,萧逸怎么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表现的像一个真正的病人! 慕悦音没辙,只能端了案桌上早就摆好的茶盏,轻轻走到榻前,肚子里在抱怨,刚才怎么没想着喝茶,这不是明摆着使唤她嘛! 靠着榻背闭眼养神的萧逸听见脚步声,才慢悠悠结果递到眼前的茶杯,拨开杯盖,抿了一口。 “太凉。” 萧逸睁开幽邃的眼睛,眸光不移地盯着慕悦音,将手中的茶杯递还给她。 慕悦音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放了这么久当然凉了,而且天干物燥又这么热,喝点凉水会死啊! 没有那个胆子大声抗议,且被人欠着二百两银票的慕悦音,默默低头推开门,让守在门外的侯安又漆了一壶热茶进来。 侯安纳闷的很,大夏天的喝什么热茶啊,主子是不是真的脑子坏了?! 慕悦音差点没被新漆的茶水给烫着手,这么烫的茶!烫死你! 萧逸侧目斜视着慕悦音那小心翼翼的动作,细小的拇指压在茶托的周围,好像都要被烫红了,却坚忍着不让双手颤抖。 不过,这次萧逸可没有接过来,而是让慕悦音放到一旁的茶几上。 “启禀王爷,重新熬制定神丸的话,奴婢还需要去查证前人医书上的辩证,能否告辞回百春堂研磨药方?” 慕悦音终于鼓足勇气说出这番话,实在忍受不住,再跟萧逸独处在一个空间里,她的心一直在激烈的跳动。 也不知是被耍得气愤,还是因为别的。 “三小姐言之有理。你先出去等着,本王换身衣服一同去百春堂。” 慕悦音觉得上天一定是在考验她,难道这一天受到的惊吓还不够多吗? 等萧逸换回一袭月白色锦袍出现在慕悦音面前时,慕悦音有点恍惚,也不知刚才他那副柔弱的病态是不是幻觉。 慕悦音不敢多话,东家要去自己的百春堂,她一个坐堂大夫还能拦着不行?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同坐在车上的慕悦音时不时抬眼斜望一旁的萧逸,发现他还是闭目养神,顿时松口气,期望他别突然又找自己麻烦。 等到马车行驶在西街街头时,萧逸就让马车停住,他们一行人往百春堂走去。 一行人走到百春堂门口时,侯安突然发现从左侧闪过来两个人,立即悄声在萧逸耳边低语几句。 “不可妄动。” 侯安收到萧逸低声警告后又退至一旁,慕悦音却毫无察觉。 一位魁梧的粗汉推着轮椅上的人径直朝了他们走了过来,顾逍满脸平静沉着的微笑,却像是没有看见眼前的萧逸,而是停驻在他们面前,轻言道。 “慕小姐,好久不见。” ☆、124招惹 慕悦音没有留意到站在她侧方的萧逸脸色突变,委身上前一步行了礼,温婉一笑,道了声顾公子。 “冒昧打扰,慕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个?慕悦音瞥了一眼萧逸的神色,淡漠不已,双眸射出的眸光显得意味深长。 沉默不语那就是代表准许,慕悦音不做他想,点头答应,尾随顾逍闪到百春堂旁边的巷子口。 “主子,他们……” 侯安是想说顾逍怎么会同慕三小姐认识的,这太蹊跷了吧? 而萧逸矗立不动站着望着不远处相谈甚欢的俩人,尤其慕悦音脸上盈漾着的笑意,非常刺眼。 顾逍总时不时深不可测地往萧逸的方向瞥一眼,那模样跟示威没有什么区别。 “去查下,他们怎么认识的?” 萧逸心生一丝不安,本以为那日一别会跟顾逍划清界线,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顾逍竟然把触手伸到了他的身边。 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顾公子是否身体不适?” 慕悦音没想到顾逍会亲自登门,上次那么一提却被他当了真,让她回想起需要他亲自上门道歉的话语,很是不好意思。 “慕小姐上次说的话,小生记得很清楚。这次除了亲自上门道歉之外,还有一事相求。” 虽然顾逍坐在轮椅上,但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气质总能让别人忽略他的姿态,谈吐也犹如暖风吹过。 慕悦音轻笑点头示意请他明说,就是这一笑,让萧逸看在眼里,尤其刺眼无比。 这个女人竟然对顾逍那么笑?她知不知道顾逍究竟是谁?蠢女人! “诶,这男的什么来历?你家小姐如何认识的?” 萧逸在心里暗自讽刺,却听得侯安这个机灵鬼悄悄问起夏荷来。 “哦,那是顾公子,上次他生病是我家小姐医好了他!” 夏荷满脸崇拜,提到这事时很是骄傲,专注的目光停留在顾逍身上,不禁赞叹,怎么有那么完美的公子,就算是腿脚不便,气质上也胜过所有人。 侯安看着夏荷这一脸花痴样,忍不住翻个白眼,真是没见过美男子吗,我家主子明明就长得更加英俊挺拔,真是瞎了眼吧! 也不用侯安禀报,萧逸自是听到夏荷的话了。 治病?顾逍竟然生病了?可萧逸却无从听说,冷冽的眼神中弥漫着严峻,抬眼扫过一旁的侯家俩兄弟,像是斥责他们办事不利。 侯安脊背发凉,尤其是被主子一个眼刀直插心口,低了头不敢说话,斜眼瞥到慕三小姐那边,略微松了口气。 因为慕悦音和顾逍已经聊完朝他们走了过来,不知怎的,俩人沐浴在阳光中笑容熠熠,一起走来的姿态十分和谐,好像看上去还蛮配的。 侯安又悄悄瞄了一眼萧逸的脸色,果然黑得跟什么似的。 萧逸本以为顾逍会重新走到他面前,不料他在几步之外就停住了,然后侧头去跟慕悦音说了几句,就转身告辞,那个姓顾的粗使立即推着他的轮椅,转身走开。 萧逸意味不明的盯着那个矮人一截的背影,待慕悦音走到他身边时,冷淡吩咐她。 “三小姐别忘了答应本王的事。” “啊,是!” 慕悦音一下子怔住了,才反应过来萧逸说的是定神丸之事。好好提醒便是,这严酷的语气冲着她,放佛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般。但慕悦音还是赶忙点头称是。 慕悦音以为萧逸也会随着她一同进百春堂,怎知他说完那句话后就偕同侯家兄弟走远了。 真是阴晴不定的家伙,刚刚不还是抢着要来百春堂的吗? 百思不得其解,慕悦音摇摇头进了百春堂,夏荷跟在她后面,等到无人的内堂时,她才兴奋地问道。 “小姐,刚顾公子跟您说了什么啊?” 慕悦音望着差点流口水的夏荷,哭笑不得,还真是被顾逍迷住了呀。 “你真喜欢他的话,不如你家小姐为你牵个线?” 随着慕悦音一句戏谑的玩笑,夏荷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 “小姐每次这时候就爱开奴婢玩笑,我怎么可能喜欢顾公子呢……” 夏荷一脸娇羞嗔怪慕悦音,眼底却饱含黯然神色,她怎么能配得上那等人物。 慕悦音轻轻用手指戳了戳夏荷的脑袋,收回谐谑的语调,恢复正色道。 “好吧,我不取笑你了。他倒没说什么,就让我给开几服药。” “难道是腿疼又犯了?” 夏荷满满的关切让慕悦音忍俊不禁,慕悦音摇摇头,难道她忘了顾逍双腿的疼痛只是他的错觉了? 不过慕悦音当听到顾逍说有一事相求时,确实微怔住。 “三小姐那番话确实敲醒了我,”顾逍和煦优雅地说,比上次见时怅然不少,“人的斗志岂可被外物的磨难击垮,实在很感激三小姐,但上次忘记给诊金,刚才问过掌柜,他说三小姐那日是义诊,不收诊金。” 慕悦音急忙点头,温和的浅笑像是一股清泉沁人心扉,“嗯,徐掌柜说的没错,顾公子不用放心上。” “可是在下认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想请慕小姐重新开几副安神的药,然后我将诊金一并结清。” 顾逍是铁了心想让慕悦音收下这笔银子,故提出这个建议。 慕悦音思忖片刻,皱起的眉心听到这个提议后立即舒展开来,脸上洋溢着顽皮的轻笑,朱唇开合,说道:“好呀!” 顾逍脸上的笑容差点僵掉,慕悦音的反应太有趣了,他还以为必定是会拒绝,脑中已经想好用怎样的措辞让她收下这笔诊金了,没想到慕悦音会二话不说就点头同意。 “既然这样,顾强,拿过来。” 让身后的顾强将几张银票递给了慕悦音,然后俩人徐了一会儿话,就重新往百春堂走去了。 慕悦音从袖子里把顾逍给的诊金掏出来一看,双眼楞直了,“夏荷,你帮我数一下,这是多少?” 夏荷还在念叨着顾公子是否身体有恙,接过银票一数,也差点惊呼出声。 整整五百两啊!这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了吧,甚至更多! “顾公子果然出手大方啊!” 夏荷忍不住脱口而出,与慕悦音惊诧的眼光不期而遇,同时露出了然的神情。 比较起另一位大爷,顾逍还真是大款啊!上次他的府邸已经让慕悦音刮目相看了,也不知经营什么生意,简直比她这个开药铺的挣钱多了! 慕悦音想着自己还被欠着的二百两就心疼不已,不过这五百两已经填满了她内心的空虚,顿时嬉笑连连。 “小姐,您有没发现顾公子跟七王爷长得有点像啊!” “哪里像啊,小气成那样,怎么像了!” 慕悦音立即反驳着夏荷的话,那人小气刻薄到家了,怎么能跟顾逍相提并论。 这时百春堂外的萧逸突然打了个喷嚏,侯安一惊,主子该不会受了风寒吧? * 顾强推着顾逍走得没多远,来到一处寂静的角落,繁盛的槐树下形成一片阴影,顾逍一改刚才同慕悦音说话时温和的语气,狠厉地声音传至其身后。 “跟这么久了有话说?” “二哥,你究竟想做什么?” 同样冷冽的话语响彻上空,顾强和侯家兄弟都知趣的闪开,树荫底下只留下萧逸和顾逍俩人。 再见已不是兄弟,亦不是仇敌。 萧逸深深明白这句话,但他看见顾逍出现在慕悦音身旁时,久久紧绷的神经突然迸发,处于随时都会爆炸的边缘。 “还请王爷注意措辞,二哥不是随便喊的。并且,顾某自认不是王爷的兄弟,理应同王爷毫无干系。” 顾逍句句见血,满脸戾气,推了轮椅转身便要离去。 还没移动半分,就被萧逸冲过来双手用劲握紧轮椅的扶手,弯腰直视顾逍的眼睛,双眸澧出狠绝的眸光,“莫要动我身边的人分毫!否则……” 下半句被萧逸含在嘴里,实在无法畅快淋漓地脱口而出,仍是介怀顾逍是他的二哥,是萧固! 不料,顾逍听了这话更加没有畏惧之感,反而扯嘴一轻笑。 “否则什么?看不出来王爷也有这一天,情根深种?是那位慕小姐?她是你身边的人?” 顾逍心神一动,刚才虽然看见他们站在一起,却从未把萧逸的反应摆在眼里,看来萧逸是真的对她有点什么了。 “我警告你,不准招惹她!” 松开紧握住轮椅的手,萧逸直起腰身,刚才暴戾紧张的神色再也看不见踪迹,那张冷峻的面容恢复如初。 “哈哈哈哈……” 轮椅上的顾逍没放过萧逸脸上任何表情,转而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则是满腔的嘲讽,顾逍再也掩饰不住眼底的睥睨,讥诮着说。 “难道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你现在警告我别去招惹一个女人,是否真正体会到我当初的感受了?!” 萧逸侧目俯视轮椅上的男子,相似的面容尤其狰狞。他却无言以对,当初萧固为了钱婉梦已经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萧逸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同萧固相提并论。 顾逍收回放肆的大笑,眼神却充满了敌意,不屑地说道。 “王爷多虑了,顾某从没想过要对慕小姐做什么。这次只是因为需要慕小姐诊治顾某的腿疾。” “你的腿,能治好?” 萧逸听闻大感吃惊,难道慕悦音她能治好顾逍的腿?若是这样,那他和皇兄之间是否还有握手言和的可能? 一时之间纷杂思绪充斥在脑子里,让萧逸脸上浮现出一种不明的希冀。 “王爷弄错了,顾某的腿是永远治不好的。” 一声嘲讽又将冷水灌入萧逸的脑中,接着又听见顾逍冷厉地说道。 “幸亏是永远治不好的,否则这么多年,我这算什么。” “二哥……” 萧逸轻声喊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喊对面轮椅上的顾逍,还是在呼唤曾经濡沫涸辙的萧固。 “王爷若无其他事,顾某请辞。” 索瑟的背影停驻在树荫下,冷漠的神情下隐藏了纷乱的愁思,萧逸久久身影未动,刹那间天色昏暗,放佛沾染上他身上肃杀的气息,狂风大作起来。 “主子,该回了。” 侯安抬头望天,乌云密布,暴雨即将倾盆而至,顾逍他们早已走远,而萧逸却陷入无限的情绪中。 侯安等了好久,就在暴雨倾泻至肩头时,等到主子回了一句,“都给我瞧好了,慕小姐要是出了半分事,你们就拿全部性命来赔。” “是!” 侯安被萧逸这肃穆威胁的声音一惊,没想到顾逍今天这番话还是造成了巨大的效用。 慕三小姐,跟顾逍?侯安真是想破头也想不到其中的关联。 侯安不禁心里暗自叹气,这人怎么都扎堆在一起了呢! * 瀑布般的暴雨倾泻而下,墨色的天空笼罩在宫殿上方,伴随着阵阵雷声,尤让人心生恐惧之感。 还没到梅雨的季节,却是夏雷阵阵,风声雨声响彻在周围,曹公公站在光明殿门口,今儿他的心尤为不安。 身为宫中的老人,一旦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暴雨来的很快,曹公公立即命人将晾晒在殿外的芙蓉花搬到屋檐下,免得暴雨一袭花败叶落,那可是圣上最爱的两株了,是元贵妃亲自请了花匠培育而成,芙蓉是秋季开花,这会儿算是过早的催熟了。 元贵妃呈现给圣上时,圣上龙颜大悦,还一个劲地夸元贵妃有心了呢。 曹公公还在琢磨着怎么保护好这两株娇滴滴的芙蓉,一道响彻天际的雷声突突然响起,将曹公公吓得浑身一颤。 曹公公未从惊魂中回过神来,就听见殿内传来一声咳嗽。 发挥出尽忠且有眼力见的奴才本能,曹公公立即冲进殿里,俯首关切道。 “请圣上保重龙体。” 那意思就是天都这么晚了,又下着大雨,圣上您都咳嗽了,该谢谢了,后宫那么多佳丽等着呢,别整日窝在这光明殿批奏折。 后面自然是曹公公腹诽的,因为他深知圣上的秉性,太勤政为民了,这才刚过戍时,天显得黑是因为外面正在狂风暴雨。 果不其然,圣上问了句几时,曹公公老实回答后,又看见圣上那刚准备抬起来的头重新低了下去,埋在了小山般的奏折当中。 “圣上,今儿的药还没吃呢!” 曹公公小心谨慎地将药用托盘放置在案桌上,就在圣上右手边,但却被硬生生的忽略掉了。 “上次太医说这补药啊不一定是治病,有时候就是为了提神,都是体谅圣上日夜操劳,提提神有助于批阅奏折。” 曹公公舔着脸谄媚道,反正就是想尽方法逼圣上将药给喝了,若是不喝,这咳嗽就会加重。 曹公公哀叹一声,他已经被太医敲打过无数次了,圣上最近这身体日渐消瘦,而且咳嗽伤风总是好不了,而圣上一直坚持是小毛病,根本不听太医的劝。那些太医一方面又怕圣上发脾气迁怒,另一则又想着医者本心,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圣上将龙体搞坏,所以只能从曹公公身上着手。 “你这滑头,说辞可越来越多了。上次还说这药可以延年益寿呢,一天一个说法,你是不是存心逗朕玩呢?” 面对圣上戏谑的玩笑话,曹公公忙低头说不敢,辩解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得了,就听你一回,省得像个苍蝇般叨叨个没完。” 看见圣上果真端起来一饮而尽,曹公公连忙递了个蜜饯,愁眉舒展,只要圣上肯吃药,当苍蝇又算得了什么。 “好么,这只苍蝇刚打发掉,又来一只。” 圣上瞟了一眼殿门口,鹅黄色的衣裙一闪而过,看来是在外面等着传召。 曹公公好奇不已,还能有谁愿意跟他一般当圣上的“苍蝇”呢!圣上这般忙碌,谁这般没眼力见瞎闯光明殿呐! 准备了满肚子的责骂未能骂出口,因为曹公公一看在殿门外守着的人,立即跪下拜见了。 “劳烦给我通传一下,曹公公。” 曹公公收起得意的神色,毕恭毕敬行完礼刚要转身去殿里通报,就听见殿内圣上的声音传来。 “别通传了,朕都听见了。还不快进来!” 难得听见圣上这种无奈又*溺的声音,曹公公知道该是退下的时候了,立即撵了殿中杵着的小太监们,赶紧撤到殿外等候。 曹公公在殿门外蹲下来,摆正那两株芙蓉被风吹外的枝叶,悄声说道:“你家主子来喽,圣上说的真是没错啊。” 果然是另一只“苍蝇”来了! “圣上,奴家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圣上了嘛?” 鹅黄色的身影飘到案桌旁,行过礼就落落大方地靠近了圣上,金黄色的步摇插在乌黑的发髻里随着她的一颦一笑摇曳生姿,就算是在电闪雷鸣的夜空中,也凸显出她皎然魅惑的美姿。 “元贵妃怎么会打扰到朕呢,朕正想到贵妃呢,你就来了。正是来给朕解解乏的!” 牵过元贵妃的手,就算已经生过一个儿子,但丝毫不见她老去的姿态,反而一双柔荑如若无骨,螓首蛾眉镶嵌在圆润的面庞上,更显得风韵动人。 “圣上少取笑奴家了,一定是嫌弃我烦人!” 调笑了几句后,圣上才正经问道她是为何而来。 “太医那天说圣上总是不肯吃药,我呀就想到一个好主意!把药加在我亲手熬制的羹里,这样又不苦,还能让圣上尝尝奴家的手艺,是不是很聪明啊?” 元贵妃露出小女人的娇羞姿态,一个劲让圣上夸赞她! 圣上其实在后宫中最爱的还是元贵妃这套,政务已经够繁忙的了,松懈下来还是很享受元贵妃柔若无骨般贴着他说些家常话,而不是像皇后那般死气沉沉。 “行,那朕就尝尝。但是要说好啊,若是不好吃,朕就罚你每日多做一碗甜羹送给朕尝!” “圣上,您真是的,就爱捉弄奴家,赶紧尝尝。” 元贵妃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圣上将药给吞下去了,曹公公若是听见这一刻必定会老泪纵横。 吃了太医吩咐的药,圣上慢慢的也感觉到乏了。 不一会儿元贵妃就从光明殿里走了出来,曹公公听见动静立即转身一瞧,毕恭毕敬等着吩咐。 “圣上他已经歇在内殿了,你好好伺候着。” 曹公公不敢怠慢,目送宫人撑着油纸伞护送元贵妃离开。 “娘娘,那人在等着,说是有句话要捎给您。” 撑着油纸伞的宫人悄声说道,大雨的声音很快淹没了这句话,而元贵妃脸上则露出一丝诡异的讥笑,丝毫不见刚才光明殿中那娇媚女人的神态了。 ☆、125家法 曹公公难掩心中的诧异,这么快就歇下了?他可是每日要费劲千辛万苦才能劝说圣上好生休息,没料到元贵妃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让圣上安歇了。这本事,也是高! 要说这后宫中,元贵妃那可是圣上心尖上的人儿,尤其诞下龙子之后,圣*有增无减。 而反观那位生了太子的钱贵妃,曹公公或多或少也知晓一点前事纠葛,那时圣上还是东宫太子,钱贵妃可是从圣上兄弟手中抢来的。 这抢来的女人嘛,前头觉得新鲜,自然当做宝贝,可是在兄弟中间终归是产生了嫌隙。 看圣上后来对钱贵妃的态度就明白了,说*爱嘛比不上元贵妃,说冷淡又胜于皇后,不远不近的距离,外人都看在眼里,心里还指不定琢磨钱贵妃这人呢,红颜祸水此话一点可不假。 曹公公瞧着消失在雨中元贵妃的背影,心里不由叹道。 滂沱大雨持续不断倾盆而下,红砖高瓦上一条条水柱镶嵌在上面,乍眼看上去像是沾满了血色。 油纸伞几乎快要撑不住底下的人,宫人竭尽所能让伞下的人不淋到一滴雨,却好像无能为力。 鹅黄色的衣裙被雨水打湿了裙边,脚上的双尖翘头方履也浸濡了半湿,可没能让元贵妃的脚步停下来,反而走得更加坚定与迅疾。 “人在哪儿候着?” 狂烈的暴雨中她的气息有些不稳,风韵动人的俏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板着脸问着刚低声禀报的宫人。 “在西边的角门那里。”宫人连忙悄声回答。 皇宫宫苑繁杂,规矩森严,不仅是宫人就连后宫妃子贵人无圣上旨意也不能乱走,因为怕坏了规矩冲撞了圣上皇后,则是问罪的重责。 而这些规矩对元贵妃来说形同虚设,母凭子贵,就连皇后也要给其三分颜面。 庞杂繁芜的宫苑有时候也带来很多便利,比如在西边的角门乃是荒废之所,甚少有人经过,离宫人活动的皇宫六院中心相离甚远。 当宫人告诉元贵妃是在这边时,她刚从光明殿出来,又下着这么大的雨,但仅仅只有一闪而过的踟蹰,元贵妃就抬起湿透的方履急速换了个方向,朝着宫城最西边驶去。 一扇虚掩的门将宫内宫外隔成两个世界,雨丝毫没有减弱,雨点砸在油纸伞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我家主子说,娘娘可以依计行事。” 一只粗壮的手随着粗犷的声音从虚掩的门外递了进来,元贵妃身边的宫人机灵地不消她吩咐即刻接过那包东西。 “主子还说,量都已经配好了,十次时候必见分晓。” 门外的声音再次随着雨声传进来,足够三人听见,却透着一丝神秘。 “知道了。你家主子为何不前来?是否不够诚意。” 一阵风将雨水吹到元贵妃的脸上,让她的声音显得更加冷厉,而眼神中那丝妒恨谁都没能看见。 门外的人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我家主子他,行动不便。” 元贵妃心中生起惊愕,这事她可是第一次听说,怎么个行动不便她很想再问下去,毕竟他们现在的计划至关重要,而对方只是书信联络,她从未见过对方。 “主子还有一句话让小的跟娘娘说,不成功则成仁。” 门外那人的声音突然抬高,像一声闷雷击中元贵妃的心房。 不错,她终于能有机会为了儿子,为了自己,更为了元家。 在这红墙青瓦里,高墙之中不是被别人碾压,就是倾轧他人,没人是安全的,元贵妃深知此理,故才处心积虑谋划出路。 “转告你家主子,等我好消息。” 一语完毕,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元贵妃萧索的身影站在废墟中,格外寂寥。 宫人将油纸伞收了起来,抬头看了会儿天,暴雨不知何时骤停,雨后的天空一片氤氲之色,躲在黑云后的阳光照射在元贵妃身上,形成一道诡异的光晕。 * 皇宫中暗潮汹涌,宫外的老百姓自过着安逸的生活,慕家的秋风院谈不上安逸,却一派平静安宁。 满院子的甘草香味,一走进去放佛让人产生置身于药铺的错觉,这哪里还是名门望族的后院,能站立的地方全都铺满了晒干的药材。 “小姐,您不是说朱砂是致命的吗,怎么会加在其中?” 慕悦音还没抬眼,就听见耳边传来夏荷那叽叽喳喳熟悉的噪音。 “是致命啊,所以就放一点点,不能让它致命哦!” 夏荷都快急哭了,小姐怎么就不跟她解释清楚,真的会治死人,那小姐为何在给七王爷的定神丸里加上这一味药呢? 许是看出夏荷的不解,慕悦音摇头轻笑说:“朱砂也有安神的作用,你放心吧,我还没那个胆子治死七王爷呢。” 夏荷无奈地点头,真拿小姐没办法,总爱捉弄她。 准备好药方,慕悦音收拾妥当,又嘱咐了苏嬷嬷仔细翻晒院子里的药草,就带着夏荷一同出门。 百春堂今天又是义诊,如今慕悦音可算是积累了一定的名声,虽然多数人都不曾见过她纱巾下的面容,但却被盛传百春堂的坐堂大夫不仅医术高超,更是标致绝伦。 也有不少并不是求医,而是冲着慕悦音的样貌来的,有的人非一探究竟,好几次都差点要去掀开慕悦音的纱巾,幸好刘大海除了身兼跑堂的伙计更担任慕悦音的保镖,一一被他挡回去了。 久而久之自然也无人会来开慕悦音的玩笑了,进了百春堂都是正经求医治病的人。 自那次得了顾逍五百两诊金后,慕悦音就重新置办了一批上好的药材,她打算开辟中高档人群市场,很多达官贵人自古闲来无病*,不如研制一些滋补类的药方,再配上上等中药,并以高价出售,专门提供给这些达官世家,既有夫人们用的美容养颜圣品,又有大丈夫们用的安神补阳神器。 这第一桶金得好好加以利用,若是发展的好,不多久慕悦音就能去繁华的东街开间药铺了。 她的要求也不高,就开在御药堂的对面吧! 美滋滋幻想着未来的场景,慕悦音来不及反应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刚被撞得头昏眼花的,还未出口,慕悦音就听见来人身后的声音,不可一世地呵斥她。 “来人呐,将三小姐给我抓起来。” 马上就有好几个粗使婆子将慕悦音围了起来,二话不说用很粗的绳子一圈绕一圈把她的双手绑在了身后。 “太太,求放过三小姐吧。” 是夏荷哀切的声音,慕悦音被绑的背对着夏荷,看不见她的人,但能想到她肯定是跪着哀求的。 “多说无益,给我把三小姐丢到柴房里去,这几日谁都不能送水送吃的。三小姐因犯家规,罚禁闭。何时放出,就看三小姐何时悔改了!” 李氏尖着嗓子一副恶妇的派头,指着下人们继续吩咐:“都给我瞧好了,谁敢私自靠近柴房,乱棍打出府去!” 这话也是说给夏荷和苏嬷嬷听的,这后院里恐怕就只有她俩忠心耿耿护主了吧,其他人的话,李氏还是笃定不敢忤逆她的命令。 “小姐她究竟犯了何错啊,太太,不吃不喝小姐会丢了性命的……” 苏嬷嬷从秋风院里听见动静也闯了出来,一看就是慕悦音被捂住嘴巴绑着手脚的模样,也同样跪着求饶。 “呵呵,犯了何错?你家小姐恐怕更清楚吧?” 李氏讳莫如深的态度让众人一头雾水,紧跟在她身边的玉凤想着等处理完三小姐后再将此事禀报给老夫人,而其他的下人根本就不在乎一个庶女小姐,只管听从太太的命令。 只剩下趴在地上万分惊恐的夏荷跟苏嬷嬷,眼睁睁望着慕悦音被太太的人带走了,而无能为力。 “嬷嬷,这该怎么办啊……小姐……” 秋风院又恢复了如初的平静,只有夏荷的呜咽声满溢在空中。 * 慕悦音觉得这是她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被人绑着手脚塞着嘴巴一把丢在杂乱黑暗的柴房里,呼吸着乌糟的空气。 问题是,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连辩解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李氏派人堵了嘴! 但她清清楚楚听见李氏是说她犯了家规,所以用家法处置,把她关起来罚禁闭,这在慕悦音的印象里,可能还是轻的了。 倒在柴火堆旁边的慕悦音使劲撑着身子才坐直了,靠在残破的墙壁上,抬头望着细窄的窗户,一缕夏日光线照射进来,她却感到无所适从。 总得想个办法逃出去啊。 一声落锁,柴房的门被紧紧锁上,李氏脸上不由得升起得意的笑容,这下看你怎么逃! 站在一旁目睹一切的玉凤心里发出一声冷笑,看着李氏那狰狞自得的表情,真是不上档次,成日只知道对付家里的庶女,难登大雅之堂。 趁李氏没注意的时候,玉凤悄悄给另一丫鬟使了眼色,她便脱身离开,朝着老夫人屋的方向走去。 而李氏觉得自己长久以来胸中那口恶气总算得到舒缓,她现在重新掌事,要处置一个人还不容易,就算是最后老夫人和慕康成责怪起来,她已经先让慕悦音得到惩罚了不是么。 纵使轮不到李氏来执掌家法,但教养庶女的责任可从没从她身上摘除,既然今日有了借口,那就好好关她个几日,让她吃点苦头! 至于让李氏大动肝火的原因,着实让她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其实此事要从前日东街上最有名的翡翠首饰店铺里说起。 “哎呀,你都没听说吗,百春堂那个女大夫可是年纪轻轻的小姐,而且听说啊治好了不少人呢。” “真的假的,被传得神乎其神,我看啊,指不定徒有其表,被大家传出来的,谁知道究竟有没那么神。不如你赶紧生病,然后让百春堂的女大夫给瞧瞧得了。” 身侧两个女人,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夫人,倒像是小户人家的长舌妇,叽喳说个不停。 刚让掌柜的将最近的翡翠首饰全拿出来一一鉴赏的慕家太太李氏在心里不屑一顾,她这次是专程来给慕奕婷挑首饰的。 自慕奕婷回夫家后,久未听说她的消息,由衷地担心,于是李氏想找个借口让人捎点首饰给她,顺便带个口信。 侧目斜视那俩聒噪女人的穿着,真不像是贵族世家的夫人,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尤其难听。 本来李氏一直冷眼旁听,满是鄙夷,却突然被她们嘴里说的话一震,立即放下手中的翡翠镯子,竖起耳朵听个仔细,唯恐有任何遗漏。 “我倒是想生病呢,可现在啊,不少人排着队求都求不来啊。” “哼,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为了看这女大夫特地生病排队的。也不知是哪家的人,行事这么大胆。” 那个挑起话头的女人转而神秘地说道:“我可是偷偷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不仅故弄玄虚,还东张西望以防别人偷听到! 这下完全勾起了李氏的好奇心,她佯装了没在偷听,却还是悄悄把头挪了过去。 果然那么小一间店铺,俩人的谈话声再小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只是当她听完后,震惊地右手一抖,把盛着首饰的托盘直接碰到了地上,发出响亮的一声。 那俩女人听见这么大的动静,瞥了一眼李氏,就赶紧偕同着走出首饰铺了。 唯有李氏杵立不动,满脑子都塞满了刚才那两个女人的谈话。 “那女大夫听说是慕家三小姐!这开了百春堂啊可是赚了满盆满钵呢!慕家可真是好命,前两个女儿嫁得好,这一个又会经营。” “你说的慕家是太医院那家吧?御药堂那家我可记得没有女儿。” “可不是么,慕家分家的事多少年前了,你这还要问!不过,这庶出的三小姐都出来开药铺,你说,是不是要跟老二家争啊?” 御药堂这么多年的声誉,当时分家时闹得满城皆知,都知道井水不犯河水的,慕家三小姐这么做,岂不是明着打擂台嘛。 这话虽未说出来,但不言而喻。 也难怪李氏会大为恼怒,她根本不知这段时间慕悦音竟然偷偷瞒着慕府的人做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来,尤其是开药铺,这要是让慕家二老爷他们知道,那颗怎么得了。 而且慕康成曾经明确表明,谁都不参与到经营药铺之事中,慕悦音有胆子这么做,岂不是不把慕康成放眼里。 李氏眯起眼睛,左思右想,果然想到这是处置慕悦音的绝佳机会,趁慕康成发现之前,就把她关起来,让她不能外出到什么百春堂当大夫。 以前治一些小毛病她就不予理睬,没想到还去当坐堂大夫,这简直就是丢了慕家的脸!有哪家的小姐未出阁之前是在外抛头露面的?! 太可笑了,李氏尤其想到刚才别人说的,慕悦音竟然因此还挣了不少银两!这点尤为让她可憎! 沉浸在如何惩戒慕悦音情绪中的李氏,自然好没留意外面发生的事情。 那两个聒噪的女人走出首饰铺后,踱了没几步就转进旁边一条小巷子里,那里站着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在等着她们。 “哎呦,公子您真客气,我们都将您吩咐的话全说了,那个女人听得可仔细了,都听进去了呢。” 一个女人迫不及待接过那位公子递过来的钱袋,直接打开往里面瞅了瞅,树木应该挺令人满意,堆了满脸的笑。 “下次有这样轻松的买卖,记得还找我们啊!” 另一名同伴也高兴的垫了垫钱袋,俩人捂着嘴偷笑不已,快步离开这条巷子了。 伫立在巷子里的公子哥斜嘴轻笑,眼中满是睥睨,这人就是慕辰骏。 刚才他只是付钱让那俩女人在李氏面前说了几句关于慕悦音的事,李氏果然上钩了。 是谁跟他说,对付不同的人就得用不同的招数,果然很正确。 闺阁女子还得由后宅女人出手对付,慕辰骏总算是日渐精益,不禁勾起唇角,露出自满的微笑,此事若是能打击到慕悦音,说不定他还能得到慕康时的褒扬。 真是一群蠢妇! * 一道银白色的月光渗进这座狭窄破败的小柴房时,慕悦音知道这是第二个晚上了,她已经莫名其妙被关着两天了。 在这两天里,她偶尔会听见外面传来夏荷还有苏嬷嬷的声音,都是恳求看守的让送点吃的进来,可是都被无情的驳回了,说是太太命令不敢违抗。 不过这才两天而已,不吃不喝倒不算什么,慕悦音只是望着那小小的窗户,尤感寂寥与孤单。 慕悦音终于明白一个人是可以被无聊死的! 她也思考过为何会被这样的家法关起来,唯一解释的通的就是,李氏对她身为百春堂大夫之事大动肝火,才会借此发挥,惩戒惩戒她。 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自古来的妇德,在这个时代也是如此。 慕悦音倒没埋怨或者咒恨李氏,只是痛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一点想到对策,百春堂的事他们迟早会知道,真是咎由自取! 现在慕悦音只能根据外面的天色来判断过了多久,再这样下去,她肯定要被关疯掉! “大哥,大叔?外面的好人,能麻烦通报一声吗,我想见太太。就说我已经知道悔改了。” 饿着肚子的慕悦音有气无力的靠在紧闭的门背后,透过锁孔虚弱地朝着外面的人嘶哑地说。 就像是在等她说这句话一般,果然就能依稀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 等到慕悦音沉沉点头,快要陷入昏迷之时,外面响起了许多繁杂的脚步声。 听这阵仗,应该是李氏来了吧? 果然听见李氏趾高气扬的在门外说:“三小姐,你说知道悔改了,可是真的?” “是,我知道错了。” 慕悦音柔弱的声音飘到李氏的耳朵里,真是让她心花怒放,听了非常解气。 不过这才两日时间,没能将慕悦音活活饿死逼死,真是太可惜了。 “那错在哪儿了?” 李氏明显是不想轻易放过慕悦音的架势,非要一步步紧逼,让她把这阵子从百春堂挣的银两全数交出来! 李氏完美地打着钱的主意,也不怪她有此歹意,老夫人从玉凤那里得知此事后,竟然无动于衷,眼皮都不跳一下。看来是纵容李氏惩治慕悦音了。 “错在,不该给人治病,不该逞能。” 就连玉凤也吃惊不少,还以为三小姐是铮铮烈骨,没想到这么会儿功夫,就毫无底气,而且居然承认治病救人是个错误。 难道真的看错了慕三小姐这个人了吗? ☆、126放出 “这阵子三小姐疏于管教,竟然瞒着老爷和老夫人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如今被关禁闭仅仅是小惩大诫,三小姐你明白了吗?” 李氏满口仁义道德,洋洋得意地指责着慕悦音,恨不得让她亲眼看看脸上鄙夷的神情。 可是还没到放她出来的时候。 “太太说的大逆不道之事是指什么,这点我还真不够明白的。” 慕悦音本来都已经服软,却听得李氏满口胡言,这分明是恶意栽赃,遂挺了脖子争了口气,反驳道。 “你,你擅自利用慕家名声在外营私,且不轮你整日抛头露面有违纲常,光是营私这一点,就足够家法处置了!我是为了三小姐好,小惩大诫,这样避免以后你犯更大的错误。” 李氏的意思是若是被老夫人知道后,就不仅仅是关禁闭了,更重的惩罚都有可能,顿了一会儿,李氏接着说道。 “只要你将营私的银子交公,此时我就不再追究,也不会在老夫人和老爷面前维护你。” 听闻此言,靠在门内的慕悦音冷笑一声,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看来是想打她银子的主意。 真是看错她慕悦音了,承认错误只是口头上说说,这个无所谓,但要从她口袋里将辛辛苦苦挣的银两拿走,那就是做梦。 “太太恐怕弄错了,我并没有打着慕家的名号,我在外义诊,从没自报家门过,别人如何得知我是慕家人?况且,我实施的是义诊,这个众人皆知,那我又如何得来诊金,如何营私呢?” 慕悦音语语确凿,针针见血地驳回李氏的话,一时问得李氏哑口无言,语塞顿塞住了。 “胡搅蛮缠,满口狡辩。我问你,若是你不曾做出此等事,岂会空穴来风?” 李氏怒火攻心,没想到有一天慕悦音当着她的面如此嚣张。 慕悦音却仍是平缓的语气,放佛根本不在意李氏的叫嚣,沉稳着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太若是认定我这般,那我再多说无益!” 真是狂妄至极!李氏想起自己兄长的命运因为慕悦音的关系沦败至此,前仇旧怨一时涌上心头。眼底划过一丝阴毒,李氏张着狞恶的面孔,再次威胁道。 “三小姐是死不承认吗?本来我想网开一面,只要你把营私的银两交出来,此事就当没发生过。既然如此,那三小姐就继续待在柴房吧。” 慕悦音深叹了口气,这算是谈判破裂了吧?她也没意料到,李氏铁了心要从她这里捞钱,真是奇葩的女人。 听着一些脚步声嘈杂起来,还有李氏那尖锐的嗓音,好像是在吩咐着玉凤调转回头。 慕悦音油然而生一股不安之感,再坚守这几百两银子有何意义,等明天她真的饿死在这里,银子还没花,命已丢。 外面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只有孤独的一道月光洒在慕悦音身上,她揉了揉发麻的双腿,早就饿的没有知觉,还是沉沉睡过去吧,这样就体会不到饥饿与难过了。 坚硬的地砖上膈着人的骨头,慕悦音本来是靠着墙壁睡着的,但不知不觉整个人就往下滑,直到全身蜷缩着躺着冰凉的地砖上。 夜凉如水,她真的能体会到刺骨的凉意传到周身所有角落,完全不敢相信这是夏天的夜晚。 抱紧胳膊就这么俯在地上,突然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起初分辨不清,慕悦音尽量将迷蒙的眼睛睁开,侧耳细听,好像是开锁的声音啊。 难道是…… 慕悦音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开锁,直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慕悦音立刻想挣扎着坐起。 “小姐小姐,呜呜呜呜……” 这下慕悦音才确定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夏荷那熟悉又惨烈的哭声,提示着她还没被饿死,活着真好啊。 “别哭了,有吃的没!” 费力把拽着她胳膊的手推开,夏荷这丫头怎么两日不见力气变这么大,慕悦音摸了摸胳膊,真是疼啊。 “啊,小姐,您怎么一见我就要吃的呀, 您终于能出去了呢!” 夏荷把泪水一擦,喜悦之情难掩脸上,瞪着一双蓄满泪水的大眼望着慕悦音。 慕悦音真是想晕倒,给她口吃的不行吗,她现在哪还有力气走出去啊。 夏荷二话不说,就将慕悦音扶了起来,十分吃力的朝柴房外走去。 “谁让你放我出来的?” 光顾着感慨了,慕悦音差点忘了这个最重要的事情,刚李氏还气势汹汹的走了呢,这才多一会儿,难道就改变主意了? 夏荷不说话,反而用手肘顶了下自家小姐,提醒她往外看。 淡淡月光下一袭白色身影矗立在她眼前,放佛周身散发出一道光晕,让苍茫夜色增添一丝暖意,慕悦音没想到他会出现在眼前。 萧逸不知何时出现,刚才慕悦音只顾着问夏荷,豪没留意。 “见过王爷。” 慕悦音忍着心中难耐的跳跃,行礼时显得万分羞愧,她这惨败的模样有一次被萧逸看见了! “嗯。” 萧逸轻哼一声,也不多言,收回倾注在慕悦音身上的目光,转而朝着慕康成说了一句话。 慕悦音心里暗想自己一定是饿昏头了,只顾着想着夏荷为何不带吃的给自己,完全没注意柴房外聚集了这么多人。 这是发生了什么,如此声势浩大? 不仅七王爷萧逸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慕府,慕康成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颔首以待,更有李氏,去而复返的李氏怎么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刚才不是还气势凌人吗,如今面色不愉,在七王爷面前显得更是卑微羸弱低人一等。 扫视过周围一圈人,真是让慕悦音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萧逸命令将她放出来的? 正在思索的慕悦音突然一抬头,就看见那熟悉的月白色锦袍映在自己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萧逸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一阵古怪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慕悦音的肚子发出的…… 慕悦音急忙将肚子捂住,满是懊恼,忍了两天了呀,怎么这时候破功了,丢死人了! 一抹绯红染上她的双颊,低了头不敢言语,但小巧的耳朵后泛出的红色暴露了她的心思。 萧逸不禁勾唇一笑,轻语道:“边上车边说吧,再耽搁下去,恐怕来不及了。” 磁性的嗓音说完这句话,又听见他对侯安说了一句:“弄点吃的来,三小姐饿了。” 慕悦音更加无地自容了,可是这么急是要去哪儿? 慕悦音非常疑惑地望向慕康成,期望有人告诉她实情。 慕康成却沉重地点点头,说道:“悦音就跟王爷去一趟。关禁闭的事情到此为止,以后没我的命令,不可随便将人关起来。” 最后这句话是朝着李氏的方向说的,果然她一听,将头埋得更低了。 萧逸已经迈开步伐阔步朝外走去,慕悦音只能默默跟着,她刚想偷偷问夏荷是怎么回事,发现她并没有跟上来。 “小姐,我不能去,你小心。” 夏荷轻声丢下这句话就跑回苏嬷嬷身边了,其实她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当她正堵在主院门口,想去央求太太放了小姐时,就见着里面走出来老爷太太,竟然还有七王爷! 一看见慕康成,夏荷即刻跪下磕头,还未说话,慕康成挥手一摆,让夏荷赶紧起来,严峻地说道:“你跟上,将小姐放出来,她要跟王爷去趟宫里,此时严禁外传,否则……” 下面的话不消说,夏荷也听出事态严重,急忙点头,她只要将小姐安全出来,其他的容后再说。 慕悦音不经意扭头忘了一眼,身后站满了一排人,很是壮观,但个个神情肃穆,放佛是在送她踏上什么不归路。 收回视线,慕悦音迈着步子赶紧跟上前面的萧逸,甩甩头,别让自己再吓自己了,不管迎接她的是什么,总有绝地反击的机会不是吗。 慕悦音想通后脸上也展现舒缓柔和的神态,觉得上天还是对她挺不错的,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柴房,就重见天日了。 为了不让苏嬷嬷和夏荷担心,慕悦音回一安慰一笑,不再胡思乱想。 王府的马车早在慕府门口等候,慕悦音跟着萧逸上了马车,刚一上去就见着车子中间的小茶几上摆满了点心。 慕悦音饿狼扑食般,一手拿了一块,根本不去看萧逸的表情,先填饱肚子再说。 萧逸掀起衣袍刚坐稳,抬眼瞄见一个消瘦的身影扑向他面前的点心,好像手上抓了不止一块,转过头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不禁嘴角一阵抽搐,这女人,她还是女人吗…… 车轮滚动的声音响起,慕悦音知道马车已经开始行驶,但驶去何方因为何事,她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等她左抓一把右抓一块终于吞咽完毕,慕悦音伸出细柔的右手,毫不客气的指着萧逸,脸上露出非常难受的表情,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萧逸简直无语至极,不仅见识了什么叫粗放豪迈,还亲眼见证人是如何被自己呛死的! “水……” 慕悦音见萧逸竟然见死不救,都快渴死了好嘛,刚一阵猛吞,干涩的糕点全堆积在喉咙口,不得不出声呼救。 双眸扫过茶几下方,萧逸觉得这女人就快被自己蠢死了,剑眉微蹙,眼神中透出淡淡的鄙视,修长的胳膊绕过茶几,将那个被慕悦音忽视掉的水壶拿起来递给她。 慕悦音来不及说感激的话,一通猛灌后,喉咙口才舒爽起来。 唇边还沾了点心的渣滓,嘴里含着的水还没咽下去,慕悦音就急着问道:“王爷,我们是去哪儿啊?” 仍是那道白色的身影突然朝着她的方向盖过来,眼看着萧逸那张俊美的面容越靠越近,慕悦音的心忍不住扑通狂跳起来。 近到都能望见那双深眸中自己的倒影,一抹嫣红迅速爬上慕悦音的双颊,这一刻感觉不到时间在流淌,慕悦音就快要撑不住低下头的时候,被白希的手掌突然扶住了她的下巴。 就在慕悦音以为他会对自己怎么样时,两根手指从她的唇边划落,然后萧逸就从慕悦音的眼前快速撤离,掏出一张手绢将刚刚滑过慕悦音唇边的手指头使劲在那上面擦拭了几下。 慕悦音羞愧的把头埋得更低了,人家明明是给她擦嘴,她还以为…… 热气腾腾的像煮熟的虾,慕悦音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难堪极了,遂干脆头一转扒着车窗默不作声。 这么一来,慕悦音自然就没发觉萧逸的薄唇微微勾起,扬起一抹邪魅的浅笑。 刚才手指边的触感是那么嫩滑柔软,温热的温度从手指尖一直传到他的心里,似乎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驱使着他再次想念这样的触感。 原本有洁癖的他是实在看不下去点心渣滓一直在眼前晃悠,没有经过思考就倾身向前伸出手去拂掉。 似乎有那么一下恍惚,低头就能贴上俏丽的脸庞,尤其是浮动着红晕的双颊,引人采撷,双唇因为刚才沾了水,显出别样的光泽。 就差那么一点点,萧逸几乎要将唇贴上去了。 但车子颠簸了一下,将他的神智赶紧拉回,现在还不是好时机。 望着娇羞不已躲着不敢看他的慕悦音,萧逸心里想,今天就先放过你,来日方长。 “咳咳,我们得去趟宫里。” 萧逸打破了车厢里的尴尬气氛,简单交代一声。 皇宫?!马车一个颠簸差点把慕悦音的屁股给震坏了,她赶紧扶住了车窗的边框,才稳住自己,侧眼看向萧逸,他像是一点没受到震荡,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侧颜平静又肃穆。 慕悦音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大晚上的去皇宫里,莫非是宫中有谁得了疾病,可是转念一响,刚才她的父亲慕康成不是也在吗,宫中贵人生病不找慕康成这个太医,找她作甚? 像是看懂了慕悦音眼中的疑惑,萧逸轻描淡写回了一句:“你父亲他治不了。” 慕悦音手心都是汗,头一次感觉这么紧张,倒不是遇到慕康成看不好的病而紧张,而是萧逸的语气让她产生严阵以待的紧张感。 虽然听上去轻描淡写,但能出动七王爷亲自来带人,而且萧逸的神色很是忧郁,眉心一直没舒展过,眼中的担忧隐隐传来。 这下慕悦音才明白,根本不是上天给了她好运,而是一报还一报啊。 * 几个时辰之前,慕悦音还在小小的柴房里跟饥饿作斗争,皇宫中则汹涌澎湃。 “曹公公,这究竟怎么回事?!” 曹公公颤抖着双腿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偷偷抬眼瞟见面前的人,内心更加的害怕了。 盛怒的七王爷此时像极了当今圣上,果然是一母所生,发怒时神情相差无几,但一个能活生生的站在这儿跟他发脾气,圣上他就…… “回王爷,小的真的不知啊,一直圣上的吃食都很注意,小的亲自把关一一尝过,还有喝的药,都是太医亲自熬制的,真的不知为何会这样……” 曹公公一个劲地磕头饶命,生怕一句不小心的话就让他丢掉脑袋。 “慕大人,您说呢?” 冷峻的面容上划过一丝肃杀之气,萧逸不去看跪在地上的曹公公,转而严厉地问着慕康成。 “回王爷,情况堪忧啊……老臣也不知圣上他为何会这样。” 慕康成将圣上的手腕放回薄被中,弯着腰站在龙榻前,满是惊惶。 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会儿皇后就能得到消息来到光明殿,说不定还会惊动太后,到时慕康成还不能说出圣上为何会昏迷不醒,那慕康成的脑袋,甚至慕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萧逸沉了脸闷不做声,此时光明殿里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决定,尤其是曹公公,命悬一线,仅在七王爷的一念之间。 “那你是治不好了?” 萧逸冷冽的声音很刺骨,让慕康成不寒而栗,浑身都是冷汗,几乎快要湿透了。 慕康成检查过圣上吃的喝的,都没查出任何问题。 可圣上已经昏迷快一天了,怎么弄都喊不醒,慕康成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慢慢脱离脖子,垂垂可危。 “哼,没用的东西。” 萧逸嘲讽一声,冷哼更让在场的人浑身一抖。 慕康成更是要抖成筛糠子了,但又听得萧逸来了一句。 “既然你没用,那就去找有用的人。” 等慕康成明白萧逸这句话的意思时,他们已经站在慕府的门口了。 慕康成不敢置信,七王爷竟然是直接来找慕悦音的,虽然他觉得有点面上无光,但不知怎的就萌生一丝期望。 说不定慕悦音真的能有办法呢?! “劳烦慕家三小姐跟我去皇宫走一趟了。” 萧逸仍旧冷冰冰的语调,脸上却很难得终于露出紧张的神色。 圣上若是在慕悦音的手上还醒不过来,那将意味着什么?短短的时间内,萧逸已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很难想象他的皇兄倒下后,王朝会是怎样的一片情景。 萧逸不容许自己想到那么清晰的画面,他也不能忍受皇兄离他而去。 当踏进慕府的第一步时,萧逸就下定决心,不论如何,都不能让圣上有事! 慕康成走在前面急忙喊了管事来,让慕悦音赶紧出来。 管事望着慕康成身后跟着的七王爷,顿时吓得脚软了,嘴上却支支吾吾道不出个所以然。 慕康成猛地一阵恼火,让你去找三小姐,怎么跟要你脑袋似的。 慕康成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到管事身上,他吃痛地吐出了两个字:“太太……” 以为是在李氏的主院里,慕康成领着萧逸又急忙冲到主院去。 李氏正从柴房教训了慕悦音回来,一想到刚才她那死不认账嚣张无比的态度,她就气得怒火攻心。 灌了几杯凉茶后,李氏才静下心来,哼,不着急,她有的是时间跟慕悦音慢慢磨,相信明天她一定吃不消了然后将营私的银子全都交出来。 正坐着春秋大梦,李氏突然一惊,因为她房间的帘子被猛地掀开,慕康成不打招呼径直走了进来。 “悦音呢,人在哪里?” 李氏本来就心生不爽,刚歇下来就被慕康成这么大呼小叫的一喊,正要发作,却瞟见了慕康成身后的七王爷。 被七王爷那严酷的眼神一扫,李氏立马跪下了,不知发生何事,却容不得她再放肆。 “三小姐她被关在柴房里……” 李氏低了头小声说道,害怕地嘴唇直打哆嗦。 ☆、127昏迷 慕康成这辈子从没感觉到有此刻这般丢脸过!心里暗骂李氏这个蠢妇,竟然害他在七王爷面前丢尽脸面,生死攸关的时刻,还将慕悦音关在柴房里。 慕康成不假思索就知道一切都是李氏擅自主张,可这愚蠢的妇人还敢舔着脸问道:“不知王爷找三小姐有何要事?” 没看见七王爷黑着脸默不作声吗,不知死活的女人,也不知关了慕悦音几日,若是连她也出了事,那圣上的病该怎么办? “快去把人放出来!” 慕康成根本懒得解释,也无从说起,毕竟牵扯到宫廷秘事,圣上得病岂能随便让人知晓,这点本分慕康成还是有的。 李氏一看气氛不妙,慕康成连续地呵斥她,并且是当着堂堂七王爷的面,纵使有千般万般不情愿,也不得不领着路往柴房的方向走去。 一出门就能看见慕悦音的两个下人挡在门口,更加让李氏浮躁不已,什么叫偷鸡不得蚀把米,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慕康成直接让夏荷起来,说要放了慕悦音时,李氏那一脸被噎着的表情,都被下人统统瞧见了,尤其是玉凤,一直站在李氏身边,心里暗自嘲讽,果然如老夫人所料,太太李氏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棋差一招。 夏荷和苏嬷嬷听到慕老爷说的话,三小姐能顺利被放出来已经特别兴奋感激,也没想太多,一时竟然忘了带点食物让三小姐填饱肚子,后来才感到万分懊悔。 夏荷每次见着七王爷,总觉得他板起一张黑脸来,放佛谁都欠了他银钱似的,但惧怕萧逸的威严,知道这深夜探访慕府找寻三小姐,必定是有重要人物需要急诊,所以此时看七王爷竟觉得和蔼可亲,每次三小姐有点磨难都能遇见七王爷,七王爷岂不是三小姐这辈子的贵人?回头一定要将此想法告诉三小姐,必须得好好感谢他! 刚被人扶出来的慕悦音完全不知道夏荷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必定得吐一口老血。 贵人?应该是煞星吧! 李氏望着慕悦音那娇弱的样子被夏荷搀扶出来,心如死灰,真是天翻地覆般的感觉,事情完全超出她的掌控之中,怎能不叫人憎恨。 娇俏的背影朝着七王爷萧逸走去,有那么一刹那,李氏突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今日慕悦音从她手中逃脱,从今往后就再也轮不到她来教养了! 因为慕康成后来狠戾地甩了一句话给她,以后慕悦音的事她少管!这次暂不追究,下次决不能再发生了。 李氏听闻当场就软了,慕康成竟然为了一个庶女指责她这个当家主母!让她在一众下人面前情何以堪,老爷对待庶女如此特殊,这让她这个太太今后如何言传身教,执掌后院。 李氏浑身无力,悲愤地望着一同远去的慕康成,她可是慕奕弘的母亲啊!不知怎的,李氏心声惴惴不安,她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 “我父亲,他为何不一起来?” 奔向皇宫的王府马车里,慕悦音疑惑地问着,擅自带一位臣子之女夜闯宫廷,这于法不合吧?就算是平日嚣张惯了的萧逸,不凭着圣上的旨意传召民女进宫,就不怕被降罪吗? “治不了,还有脸来?” 萧逸云淡风轻一句话又差点让慕悦音吐血,这明晃晃的鄙夷还能再贴切点么? 难道他就没想过,万一慕悦音也治不好呢? “万一我也……”慕悦音不禁将心里想的直接说出来。 没说完就被萧逸打断了:“那就别活着了。” 慕悦音不自觉地双手一抖,颤颤巍巍地坐直了身子,连车璧都不敢靠着,双眸中也闪出不安的神采。这是要人命的节奏啊…… 从慕府通向皇宫的路途是那么遥远,可是慕悦音却离死亡的目标更近一步! 慕悦音没想到自己是从一个火坑跌入另一个坟墓,给当今圣上治病,治不好她就得死!满脑子再也想不到其他,全是“死”字! 萧逸这是第一次从慕悦音的眼中看到害怕的目光,跟印象中那个沉稳果断胸有成竹的慕悦音大相径庭,应该是被他吓住了吧。 一双嫩白的小手紧紧抓住坐垫上的绸缎,整个人显得特别紧张。 萧逸很想将自己的双手覆上去,握紧她的手,柔声安慰她说不要害怕。可是,略微松弛的手只是动了动手指头,并未真的出手! “皇兄他千万不能出事,就算是找遍全天下的名医,也不能让他有事。” 萧逸突然转过来脸,深邃的双眸中折射出毫无置疑的目光,无法忽视那担忧的神情,慕悦音却从他凝视的脸上,发现一丝对她的信任。 慕悦音深呼吸一口气,车厢里的氛围尤其沉重,她知道此去前途未卜,但萧逸对圣上的深厚感情无形中给了她激励,总归要奋力一搏,不是吗? 回以萧逸一个浅笑,慕悦音轻声回答:“奴婢会竭尽所能!” 萧逸不由地眼皮一跳,收回凝视着慕悦音的目光,嘴角却不经意上扬,伸手掀开车帘,估计快到了吧。 慕悦音被侯安搀着下了马车,站在这高大威严的红色城门面前,里面就是众人敬仰又万分艳羡的皇宫了,她不禁有点紧张,在里面会遇见很多贵妃宫嫔吧? “跟着我,别走丢了。” 萧逸看慕悦音踟蹰的样子,本来阔步向前的步伐停了下来,侧过头用鼓舞的眼神注视着慕悦音,轻张薄唇。 像是一股暖流般注入她的心里,慕悦音望着前方萧逸精致的面容,就算在黑夜中也熠熠生辉,尤其是他放佛倾注了全部精力投注在身上的眸光,让人心神一颤。 默默点点头,慕悦音甩了下小脑袋,终于踏出一步,露出一抹矍铄的微笑,快速朝萧逸的方向走去。 *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绵薄小雨,微风吹过,竟然将雨水刮到了案桌上。 秋萍来不及去擦拭那些滴到案桌上的雨水,而是收拾着不小心被碰倒的茶水。 钱家小公子钱博文的侧室夫人,慕亦彤刚听到秋萍的话后又吃惊地碰到手边的素瓷杯。 “你再说一遍!” 慕亦彤抬起头来不敢相信,秋萍刚分明是说她的三妹妹——慕悦音,被七王爷接到了宫里去,让太太李氏大动肝火。 外面的雨声真是惹人心烦,天色也诡异的黑透了,慕亦彤的心中一团乱。 为何别人总是能过的比她好? 慕悦音竟然会去宫里,这又是为何? “是啊夫人,三小姐本来是被太太关了禁闭,结果就被七王爷闯进慕府,将人带走了,一句理由都没有。”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慕亦彤再问下去也无用。但是慕亦彤总觉得什么事即将发生了。 她身在钱府里也略有耳闻,总有人嚼舌根,说圣上对钱贵妃已经失去了*信,还有意要将太子寄养在皇后宫里,这不就是明摆着钱贵妃即将失势吗? 钱贵妃是钱博文的嫡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钱家真失去了太子,不光是慕亦彤的公公钱丞相,就是钱博文自己,也会前途堪忧。更别提慕亦彤,这个小小的侧室了。 如今慕悦音又同皇宫扯上了关联,实在想象不到七王爷他究竟意欲何为? “夫人,别再胡思乱想了,这碗保胎药赶紧喝了吧。” 风雨声渐渐加大,秋萍刚从慕府得知消息就立即通知慕亦彤了,这药也是从慕家得来的,慕亦彤怀孕的消息钱家无人知晓,也不让秋萍泄露口风。 可慕亦彤对着药碗发呆,不知在思索什么,却让秋萍产生不好的感觉。 “上次那包东西你给我拿来。” 钱家现在在风雨之中摇摆不定,而她慕亦彤又失去钱博文的*爱,怎么生存是慕亦彤现在唯一的难题。 “不行啊夫人,有了这孩子说不定少爷就会回到夫人身边了。” 秋萍几乎哽咽着劝道,她真不忍看着慕亦彤将孩子打掉。 “啪”的一声,慕亦彤抬起手用劲扇了秋萍一个耳光,秋萍受到震惊般捂着被打通红的脸颊,蓄满泪珠低下头不敢吱声。 “我的事轮得到你多嘴?” 秋萍知道慕亦彤心情不佳,也不敢再瞎出主意,只能转身快速去将药包拿来。 眼看着慕亦彤将药包里的红花全数倒入药碗中,拿起汤勺搅拌融了,慕亦彤看着秋萍,凄厉地说。 “你以为有了这个孩子,我就能高枕无忧了嘛?” 发出一声冷哼,慕亦彤看得非常透彻。 “夫人她刚入门,还没生子,我这个侧室早在她前面有了孩子,你以为我能成功生下孩子的几率有多大?” 秋萍完全不懂,生不生孩子跟夫人有何关系?而且她还是很疑惑,就算孩子没了,那对慕亦彤究竟有何好处。 看着秋萍那愚蠢的模样,慕亦彤不欲多加解释,沉了一口气,端起药碗直接将药汤全部吞下。 残留的药包还有痕迹,慕亦彤吩咐秋萍一定要全部销毁,千万不能被人发现蛛丝马迹。 听着窗外有节奏的雨点声,是不是夏雷响彻在天际,慕亦彤嘴角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 能感受到腹部传来一阵又一阵难耐的揪疼,慕亦彤知道快要来了,她忍不住扶住腹部倒在*榻上。 快要坚持不住昏睡过去的一刹那,慕亦彤使劲抓住秋萍的手,扯着嗓子问她:“人呢,大夫呢,还有赶紧去给我找少爷!” “是是,大夫已经准备好了,还有大夫人那边万无一失,我这就去找少爷。” 秋萍推开房门冲进雨幕之中,慕亦彤侧躺在榻上,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毒。 可能是疼痛来的又快又急,慕亦彤不一会儿就眼前一黑,疼得晕了过去。 * 宫规森严,慕悦音偶尔抬头望着红墙青瓦,无数的青砖堆砌起来的高墙和宫苑,油然而生戚戚然的感觉,也不知深宫中埋葬了多少人的灵魂与希望。 一进宫门深似海,还有无数人挤破头都想进来,宫中女人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慕悦音可不敢想,但若给她选择,一定不会选择进宫。 但今日不同,慕悦音跟在挺拔的身形后面,步伐急促但走得沉稳,放佛只要这么跟着萧逸走下去,便可无忧。 让慕悦音感到诧异的是,一路上不管遇到多少宫人太监,都跪下给萧逸行礼,再漆黑的夜晚,萧逸行走在宫中也旁若无人般。 而且他们也不看萧逸身后跟着的是谁,慕悦音这小户人家小姐的打扮虽然不够出挑,但在宫中整齐划一的行装中,还是很容易被人识破。 但即使是这样,也无一人敢朝她看一眼,更别提存有异议的声音了。 “参见皇后娘娘。” 萧逸先迈步进了光明殿,立即向龙榻边上的人行跪礼。 慕悦音一看连忙也低头跪了下来,如若说跪礼,还不如说她是前驱都趴在了地上。 来之前也没人告诉她该怎么行礼啊,萧逸就是根闷头棍子,宫规这类也没吩咐。 正惊慌地不知所措时,前方传来一道和善的声音,让慕悦音略微松了口气。 “七弟这是带了谁来?本宫怎么从没见过?” 皇后的声音很温和,还带有好奇,完全没有慕悦音想象中那么威严肃穆。 “回娘娘,是我带来的大夫,前来给皇兄诊治。” 萧逸完全不对自己的擅自主张感到羞愧,反而大大的方方跟皇后介绍,只是简单说了一句慕悦音是大夫。 “哦?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大夫,还是个小姑娘。” 皇后竟然从榻边走了下来,亲切地拉起慕悦音垂下的手,让她站直了。 本来快要紧张地窒息的慕悦音抬起眼帘,偷看了一眼高贵华丽的皇后尊容,没有想象中艳丽,倒是圆润白希,像个养尊处优的妇人,显得额外平易近人。尤其是衣着也不是花枝招展,暗赭色斜襟的襦裙,头饰只有一根金步摇,真是难以置信这身装扮会是一国之母,当今圣上的妻子皇后娘娘。 饶是看出慕悦音眼里的惊诧,皇后莞尔一笑,很是慈爱地抚过她的手,说道:“七弟把你吓到了吧,这大晚上的突然就请你过来了。” 慕悦音蓦然摇头说并没有,反倒略略吃惊,看来萧逸同圣上皇后的关系很是密切,并没有恼怒萧逸的所作所为。 “娘娘,不妨让她赶紧看看皇兄吧?” 萧逸打断了皇后的寒暄,迫不及待想让慕悦音上前诊治。 “嗯,既然如此,那这位姑娘还请一试。” 皇后这么客气,倒真让慕悦音不自在起来,想到马上就能见着龙颜,虽然不是什么愉快的场合相见,慕悦音还是充满敬意。 得了旨意,殿内伺候的宫人将龙榻前的黄色轻纱掀开,慕悦音孑然向前,微微俯身一探,面色突变。 萧逸悄然退到殿门口,拉过曹公公轻声问道:“她什么时候来的?” 曹公公得了眼色即刻明白王爷问的是皇后,遂也悄声回答说是王爷同慕康成离去不久。 皇后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她请御医了么?” 萧逸连着问道,听了答案有了一丝了然。 皇后来到光明殿后发现圣上毫无动静,竟然未曾慌张,反而第一时间问过曹公公可有请过太医。 曹公公就将七王爷来过,并且已经去请大夫之事毫无保留的禀报了。 没想到皇后听完后倒是沉稳地坐了下来,显得十分有耐性地等待着萧逸的归来。果不其然,萧逸真是带着一位大夫来。 只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竟然是位姑娘。 萧逸深眯着眼眸,眼底蕴含道不明的情绪,他现在此刻感觉处于一团迷雾之中,有不少线头能揪出来,但这一牵动恐怕会发动全身,而皇兄还昏迷不醒,恐怕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 正当萧逸思索不暇时,突听得前面慕悦音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 皇后立马冲到榻前,萧逸也跟着赶到慕悦音身边。 “这……圣上高烧不退,有多久了?” 细眉微蹙,脸上看不到一丝坦然的表情,慕悦音知道事态紧急,刚轻轻抚上圣上的脉搏,就发现跳动很不规律,心里默念着得罪了,慕悦音伸出白希的手贴上圣上的额头。 竟然滚烫不已,故此慕悦音发出低呼声,引得皇后和萧逸都凑到她面前。 “之前并不曾发热。” 皇后疑惑地回答,慕康成的检查结果她也知晓,而且她也摸过圣上的额头,那时还不曾发热。 为何萧逸他们赶回来之后就发起高烧来。 谁都暂时解释不了这个问题,慕悦音请过懿旨,就赶紧让宫人拿来酒精,为圣上擦拭身体,否则高烧会影响肺部,严重的话得了肺炎,这个条件可是会丢命的! 皇后从宫人手中接过浸润了酒精的纱布,亲自为圣上小心擦拭腋下颈部四肢胸前还有手脚心,接连不断的擦拭后,又换了人手,皇后也是亲眼监督着一遍遍的擦拭。 慕悦音则在一旁琢磨,这究竟是何原因导致圣上昏迷不醒的。 “曹公公,还请仔仔细细将最近皇兄的吃食,接触过什么人,一并告诉慕小姐。” 萧逸冷冰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着急,他好像心有灵犀般知道慕悦音在想什么,遂立即吩咐道。 慕家的?皇后听到这句话眼皮一挑,这难道就是之前圣上提到过,七王爷求了一位姑娘,她还以为是求娶,结果只是当他的大夫,皇后那时看圣上高深莫测的表情,还不敢相信,以为是在跟她开玩笑。 明明就是七王爷看上了人家,才要人家当他的大夫的。 结果后来过了好一阵,都没看见七王爷有何动静,皇后才觉得好像真的不是那么回事,于是就又怂恿了圣上劝说七王爷娶妻。 如今这么一看,这位女大夫应该就是慕康成家的女儿,可惜年纪太小,那么弱小的身子骨,好像还没张开,若是说亲给七王爷,好像感觉差了那么一点。 既然是七王爷带来的人,曹公公自然是毕恭毕敬地禀报连日来的情况,包括圣上的一日三餐内容,还有饭后甜汤,最主要是之前喝的那些药,不同太医开的药方,统统拿了过来给慕悦音查看。 唯恐有漏,曹公公还命小太监前去御膳房找来昨日剩下的食材,还有熬过的药渣。 等慕悦音一一检查完毕后,正好听见皇后长吁短叹一声,慕悦音再次前去查看,果然圣上的烧已经慢慢退下了。 “慕小姐可查出什么?” 皇后拧了眉头沉重的问道,实在不敢相信竟有人加害于圣上,上次是太子,这次竟是圣上本人。 慕悦音为难地摇摇头,她也不怕萧逸发怒要她性命,只是按照目前检测的情况来看,着实查不出什么原因导致的。 其实吃的东西之前有太监试吃,这些都可以排除。太医开的药方都是养神安宁的补药,剂量也是适中,没有发现有哪一味咬超出用度导致中毒的。 这就奇了怪了。 慕悦音就在原地绕起圈圈来,突然昏迷难道不觉得过于完美吗?若真是有人下毒的话,毫无踪迹可循,不知是从口入还是从鼻入的毒素,可是显得过于完美的话,反而更容易露出破绽。 慕悦音是这么想的,她就使劲在找破绽,也不知是这严肃独特的氛围,还是萧逸无形中给她的压力,说什么皇兄一定不能有事。 导致现在慕悦音满脑子愁思,就等着她抽丝剥茧,却找不到那一根线头。 皇后比萧逸还深知这里面的严峻性,今晚一过,圣上若是还不能醒来,明日早朝她就得出面告知群臣,圣上昏迷的情况。 届时必将朝堂大乱,说不定出什么鬼主意的都有,那些明打着维护萧氏王朝正统的臣子,指不定利欲熏心为自己打算,琢磨更好的出路。 明争暗斗,暗潮汹涌,这都是皇后身为一国之母竭力想避免的情形。 但是圣上如今的性命掌握在眼前这个小小的姑娘身上,皇后不敢说一句重话,更不敢逼迫她赶紧想办法,皇后看到萧逸那死寂的脸上,相信他也是同样的想法。 “慕小姐,先喝口水,坐下慢慢想。” 皇后拖着逶迤的襦裙走到慕悦音身边,轻拽着她的衣袖,想让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歇一会儿。 突然一声闷雷骤响,让所有人都一惊,连着皇后拽着慕悦音的手,都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忽然外面磅礴大雨倾泻而下,真是猝不及防。 慕悦音刚随着皇后一同坐下,就听见曹公公突然很着急的问旁边的小太监,“花儿呢,花儿呢,淋湿了圣上醒来会怪罪的。” “公公,花搬进来好几天儿啦。” 小太监弯腰在曹公公耳边轻声说道,被这雷声吓得,怎么公公的脑子也不好使了。 曹公公松懈一口气,真是人老脑子不好使了,那两株芙蓉早就搬进来了。 “什么花?” 慕悦音听见曹公公焦灼的问,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不由自主的灵机一问。 “回慕小姐,是圣上最爱的芙蓉花,之前贵妃娘娘求了名匠移植栽培了这两株回来,小的一时糊涂,这花不能淋雨,一看下雨小的才慌张了下,全然忘记它们已经十多天没被端出去晒过了。” 曹公公谨慎地解释道,尤其说话的时候还小心观察了下皇后的脸色,对提到贵妃娘娘没有显露出反感,他才敢继续说下去。 “哦,是这样。” 慕悦音点了点头,朝着曹公公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地上端坐着两株颜色艳丽的芙蓉,就算十多天未见阳光,仍长得鲜艳欲滴,色泽明丽。 “圣上呢,你们拦着我干嘛,是不是不想活了?” 皇后早就命人安置在光明殿门口,没有懿旨谁都不能擅闯光明殿,岂料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 “回贵妃娘娘,真的是皇后娘娘有旨,小的不敢擅自做主。” 一名侍卫公式化的回答显然惹恼了来人,她尤为震怒,皇后竟然在光明殿为所欲为,拦着她不让见圣上。 “本妃有要事参见圣上,你给我让开!” 慕悦音还在纳闷究竟谁这么大胆,敢在皇后面前大放厥词,就听见皇后一挥手,平静地说道:“让她进来吧。” 一位身姿妖娆打扮如出水芙蓉般的明艳女子昂首阔步走进了光明殿,曹公公一干等人立即行礼,纷纷说着:“参见贵妃娘娘。” 是贵妃?那岂不是比皇后第一等,还敢这么嚣张? 慕悦音也跟着一同跪下行礼,可来的这位贵妃并不让大家起来,她只能低着头继续跪着。 还是皇后说了句,大家都起来。慕悦音这才松口气,这女人真的无法无天。 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一进来也不看皇后脸色,就径直冲到龙榻前,开始哭咽着:“圣上他怎么会这样子,昨儿个还好好的,你们请太医了吗,太医怎么说?” 满满当当的关切,放佛倾注了所有的感情在圣上身上,这个女人深情并茂,一时颇让人动容。 岂料皇后仍是淡淡的神色,就连萧逸也不为所动,他轻声禀报道:“太医说无能为力,这位慕小姐正在极力想办法,还请贵妃娘娘稍安勿躁。” 也不知是提到慕小姐还是后一句稍安勿躁触碰了贵妃的底线,她突然从跪趴着龙榻转而支起身子面向坐着的皇后与萧逸,冷嘲热讽道:“皇后是不是想瞒着大家,圣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要不是我执意前来,恐怕还被皇后蒙在鼓里。而七王爷,也不知您哪里来的自信,不去请宫中经验丰富的御医,反而找来这种无名小辈,更是不知打哪儿来的小丫头。你们究竟是不是不想治好圣上啊?” 讥诮的眼神最后落在慕悦音身上,隐约露出一丝阴恶的意味,让慕悦音不寒而栗。 “贵妃娘娘此言差矣,皇后娘娘也是刚刚得知此事,谈不上隐瞒。至于慕小姐,因其父太医院院使慕康成坦诚,治不好皇兄的病,而慕小姐自幼熟读医书,且治好过几个疑难杂症,我特地带其前来,为了皇兄的性命着想,自然是想尽办法了。贵妃娘娘,您说是不是?” 慕悦音还是头一次听见萧逸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明显是在袒护皇后,更是维护了自己,不过这个贵妃也不知是哪位人物,看来萧逸也对她很厌恶,最后的讥讽也算是驳了回去。 果然贵妃听了萧逸的话,脸色更加难堪,顾不得擦拭脸上的垂泪,转而对着皇后说道:“难道皇后就眼睁睁看着王爷将圣上的性命交给这样一个人?她的父亲是宫中太医,都治不好圣上的病,她就可以了嘛?” 这句话倒把皇后给问住了,本来她是对慕悦音很有信心的,可是除了给圣上消除了高烧后,还是不得其法,圣上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这慕悦音究竟行不行? 似乎皇后的面有难色被贵妃猜中了,她便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我看必须召集所有的太医前来,上次太子中毒的事你们忘了吗,这次圣上得了莫名其妙的病,我看也是有人趁机下毒。从太子到圣上,这皇宫真是作歼犯科的人多了。” 皇后继续被打脸,指责她后宫管辖不力,才会一次次出现人命关天的事,顿时脸色不善,她面对贵妃的再三指责毫无驳斥之言。 慕悦音这时听出来了,这位能在皇后面前抬头挺胸的贵妃,想必就是当今太子的亲生母亲钱贵妃吧,难怪她能在众人面前盛气凌人。 “妹妹先别下结论,究竟为何还需要进一步诊断。” 皇后不想再听钱贵妃油腔滑调下去,整个光明殿早就被她翻遍了,能怀疑的纱帐茶杯甚至是*底,藏毒含毒的熏香里也都查证过了,根本找不到。 说是下毒,还为时尚早。 皇后也是第一次感到事发突然且望洋兴叹,她只能求助于萧逸了。 “诊断什么?难道真的要等到圣上一睡不醒,才去捉拿真凶吗?” 又一道陌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慕悦音探了头去,怎么又是一个贵妃装扮的高贵女子走了进来,而且语气同样不善。 太监们又都给她跪下了,果然行礼的时候嘴里说见过贵妃。 慕悦音觉得今天真是开眼了,一后二妃,三个女人一台戏啊。 萧逸也是头疼不已,现在情况还不明的情况下,最难搞的已经蜂拥而至,本来宁静的光明殿,顿时觉得嘈杂不已。 曹公公偷偷走到慕悦音的背后,小声提醒了一句,这是元贵妃。 慕悦音立即露出了然的表情,又是一位为圣上生了儿子的女人,难怪也是这么高视阔步。 “元妹妹说的很对,还请皇后立即颁发懿旨,即刻追拿真凶。” 钱贵妃一看元贵妃这么嚣张跋扈,也不甘示弱,虽然平日里看不惯元贵妃的作风,此时也赞同她的提议。 元贵妃身着宫黄色繁华图案的缎裙,云鬓上倒插一支紫英宝石碧玉簪,白玉般的手腕上串着赤金石榴镯子,配上鲜红的丹蔻,更加夺人眼目。 慕悦音欣赏完美人后,发现这位元贵妃径直走到了她面前。 “你是谁?你能治好圣上?” 元贵妃不带一丝寒暄,劈头盖脸就问慕悦音,犀利的眼神想望穿她一般。 “哎呀,妹妹,这可是七王爷特地请来的神医,皇后娘娘和七王爷都等着她大展身手呢!” 钱贵妃阴阳怪气的接茬,看热闹的根本不嫌事大。 “那倒要听听,神医有何高见,为何圣上还是醒不过来?” 元贵妃觉得她是最后一个才得知消息的人,一进光明殿就看见大家抑郁的眼色,心里也打起鼓来。 可是这个素未蒙面的小姑娘凭什么坐在这里,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这也能称为神医,真是贻笑大方。 “回娘娘,高见不敢当,低见的话有一点。” 慕悦音不予理睬元贵妃她们射过来不屑的眼神,而是站了起来向皇后走去,不慌不忙地问道:“皇后娘娘,可否我在殿内转一转?” 皇后亲睦地回以一浅笑,又有点尴尬,像是对两位贵妃的不善言辞感到抱歉。 慕悦音又望了一直沉默的萧逸一眼,朝他轻轻点了一下头,并投以明晰坚定的眼神。 萧逸接受到了她的讯号,心里一惊,莫非慕悦音真的有法可解? 众人的目光全都注视在慕悦音身上,有不解有不屑更有暗暗的阴毒,这些慕悦音都抛之脑后,她先是沿着所有人的椅背后面转了一圈,又绕到龙榻的四周瞭望。 “哼,弄虚作假。” 元贵妃觉得她就是在疑神疑鬼,忍不住抬起尖细的指甲捂着朱唇,轻讽一句。 慕悦音仍不为所动,之间她终于绕到了那两株盛开的芙蓉面前,弯下腰来用手拨了拨花朵上方的空气,果然一阵刺鼻的香味。 手上没有可操作的器具,慕悦音低着头直接蹲了下来,双手插进花盆的泥土里,翻搅着湿润的泥土。 “曹公公,刚你说这花搬进殿内有十几天了,对吗?” 慕悦音头也没抬,继续拨弄着手上的泥土,还时不时埋在花瓣中闻一闻。 曹公公连忙点头称是,这个刚才他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自那天下暴雨将芙蓉花搬进殿内后,就没再搬出去过了。 “慕小姐,你的意思是这芙蓉花有问题了?这花儿啊,可是元妹妹献给圣上的呢,你可要小心,别说错话了。” 也不知钱贵妃是好心提醒,还是故意挑拨事端,慕悦音在芙蓉花前耽搁这么久,她立刻抓住这个把柄借机挑衅。 元贵妃一听,果然脸色阴郁不少,眼皮子一直在猛跳,她努力瞪大了双眼,尽量不让他人发现她的异样。 “是不是有所发现?” 就连皇后也忍不住,在座椅上前倾了身子,急不可耐的问道。 这时已经敲响了亥时的更木,留给她掌控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回皇后,已经找到根源了。” 慕悦音这时站直了身子,扭转方向,朝着在座的每一位扫视了一遍,然后对着皇后平静地说道。 萧逸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去了那两株芙蓉花面前,除了看到一堆被慕悦音翻开的泥土,还有那两株异常艳丽的花朵,毫无发现。 “那你快说啊!” 钱贵妃气得直拍椅背,而元贵妃的丹蔻死死扣在掌心的肉里,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回娘娘,是这两株芙蓉花里,掺杂了带有剧毒的夹竹桃,夹竹桃腐烂在泥土中,渗出的乳白色液体是带有毒性的,接连影响着芙蓉的根部,所以芙蓉花散发出的花香是有毒气的。圣上就是吸了它们的香气,才导致全身麻木昏迷不醒……” “你胡说!” 未等慕悦音说完,元贵妃就跳着脚走了出来,字字确凿声声高昂,反驳道。 “这花我献给圣上有月余,花开周期也很长,是名匠早就培育完成的,怎么会有夹竹桃,怎会突然就花香中毒,而且光明殿中这么多人,怎么就圣上一人昏迷。我看你分明是不懂医术,借此胡言乱语。” 元贵妃说的也有道理,皇后本来早就一展愁眉,此时听了也不禁怀疑起来。 唯有萧逸放佛没听见元贵妃的高谈阔论,而是仿照慕悦音刚才的动作,低下头对着芙蓉闻了一闻。 真的不像他平常闻到的芙蓉花香,慕悦音的判断是正确的,并且萧逸拈起一抔泥土,里面真的像是夹竹桃的枝叶,竟然被埋藏在泥土中那么深。谁都不会想到去翻花盆里的泥土。 “贵妃娘娘言之有理,我本来也不认为是这花的缘故,直到我再三跟曹公公确认过,这芙蓉是十几天前搬到殿内的。在殿外时,由于新鲜的雨水还有阳光,让香气散发在空旷的殿外,而且圣上一直呆在殿内,自然无甚机会闻到。” 曹公公急忙点头同意,并且打岔道:“是的,圣上都是远远观赏,并不曾靠近。” 慕悦音向曹公公回一感谢的浅笑,继续说道:“从夹竹桃在泥土里腐烂的情况来看,恐怕就是这十几日之前放进去的。所以一旦这芙蓉摆进殿内,更加产生浓郁的香气。而且,最主要的是,圣上他之前感染风寒,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剧毒想起窜进他的心肺中,造成了血液堵塞,所以现在毫无知觉,生理代谢出了问题。” 什么血液堵塞,生理代谢? 皇后和贵妃们都是第一次听见这奇言怪语,只有萧逸神情放松,他已经对慕悦音的生僻言辞见怪不怪了。 慕悦音尴尬一笑,怎么通俗的解释她们才明白呢? “曹公公是怎么照看这么珍贵的芙蓉花?里面竟然放了剧毒,真是其心可诛!” 钱贵妃含沙射影,虽明了是在指责曹公公看护不力,实则暗讽元贵妃故意想害死圣上。 “皇后娘娘饶命,七王爷饶命啊!不关小的的事,小的连什么夹竹桃根本就不认识!御花园也没有养夹竹桃啊,皇后明鉴啊……” 曹公公双腿一软立即跪下磕头,就算浑身都是嘴,这下也难辞其咎了。 “究竟谁是背后元凶,夹竹桃是如何混进芙蓉花里的,这点还需圣上醒来后自行定夺。” 皇后一锤定音,严厉的眼神扫过钱贵妃欲言又止的脸上,然后又停留在元贵妃身上。 “不过,在圣上醒过来之前,来人呐,将元贵妃看管起来,没有圣上的旨意,谁都不能再见她!” 接到懿旨,殿门口的侍卫立即冲进光明殿内,将元贵妃围了起来。 “不要碰我!好呀,皇后,你竟敢如此对我,等圣上醒来后,看你如何交代!” 元贵妃嘴硬的很,这时候自然气势上不能输,她没有圣上的依靠,又位居钱贵妃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皇后关起来。 恐怕只有元贵妃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切是否跟她真的有关系了。 “皇后娘娘,既然已经找出元凶,是否能让慕小姐进一步诊治。” 萧逸此时最关切的还是圣上的情况,当然也由衷地相信慕悦音会有良策。 “对对,慕小姐,请。” 皇后变得对慕悦音更加客气,心里暗自佩服,没想到她竟然能从这么大的光明殿里找出问题所在,还枉费她之前动用那么多人力,都没察觉到竟然是芙蓉花的问题。 慕悦音自然义不容辞再次回到昏迷的圣上身边,这该从哪里下手呢。 深邃的双眸不经意见从钱贵妃的脸上划过,她似乎露出一丝不甘的神情,像是非常矛盾,究竟圣上醒来后对她是不是好事。 萧逸不由地冷笑一声,这宫中的女人可是一个比一个心思深。 反观龙榻前那忙碌的倩影,还是她,慕悦音心思单纯,满脑子只有医术,想什么都放在脸上。 萧逸慢慢勾起唇角,一丝暖意渐由心生。 阵雨似乎已经停了,天空中逐渐拉开一抹亮白,突然有一股暖暖的阳光照射下来,新的早晨不知不觉拉开帷幕。 ☆、128清醒 迷蒙的视线落在昏黄的帐顶,睁开眼的慕亦彤下意识地双手护住自己的腹部,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神情悲切起来。 “侧夫人,您不要太难过,大夫说好好休养,孩子还是再有的。” 是秋萍的声音,就在耳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钱博文呢?慕亦彤突然想起来,然后猛地想坐起,视线扫寻周围,想找到钱博文。 “亦彤,别激动,我在这儿陪你……” 终于听到那熟悉的温顺嗓音,慕亦彤情不自禁地大哭起来,钱博文连忙上前将她拥在怀里。 秋萍识时务地急忙退下,在关起门的那一刹那,她看见慕亦彤的双手紧紧攥着钱博文锦袍上的腰带。 听见房门掩上的声音,慕亦彤这才肆无忌惮地在钱博文的怀里大哭起来。 “嘘,别哭了……” 冷战这么长时间,钱博文终于恢复对慕亦彤的温柔相向,不停地柔声劝慰。 过了好一会儿,慕亦彤声嘶力竭的哭声才渐渐停止,忙扯过绢帕擦拭脸上的泪痕。 突然慕亦彤就从钱博文的怀中撤离,无比哀怨地说:“少爷还是走吧,我这样子实在太难看了。没能给你留下孩子,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钱博文一听到她提起孩子,也颇为哀伤,他连失二子,顿时感慨万分。 “大夫说没关系,好好调养便是。还是总会再有的。” 望着慕亦彤消瘦的侧脸,钱博文心头突然一颤,这么多天她究竟是怎么过的。 听说饭也不好好吃,整日以泪洗面,没想到自那次争吵后,留给她的只是无尽的伤痛,还有一个缺乏保护的孩子。 昨晚秋萍去找自己,哭着说侧夫人流了好多血,钱博文还以为是慕亦彤欲擒故纵,好好的也没生病怎么会流血。 当时他还在同夫人切磋棋艺相谈甚欢,闻玉菡倒是个识时务的,还体贴地让他来看看妹妹。 钱博文刚开始还讽刺地说,慕亦彤只会耍大小姐脾气,不会体贴人,肯定没甚大事,想不予理睬。 结果还是秋萍在地上磕头,将额头磕出了血迹,钱博文烦躁无比才让她起来。 一路朝着这边院子走来,钱博文还警告着秋萍,若是欺骗他的话,则以后侧夫人将再也见不到他。 秋萍只顾往前奔着,当她掀开内室的帘子时,已经吓得惊呼出声。 而紧随其后的钱博文也呆立当场,慕亦彤已经晕在了*榻上,并且身下的血浸染了整条薄被,简直触目惊心。 “还不去喊大夫!” 钱博文怒斥着秋萍,秋萍才撒腿而跑。 然而为时已晚,大夫赶到后仔细检查了一遍,就告诉钱博文,慕亦彤已怀身孕月余,但不幸的是,孩子已经没了。 钱博文丧失了浑身力气,跌坐在慕亦彤的*榻上,看着她那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的模样,惨白的脸色放佛沉浸在痛苦中,而她还不知道已经发生的一切。 第二次体会这种骨肉剥离的感觉,钱博文无奈地叹了口气,难道他终究是跟孩子无缘吗,先是兰香,后又是慕亦彤。 难道是上天在惩罚他,不让他轻易有自己的小孩。钱博文还沉浸在自己的自责中,就听见秋萍在问大夫。 “侧夫人她若是知道孩子没了,肯定会难受死的,而且她本来是想给少爷一个惊喜,大夫这该怎么办呐?” 钱博文一听此话更加悲痛愈切,岂料大夫下一句话则让他表情冻住。 “本来这胎怀的很顺利,侧夫人身体也并未生病,孩子突然流掉这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侧夫人今天是否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侧夫人今天吃的很少,除了在夫人屋里喝了碗甜汤,其他什么都没吃。” “这……老夫不敢断言,但有可能是甜汤里有问题。” 闻玉菡难道会加害慕亦彤吗,是得知她有了孩子? 这个念头自钱博文脑中再也挥发不去,不然按照大夫说的,慕亦彤就吃了一碗甜汤,然后孩子就没了。 这说明了什么,有人要加害慕亦彤。而那人很可能就是闻玉菡! 钱博文从没想过他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竟有一日会这么对待他的侧室和孩子。 “别担心,我会为你讨回公道。” 钱博文轻抚着慕亦彤苍白的脸庞,将她额头上浸润汗水的秀发拨开,轻轻低语。 过于悲伤的钱博文,丝毫没有察觉,站在门口的秋萍和大夫使了个眼色,然后她把手中一个钱袋子悄悄递给了大夫。 那位老大夫颔首一笑,心神领会。 “钱少爷,这是给侧夫人养身的药方,好生养着,孩子自然会有的。” 公式化地说了一堆注意事项,钱博文听了后让秋萍带着大夫去账房领钱。 慕亦彤苏醒后的反应,钱博文是预料到了。果然让她伤心地哭过一阵后,情绪平静了不少。 “少爷,都怪我,要不是我不注意,孩子就不会……” 慕亦彤抬起蓄满盈泪的双眸,哽咽着倾诉,说道后来差点又背过气去,还是被钱博文轻轻顺着后背,安抚着她。 “别这么想,这孩子跟我们有缘无分,等你养好了身子,孩子就会再来的。你最近太消瘦了,回头让厨房给你好生补补。” 轻柔细语传送到慕亦彤的耳边,她的心里不由得为之一颤,钱博文果真是这般虚伪的男子,要不是她孩子没了,还能享受到这般温柔以待吗? 但慕亦彤面上仍露出娇羞的神态,点了点头,娇弱的说:“我一切都听少爷的话,只要少爷别再生我的气。” 钱博文听了后心里软的不行,多日的冷战与尴尬此时已烟消云散。 牵过慕亦彤那柔若无骨的嫩手,钱博文不禁轻柔说起了情话。 慕亦彤倾倒在钱博文的胸前,听着头顶上方传来的声声细语,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置之死地而后生,大概也不过如此。 * 天空泛起鱼肚白,熬了一宿的皇后坐在光明殿中,全身靠在椅背上,不停地让宫人加茶水,眉目紧锁,显得尤为疲惫。 慕悦音抬眼瞧瞧观察萧逸的脸色,双眸下方也带着暗暗的阴影,只是深邃的双眸仍熠熠发光,看不出一丝倦怠。 “好了。” 慕悦音深吐一口气,将最后一根细针从圣上的额头上拔下来。 即刻有宫人上前,给慕悦音递上一块毛巾,让她擦掉满脸的汗水。 “圣上会醒过来吗?” 钱贵妃也呆了一晚上没有离开,圣上的情形不见好转,她也不敢擅自离开,此时听见慕悦音的话,亟不可待的问道。 “嗯。照理应该会的。” 慕悦音不慌不忙擦拭着脖颈处的汗珠,腰腹传来一阵酸痛,刚才弯腰插针时间太久了。 “你这说的倒轻巧,照理?照理来说,圣上就不应该躺在那里昏迷不醒!” 钱贵妃嗤之以鼻,看不惯这小姑娘一直泰然处之的悠闲样子,分明是装老成,装神弄鬼。 “行了,让慕小姐好好诊治,她说应该会,那圣上必定会醒来。” 钱贵妃锐利的嗓音听得皇后一阵头疼,立即出声制止了,却转而投向慕悦音一温婉一笑,像是在鼓励她。 慕悦音也轻轻点头回一浅笑,十分感激皇后娘娘对她的信任,否则,她无法做到毫无顾忌对圣上进行诊治。 “也不知有没用,用那什么气,真是……” 钱贵妃仍不服气地小声嘀咕几句,但吞没了一个音,那个字实在无法想象会从她嘴里说出来。她可是贵妃,而不是什么市井小民,这慕家小姐从市井中来,难怪会想出这么稀奇古怪的主意。 “是否要等待?” 萧逸灼热的目光凝视在慕悦音身上,口吻里满是关切,但比钱贵妃要沉稳多了。 “嗯,刚施了针,各个重要穴道都已打开,会帮助臭气在血液中循环,以此来借力排出之前的毒气。” 慕悦音笑得淡然,神色自若地回答萧逸的问题,显得胸有成竹。 这是慕悦音她能想到的最便捷的方法了,其实慕康成之前诊治的时候没能找到发病原因才显得惶恐,若没有发现是夹竹桃的问题,那慕悦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想到解决方法。 虽然解决方法让大家吓了一跳,慕悦音觉得还是值得的,她尤其看见曹公公那嫌恶的表情,到刚才他一直避而远之不肯再接近于她,真是有趣极了。 两个时辰之前,元贵妃被皇后责令关押起来后,曹公公就请示皇后,那两株芙蓉花是不是就此销毁。 皇后觉得擅自销毁的话,就是毁灭证物,而留在光明殿中或交由刑部处置,那岂不是又会加害于更多人。 “不用处理,就放在这里,芙蓉花还挺好看的。” 慕悦音没忍住插嘴道,引来萧逸等人的惊讶目光,不是说在殿内就会散发花香,那个香气有毒会致命么? “慕小姐,刚你不是说在殿内产生了毒气吗?” 慕悦音望着皇后娘娘那不解的神情,摇摇头笑着解释。 “对,但因为只是里面夹竹桃渗出的液体有毒,将夹竹桃扔掉就行,而且这就是针对圣上来,圣上之前咳嗽风寒,每日喝的药材中含有中和作用的药物,所以双双结合后才会变成毒气,并不是每个人都适用。” 说强心苷他们肯定不明白是什么,慕悦音只能用普通的字眼代替,这点中医也能够辩证,有书可依,可以让御医来一一对症。 皇后听了后露出了然的神态,这芙蓉只是被人加以利用了。 曹公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局促的神态落在萧逸眼里,他立即严厉地询问:“有话便说,吞吞吐吐作甚!” “回王爷,小的发现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曹公公抖着双腿赶紧跪下了。 得到萧逸默许后,曹公公就将这十几日来元贵妃每日都会端来甜羹的事给皇后交代了。 “贵妃娘娘说,在甜羹中掺着药,这样吃起来就不苦了,圣上他总是不肯吃药,贵妃娘娘才想出这个主意的。” 慕悦音眉心突然一皱,这番话岂不是佐证了她刚才所说的,将药掺杂在甜羹中,只是在味觉上会引起变化,药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并且,融在甜羹中的中药一旦剂量有所不对,再加上芙蓉花中被搀和的香气,更加会让圣上的身体产生剧烈的反应。 这应该就是圣上为何会昏迷不醒的根本原因了。 “怎么样?甜羹也有问题吗?” 萧逸瞥见慕悦音严肃的表情,连忙问了一句。 慕悦音点点头,将刚才自己所想的都一五一十告诉了萧逸。 萧逸听完后默不作声,这牵扯到太多的人,元贵妃,元贵妃背后的元家,朝堂中蹙拥二皇子的一帮重臣,已经不是他一人所能抵挡的。 皇后此时也深知萧逸所顾虑的,最后该如何评断,她也无法说了算,这世上只有一人能做这个决定。 唯有此刻依旧躺在龙榻上紧闭双眼的英俊男子,当今圣上。 “曹公公,麻烦你给我去取这两件物事来。” 慕悦音这时灵机一动,转动着伶俐的双眼,脸上浮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让曹公公卸了心防,乖乖地靠近她。 但等慕悦音在曹公公耳边低语几句后,曹公公脚步不稳地往后退去,嘴里嘟囔着:这恐怕不好吧。 曹公公环视了一周在座的皇后、七王爷还有钱贵妃,这都是当今王朝处于权力顶端的人物,让他们…… “慕小姐让你去拿,你就去,磨磨蹭蹭干什么!” 或许是看见曹公公那副扭捏的样子,萧逸实在看不下去,差点一脚踹在他身上把他踢出去,狠戾地教训他。 曹公公不得不忐忑地去了,心里可是万般不情愿。 等到他回来将东西递给慕悦音时,皇后他们才明白原来刚才为何曹公公是那么不情愿了。 这身为一个正经小姐,怎么想出来要去搜集臭气。 一股恶臭传来,尤其是当慕悦音将玻璃瓶瓶盖掀开一点的时候,慕悦音反倒一脸的坦然,没有露出过多厌恶的表情。 “你真是要做什么!” 钱贵妃无法忍受般拿绢帕捂住了口鼻,憋着一口气怒斥着慕悦音。 慕悦音急忙转头讪讪笑着,她就是怕大家是如此的反应,才先斩后奏的。 这都是让曹公公从各处搜集来的臭气,为了让圣上闻一下,以此来击退他血液中那些毒气,有点像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劳烦各位先忍耐下。” 慕悦音将龙榻前的纱帘掀开,凑过身子,将瓶口放置在圣上的鼻尖,顿时殿内充满了恶劣的臭味。 就连皇后都是忍着,慌忙中只得抬起胳膊,使劲闻自己手腕上的檀香珠子,这才缓过气来。 而没有任何遮掩物或者带着香料的物件,萧逸只能皱着眉头,干干地憋气。 曹公公也是费劲千辛万苦从各个地方,具体都哪些地方,他不忍回想。现在也是嫌恶的神情一退再退,就要退到光明殿外面了! 就听见慕悦音终于说了一句好了。 恶气放完了,大家纷纷张开口鼻呼吸了起来,可能是头一次觉得空气也这么好闻吧。 “再次劳烦曹公公去取一副细针来,还有酒精,需要消毒。” 这次慕悦音讲明了是让他拿什么,曹公公很乐意地去取了,只要不是去搜集臭气,干什么都愿意! 慕悦音净过手后仔细回想着穴位的位置,沉了一口气,为圣上全身数十道血脉的连接处,重要的穴位都扎满了针。 接下来就等血液通畅后,刚才的臭气能顺利流通,等待里面的化合作用了。 “这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都拔完针过了一个时辰,钱贵妃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刚才看见慕悦音糊弄这么久,连七王爷和皇后都被她唬住了,这些什么破法子根本没用!圣上还是没有清醒! 钱贵妃又急又气开始在光明殿中踱起步子来,皇后见她那么沉不住气,也不能严词相向。 “咳咳,咳咳……” 正在众人愁眉不展时,从龙榻上突然传出几声咳嗽的动静。 “圣上醒了!” 皇后第一个反应过来,飞快冲到龙榻前,果真见得圣上已经缓缓张开眼睑,眼神迷茫地望着下方。 “怎么都在这儿?朕睡了多久?” 饶是虚弱的口气,但圣上的精神已经渐渐恢复。 站在不远处的慕悦音跪下行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枉费一晚上的争分夺秒。 “圣上吓死人家了,一直昏迷不醒,还以为再也……” 钱贵妃哭啼着扑倒在龙榻边,差点要将皇后给挤下去。 “皇兄需要多加休息,这事容后再禀吧。” 萧逸怕圣上受不得刺激,刚闻了臭气又被扎针,精力弥补想必还需很长一段时间。 “这事怎么能这么过去了呢,要不是元贵妃,圣上还会遭此大罪吗?” 钱贵妃恰好止住哭声,将元贵妃的芙蓉花还有甜羹的事全脱口而出,最后还说要让圣上严惩,加害于天子,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圣上刚醒过来头疼欲裂,被钱贵妃这些讯息吵得更加头疼,侧着身子往下一望,发现了跪着的慕悦音。 “那是?” 萧逸随着圣上的目光落在那小小的身影上,脸上露出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暖笑,勾着的薄唇轻轻上扬,很是轻松,但又带着一丝骄傲地回圣上的话。 “是我擅自主张从宫外带来的女大夫,慕康成的三女儿,慕悦音。” 圣上听闻后望着萧逸那柔和的表情,又看了看低着头的慕悦音,心里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就是她啊,那个让萧逸求了圣上传旨为他的专属大夫的那位,真的是个小姑娘。 “见过圣上,奴婢刚私自用了些民间疗法,冒犯到圣上之处,还请恕罪。” 慕悦音不敢抬头,圣上也看不到她一脸的诚恳。 但圣上相信萧逸的为人,自然也相信他带进宫里的大夫人品,遂笑道。 “朕明白,恕你无罪。” 圣上让慕悦音起了回话,这才发现,慕悦音长得清秀是归清秀,就是太小了。年纪太小,现在就配萧逸的话,会不会太早。 萧逸似乎察觉到圣上眼神中的深意,急忙出言打断圣上的思索。 “慕小姐已经开了几个药方,回头让御医们也查证一下,然后皇兄就即可按药方服药。” 还不都是不肯吃药,最后让人有机可趁的嘛。 皇后理解萧逸的深意,也在一旁劝说道。 只有钱贵妃一人恨恨地说:“难道圣上就白白放过元贵妃吗?” ☆、129事败 刚苏醒的圣上满脸疲惫,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厉声道:“朕知道了,此事容朕思考后再评判。” 一句话把钱贵妃噎在当场,她心里愤愤不平,无非就是看在元贵妃生了二皇子的份上,想从轻发落。这样的结果,又有何用,不斩草除根,他日元贵妃还有机会东山再起,这对她钱贵妃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 或许处置了元贵妃,将二皇子送至皇后身边教养,这不是又给皇后增添筹码么? 一时之间钱贵妃脑中思绪万千想了很多,但现在唯一让她担忧的是圣上不明朗的态度,她再愤然,最终也还是得到圣上挥手相送。 圣上轻抬手让大家都散了,唯独留了萧逸一人说话。 慕悦音也起身往殿外走,萧逸拦住了她,低头在她的耳畔喃喃:“在外面等我。” 慕悦音来不及点头就急忙跟在皇后的身后出去了,这家伙,大庭广众之下,跟她说悄悄话,真让人脸红心跳。 皇后她们似乎也没在意,钱贵妃气呼呼地走了,倒是皇后停在殿门口,还特意拉起慕悦音的手,柔声地道了谢。 慕悦音秀雅的脸上很是坦然,自然接受了皇后的谢意,望着皇后也远去的背影,她站在门口跟曹公公大眼瞪小眼,尴尬相视一笑。 慕悦音又在心里责怪自己,怎么这么听话,让她在这儿等就等着?傻乎乎的。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 “七弟,你怎么看?” 待殿内就剩他们兄弟俩时,圣上虚弱无力地靠在龙榻的一侧,张口问道。 今日有人想加害于他,光靠元贵妃一人恐怕难以做到,就是不知这背后是内忧还是外患?萧阳能信任的人寥寥无几,所以想听听萧逸的看法。 “臣弟觉得此事颇有蹊跷,单凭元贵妃一人之力,还不敢这么做。” 萧逸的分析得到圣上的赞同,昏迷一整日,可谓九死一生,能想到这一天一晚光明殿中是怎样的氛围。 不见一个太医,若是太医有用,那萧逸也不会从宫外请到慕家小姐。 萧阳那双同样幽邃的眸中暗暗升起一丝不明的情绪,沉着脸说:“最近有人跟我说宫外出现一人,正谋划着什么,跟朝中不少人都打过交道,你可知道此事?” 萧逸猛然眼皮一跳,心中晃过几番猜测,莫非圣上他知道了什么? “臣弟不曾听说过此事。唯恐只是捕风捉影,皇兄无需多想。” 萧逸垂下眼帘看不到眼底的神色,低着头委婉地劝慰。 圣上却盯着他的头顶,心中按耐不住的愤懑,萧逸他竟然真的知道! “朕很难不多想,七弟,难道你忘了,朕曾经被人背叛过吗?” 近乎呵斥的口吻,隐隐带着一丝悲愤,萧阳眼中划过一丝狠毒,可惜萧逸低着头未曾发现。 萧逸沉默不语,双拳不由地握紧,圣上这是在提醒他萧固,顿时心生不安,难道顾逍的存在已经传到宫中了吗? 萧固一直是横杠在俩人中间的隔膜,萧阳也知道萧逸内心深处并不曾原谅自己当时的所为,毕竟那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然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在皇权面前,萧阳选择了权力,放弃了萧固。 当萧阳听闻宫中有人打着当时二皇子萧固的名号四处招兵买马时,本一笑了之,却派出的暗探回来禀报,说萧逸同那人深有联系,那人确实长得同萧固很像,只是双腿残疾坐在轮椅上。 这一切都跟萧固联系起来,否则萧逸不可能暗中侦查许久。 萧阳深吸一口气,萧逸竟然瞒着他,好没透露过萧固的消息!那日他们还去萧固坟冢上扫墓,这怎能不让他恼怒。 本以为都是谣言,但他萧阳的性命差点被人夺去,阴谋都渗透到了宫中,而萧逸还是这样的态度,怎能不叫人震怒! “你莫非仍是选择了他?” 很难相信当今圣上口中会说出这句话,充满悲切和哀恸。 萧逸颤抖着双手,他很想说出不要再伤害二哥这样的话,但用什么样的立场?毫无底气说这些,圣上必定怀疑此次下毒同萧固有关,萧固变成了顾逍,圣上只要有心彻查,肯定能查到事情真相。而元贵妃这次铤而走险,是与顾逍狼狈为歼,还是仅仅只是被顾逍利用?这些都无从得知。 “臣弟,没有。” 萧逸只是选择了知情不报,不想让圣上知道顾逍的存在,不想让顾逍踏入宫中报仇,有很多不想,却只能化作一句没有。 “没有就好。” 萧阳哀叹一声,他能理解萧逸的进退两难,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一再的忍让换回的是性命堪忧。 望着跪在地上那忠诚的萧逸,萧阳又恢复成威严霸气的圣上,龙颜侧目,不禁露出肃杀之气。 * 茂盛密林围绕的庭院郁郁葱葱,斑驳的阳光从繁密的枝叶缝隙里照射下来。 庭院中鸣虫鸟叫,热气不停地往四周散去,庭院中一座小亭子,一位长相不凡气宇高贵的男子正翻着手上的书。 紧抿着唇,眉头蹙起,听着嘈杂的虫鸣,貌似心烦意乱的很,干脆将手中的书一丢。 双手搭在轮椅的双轮上,正要调转方向离开亭子,就听见顾强飞奔而至,说是有要事禀报。 顾逍眉间一挑,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看来事情不妙啊。 果然听完顾强的话后,本就沉郁的脸色此刻更加抑塞。早就猜到那人不会这么容易对付,果不其然。 元贵妃这颗棋子算是废了,这样一来,圣上也不会再信任她,至于能不能查到他这里? 顾逍严酷地问着顾强:“那ri你去宫中,路上可有被人发现?” 顾强垂了脑袋老实回道:“不曾。小的一路上都很小心,确保无人跟踪。在宫门外就将东西交给了宫里贵妃,贵妃倒是问起主子为何不出面,小的含糊带过去了,所以也不会怀疑到主子身上。” “宫里传来的消息,贵妃已经被拘押起来,任何人等都不能探望。圣上他并不是被御医救醒的,而是听闻七王爷去宫外请了个大夫。” 顾逍听到这里特地打断了他,疑惑地问道:“请了谁?” 顾强欲言又止,他也没想到会是她,可要不是她,圣上恐怕命悬一线,生还的机会很小。 “慕家三小姐。” 慕悦音?百春堂的女大夫?慕康成的三女儿? 顾逍眯起双眼眺望不远处密密麻麻的枝叶,这一切解释得通了,萧逸竟然有此后招,真是出其不意的很。 “主子,接下来该怎么做?” 元贵妃会不会把他们交代出来?这是顾强所担心的。 而顾逍根本不在意元贵妃会怎么说,事情已经慢慢越来越有趣了,就算让圣上知道他的存在也未尝不可,他的精心布置马上就会有所成效。 现在还差东风。元贵妃被处置了,那她的孩子就必然是让皇后养着,这样一来,二皇子就有与太子抗衡的资本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顾逍毫不介意推波助澜一把,同样是二皇子与太子,看看这次谁将笑到最后。 “听说慕家大老爷和二老爷似乎不是那么和睦?” 顾逍突然问起了慕家的事,这让顾强很是纳闷,不是在聊下一步的计划吗? 顾强忍着好奇,点点头,是有听说慕家早就分家了,井水不犯河水。 “慕家二老爷,你帮我去约一下。” 顾逍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慕康时,还有慕悦音。 一池江水,越搅越浑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 “小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夏荷望穿秋水见着慕悦音回到秋风院,就迫不及待扯着她的衣袖上上下下打量,再三确保是否完好无损。 慕悦音无奈地摇摇头,笑着对她和苏嬷嬷说:“我还能出什么事,就是去接了个急诊,快点给我拿点吃的,一晚上没吃东西,饿死了。” 苏嬷嬷听见无大事便也安心,急忙又去端过刚从厨房拿来的热粥,让慕悦音先垫垫肚子。 “哼!小姐你每次都这样,出了大事不告诉我们,七王爷把你接宫里去了吧?是谁生病了,让你去急诊?怎么老爷看不好那位贵人吗?” 夏荷七嘴八舌的就是停不下来,慕悦音是满嘴的热粥小菜,根本来不及回答她。 脑中还荡漾着她刚在宫门外与萧逸的谈话,也不知是粥的热气轰上了脸,还是那不由自主地悸动搅动着心,让慕悦音俏丽的面颊上泛着鲜艳的红色。 “走吧。” 慕悦音站在光明店门口,感觉双腿都要断了,这才等到了阔步而出的萧逸。 抬眼望去,似乎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慕悦音也不敢多嘴,只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朝宫门走去。 “皇兄的病……” 慕悦音还沉浸在忐忑的气氛中,怕萧逸又冷不丁刁难她,一听他提到病情,马上接口道:“圣上只需按时服药,病情自然会好转。” 原本就是感染风寒,若不是这次毒气入体也不会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萧逸脚步一顿,停下来扭头看向慕悦音,那张清秀的脸上饱含笃定,温顺的眉眼间露出宁静的微笑,真是沁人心脾。 不过他并不是想说这个,萧逸仍冷着脸,稍带严肃的语气说道:“请三小姐守口如瓶,宫中之事勿要多言。” 这分明是警告自己别到处乱说话,慕悦音忍不住心里犯了个白眼,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是,奴婢知道了。” 饶是看到慕悦音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不屑,萧逸在想这只狡猾的小猫必定又在心里腹诽。 再次抬起步伐,萧逸沉稳地走在前面,这会儿步伐没有刚才那么急促,反而是在踱步,像是在配合慕悦音短小的步伐。 “刚才皇兄说理应多谢三小姐的医术,所以想赏赐给你一些东西。” 慕悦音听到萧逸这么说,立即瞪大了双眼,圣上的赏赐啊,那岂不是金山白银! “嘿嘿,其实也不用那么客气,”慕悦音羞赧一笑,随即又问道:“不知要赏赐奴婢什么啊?” 真是的,刚才怎么不在光明殿里说啊,在人家背后说,这么好的消息害人家不能第一时间听到,真是可惜。 双眼冒着精光,慕悦音差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她这副贪婪的模样落在萧逸眼里,显得尤为可笑。 但是萧逸的下一句,慕悦音就笑不出来了,简直想哭! “皇兄说给三小姐赐婚。” 不是吧!她才多大啊,十四岁!未成年在即使在古代,这么早就结婚合适吗?而且跟圣上一点也不熟吧,才见了一面,就要赐婚,这样算是知恩图报? 慕悦音一副快哭的了表情,抑郁的不行,恹恹地问道:“啊,那会赐给谁啊?” 有点破罐破摔的意味,圣旨不可违抗啊!就算慕悦音能装病装疯甚至装死,圣旨赐婚那也关系到慕家上下所有人的安危,也不是慕悦音随随便便说不嫁就能不嫁的。 慕悦音顿觉双腿无比沉重,抬都抬不起来,别说往前行走了。 似乎没有听到身后人的脚步声,萧逸再次转过头去看,慕悦音犹如雷劈一般僵硬在那里,愁闷的表情毫无遮掩。 这女人,让人忍不住再逗逗她。 “咳咳,皇兄说现在京城中可挑选的贵族子弟不多了,而且又要品行良好,样貌端正,也实在是恨难找。所以,指婚的对象,可能是,我。” 慕悦音没想到萧逸会一本正经说出自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 这下双眼瞪得更直了,简直都要掉在地上,这家伙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圣上会给他俩赐婚,要把自己赐给他,嗯,肯定是在开玩笑! “不,不会吧。圣上的病还没好,这时候说的话应该不能作数。” 慕悦音连嘴唇都不停地发抖,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 “嗯?怎么不能作数?当今圣上的话,那可是一言九鼎。” 萧逸皱起眉头,满脸不悦,这女人听到可能会被圣上赐婚嫁给他怎么是这副表情,不见喜悦羞涩反而是否认推脱,难道很不情愿吗? “莫非,你是不想嫁给本王了?” “啊?这个……” 慕悦音还真被问住了,她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好不好,一上来就说赐婚,再问她愿不愿意,这中间的过程未免太快了些吧。 而且,要嫁给萧逸?慕悦音丝毫没嫌自己太长啊…… “哼!你以为本王愿意娶你?刚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皇兄根本没提什么赐婚。” 萧逸一甩袖子不理身后呆滞的慕悦音,加快了步子,往宫门走去。 越想心里越烦闷,这女人一脸嫌弃的表情,本王都没有嫌弃她,那么笨那么蠢!真是有眼无珠! 这话要是让侯安听见了,肯定会给他主子跪下的,慕三小姐明明医术高超,哪里蠢哪里笨了。而且没有见过这么逼婚的吧,还假借圣上的旨意试探,主子你真是好腹黑啊! 幸亏侯安不在现场,否则也会忍不住吐槽萧逸的。 “哦,那就好。” 慕悦音反应过来时,萧逸已经走得很远了,她只得小跑起来才算是跟上。这是已经愁眉舒展,原来还真是开玩笑,她就说嘛,怎么可能让她嫁给七王爷。 不过要是真的呢,嫁给眼前的人? 慕悦音抬头望了望身前那挺拔的背影,瘦是瘦了点,但还算高大,尤其是那双幽邃的眸,望着她的时候能将魂魄给吸进去,而且时不时会对她露出温柔的神情,像是她尤为不同般。 这样的人,谁才配得上呢? “小姐,小姐!你在想什么呢,粥已经吃完了!” 夏荷把慕悦音面前的碗一抽,都见底了还在用勺子挖,而且小姐的脸怎么那么通红,是不是生病了? 叫了几声慕悦音都没反应,夏荷一只手就往她额头上伸去,也没发热啊。 怎么从宫里头回来小姐就像变了个人,神游天外毫无反应,而且面色通红,不是去给人治病的吗? 难道在宫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夏荷不禁开始担心起来,朝苏嬷嬷努了努嘴,苏嬷嬷接到眼神,刚想劝慰几句。 就看见慕悦音突然站起来,猛烈地甩着脑袋,嘴里还嘟囔着:“开玩笑的,不是真的,不要当真!” 像魔怔了般,夏荷简直快担心死了,突然灵机一动,想到小姐经常说,她若是听见有人生病,会不自觉的提高警觉。说不定能以此来唤回小姐的神智呢! “小姐,孙姨奶奶派人来信了,说隔了好几日不见小姐,戚少爷的病加重了!等着小姐去诊治呢!” “啊!加重了,怎么会呢!之前血块不是已经消除了嘛,怎么个加重了,姨奶奶信中有没写清楚?” 慕悦音焦灼的语气连珠带炮地质问着夏荷,完全不复刚才呆滞的神情,把夏荷跟苏嬷嬷都惹得捂嘴偷笑。 “你们?!竟敢有胆子骗我了?” 慕悦音发现夏荷的表情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立即冲过去逮着夏荷一顿挠痒痒,直把夏荷逗得喊救命求饶。 “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姨奶奶来信是真的,不过没有说到戚少爷病情加重,而是约您去府上看看呢。” 夏荷收起了调笑连忙正经的禀报,慕悦音一副明了的姿态,戚明轩的治疗状态应该要进入下一阶段了。 “后来太太有说什么吗?” 慕悦音想起这茬来,她突然被萧逸接走,李氏必定气地百抓挠心,从她这里捞不着银子,下次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夏荷跟苏嬷嬷都摇摇头,慕老爷好像是严禁李氏再插手管三小姐的事了,这真是天大的好事一件! * “圣上,该到喝药的时间了。” 圣上病刚缓过来就迫不及待处理奏折,皇后看着也是心疼,但也没有忘记慕悦音的嘱托,这药可是不能断。 曹公公本以为圣上会推脱了不喝,没想到皇后的话还是很有效,果真圣上就一口气吞下去了。 “元贵妃她交代了吗?” 皇后听见圣上这么一问,眼皮子不禁一跳,忙低了头回道:“刑部的人刚回了我,说元贵妃不曾交代,毕竟也是贵妃,不能用刑。” “哼!难道不用刑她就不会交代了嘛?” 圣上气得把手中的笔一摔,望着皇后的眸光充满阴郁,厉声斥责,都是一群废物,让她交代都交代不出。 “圣上息怒,元贵妃也是说不定被利用了,假以时日必定会水落石出。” ☆、130破斧 皇后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圣上沉下脸思索着,这心机还有动机,光凭元贵妃一人,说她没受怂恿也不可能。若是跟宫外那位牵扯到关联,此事不容小觑。 “二皇子就接到你那里,元贵妃让刑部处置吧。” 圣上像是下定了决心,冷脸吩咐道,皇后多年无子只有一女,现下将元贵妃的二皇子将养在她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元贵妃,愚蠢至极!以为谋权篡位就会轮到她和二皇子?痴心妄想,还不是最后被当成一颗废弃的棋子。 “是。” 皇后颔首领了旨意,其实她很早就想将二皇子夺来了,但苦于元贵妃一直是圣上最*爱的妃子,一时之间无法提议,没想到元贵妃作茧自缚,竟然自己走到了这一步。 有了皇子作保证,她的皇后之位岂不是更加牢固?想到这里,皇后的脸上不禁展现惬意的神态,世人都说皇后端庄稳重,岂知这么多年她一直饱受着群臣的诋毁,岌岌可危地维系着她和圣上的关系,膝下无子就是她这辈子犯得最大的过错。 如今,一切有了转机不是吗? “圣上,我看七弟这次眼光真不错。” 皇后见圣上情绪缓和下来,遂适时提及慕家三小姐,有意撮合两位。 “嗯,难得他能找到这么一位。” 圣上也不约而同想到了这点,看慕家三小姐虽然只是个庶出,治好了自己却是不争的事实,想必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什么再世神医这些封号过知无不及。 皇后也点头赞同:“慕家这小姑娘别看年纪小,倒是很沉稳的性子,对着七弟也不犯怵,颇为大方得体。最主要的是,她给圣上治病那可是看得人胆颤心跳,但也挺神奇,扎了几针果然就好了。” 皇后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也心有余悸,那种独特的方法简直闻所未闻,幸好颇有成效,现在才能面对安然无恙的圣上。 圣上是后来从曹公公嘴里得知诊治的过程,虽然中途也略感恶心,身为天子竟然被迫闻臭气,若自己当时是清醒的话,必然不能接受。 艺高人胆大,一时也不知怎么形容慕悦音这种行为。 “之前七弟还特地求了朕,让朕找慕三小姐做他的专属大夫,看来真是倾心有加。” 说道此事,圣上竟然放下朱批,舒畅地同皇后闲话其起家常来。 “那之前还替七弟张罗那么久相亲,岂不是挑头担子一头热?” 皇后学了平常百姓家的俗话,觉得用在这里十分贴切,萧逸明明看中了人家姑娘,枉费她好一通张罗。 圣上听了这话也展露出玩味的笑容,打趣道:“这七弟,闷头罐子,不如朕下个旨,赐婚就好。” “这……会不会过于仓促,我看慕家这女儿还真是太小。”皇后怕俩人年纪相差太大,而且还不知人家姑娘的心意呢。 “你可曾见过七弟何尝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 圣上觉得皇后的担忧实属多余,年纪小正好可以慢慢培养感情,最主要是萧逸他喜欢,而且慕悦音又会医术,正好娶回家放在身边,岂不是更利于治疗萧逸的疾病?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很棒,瞥见皇后似乎欲言又止,圣上连忙挥手说道:“就算身份上差了点那也没关系,当侧妃好了。” 皇后闻言即刻恍然,这下就不用纠结了,庶女是配不上七王爷,但封为侧妃也算是说得过去。 堪称两全其美,俩人就这么决定以后相视而笑,看来这宫中不久就要办喜事了。 * 这边厢嬉笑连连,慕府主院却弥漫着硝烟。 慕康成扶着额头靠在椅背上,这一整天头疼欲裂,刚要好好歇息一番,李氏却缠着他问东问西。 还不都是因为慕悦音突然被七王爷接走,李氏那望着他们背影的眼神简直要淬出毒来。而问慕康成总是遮遮掩掩不肯坦明究竟为何事。 “你教训人是应该的,但怎么能将她关起来不吃不喝,若是七王爷晚到一步,发现悦音她有个闪失,那我们家岂不是成了什么?你就是那狠毒的嫡母!” 慕康成怒不可遏地呵斥道,一张老脸被李氏丢尽了,她倒不知错,反而追着他问慕悦音所做的事。 “老爷!你这话可有失偏颇,我是想教训人,谁让她是你女儿,我自有责任教养,若非这样,我这个嫡母也会被人说闲话。而且老爷你是不知道外面都是如何议论我们三姑娘的,我听了真是……” 李氏做出一副受尽委屈的姿态,像是慕悦音在外做了难以启齿的事情,有辱慕家的名声一般。 果真慕康成放下扶额的手,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整日在宫中,这些事情确实很少听闻。 “唉,他们说三姑娘在外面开了间百春堂,就在西街闹市处,而且因为跟御药堂产生争执都惊动京兆尹了,惹上了官司后被赦免,但三姑娘还不知悔改,在百春堂坐堂当大夫,接了私诊,赚了不少银钱。这说出去,以后三姑娘该怎么嫁人啊。” 贪图名利,惹是生非,无一不是闺阁女子的大忌,这下让不少求亲的人都望而却步,如此行径像个浑家男子无异。 然而,慕康成听了这番话后却脸色突变,他只听到了三个字,御药堂! “你说御药堂也知道悦音她开药铺?百春堂是悦音开的?” 不敢置信背后,隐藏着深深的不安,慕康成觉得事情渐渐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李氏连忙点头,再次添油加醋将百春堂惹了多少是非,被人砸店,惹上官司这类统统一并告诉慕康成。 “老爷,你说我能不着急吗,还不是怕老夫人和你知道后大动肝火,这才想先惩治一二,再说也没有实施酷刑,只是小惩大诫。” 李氏扭捏地说着,唯恐慕康成不买账。 却突然发现慕康成神色有异,说了这么多慕悦音私自做买卖赚银钱的事,慕康成只是双眼无神般游离天外。 “御药堂……” 慕康成嘴里一直念叨这三个字,很是让李氏不解。 其实倒不怪李氏,在慕家老大和老二分家之时,真正分家的原因李氏却是被瞒着的,她只知二叔慕康时同老爷不和睦,却不知二人私下有过协议,慕康成不得作出同御药堂利益相同的事。 慕康成唉叹一声,瘫坐在椅子里,浑身无力,若是被慕康时知道百春堂是慕悦音开的,那岂不是多年的协议有了一丝破痕,指不定他会怎么想。 “老夫人知道这事了吗?” 慕康成急忙抓过李氏的手,焦炙地问道。 李氏望着慕康成满是恐慌的表情,不知其意,但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告诉老夫人呢。 “嗯,你千万不能让她知道百春堂和御药堂的事。” 慕康成冷着脸严肃地警告,李氏还是头一次见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不自觉地点点头。 “那三姑娘这事?” 李氏还是不肯罢休,总得给她个说法吧,如此一出戏,她主母的颜面早就被丢弃在犄角旮旯了,让下人如何看待她。 岂知慕康成还是一副“此事由不得你做主”的寡淡神色,推脱道:“悦音她现在得了宫中贵人看重,以后她的事,你少插手。否则出了事,我可保不住你!” 李氏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慕康成竟然用这么严重的话警告她。 她还真是不相信,慕悦音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让她这个嫡母动不了! 慕康成在心里觉得李氏真是冥顽不灵,总是在慕悦音身上找不痛快,现在丝毫没有成婚时娇柔依人的模样,整日横眉冷对、冷嘲热讽,他真是受够了! “老爷,你不在这里歇息吗?” 李氏一看慕康成抬腿便走,急忙伸手拦住,却被慕康成一转身甩开衣袖上的手,沉声回了句还有公务,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一直站在门外的玉凤时不时听见屋内李氏高昂的声音还有她和老爷之前的争吵,这时纱帘突然被掀开,一脸不愉的慕康成冲了出来。 “老爷,太太也是为了三小姐好,更是为了老爷好,还请老爷不要往心里去。” 玉凤低了头忙替李氏争辩了两句,尤其是在说为了老爷好时,柔声细语娇媚非常。 慕康成这才定睛打量起这个丫头,似乎以前没在主院这边见过,顿时留意了起来。 玉凤发现慕康成没有接话,慌不择忙抬起眼来,正巧撞上慕康成打量的目光,一时不知所措,又赶紧垂下眼帘,娇媚的脸上却绯红一片。 其实早在老夫人屋里,玉凤就经常见到老爷,但慕康成并不曾留意到她。以慕康成这等中年男子的气派来说,着实看着还说得过去,留着年轻时英俊潇洒的气度。玉凤这辈子就没见过几个外男,每次见着老爷就自然而然生气不一般的情愫,当然都是藏在自己心里,连老夫人也不敢告诉。 如今玉凤被老夫人指派到李氏身边,从私心上来讲能见多见着老爷几次,也是心满意足的。 想到这里,玉凤的脸更加通红,心慌意乱得不行。 慕康成没有忽略刚才这丫头那一双深潭般的眼睛中泛起的波澜,红色已经蔓延到她的脖颈处,不知怎的,慕康成也心中一荡。 * 夏日炎炎的午后,池塘碧水上漂着几片浮萍,一丝风也没有,浮萍像是死寂一般停在池塘中央,偶尔有青蛙从上面跳跃,才带起一点波澜,可很快又沉静开来。 池塘边的柳树下却蹲着一个人影,远望过去能看见他那俊俏的侧脸,一派天真无邪,双眸中散发出纯真的光芒,因为他的目光未曾停留在别处,而是专注于地上泥土中。 身形是个俊朗的青年,行为却仍像稚嫩的孩童,双手就不曾离开过泥土,一直用树枝在拨动着蚂蚁。 “大少爷,慕小姐来了,你难道不起来见过老师吗?” 身侧有老管家提醒,戚明轩立即丢开树枝,拍拍手上的泥土,急忙整理了下衣袍,颇为慌张地问:“老师在哪里?” 慕悦音一边朝池塘的方向走来,一边身旁的孙姨奶奶说这阵子戚明轩进展的情况。 “老师,你来了。” 戚明轩腼腆地将双手藏在身后,像是怕慕悦音发现他偷懒贪玩一般,决不能让她瞧见自己脏兮兮的模样。 “你瞧,他已经变得有礼貌懂事起来了,以前见了人哪管什么脏不脏啊,横冲直撞的。” 孙姨奶奶仔细观察戚明轩的反应,很是欣慰道。 老师这个称谓是慕悦音提议的,本来她又年纪不大,为了让戚明轩融入学习的氛围中,说她是大夫的话,怕会引起戚明轩过多的反感,遂大家一致同意让戚明轩喊她为老师。 “嗯我看也是。” 慕悦音觉得这是一大进步,想当初第一次见戚明轩时,毫无礼仪可言,见着她也只会喊漂亮姐姐。 “老师,你别责罚我,我并不是不看书,只是累了休息下。” 戚明轩见着慕悦音都没理睬她,心中颇为忐忑不安,急忙为自己辩解。 原来午后是戚明轩休息的时间,本来夏日炎热的很,孙姨奶奶觉着用功不在于一时,就让老管家带着少爷去休息,哪知等慕悦音来了后,孙姨奶奶才发现又找不到戚明轩了,后来才得知人跑池塘边来了。 慕悦音温婉一笑,对待孩子般的戚明轩她总是像看待自己的弟弟般,亲切地说:“老师不怪你,休息是对的,休息充分了,才有力气继续看书。” 慕悦音倒是觉得戚明轩现在已经会用脑了,起码会有一个逻辑,能明辨是非,知道偷懒是不好的。 这已经超出她意料之外,本来想着拔苗助长这种方法也不知有效否,想填鸭子似的将他遗漏的这十年全补上,没想到戚家的师傅都挺会安排,文武皆面面俱到,如今戚明轩看上去也强壮不少,起码第一眼看上去不像个野孩子,身上慢慢散发出文质彬彬的气质来。 孙姨奶奶也颇为感慨,现今戚明轩也不排除跟她的亲生儿子戚明杰玩耍了,看见他们相处融洽的画面,孙姨奶奶时常感动得热泪盈眶。 “嗯,那老师,你下次还会来嘛?” 戚明轩身后的双手一直在揉搓,放佛自己做了坏事一般低着头,小声的询问。 “咳咳,赶紧带少爷回去吧,这大太阳的,站在树下,可不得热坏了。” 孙姨奶奶接了话茬,赶紧转移话题想把人撵走了。 可慕悦音没有漏掉戚明轩那一丝扭捏的神情,很是奇怪为何会这个问题。 “会啊,下次还要来检查少爷学习的进度,是否有头疼之类的病。” 慕悦音在戚明轩被带走之间,赶紧说道。结果惹来戚明轩挣脱老管家的手,又跑回慕悦音身边,舍不得又很难过的样子。 “那老师嫁了人之后,也要记得来看明轩啊!” 孙姨奶奶赶紧使眼色给老管家,立即将戚明轩拖走了。 留下慕悦音不明就里,什么嫁人?谁要嫁人了? 难道孙姨奶奶跟戚明轩说了什么,又莫非是老夫人跟孙姨奶奶有何暗地的打算,不曾让慕悦音知道? 慕悦音疑惑的表情让孙姨奶奶很是尴尬,讪讪笑了一声,笑声很是僵硬。 “姨奶奶,少爷他为何会说那样的话?” 孙姨奶奶一看逃不掉,反正慕悦音迟早也会知道,干脆全抖落出来得了。 “还不是那天我跟人聊天来着,被他听了去,让他误以为你马上要嫁人了,再也不能给他来诊治,所以他才有点失落。” “那不知我要嫁给谁?” 慕悦音神情中的不满,让孙姨奶奶有点狼狈,显得她很没品到处嚼舌根,毕竟慕悦音也是治好戚明轩的病的一大功臣,怎可过河拆桥? “这个,反正总是好事,也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听说啊,皇后娘娘要给七王爷赐婚,说的就是慕家老三,那不就是你嘛!” 孙姨奶奶也是好不容易打探到的,之前就听闻皇后娘娘在四处张罗,给七王爷物色王妃,没想到那天听人一说,说皇后娘娘已经定下来了。 那日正好就在她屋里聊天,就被闯进来的戚明轩给听见了,好巧不巧听见了慕家小姐。 能当王妃难道还不够好吗?孙姨奶奶是打心眼里为慕悦音感到高兴,所以说话时也由衷地提高了音调,显得特别兴奋。 反观慕悦音简直被雷击中了般,满脑子都是嗡嗡嗡的杂音,听见赐婚二字已经快要晕倒了。 似乎是看见慕悦音的脸色不是很好,孙姨奶奶立即收起玩笑的面孔,赶紧带着慕悦音四处走走,又扯回戚明轩的病情上去了。 孙姨奶奶后悔的要命,刚直该忍住不说的,这下被慕悦音知道了可怎生是好,这孩子不会想不开吧,看她那小脸煞白的模样,分明就是吓到了呀! 谁不知道七王爷暴虐成狂,杀人如饮血啊,还听闻前阵子他就在繁华的闹市把一小厮的脖子给掐住,差点将人掐死了呢。这么恶劣的性子,嫁过去能有好果子吃嘛?难怪这么多年也无人敢嫁,更别提皇后娘娘为他说亲了,现在可好,终于找到一个软柿子任由搓捏,皇后娘娘这招可真够绝的。 孙姨奶奶一声叹息,明里是喜事,暗里自有愁啊…… 慕悦音可不知这孙姨奶奶叹的哪门子气,她震惊是因为萧逸那天的话并不是开玩笑啊,他难道有意要娶自己,可那时她的反应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支支吾吾地回话,这就是拒绝啊。否则萧逸也不会说是玩笑话了。 可现在皇后娘娘这是使的哪门子招啊,这种天大的恩赐她可不想要。 大家是不是都忘了,七王爷,萧逸!他可是有病在身啊,狂躁症,指不定什么时候发作起来就要人命了。 慕悦音一路上都被这消息打击地毫无精神,就连夏荷在旁边干着急也毫无反应。 “小姐,刚姨奶奶说的是真的吗?您会被赐给七王爷当王妃吗?那可真是太好啦!” 夏荷倒是高兴地手舞足蹈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她家小姐要当王妃了,这让之前瞧不起她们的人统统吓傻眼! “嗯,好!” 好个鬼!慕悦音心里的吐槽都无力诉说,只期盼这事千万别是真的,她可不要嫁给那个大魔头! 嫁给他,还是不嫁? 慕悦音觉得自己过早认真思索这个问题了,现在还都是传闻,她什么身份,怎么都轮不到她成为王妃吧,一定是谣言! 慕悦音用劲甩着脑袋,直甩到百春堂门口,才停下来。 眉如墨画,嘴角含笑,柔和温善的俊容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尤其听见他那淳厚低沉的嗓音,更是让慕悦音暂时忘却之前的烦恼。 “慕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131沉舟 侯安,在他小时候被选为七王爷的贴身侍卫时,就被教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想在主子前面,也要动在主子前面。 他和侯北都是七王爷亲自挑选的,那时俩人还是泥地里滚爬的小猴子,扔在宫中一堆侍卫里委实也不扎眼。 挑侍卫那得挑忠心的,七王爷自是知晓这一点。 他当时就出了个难题,找人搬来一个滚烫的油锅,在众人面前将一把尖刀扔了下去,说谁能将尖刀取出来,就用谁做侍卫。 不少人望而生畏,只是当侍卫而已,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这双手一下去滚油中,岂不是废了一双手? 四下一片寂静,没人敢动,大家都在观望,究竟会有谁脱颖而出。 七王爷彼时年纪也不大,却使出这样的毒招,已经有人在心里腹诽,并不打算试试了,这下更加坐实萧逸凶暴残忍的名声。 突然有两个少年走了出来,恰巧就是这侯家两兄弟,黝黑的脸庞唯独双眼精神矍铄,好像不惧怕面临的事情,站了出来朝着七王爷先鞠了一躬。 消瘦白希的脸上显露出不符那个年龄的沉稳老练,萧逸望着只出来的两个人,面无表情,只有嘴角轻轻上勾了一下。 侯安和侯北交换了个眼神,同时深吸一口气,将袖子高高挽起,一副壮士未酬身先死的壮烈模样。 同时刚放进滚锅里,热油就爬上了他们的手背,剧烈的刺激从手指上传来,像是被火烤又像是被刀剐,看得人无法直视。 就在此时,萧逸高声宣布停手,侯家俩兄弟听闻立即将手抽了出来,仔细一看,早已通红一片,火辣辣的疼。 萧逸踱步走到他们身边,侯北低着头老实地不吱声,就侯安转着猴贼般的眼睛偷偷瞧了萧逸几眼,还下意识地将双手藏到身子后面。 萧逸禁不住咧嘴一笑,尤其是在看到侯安的小动作时,脸上藏不住的欣慰表情。 这家伙刚刚明明就没把手浸到热油里,还以为七王爷站得远不会发现,倒是脸上那假装刺痛表演痛苦的神情很是到位。 真正放进手去的只有侯北一个傻子! “你们叫什么?” 仍是侯安赶紧报上他和侯北的名字,心里已经猜的*不离十,七王爷一定会要他们兄弟俩。 萧逸想的则是,他恰好需要一个有歪心思的,和一个老实忠厚的,一个出主意一个抗打,取长补短,分配得当。 这下他俩就顺理成章归为七王爷的贴身侍卫。 惹了其他人很不痛快又很懊悔,原来这仅仅是个小测验,萧逸并不可能真的让人将尖刀取出,只是为了考察胆量而已。 而侯北用实际行动证明够胆量,侯安则是耍小聪明侥幸为之。 侯安继续靠着那点聪明才智待在萧逸身边多年,这位主子的秉性可是摸得一清二楚,萧逸性子寡淡,在乎的事物或者人实为不多,但是一旦有他在意的,侯安可是立马谨记在心。 烈日炎炎下,日头照射在头顶,侯安觉得浑身都在冒热气,也不知他的热气烤着头顶的树叶,还是头顶的树叶根本挡不住艳阳。 总之他就快烤熟了!都说树荫底下好乘凉,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要试试杵在这儿好几个时辰,非得把人晒化了不可。 侯安忍不住心里好一通腹诽,可主子之命不敢违抗,尤其是有敌情出现的时候,不能被打得措手不及。 刚一抹脸上的汗珠,侯安叹出第三百六十口气时,不远处百春堂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侯安激动地要扶住树干,就快要把树皮给扒下来了,目光如炬, 不敢放松地盯着一个方向。 主子真是料事如神啊!猜到那人会有所动作,果不其然,可是慕三小姐就不能长点心嘛,没看出那人压根不是什么好人啊! 侯安又是焦灼又是不安,手指抠着树皮,满眼都是那俩人的一颦一笑。 “叔叔,你抠树皮作甚?” 一个舔着猴子糖块的小胖墩用胖胖的小手拽了下侯安的衣角,将侯安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暴露了,扭头一看竟然是胖小孩,正好奇地瞪着大眼望着自己。 差点吐血,什么叫抠树皮,他这么高超的盯梢技术难得一见好嘛。 “去去,边儿玩去。我不是叔叔,我是你哥哥!” 侯安眼看着那两个目标突然移动起来,朝着百春堂里面走了进去,暗道不妙。 身后的小胖墩还一直拽着他的衣袍,真是让人烦躁不堪! 侯安一伸脚,把小胖墩轻轻踢到一旁,严肃道:“赶紧回家!小孩子在外面瞎跑什么,小心被坏人拐跑!哥哥要走了!” 也不知是不是正经的表情吓坏了小胖墩,嘴里还含着糖块,就当街大哭起来。 侯安一边跑一边咒骂,真是倒霉啊今天,这孩子的哭声响震天,自己要是再晚一步,肯定能被当做坏人给人揪起来。 * 要说慕悦音在百春堂门口遇到的翩翩公子不是旁人,而是被顾强推着的顾逍。 “慕小姐,好久不见。” 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慕悦音回以莞尔一笑,不知为何每次见着顾逍总有一种如沐春风般的亲切感,而不像萧逸那张冷酷的脸总是面无表情。 慕悦音再一次暗暗鄙视自己,为何又想起那个恶魔! “顾公子是来拿药的吗?其实大可不必亲自过来,还特地跑一趟,我们百春堂也可以送药上门!” 慕悦音摆了正色说道,还不忘推销她新推出的业务,送药上门! “哦?慕小姐果真会做生意,这招揽顾客的方法还挺多,就是卖的是药材,若是其他的行当应该会更了不得。” 慕悦音这是头一次听别人这么直白的夸赞她,竟然夸赞她会做生意!立即摇头嘴里说谬赞,双颊却羞赧一片。 顾逍是由衷地说,他也见识过慕悦音一阵见血的手段,无论是在医学上的造诣,还是处世不惊的气度,都让他眼前一亮。 顾逍轻扬下巴,抬头望着慕悦音那清丽秀雅的脸庞,在午后阳光的晕染下,第一次发现她那沾染红晕的面容,竟是那么精致俏丽。 慢慢地勾起唇角,顾逍突然醒悟,为何萧逸会总是出现在慕悦音身边了,说两人相配,倒也不为过。 这时慕悦音抬起手遮挡了下直射在脸上的阳光,顾逍才发现他们一直站在百春堂的门口。 “外面日头太大,慕小姐,可否赏脸让顾某去内堂坐诊?” “客气了,不敢不敢。” 慕悦音连忙垂手摆出里面请的姿势,一下都忘记了,让客人在烈日下暴晒,真是罪过。 尾随在慕悦音身后进百春堂的夏荷,突然嘀咕一声:“哪里来的小孩啊,这么大太阳,还在那儿哭……” 谁都没发现一直躲在树荫下的侯安,不愧为经验丰富的老侍卫! * “这是一周的药,还有药方,顾公子请收好。” 慕悦音亲自去柜台上抓了药,又将其包好一并交给顾强,面对付了那么多银两的顾客,那她这个明面上的东家可不得好一通献殷勤。 其实顾逍现在吃的都是补血养气的安神药材,要是停了也没太大问题,可慕悦音恰恰就是存了那么点私心,只要顾逍不主动停药,她也就避而不问。 “慕小姐请勿见怪,顾某并非杞人忧天,也切记慕小姐上次那番话,但最近因为诸事繁忙,睡眠不佳,才特地前来求一副药方。” 顾逍怕慕悦音误会他没事找事,也不再纠结于那双残腿,每每经过百春堂,都会想到这位慕三小姐,果然这一次恰好被他碰上了。 慕悦音听闻顾逍一脸诚恳的神情,连忙摇头表示无碍,她本来就是擅长配制一些养神的药剂,如今便可大展身手。 “深度睡眠可缓解疲劳,很多人时常不注重,睡眠好才是最重要的。我最新研制了有凝神助眠的药剂,还有药包,可以挂在纱帘上,也可以放在熏香里,有多用途多方法。” 慕悦音让徐掌柜将范品都拿到内堂来,她自己也捧了好一堆,一一展示在案桌上。 顾逍看着慕悦音这积极的模样有点忍俊不禁,他也只是随口一提,还真没想到慕悦音会当真了,这姑娘可真有意思。 听着慕悦音那柔和的嗓音跟他解释着每一个使用的方法,顾逍一下子不禁有点看痴了。 考虑到顾逍轮椅不便移动,慕悦音微微侧着脑袋,俯下身来,从案桌的一边弯了腰递给顾逍看。 顾逍一双深眸注视着慕悦音格外专注仔细的模样,小巧的侧脸靠近了他一片柔和,白希的俏颜上肤如凝脂,看上去整洁无比,情不自禁想让人伸出手去抚摸。 慕悦音感觉到一只手突然伸到她的眼前时,着实惊愕住了,那只手越来越近,吓得她都忘记在讲解哪包药材的效用了。 然而更令她怔住的是,耳边突然想起炸裂般的怒吼。 “你究竟想干什么?!” 侧目斜视望着的那只手突然被打掉了,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勃然大怒的声音震耳欲聋。 慕悦音着实也被吓着了,赶紧立起身子抬头一看,他怎么来了? “呵呵,七王爷这身手真令顾某佩服,慕小姐额前发丝上沾了一根药草,实在不知会如何得罪七王爷,让王爷如此恼怒了?” 顾逍一声冷哼,嘴角噙着笑意,眼底却是冰冷无比。 来人凶神恶煞的将顾逍想去触碰慕悦音的手给打掉,他才不管什么额头的发丝,明明就是想占人便宜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额,七王爷,您怎么来了?” 唯独这个蠢女人还一脸无辜地问这样愚蠢的问题,他要是再赶不过来,这女人被人卖了都能帮着数钱! 萧逸沉着一张黑脸,毫无悔改的意图,眼底划过警告和冷酷的意味,一直盯着顾逍那调笑的神情,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被拱了起来。 “啊,慕小姐,我们家王爷也是来拿药的。” 侯安急忙也闪到前面,他刚才见着主子不管不顾也不通报就直接闯进人家内堂,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还没踏进门,就听见被拍响的声音。 等一进来一瞧,又瞥了一眼顾公子的神态,想必主子他一定是跟人家起了冲突,侯安就立即跟慕悦音解释了一句。 拿药?昨儿不是才将重新配好的安神丸送到王府吗?慕悦音为了有别与之前的定神丸,起了个差不多又好记的名字。 “昨儿个不是才……” 慕悦音话未说完就被萧逸厉声打断了。 “你跟我出来!” 慕悦音以为萧逸是对着她说的,忙尴尬又腼腆地朝着顾逍抱歉一笑,刚才七王爷也不知是抽哪门子风,直接扇到了人家顾公子的手上,简直莫名其妙,慕悦音还在心里纳闷,这下能体会到为何别人总说七王爷深不可测又脾气不好了,今天得以自证了。 慕悦音刚一抬脚,就被萧逸一个锐利蛮横的眼神制止住了,顿时吓得后脊发凉。 “王爷真是说笑,这百春堂可以让顾客进出,王爷没有赶我出去的权力吧?” 慕悦音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喊她出去。 可是,上次好像顾公子跟七王爷也打过照面,似乎没有这般剑拔弩张啊,这顾公子句句都充满了嘲讽,而萧逸的态度更是不友善。 慕悦音的目光一下子在俩人身上徘徊,突然发现他们似乎长得有点像,尤其是眼神,不管是淡泊还是讥诮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 “若是本王说,这百春堂是本王的,你可以离开了,那又如何呢?” 萧逸倨傲不逊地吐出这番话,饱含威胁的口吻,让人听了很是不舒服。 一般人听到七王爷大发怒火想必早就吓得发抖了,慕悦音看顾逍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姿态,就算是刚才被萧逸打了一下,也像是不同他计较一般的大气。 慕悦音心里暗自赞叹,萧逸今儿就是来砸场子的,而且还是砸的自家的场子,根本就不知顾逍得罪他什么了,现在还说出这番话来要赶客人走。 慕悦音很怕这么一去,她到失去了一个尊贵的顾客,忙堆着笑容打起了圆场。 “呵呵,王爷请息怒,顾公子刚才也是好心,并不是存心冒犯。他也是来取药的,不至于要赶顾客走吧?” 慕悦音就只能当萧逸是误会了,也是存了点私心。 萧逸脑袋一蒙,尤其听到慕悦音这么维护顾逍,胸口的怒火直接朝脸上涌去。 但又转念一想,慕悦音心思单纯,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尤其是顾逍这样的人,上次不就是警告顾逍不要接近慕悦音的嘛,如今明目张胆出现在百春堂,不是在跟他示威,又是什么? “二哥,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萧逸冷峻的面容终于爆出一丝裂痕,眸光闪烁,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若非最后一点情面都不肯留给我?我虽不知二哥在谋划什么,但起码我身边的人还请二哥不要触碰,否则,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悲怆的声音接踵而来,慕悦音不明白能感受到萧逸语气中的悲凉,但却不知这些话的深层含义,尤其是什么二哥?顾逍怎么可能是七王爷的二哥。还有他身边的人,莫非说的是自己?不就是差点碰到了头发丝嘛,不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吧。 慕悦音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很不得了的事情当中,特别是望见顾逍也同样露出凄怆的目光时,她一下子恍然大悟,这二人之间必定有什么渊源。 “顾某何曾在谋划什么,王爷过于高看顾某了,刚才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都是一个小小的误会。王爷自不必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要知道,哀莫大于心死。” 顾逍的话更加让人刺痛,他脸上的神情像是陷进了回忆中,哀莫大于心死,这一定是经历过重创之人才会领悟到的感受。 顾逍本不想多跟萧逸纠缠,也没料到萧逸会突然跟在他身后出现在百春堂,看来是盯得很紧,想必一直就有人追踪过来,而更加让顾逍惊诧的是,萧逸竟然将慕悦音视为他身边之人,联想到宫中近日传来的消息,皇后有意给七王爷赐婚,说求娶的将会是慕家三小姐,本来还在纳闷这三小姐是何方神圣,现下一看,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哼,身边之人?顾逍早就尝过被夺走身边心爱的人的滋味了,要是让萧逸也尝尝,岂不是会更加有意思? “二哥!别酿成大错,请悬崖勒马吧!” 萧逸饶是再寡淡的性子,此时也沉不住气,仍好言相劝道,眸光一时间闪烁,望着顾逍的神情意味深长。 而顾逍则睥睨地回望了萧逸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就双目赤红地说道:“回头?你觉得我还有回头的路吗?别忘了我现在这样子都是谁造成的!而你,七弟,我看你似乎也忘记一件事吧,难道你忘了你娘亲是怎么死的了吗?!” 顾逍一口气说完也不看萧逸的反应,更是不同慕悦音打声招呼,侧头对顾强说:“我们走!” 等到轮椅的声音消失在门口,慕悦音才敢呼出那口气,她刚一直憋着不敢说话更是不敢吸气,唯恐自己打扰到他们。 只是最后这些话过于让人震惊,慕悦音一时之间脑中还难以消化。 但最后顾逍那句话,慕悦音心里知道一定会刺激到萧逸的,果不其然慕悦音凝望了他一眼,萧逸似乎深深被打击到了,剑眉皱起,心中的悲愤全然显现在俊容上,眸光也黯然无比,慕悦音望着他差点撑不住,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跌入身后的靠椅中。 “王爷,你没事吧?” 慕悦音小心谨慎地问着,很怕萧逸他突然发作起来。 慕悦音又瞥了侯安一眼,他这个侍卫总该知道怎么做了吧,他主子变成现在这样,很是沮丧萧瑟,没想到侯安回了一个无奈的神情,他突然说了一句“小的在外候着”就推门而出了。 慕悦音简直目瞪口呆,没见过这样的奴才了,这样就剩下她和萧逸,怎么办啊? “王爷,要不要喝茶?” 萧逸猛然抬眼,漆黑的双眸凝视着慕悦音那恬静的俏脸,似乎是在找寻一丝平静。 “不用,刚才那是我二哥。” 慕悦音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坦白就说出这句话了呀!可是她完全没准备好要听什么宫中秘辛啊,前一秒还是顾公子,只是她的一个病人而已!现在骤然就变成了七王爷的二哥,生活要不要这么戏剧化啊! “啊,哦,那挺好……” 慕悦音说完这几个字,真的很想扇自己两个耳光,什么叫挺好。 上天保佑,七王爷千万别因为她说了蠢话,就来掐她脖子啊!现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第三人作证啊! 也不知老天爷有没有听见慕悦音的呼救,但慕悦音窥见萧逸突然走到她面前时,就觉得老天爷似乎是在玩她! ☆、132秘辛 慕家这位庶出三小姐,自小就跟别人不一般,兴许是知晓身份的尴尬,整日在后院中看别人眼色行事,常有下人克扣衣食她虽然在意但都能熬过去,有那么几本医书在枕边,就能感受到幸福。 当慕三小姐换了个现代灵魂后,她的梦想仍是小小的,挣点银钱傍身,给老百姓治治病,有一个自己的药铺,不受制于人,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 现实总是过于骨感,慕悦音渐渐意识到这点了,她从没想过能踏进皇宫,更别提是给当今圣上诊病。这一切的根源,就是认识了七王爷萧逸,鼎鼎有名的邪恶魔王! 而这个无耻之徒,还逼着自己现在盯着他,听着他的宫中秘事! “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顾逍竟然是我的二哥,其实他叫萧固。” 慕悦音目瞪口呆,她还没从自责中反应过来,现在就迫不得已接受到这么劲爆的信息。 是很不可思议啊,王爷,难为您也知道! “为何他……” 慕悦音此时若再装作不好奇似乎也不合时宜,而且顾逍变成现在这样也让人惊奇是怎么回事,流落在外又双腿残疾,那岂不是落魄王爷? 萧逸已经慢慢踱步到慕悦音身边,凝视着她无辜又平静的俏脸,心中的烦闷一时也消散不少。 “为何他会双腿站不起来,只能坐在轮椅上是吗?” 慕悦音猜测到这一定是他们兄弟之间最难以启齿的秘密,她心中难免感慨万分,但仍只敢聆听着不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望着萧逸又退后两步,重新坐了在太师椅上,头顶那强烈的男性气息突然从她周围散去,慕悦音顿时不再那么紧张了。 “呵呵,我经常在想,如果当初不是我的一句二哥,结果是否会不一样。” 双眸划过懊悔的痛楚,陷进回忆中的萧逸俊容上涌现出悲伤的神情,自责的感觉是那么真切,慕悦音听了这句不禁在心里默默心疼起来。 慕悦音尴尬地双手都不知道摆哪里才好,挺直了身子沉默地听完了萧逸讲述了当初的过往。 从他们兄弟三人一直到因钱婉梦的出现而出现的裂痕,后来又发生萧固夺权、剑指太子的叛乱。 这一通听完,慕悦音几乎脑仁发麻,后颈发凉,背上一身冷汗。宫廷夺权叛乱的戏码果然真的是经常发生! “王爷,这也不能怪你,因为他在行动之前总会料到有这样的结果发生。” 顾逍就是当时因叛乱被太子萧阳砍伤双腿的二皇子!还装死逃过一劫,现在是被萧逸发现真实身份,要开始撕逼了吗? 慕悦音不免一声叹息,还真没想到竟会是这般的渊源,死而复生又狭路相逢,难怪仔细一看萧逸和顾逍之间有惊人的相似,而且他俩气氛一直不妙,言语中充满了讥讽。 “是吧,没有这点觉悟,怎敢随意出手。但就怕有人不会放弃一切机会卷土重来。” 萧逸轻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卷土重来?”慕悦音不解地问。 萧逸回眸望了慕悦音一眼,从没想过会将她卷进这些事中,时到今日,必须提醒她,山雨欲来风满楼。 “元贵妃已经招认。” 萧逸这才端起案桌上早就凉透的茶,抿了一口,似是觉得不合口味,眉心皱起,一脸地嫌弃。 慕悦音双眼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动作,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她的茶杯啊,等她想出言制止发现为时已晚,萧逸早就将薄唇搭在了茶杯边上。 慕悦音情不自禁飞上一抹红,这……是不是间接接吻了。 但又听见萧逸提到元贵妃,慕悦音努力克制住自己激烈的心跳,抬头问道。 “难道她招认出了顾公子?” 萧逸眼神一黯,什么顾公子!这个蠢女人怎么会喊萧固为顾公子,这是想气死自己是不是! 按耐住被慕悦音勾起的怒火,尽量恢复正色,萧逸还是不由赞叹了一下慕悦音的反应,总算这件事上没有那么蠢。 萧逸点点头,嘴角浮现出不悦的情绪,沉声说道:“她只是说有人递了药包进宫里,让她放进芙蓉花中,还说过十日就会见效。但我暗自追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二哥他谋划了这一切。” 慕悦音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顾逍竟然是想毒死圣上吗?原来萧逸说的“卷土重来”是指的这个,已经开始策划推翻当今圣上的阴谋了? 可是元贵妃不是已经有二皇子了吗,为何会起意谋反? 兴许是透过慕悦音那澄澈的清眸中察觉到疑惑,萧逸再次扬起唇角,进一步解释道:“应该是不甘位于钱贵妃和太子之下,圣上疼惜太子多过任何人,而钱贵妃则是当时的钱婉梦。” 慕悦音恍然大悟,太子恐怕早就是圣上心中认定的继承人选,很有野心的元贵妃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做出破釜沉舟般的举措。 钱贵妃竟然是顾逍心中念念不忘的女人!应该说是萧固了,再一次刷新慕悦音对顾逍的认知了。 “那有其他人知道顾公子的真实身份吗?” 其实慕悦音是想问钱贵妃知道不知道,毕竟那曾经的过往也是难以磨灭,只是一个已是太子的亲母,而另一个…… 慕悦音无比怅然的神态落在萧逸的眼中,他同样也是很恻然,又无奈现实的残忍。 “原本只有我一人知晓,现在,呵呵,估计皇兄也知道了。” 元贵妃虽然没有明指出她背后的人,但圣上也不是麻木闭塞之人,没一点洞察力也坐不上那个位置,而且从他那天苏醒过来就对萧逸说的话,唯恐已经猜出一些端倪。 萧逸总是极力避免走到这一步,没想到,终归逃不过这样的走势。 一旦顾逍光明正大的暴露在圣上面前,再一次刀剑相见,不论是一方败亡还是两败俱伤,都不是萧逸所想看见的情景。 尤其是想到顾逍会有可能将慕悦音作为一个筹码,或者作为对付萧逸的棋子,萧逸就难忍怒火。 凝视着慕悦音素雅娴静的面容,萧逸心中难免泛起波澜,只想她一辈子安好,不想她经受任何波折。 “顾公子他仍然是想复仇吗?” 慕悦音禁不住问道,承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心爱的女人被夺去,他尝试着反抗却毫不留情被打压,更是牺牲了一双腿,让他再也不能像常人一般行走。 慕悦音这时才明白为何之前顾逍会产生那样的心理疾病,换做是她,潜意识里也无法直面这么惨烈的事实,更何况经历了这么多年,仍保留一丝幻想。 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顾逍时,慕悦音就在屏风后说治不好他的腿,再然后就是顾逍感觉双腿恢复刺痛的感觉,结果证明只是他的幻觉,那两道很深的伤疤,现在想起来,原来是刀剑所伤。 “虽然没能找到二哥他直接跟下毒一事相关的证据,但种种迹象表明,他是在谋划什么。” 说是复仇,萧逸觉得不可这么简单定论,更多的应该是不甘,虽然再三劝阻顾逍迷途知返,但此人已经被仇恨迷了心智,一时之间很难让他改变主意,更何况,这背后牵扯到多少的群臣,萧逸早就知道朝堂里暗自打算的不在少数。 萧氏王朝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风平浪静,所以圣上深知这点后,才会极力坐稳这个位置,不能让一代江山在他手中毁于一旦。 “那刚后来顾公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慕悦音只是猛然想到,最后顾逍提醒萧逸别忘了她娘亲是如何死的,又联想起萧逸的病症,那时他发病时在噩梦中似乎总是喊着娘亲,若是能解开这其中的根源,说不定会对她治疗萧逸的病有帮助。 萧逸一惊,深眸中黯然的光闪过,他当时听了这句话后就感觉到万箭穿心,二哥是想提醒他失去至亲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吧。 “我娘死的时候,二哥就在我身边。” 慕悦音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当萧逸说出这句话时,那眼里明明是痛苦万分,周身也被凄凉的气息环绕着。 这让她不禁屏息一口气,原来他们都亲眼见证了萧逸母亲的去世。 最不堪一击和悲伤难过的一面被萧固亲眼看见,他身边的弟弟彼时刹那间就失去了自己的母亲,这等悲痛无以复加。 “其实王爷的病很大程度上归咎于那晚的所见所经,只有弄清当晚的真相,再配合适当的心理治疗,王爷的躁郁症也并非无药可解。” 其实慕悦音还想说,说不定顾逍就是能帮助他解开心症的关键药引,毕竟那晚亲证者顾逍也是其中之一。 萧逸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慕悦音这话的合理性,哪知慕悦音锲而不舍,继续问道。 “王爷后来在闹市的时候是不是突然看见了什么,才会发作的?” 慕悦音这么认真一问,萧逸才慢慢回想起来他本来是在同慕悦音说话,猛然发现一名妇人从他跟前经过,只能看见背影,身形倒是有点像他娘亲,只是发丝间插着一支玉兰花钏。 娘亲特别喜爱玉兰,常说玉兰洁身自好通体洁白,举世独立,做人当像玉兰花般高傲不凡。所以有一年生辰时,萧逸送了一支玉兰花钏给他娘亲,娘亲甚是喜悦当场就戴上了,平常都戴在头上,很少拿下来过。逢人便夸她的儿子多么乖巧孝顺,而总是有人嗤之以鼻,不就是一支再简单不过的钗钗子嘛,有什么可得意的。 然而萧逸的娘亲是多么疼惜她儿子,知道这支钗子也是来之不易。因为皇子的份例也是有规定,萧逸当时并没有多余的闲钱来买首饰,因上课的书本也需要他自己购买,同在一个学堂里念书,皇子跟世家子弟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萧逸是花了五个月的时间帮别人誊写课业才换来零用钱,然后将零用钱积攒起来买了这支玉兰花钏。 所以这支玉兰花钏就算是化成粉末,萧逸也能一眼认出。 当他见到那妇人头上的玉兰花钏,自然就想到了亲生母亲,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身着红衣的娘亲在湖水中溺水而亡的场景。 “玉兰花钏,是我送给娘亲的。” 满是悲痛的神情绽露在瘦削的俊容上,萧逸轻言但毫无隐瞒地告诉了慕悦音实情,包括看见玉兰花钏后有的激烈反应,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一般。 “王爷,奴婢斗胆问一句,这事是发生在您的成人礼上吗?然后您看见您娘亲死亡的场景后,就陷入疯狂的状态了?” 慕悦音已经尽可量婉转地表述了,可严苛的措辞还是触碰到萧逸心里的最深处。 不想再去回想,但总是无法忘却的画面,萧逸极力忍住不适感,沉重点了点头。 实际上,萧逸对后面疯狂之事已经毫无印象,他也是从萧阳口中得知,像是记忆只保留了最残酷的那个场景,而后来他的所作所为根本比不上他母亲的死亡。 “那您知道为何您娘亲会落入水里吗?” 怕萧逸听见死亡二字会有激烈的反应,只能委婉地提了下落水。慕悦音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誓死心态,冒着被七王爷斩杀的危险,不顾萧逸早已赤红一片的双眸,吞咽了下口水大胆问道。 哪知,萧逸却轻轻摇了摇头,他后来听萧阳所说,他冲出宫殿回到王府之后,皇帝就派人去花园中将娘亲的尸首捞了起来,葬于皇家园墓中,并无举办葬礼仪式。 慕悦音深呼出一口气,脑中飞速旋转以前在心理科上学到的知识,按照萧逸的这番描述,这明显就是典型的选择性失忆,只对某一处的记忆特别强烈,但他的情况特殊性在于,这处记忆将萧逸内心深处暴虐的特性发挥到极致,所以有了后来杀人如麻的传闻。 但只要找出根源所在,就是发掘出事情真相,知道萧逸的娘亲究竟为何落水而死,这可能就是解除萧逸心理病症的关键所在。 “你在想什么?” 萧逸猩红的双眼望着慕悦音,看她沉默着,就想知道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是否对他今日这番话产生了畏惧,觉得他真的是一个残暴成痴、无可救药的人? 沉浸在缜密的分析中的慕悦音冷不丁被萧逸打断了,略吃一惊,但马上展露出轻松的表情,平和地对萧逸说道。 “回王爷,我刚在想,终于找到治疗王爷的最佳方法了。” 以后就不用再靠那劳什子定神丸了! 萧逸突然眉头一挑,听了慕悦音这句话他也怔住了,转而涌上心头的是漫天的喜悦。 他的病,真的能治好? 萧逸有些不敢置信,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告诉他,他只要再发病就会死去,他的命不会长久,也不会有人嫁给他,更不能生儿育女!因为他的性子,是做不到这些事情的。 可是,就在刚才,眼前这位头发梳着简单的垂挂髻的清秀姑娘,分明才是个未长开的丫头而已,淡绿色的轻衫根本盖不住她消瘦的臂膀,而她的眼神却那么坚定,朱唇轻启,嘴边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就那么一句话,似乎完全改变了萧逸的人生。 “是何方法?” 饶是平时再波澜不惊的深眸,此时也闪烁着颤动的眸光,而那热烈的眼神只停驻在慕悦音的身上,萧逸竟都没发现嗓音有一丝颤抖。 “这个嘛,”哪知慕悦音俏皮一笑,“时机未到,现在还不能告诉王爷!” 看着萧逸突然变得憋屈的神色,慕悦音第一次有了胜利的感觉。 让这家伙以前欺负自己,还当他的什么贴身丫鬟,随意指使她。如今,慕悦音不妨卖个关子,等一切都筹备完毕了,她自然会适时出手! 届时,萧逸的躁郁症说不定能不攻自破,慕悦音充满信心的想着。 萧逸没有漏掉慕悦音调皮的神态,尤其是灵动的眼眸中散发出动人的神采,真是让人很想靠近。 赤红的双眼渐渐恢复原有的色彩,萧逸静静地望着慕悦音,心里的阴郁慢慢在减退,他也在思索着,之前想追究娘亲真正死亡的原因,总是有很多的阻拦,让他四处碰壁,早已物是人非,如今想要再彻查一番,是否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但萧逸又想到刚才顾逍临走时丢下的那句话,难道他知道些内情吗? 萧逸不敢肯定,但又不想放弃一探究竟的机会,毕竟慕悦音不是说了吗,他的病是有方法治的。不如就从挖掘娘亲死亡的真相开始吧。 二哥,希望再见面时,我们不会兵刃相见。 萧逸萧索的目光空无一物,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波澜,却隐隐映现出绝决的果断。 慕悦音凝望着萧逸,竟然有些痴了,从没想过身为七王爷,位高权重,也有这般隐忍的过往,相比较而言,慕悦音过的日子已经舒坦多了。 转念一想,今日得知这么多宫廷秘辛,将来会不会被灭口啊…… 慕悦音很是忐忑不安! * 一位双鬓花白的老妇端坐在雕花木榻上,整齐精细的发髻一看就出自颇有经验的下人之手,而她身上的暗红色绣云纹锦袍,手腕上配着一只色泽通透的翡翠镯子,除了发髻上一根束发的簪子,全身上下倒找不出其他首饰了。 就算是眼角爬满了细纹,仍掩饰不住她年轻时的风韵,如今已经成为萧太后的老妇,此时正襟危坐,面对着朝她跪下的萧阳,即为当今圣上,不发一言。 饶是念在圣上龙体刚刚痊愈,经不起太大折腾,萧太后还是点了头让他赶紧起来。 “你是来跟我这老太婆过不去的吧!平日里也不见得来我这万寿宫,今儿一来,是怎么着,吓唬我老太婆吗?” 圣上刚一进万寿宫,就跪地不起,遂萧太后看了佯装生气起来。 她知道这是圣上在跟她撒娇,自小就这样,每次做了什么坏事,或者将要做坏事了,圣上就会先跪地求饶,也不吱声,俯首做小的姿态既让人可恶又让人觉得可怜。 所以萧太后仍是装作被圣上气得不行的模样,这也不能怪萧太后装腔作态,而是她确实有生气的理由,因为她也是刚得知圣上最近逃过一劫。 虽然萧太后不是圣上和七王爷的亲生母亲,但自小萧阳就养在萧太后身边,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也是假话。 而萧太后年轻时对这个太子也倾注了全部的精血,扶着他一步步坐稳了这个位置,对圣上来说,也有点知遇之恩。 “孩儿不敢,只是愧对老祖宗。” 圣上像是有千言万语要同萧太后倾诉,当下也屏退了宫人。 “怎么了?莫非是你七弟他……” 萧太后经不住眼皮一跳,心里想着,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133太后 年近半百的萧太后堪称后宫的传奇,因为她并未生养过一个皇子,先皇萧远的皇后年轻早逝,为了祭奠她,萧远再也没设立过皇后,所以后来的萧太后那时也只是众妃嫔中的一位,因*睿智被萧远封为慧妃,但并非最受*爱的一位。 她能一步步成就如今的地位,不少人说她是运气,因为她将太子养了身边。 这不是所有人都能遇上的机遇,慧妃不管别人如何非议刁难,总是以诚相待太子萧阳,而最重要的是,她在待人之道上教会了萧阳很多,而后来萧阳就将以诚待人用在君臣之道上,才有了后来的稳固地位。 萧阳和萧逸的亲生母亲落水而亡,是宫廷之中不能提及却心知肚明的秘事,为了教养太子,萧远最后将目光落在膝下无子的慧妃身上,把太子教给了她。 慧妃成了太子的养母,一时之间举朝哗然,很多言官进谏,说此举乃是摧毁萧氏王朝根本之举措! 这么严重的措辞简直闻所未闻,当时慧妃听了也只是挑眉一笑,见惯了后宫的风风雨雨,岂是能被这三言两语击垮的? 只要萧远一日不收回旨意,那慧妃自然顺理成章养着太子。而且最重要的是萧阳同她很投缘,如此一来,说有了难以割舍的感情也不为过,慧妃对萧阳来说,不像个慈母,倒更像是位严师,所以萧阳登基后,特尊请慧妃为太后。 萧阳这一朝代,恰恰只有萧太后这一位太后。萧太后看着萧阳从太子成为当今圣上,一路也是颇多感慨。 萧太后后来时常对现今的皇后倾吐道:不要觊觎别人现在拥有的,而是要畅想自己未来会拥有的。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真正是形成了萧太后一生的缩影。 所以眼下望着萧阳那悲痛的神情,萧太后的内心也揪了起来。 “你是对不起我,我把你养这么大,不是随随便便就让你把命给丢掉的!” 萧太后本就不过问朝政,后宫自有皇后掌管,她则乐得清闲,成日修身养性,种花养鱼,犹如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倒也不是消息闭塞,总归是关心下圣上的龙体康健,哪知就随口那么一问,就问出圣上那日昏迷不醒的事情来。 圣上完好无损出现在万寿宫自然让萧太后松口气,但她还是很恼怒,或者是担心至极才会产生怒火,已然坐上那个位置,就该更加惜命,否则拿什么去守护这片江山。 “你刚才同我说,那人当年并没死,你现在被他有机可趁,差点走在我这个老太婆前面,你该好好反省!” 萧太后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教训过萧阳了,毕竟他已经是一国之君,在外人面前总要留点面子,但现下只有他们二人,萧太后自然掩不住心里话,只想敲醒他! 听得萧太后用劲将汝窑次瓷画杯往手边的案几上一摔,翡翠镯子碰到桌边发出一声巨响,跪着的萧阳眼皮猛地一跳,心知太后这下真的是恼了他。 “老祖宗,是朕思虑不周,但朕也是顾及到七弟,怕伤了他的心。” 萧阳已将真相完全告知了萧太后,他倒是不敢有半分隐瞒,包括元贵妃是如何被萧固利用,萧固都没露过面,而元贵妃还以为真的萧固会助其一臂之力。 “我也知道你总是怕逸儿他出什么意外,但任其这么误解下去也不是办法,萧固这孩子心思太深,说到这点,你们三兄弟还真的挺像。” 萧太后叹了口气,这宫中妃子有歪心思都是很正常,谁不想自己的儿子能坐上那个位置,她年轻时更是想,但并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像她这般的命运。 元贵妃就是典型的失败例子,但萧太后完全理解她的动机,毕竟皇后膝下无子,太子之位不一定能长久,然而,困难之处在于二皇子他才是出世不久的婴儿,等到他长大懂事明白君臣之分时,恐怕届时太子早就顺利地登上大宝之位,那时二皇子就再无戏可唱。 元贵妃这步棋,着实是高招,她不从太子身上下手,而是直接对准了当今圣上,只要圣上一死,按照当朝的情形来看,太子和二皇子的阵营旗鼓相当,钱贵妃并没有多大的成事资本,萧固就此想混水捞鱼的话,还颇为明智。 可是赌就赌在萧阳会不会中毒而亡,事实证明,萧固还是异想天开。 他不会想到,那个曾经引他为傲的七弟,会倾尽全力救治萧阳。 “再相像也挽救不了当初的错误。” 萧阳这些话从没告诉过萧逸,更别提皇后和贵妃,只有萧太后一人知道萧阳为何这么苦闷。 “逸儿他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再瞒下去,说不定他有一天也会被萧固加以利用,到时候,最悔恨最受伤的还是他,你总是口口声声说保护他,却不知这样的行为,恰恰是在伤害他。” 萧太后呕心沥血说出这番话,就是不想看见圣上他再痛苦下去,这辈子他隐忍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总该有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劝一劝,让他为自己考虑一下。 自己竟然是在伤害萧逸吗?萧阳听闻萧太后这么说,一时陷入了迷惘中,他从来只知不要将最残酷的真相告诉他,就让他无拘无束轻轻松松的安稳度日,却不想事情并不如他所愿。 萧固的死而复生完全就像是对萧阳的嘲笑,萧阳不知从何时起,再也看不清这个二弟的真面目,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女人能做到如此的地步,众叛亲离,伤害他们兄弟二人? 萧阳每每想起,都恨不得亲自再手刃他一回! “老祖宗,我不能啊,若是真的说出来,真的不敢保证逸儿他会有何反应,上次在街头就已经发作过一回了,要不是有慕家的姑娘,逸儿他恐怕早就……” 萧逸的病症恰巧是萧阳不得忽视的一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发病而亡,那么多名医都说这样的病症只会损害人的身体,多发作一次就会令阳气自损三分。 “可你也不知道,这也许会是个契机呢?说不定能刺激到逸儿,从而治好他呢?别忘了,那个时候,萧固他可是在场的,只是逸儿他不知前因后果,才被眼中刚好看见的一切蒙蔽住了。” 萧太后总是冷静的分析,这让萧阳不得不思索起,一直以来自己是否真的想得太谨慎。 这时如果慕悦音在场,就会发现,原来萧太后是同她想的一样,不谋而合,肯定很是欣喜。而且萧太后在无医学推理的情形下,能做出如此判断,真是非常有远见和魄力。 “老祖宗,容我再想想。” 萧阳面色始终不愉,他的脑中一团杂乱。世人都说当今圣上果敢决断,在很多事上敢做前人不敢想之事,减征赋税、提倡民营、惩治贪渎等等,都让老百姓津津乐道。却唯独在近亲身上,犹豫不决,思虑繁多。 “哼,我养你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宁肯自己屈着,也不敢让他人难受。但萧固他是个例外,你懂不懂,他是杀害你娘亲的凶手,难道你忘了吗?!” “母后!不要再说了!不要再逼朕!” 萧阳本来跪地低头,此时却突然站起,双眸猩红,高声制止了萧太后的言语。 萧太后先是一怔,随后才意识到说得太重,脱口而出的话语最是伤人,她才刚刚教训过萧阳,哪知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误,望着萧阳阴郁的神情,萧太后也不禁自责起来。 “我从没忘娘亲是如何死的。” 悲愤的嗓音传来,萧阳像是浑身失去了力气般,瘫脱在身侧的楠木椅子上。 萧逸得病的原因不就在此嘛,萧阳怎能不知晓,恰恰就是知晓这点,才讳莫如深。 同时一母所生,一个成为了太子,另一个则是众多普通皇子中的一个。当萧阳身为太子在宴席上首享受群臣的敬仰朝拜时,他的七弟萧逸则是同萧固躲在花园中。 萧阳总是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有萧固对他东宫的秀女似有似无的情意绵绵,但他什么都不能说。 不能让萧逸恢复从前那样,毫无顾忌地喊他一声大哥。不能让萧固心无旁贷地仅仅视他为兄弟。 一切都因一个封号改变,太子的称号,无形中在三人中间架起了一座桥梁。 当萧阳意识到恍如云烟时,则是那晚萧逸的成人礼。他从后院中冲出来像发了狂一般夺刀砍人,萧阳望着紧紧跟在萧逸身后的萧固,满眼的疑惑与震怒。 此时萧阳已经慢慢探测到萧固的小动作,若有若无的招惹与敌对,甚至秘见臣子、勾结党羽,萧阳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是纵容也不为过了。 但是萧阳得知萧固他竟然做了什么的时候,他也想拿起刀来砍人,但他并不能,因为那时慧妃告诉他,此事只有片面之词,不足为证。 难道有宫人亲眼目睹了萧固推他娘亲下水,这还不足为证? 萧阳并没有追随萧逸奔出皇宫,他因太子的身份被层层侍卫保护着,不让他乱走一步。 等到护卫悄声在他耳边禀报时,萧阳才反应过来,冲到花园的湖边已经迟了。 鲜红的衣裙被湖水浸染地更加艳丽,诡异的惨白浮现在娘亲脸上,拖曳的水迹一直蔓延到萧阳的脚边,几近将他的鞋履打湿。 萧阳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不知是震惊还是害怕。 有人冲了过来让护卫将太子带走,却有一人悄悄靠近太子的身边,低语说有要是禀报。 直觉有时候是很准,萧阳觉得那宫人会说出什么真相,果不其然他就说,是偷听到娘亲与二皇子萧固的对话。 隐隐约约是娘亲劝萧固放手,不要执意妄为,却不知怎的脚下一滑,萧固本就站在她身边,伸手一拽就拉住了她的衣袖。 就在宫人偷看的当时,本已经震惊不已,差点呼救,然而看见二皇子将手中拽着的衣袖松开手去。 娘亲就这么滑进了池水中,等她再上岸时,就只剩一副驱壳。 萧阳极力压制住哽咽的声音,好不容易吐出一句,二皇子后来呢? 得到的回答竟是,二皇子这时看见了七皇子过来,就佯装无事般上去攀谈,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再后来,是由七皇子亲自发现娘亲溺在了湖水中。 当所有人的焦点都关注在疯了的七皇子身上时,谁都没发觉躲在花园中一处痛楚万分的太子。 是慧妃告诉萧阳,他没有权利悲伤,等到他有朝一日执掌天下时,才有资格拥有各种情绪。 而现在,萧阳身为太子,只有做好自己的本分,才不能被人夺取他唯一拥有的身份。 终归是亲生母亲,谁能忘记丧母之痛,更加让人震怒的是,凶手还是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伪君子。 所以当萧固剑指着自己脖子的时候,萧阳心里想的却是,倒不如战个痛快,光明正大的为娘亲报仇。 可当萧固倒在他面前的时候,萧阳望着满地的鲜血,又想起那晚冰凉的湖水,凉意从脚底直传入心里,让他畏怯地往后退。 “二哥,不要!” 萧逸担心的眼神只是落在萧固的身上,扶着他那颓败的身体,也是用充满憎恨的目光望着自己,萧阳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做错了。 手刃杀母仇人竟然是错的,因为他的亲弟弟认为这是错的! “我终究还是做错了呀。” 萧太后竟不知能在圣上的脸上发觉苍凉的神色,沉重的语气简直压得透不过气来。 萧阳从懊丧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望着萧太后的目光是那么无措。 “好孩子,委屈你了!现在还来得及,避免更多的悲剧发生,你应该要振作起来了。” 萧太后一声叹息,从小看着长大的萧阳,适时让他放下顾虑,重整旗鼓了,否则再任由外人扰乱朝纲,为时晚矣。 萧阳沉痛地点点头,是该让萧逸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萧固的死而复生对他们来说,正好是个纠正的绝佳机会,先是太子,再是元贵妃,到萧阳自己,最后的目标应该是整个萧氏王朝。 唯一担忧的就是萧逸的精神,能否承受得住这么大的打击。 “幸好有慕三小姐在啊。” 转念想到慕悦音将他的毒素排出体外,圣上忍不住赞叹一声,连带着萧太后也对此人感起兴趣来。 “你说她仅仅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萧太后还觉得活了这么久什么人没见过啊,原来还真的有啊,女名医,真是稀奇的很。 “嗯,而且七弟对她很是不一般,之前都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 “还有这等事?那改日叫那个小姑娘来给我瞧瞧,看看有啥真本事,能治好圣上,还能将七王爷弄得五迷三道的。” 萧太后忍不住戏谑起来,知道圣上和皇后有意为萧逸娶亲,可是这个小姑娘也太小了点,不禁有点担心能否撑起一个王府。 萧逸虽然未曾养在她名下,但萧太后犹记得孤傲的他,在得知娘亲去世的消息时,那空洞的眼神,仍让人心疼。 那时慧妃想多让萧阳陪伴着他,萧逸总是默默地走开,不发一言,放佛整个世界都与他隔绝了般,一个人呆坐在湖水边,任谁叫他都毫无反应。 很长一段时间,慧妃都怕这孩子会得失语症,并不是怕他发狂,而是怕他闭塞了自己的心。 直到有一天,慧妃站在湖边陪着萧逸,远远望着碧波绿水荡漾着,终于听到了他一句,“在别的地方,她也会过得很好,是不是?” 兴许是好久没开口说话,少年的声音显得尤为嘶哑,但慧妃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不禁心里撞击了一下,这孩子真是太敏感,慧妃莞尔一笑,轻轻地回道:“其实我不能骗你她一定会过的比现在好,但是,我只知道,一个为娘的,希望她的孩子过的比谁都好。你娘亲也一定是这么想的。但你不是一无所有了,你还有哥哥,就算全世界都背弃了你,你哥哥他一定不会。” 阴郁的少年突然仰起头来,回望着身侧的慧妃,她那平缓柔和的眸光像极了娘亲有时望着自己的眼神,那么真切与疼惜。 是啊,娘亲一定不希望自己郁郁寡欢,他还有哥哥,还有身为太子的哥哥需要他保护。 萧逸仍然是倨傲的做派,但表情中已经有了一丝松动,将哀痛全部深埋在心底,这个世界不需要哀伤,他需要面对的是残酷。 天真的少年过早地认清楚现实,萧太后有时觉得自己也过于冷酷,萧逸是如此,圣上更是如此。 圣上轻松地答应了萧太后的请求,他也正有此意要再宣慕悦音进宫一次,毕竟还有七弟的亲事要好好参谋一下。 * 身处百春堂的慕悦音完全不知道自己再一次成为别人口中谈论的对象,更是谋划的对象。 她此时正对着满桌子的医书在犯愁,究竟该怎么做呢? 前次同萧逸简单提及过会有疗方诊治他的狂躁症,虽然后来被她一笑带过,但现在认真思考起来,仍有很多不通之处让她困惑。 常说医生能破案,是因为医生在处理病人病情的时候,不仅要对症状了如指掌,更要搞清楚为何会出现如此症状,这样才能对症下药,切忌盲目胡乱为之。 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萧逸面对的真相是怎样的。 慕悦音完全可以设想另一个案发现场,当时萧逸站在湖边,然后就看见一袭红衣飘荡在水面上。 慕悦音不忍再联想下去了,急忙甩了下脑袋,克制住快而不得的急躁感。既然萧逸没有到得知真相并坦诚相告的地步,这个方法暂时还无法用上。 夏荷一推门进来时,就看见她家主子耷拉着脑袋,一下又一下叩着案桌,咚咚的脑门声难道一点都不觉得疼? “小姐,不好了!又有人来砸场子了!” 慕悦音浑身一震,这消息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怎么偏偏挑了她神经打结的时候来砸场子呢,这下让她一会儿如何舌辩群雄? 等夏荷身后一人闪出来时,慕悦音本来憋着的气赶紧给吐了出来,这下用不着她舌辩群雄了。 “谁说我是来砸场子的?” 戏谑调笑的声音不绝于耳,慕悦音想起来上一次同他说话时,他还警告自己切莫得意忘形呢。 夏荷哼了鼻子一下,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男人,上次砸场子直接让小姐进了官府,今日还敢冠冕堂皇走进百春堂?真是不知安得什么好心。 饶是猜测到这对主仆心里在想什么,有着俊朗才俊之称的慕辰骏也忍不住嘴角微抽,笑颜上却一派坦然。 慕悦音却在想,这家伙笑得真是猥琐…… ☆、134诡计 御药堂是京城享誉盛名的一家药铺,不仅在东西街上有几家分铺,特意进京向他们求药的也不少。老百姓只知诊断独到,药材相对而言也挺实惠,所以生意一直以来都挺不错。 但这一切随着百春堂的兴起而改变了,义诊乃百春堂首创,这一招让包括御药堂在内的不少药铺突然失去了竞争力,所以一时之间各家药铺的掌柜们怨声载道。 同行相轧,这是亘古未变的真理,当御药堂那时跟百春堂杠上时,同业其他人都是幸灾乐祸。 反而结果让人失望,竟然也无一方受损,更别提两败俱伤。也有暗自观望的,都期盼这两家再度产生纠纷,这样他们那些小药铺,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但是,总是侥幸地希望别人垮掉,怎是一个长久之计? 御药堂的规模相对而言比百春堂大多了,它内堂就有三进五出,不仅药房数间,琳琅满目的药材整齐划一归置在药柜上,而厢房尽然也有数间,以供掌柜清点项目,还能提供东家休憩。 其中最大的一间厢房自然是留给慕康时父子的,东家就慕辰骏一个嫡子,自是很早就被慕康时教养成一名合格的继承人。 此时,这俩父子却愁容满面地端坐在厢房里,刚听完掌柜的禀报完最近的财务情况,着实让人感到心塞。因为不少达官贵人现在都瞅准了百春堂一家,口耳相传,御药堂自上次官府一事后,也给世人留下了诟病,所以连着俩月一来,他们的收入竟然下滑了一半。 这对御药堂来说,简直就是沉痛的打击。掌柜忧心忡忡地禀报,说现在去有的地方采购药材,竟然说供不了货,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都卖给了百春堂,还说百春堂卖的特别好,他们大夫需要大量草药做成一个个小的药包香包,所以那些商贩都很乐意卖给百春堂,而像御药堂这种传统的药铺,除了有客上门则按药方卖药外,根本无什么养生配方。所以当看病的人渐渐减少,药铺的生意自然就越来越少了。 “老爷,这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东西街的两个铺子就得关门了。” 有一个铺子正巧跟百春堂在一条街上,都谈不上打擂台,但确实深受影响。 “岂有此理!慕康成是踩着我的脸往上爬,根本不在乎当初的协定。” 留着短须的慕康时一脸愤怒,端着茶杯的手暗自使劲,但还是止不住手指的颤抖,看来真是气极了。 “爹,不如干脆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烧了百春堂便是。” 慕辰骏毫不介意当着掌柜的面,脱口而出自己的想法,既然到了这一步,君子之礼又有何用。 “千万不可!难道你忘了之前那次的教训了么,一旦他们发生火灾,恐怕马上就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慕康时急忙否定,他不想采取鲁莽的措施。 “慕二爷说的对,是不能这么做。” 一道醇厚的男声突然在门外响起,慕家俩父子都是一怔,面面相觑。他们在屋内说话竟然被外人听见了?想不到御药堂现在能随便让人进出,真是让两位东家汗颜。 掌柜收到慕康时的眼神,急忙推门出去一看,更加惊愕。 门口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粗汉,却推着一位样貌清秀,孱弱瘦弱的公子哥,说推着是因为那位公子哥坐在轮椅上。 “慕二爷,可否让顾某进去一聊。” 想要进御药堂根本不是困难,顾强买通了几个伙计,很容易就让顾逍进来找到慕康时的厢房。 他们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想回避也不行,所以顾逍直接开口力荐。 慕康时看着外面的男子,心中油然而生奇怪的感觉,但抵抗不住那份好奇心,真的很想听听为何他会附和自己的意见。 给了掌柜一个眼色,马上就将两扇门开至最大,方便轮椅进出。 慕康时盯着他的下人很熟练的将轮椅抬起,顺利地推进屋子,猜测这位顾公子应该保持这样很久了。 “让慕二爷见笑了,顾某这样的残躯早已习惯,在下顾逍,今日前来御药堂有事相谈。” 顾逍神色坦诚,毫无遮掩,直接开门见山就自报家门,着实让慕康时松懈不已,暗暗产生敬佩之心。 能有这样的气度,委实不是一般人。 “既然这样,还不赶紧给顾公子上茶?”慕康时连忙吩咐着掌柜。 话音刚落,就听见慕辰骏略带狐疑的问道:“你刚说不能这么做,又是为何?” 慕辰骏丝毫不介怀别人知道他的险恶用心,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就不怕被波脏水了。 顾逍浅笑了一下,抿了一口掌柜呈上来的茶,满足的神情像是在夸赞这茶的地道,坦然道:“慕兄倒是个急性子,既然这样,我就老实说了。在下也与百春堂有些过节,想要同慕二爷联手将其除掉,但依照刚才慕兄所说,一把火只是烧光了整个外壳,并不能连根拔起。” 慕康时听闻也不禁点头,他就是这么觉得,岂奈慕辰骏沉不住气。 慕辰骏想反驳他,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他也想过这点,因为之前他还让妇孺去传播慕三小姐的劣迹,岂料只是小惩大诫,最近又听闻慕三小姐得了皇宫的赏赐,更加威风凛凛,慕辰骏觉得十分气败。 压一次,岂料还助长她的气焰,着实可恶! “可我怎信得过顾公子?” 慕康时是个谨慎之人,三言两语想劝说他结盟,甚至连结盟都谈不上,就哄骗他利用御药堂做事,岂非儿戏? “呵呵,顾某自知贸然前来很难说服慕二爷,但顾某知晓慕二爷与慕家大爷,慕康成的纠葛,当初他未能救活您的夫人,这才结下梁子,不是吗?顾某只是替二爷感到不值,为何慕家老夫人会站在慕康成那边,而硬是抛弃了您这个老二,是不是非常可恶呢?” 顾逍冷冽的眼底划过阴鸷之光,这番话他是针针见血,想要打动别人自然要拿出诚意来,而能说服慕康时的诚意,就是利用他和慕康成之间的矛盾。 果然,慕康时神色有所松动,也是被顾逍的话刺到了心里,难怪他这么胸有成竹的找到自己,看来是对过往之事有所掌握。 慕康时也不再掩饰,他对慕康成的恨意再明确不过,这下有了机会能彻底打垮慕康成,不妨听这位顾公子一说。 “我也知道必须连根拔起,但也并非易事,顾公子说与百春堂有过节,那不知又是因为什么?知己总得知彼吧?” 顾逍笑了,这慕康时也非榆木脑袋,不是说了他的秘密就能立马答应,还想打听他的事,这样也好,彼此坦诚也算有个交代。 “不知慕二爷是否清楚,七王爷同慕康成走的很近,听说还住进了慕府中?” 慕府当然指的是慕康成的府邸,慕康时也听闻了,随即点了点头。 坐在一旁的慕辰骏一脸正色,不知顾逍提到七王爷又有何意。 顾逍望着他们父子充满疑惑的表情,继续说道:“顾某和七王爷有点过节,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我不妨告诉慕二爷和慕兄,不共戴天之仇,岂可不报?所以,既然我们有了同一个目标,则可以谋划下一步的事了。” 慕康时恍然大悟,这是将慕康成和七王爷捆绑在一起,只要慕康成所做之事牵连到七王爷,那他和顾逍的目的都达到了。 “但怎么才能……” 慕辰骏问出了慕康时心里的话,听起来很容易,但要对付堂堂的七王爷,怎能是易事? “我想你们不知道,谁才是百春堂真正的东家吧?” 顾逍这一问还真把慕家父子给问住了,除了慕康成竟然还有别人? “你们忘了我刚才提到了七王爷吗?” 难道是七王爷!慕康时显得十分震惊,但仔细一想这才显得很合理,没有七王爷的帮衬,慕康成怎能有这样大的胆子。 顾逍望着他们父子脸上渐渐浮现出松动的表情,心里充满了嘲讽,就让他们认为慕康成在其中的作用好了,都是他即将牺牲掉的棋子。 “难怪慕悦音最近同宫中走的近,听闻也是七王爷将她带进宫里给贵人诊病,就是不知是为哪位贵人。” 慕辰骏也想通了一点,就是慕悦音自有贵人帮衬,难怪那时在京兆尹的府衙见着上座一位锦衣华贵的男子,应该就是七王爷无疑了。 慕家同七王爷相交深厚,这点着实有点出人意料。 “慕三小姐的医术若是为圣上诊治,也不足为过,慕康成也不是傻子,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将女儿送进宫里,这肯定是图谋已久。若是慕三小姐继续得到宫中的赏识,慕康成自然就会获得更多的赞誉,现在还只是五品院使,将来,可就难说了。” 顾逍讥诮地说着,斜了一眼慕康时父子的表情,果不其然,看见他们愤而不平。 “爹,此时再不出手,恐怕以后就迟了!” 慕辰骏急如星火,上次的挫败感一直提醒着他,此时更加迫不及待一雪前耻。 “慕兄说的对,现在真是好时机。马上慕三小姐也会被萧太后觐见,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 顾逍眼中闪过一丝狡猾,萧逸不让他动慕悦音,他偏偏反其道行之,最后看看究竟谁能斗过谁。 “可是,这百春堂与我们算是交恶了,那又该如何接近呢?” 慕康成终于问到了点子上,却看见顾逍的目光突然停留在慕辰骏身上,并且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 慕家俩父子突然醒悟,这是让他们前去和解。 “那之后呢?” 现在让慕辰骏做什么都愿意,所以他赶紧希冀地望着顾逍。 顾逍神秘莫测的眸光扫过慕家父子,紧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而是让身后的顾强把东西拿了出来。 “这不是药方吗?” 慕辰骏看着被顾逍摆在案几上的薄薄一张纸很是不解。 “对,我们就得靠这张药方。” 顾逍让顾强确保门窗都紧闭着密不透风后,才慢条斯理地说明一二。 慕家父子听完都瞪直了双眼不敢置信,但转而又露出坚决果断的神情,现在对他们来说,顾逍就是他们的贵人,有了贵人相助,看来想搬倒慕康成指日可待。而顾逍又能让七王爷好看,真是一举两得的好计谋。 俩父子望向顾逍的眼光充满了崇敬,真是人不可貌相。 * “慕公子前来有何贵干?” 就算慕辰骏笑得特别柔和,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慕悦音觉得他并非善类,而突然出现在百春堂,不知道想打什么馊主意。 从慕悦音疏离的语气唤他为慕公子,慕辰骏猜测她恐怕还耿耿于怀。 “你的丫头真有趣。不过我真不是来砸场子的。” 慕辰骏没有等主人邀请,就自顾自的坐在一旁的靠椅上,盯着夏荷许久,放佛是在说为何不给客人上茶。 “夏荷,给慕公子上茶。” 慕悦音倒是很有兴致想听听慕辰骏怎么说,那天在府衙门口可是凶神恶煞的盯着她瞧。 夏荷扭捏着很不情愿般去端了杯茶来。 等慕辰骏拨开茶盖,望着这杯热滚滚茶,有点忍俊不禁。这么热的天,这碗热茶还真是喝不下去。 “慕公子,茶您不喝嘛?” 不喝还要让她端茶?夏荷就偏得看看这么热的茶,他究竟下不下得去嘴,她可是跑到前堂,让徐掌柜把刚烧开的热水往里面加,端起来的时候还烫到自己的指头呢! 慕辰骏呵呵一笑,这个丫头分明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但他不能显露出真实脾性,遂忍着热气抿了一口茶,差点没把他的皮给烫下来,急忙把茶盏放在一旁。 夏荷跟慕悦音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就杵在一旁不说话了,她可不敢离开内堂,这得防着慕辰骏使坏啊,现在百春堂这会儿可只有徐掌柜一人,要是打起来她就拉着小姐的手快跑。 慕悦音可不知夏荷脑补了这么多,她也端坐着直了身子,等着慕辰骏道明来意。 “三妹妹见笑了,我好歹也是你的表哥,纵使上次闹得有些不愉快,那都是御药堂的掌柜肆意妄为徇私枉法,已经得到惩治,但我们亲属关系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此搁置,所以我是前来,真心实意道歉的。” 慕辰骏扬着一张温顺的笑脸,明眸皓齿,态度着实诚恳,但不难发现他那丝笑意并不曾抵达眼底。 慕悦音过于震惊慕辰骏的话,自然也没有去探究他眸光中的深意,难道他真的抱着悔改之心? “猫哭耗子!” 假慈悲!夏荷在心里腹诽,嘴里也不忘偷哼出声,饶是再小的嘀咕也被听得一清二楚,但夏荷可不觉得不好意思,这家伙害得小姐差点有牢狱之灾,这时候再来道歉,真是马后炮! 慕悦音尴尬一笑,知道夏荷一时之间还难以释怀,她看着慕辰骏确实像悔改的样子,否则他这种高傲的公子哥,何必俯首做小前来道歉。 “三妹妹若是不信的话,我可以对天发誓,真的知道错了。” 慕辰骏把握不准慕悦音的态度,适时进一步发表豪言。 看着慕辰骏郑重又委屈的样子,慕悦音思索片刻,随即说道:“发誓还真不用,既然表哥知道百春堂并不是存心与御药堂为敌,此事倒也无须再提。” 不管是不是知道慕辰骏参与过陷害百春堂的事,现在他能当面认错,那也算勇气可嘉,至少比很多人都值得称赞,慕悦音倒是很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三妹妹果然心胸宽广,表哥甘拜下风。” 慕辰骏拱起手来的样子倒也让人好笑,一下子内堂里的气氛缓和不少。 唯有夏荷嘟着嘴满脸抑郁,真不敢相信小姐这么快就被人家说动了,枉费她前面提醒小姐慕辰骏的恶行那么久。 但夏荷一看见摆在眼前的赠礼时,嘴巴张得都快合不拢了,好吧,看见这个表少爷这么虔诚的份上,就暂时原谅他了! “这是?” 慕悦音望着摆在地上、案桌上琳琅满目的礼盒时,也露出诧异的表情。 “我自知空手来不合礼数,让下人帮衬着挑选了些礼物,希望三妹妹喜欢。” 慕辰骏之前突然走出内堂,让等候在百春堂门口的下人提着这么多礼品进来,就是为了诚意的道歉。 “太贵重了,真是不敢收。表哥真是太客气,心意到就行,这些真的不能收。” 慕悦音看着他打开盒子里面不仅有时髦的首饰,更有珍贵的人参鹿茸这些稀有药材,看来慕辰骏是花了一番心思的,知道慕悦音一定对药材感兴趣。 因为她此时就盯着那些药材目不转睛,而对首饰什么的倒不以为意,可慕悦音嘴里说着拒绝的话,这双清澈的眼睛总是抵挡不住药材的*。 慕辰骏轻柔一笑,回道:“这有什么不能收?我前番回去后,自是受了我爹一通痛骂,纵容下人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事,唯恐伤了俩家的和气,我反省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前来,但空口无凭实在不好看,有些是御药堂珍藏许久的,想着三妹妹可能感兴趣,所以我一并都拿了过来。若是三妹妹真的不给这个脸面,那我只能继续回去接受我爹的痛打了。” 瞧瞧,这番话说的是多么合情合理又催人泪下啊,慕辰骏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果然慕悦音也有所动容,这闹得人家回去吃板子可就不好了。 “那既然这样,我就接受表哥的心意,若是御药堂以后缺什么药材,大可前来百春堂取。” 当然,这人参鹿茸她就先用掉了!这句话慕悦音偷偷放在心里,暗自窃喜。今天真是捡到宝了。 “早知三妹妹是如此通情达理之人,我早该登门造访的。不过,三妹妹,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相助?” 慕辰骏此时脸上露出有点为难的神色,像是思虑好久才开这个口。 听听,终于来了吧!夏荷把手上的首饰盒子赶紧放下,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表哥请说。”慕悦音坦然道,她可不怕对方使诈。 “是这样,我父亲常年一遇风吹下雨,这双腿就疼得难受。虽这辈子是卖药材过活,也开了药铺有坐诊大夫,吃了不少药也不见好。喏,这是药方子,还请三妹妹帮衬着看一下。当然,三妹妹是可以拒绝的。毕竟,我家同大伯家多年未走动,若是传到大伯和我父亲耳朵里,恐怕……” 原来慕辰骏是瞒着慕康时来为他求药的!慕悦音望着慕辰骏很犹豫地递过来一个药房,她很坚定的拿了过来,仔细查看起来。 这两家交恶的事慕悦音自有耳闻,但并不妨碍她帮慕辰骏看个药方。 ☆、135进宫 药方倒是并无二样,确实如慕辰骏所说,主要医治风湿类的腿疾,联想到他所说慕康时的症状,倒也是合理。 唯一让慕悦音皱起眉头的是,里面用到了香加皮。慕悦音不知这是不是凑巧,之前听苏嬷嬷说两家的恩怨时,就提到过慕康时的夫人当时因为用了慕康成的药方才不治身亡,其中慕悦音也猜测到是否因为混用了香加皮与五加皮,并且香加皮的用量过多,所以会中毒造成心衰,这里面是否有误会还是隐晦,恐怕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 慕悦音又仔细检查一遍过药方,香加皮确实有祛风湿强筋骨的效用,但入汤的用量必须少之又少,这个药方中确实标注了少量,那照理来说并没有太大问题。 慕辰骏一直坐着侧目观察着慕悦音的表情,如他所料,并没有察觉到什么,这下他就放心下来,蕴含深意的眼神微微流露出一闪而过的狡黠。 “表哥,这个方子挺合理。风湿这类的毛病确实无法根治,只能平常多注意一些。”慕悦音不觉得她能开出更好的药方,而且御药堂的大夫也是颇有经验,若是长期按照这个药方来吃药,却仍是无效的话,慕悦音也没有其他办法。世上总有一些疾病不是靠着灵丹妙药可以根除的。 慕辰骏一脸的惋惜,颇为动容地说:“三妹妹也这么说,那我父亲的病也只能这样了。虽然没有我预想的那般,但实在很感激三妹妹。” 慕悦音只能回以一笑,她也无甚宽慰的话。 倒是夏荷的态度来了三百六十度转变,今天看这位表少爷跟那日狂妄不已的人简直两样,现下说的话确确实实能让人感受到真诚。 直到慕辰骏将药方收好,离开百春堂,夏荷还是沉浸在他的温文儒雅当中。 “小姐,这个表少爷可真奇怪啊。” 说不上来哪里奇怪,突然的转变让夏荷摸不着头脑。 “你又多想了!” 慕悦音敲了夏荷脑袋一下,转眼又看到堆满的药材,任其今天哪里奇怪,有这么多鹿茸可以塞住她的嘴。 *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慕悦音才刚走到慕府门口,就瞧见苏嬷嬷像是等急的模样朝着她跑过来。 轻拉起裙角一步步往台阶上走,慕悦音好奇地问情急的苏嬷嬷:“怎么了?” 苏嬷嬷面有难色地望着慕悦音,着实让她和夏荷都十分纳闷,苏嬷嬷难得这个表情,欲言又止的样子。 “唉,嬷嬷你真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真是闻所闻问!” 夏荷又迫不及待地要同她将今天的见闻,尤其是慕辰骏少爷登门致歉,结果被慕悦音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苏嬷嬷悄声在慕悦音耳畔嘀咕:“小姐,太太等你等很久了……” 李氏?自上次柴房禁闭之后慕悦音就再没见过李氏,还以为撒手不管她了,今日为何专门等她,别是又想使什么幺蛾子吧。 慕悦音下意识将手中的礼盒抱紧到胸前,天哪,这是她刚得的人参鹿茸,可不能让李氏给抢走。 夏荷也忐忑不安,急忙走到了慕悦音的前面,想着万一一会儿要将小姐绑起来的话,她就首当其冲,挡在小姐面前跟她们拼个你死我活。 慕悦音设想了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竟是会发现李氏这般模样等着自己。 刚抬脚进入角门,就听见李氏那高昂的声音传入耳中,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热烈,委实将慕悦音吓得一惊。 “三姑娘,你可回来了!真是不得了啊!” 李氏竟然亲自守在大门口,等她回来?不知怎的,慕悦音觉得她脸上堆着的笑容又假又心虚。 “太太,不知何事,弄得这么大阵仗?” 慕悦音不以为怵,反而淡定地扫过李氏的脸,又瞧了瞧她身后站着的一大排下人。 “你这孩子,真是急死我了,宫里来圣旨了!” 李氏竟然靠前一步拉住了慕悦音的胳膊,将她亲热的往身旁一侧带。 圣旨?!慕悦音眼皮子一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现在最怕就是跟皇宫车上关系,自从萧逸那里听到许多宫廷秘史之后,就很怕踏入皇宫之中,堪比龙潭虎穴。 “哇,小姐,圣旨,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夏荷这张大嘴巴忍不住插嘴道,被慕悦音一个警告的眼神给吞回下面的话了。 只有苏嬷嬷在替小姐担心,这能让李氏兴高采烈成这样,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而夏荷想的是,莫非是圣旨赐婚? “来来来,好孩子你快看看,这都是皇后娘娘赏赐你的宫服和首饰,是为了让你觐见太后时的装扮。” 李氏这么一说慕悦音才反应过来,感情不是别的,而是让她进宫去觐见皇太后? 夏荷听了满是失望,不过也许觐见太后的时候会有赐婚的旨意?一下子又把她的兴趣给提起来了。 慕悦音根本无暇估计夏荷她们的感受,她的胳膊始终被李氏拽地死死的,像是怕她逃脱一般,久了也能感觉到她真的是很大力。 而且李氏口口声声都在说好孩子,同那天将她关进柴房里的态度大相径庭,真是脸变得让人刮目相看。 又是宫廷衣裙,又是让人挑花眼的首饰,夏荷心里暗暗得意起来,看李氏的丑恶嘴脸更加觉得恶心,这下知道奉承我家小姐了吧,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别说夏荷在心里鄙视李氏,就连李氏也不得不伪装起真情绪,这让她如何是好。她本就在生慕康成的闷气,连日闷闷不乐,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得了慕康成的严重警告又不能去找慕悦音的麻烦,正满肚子火气的时候突然下人慌张地告诉她宫里来传圣旨了。 这一下把李氏惊得差点没跳起来,刮的哪门子邪风? 但李氏隐隐约约能感到这圣旨可能跟慕悦音有关系,果不其然,等她跪下听完宫中太监传完圣旨后,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让玉凤拿了银子谢过传旨的内侍,李氏望着排在脚边那一箱箱的衣裳首饰,顿时觉得刺眼无比。 “太太,三小姐出府给别人治病了,还未回来。” 当听到下人禀报回来时,李氏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不上也不下难受的紧。可她有何办法,李氏只能蹲守在门口,等着这位小姐回府啊! “来不及了,来人呐,赶紧把东西抬到秋风院去。” 李氏厉声吩咐道,言语中难掩的急躁,因为她可不能给人落下把柄,尤其是庶女要觐见太后,传出去她面上该多有光啊,现在首要的是将慕悦音打扮的出众华丽,好给太后和宫中的贵人们留个好印象,想到这里,李氏不禁十分汗颜,上次七王爷来时,可是直接将柴房里蓬头垢面的慕悦音给接走了,也不知慕悦音在王爷面前有没有参她一本。 想到这里,李氏脸上的笑容就更加尴尬与僵硬,生怕慕悦音一个不满意回头就在宫里将她的斑斑劣迹抖落出来。 慕悦音自然也是想到李氏会这么考虑,她倒无所谓,本来对进宫一事就兴趣缺缺,干脆将装扮这等杂事交给李氏便好。 而且看李氏变脸比翻书还快,真是有趣的紧,因为李氏心里肯定备受煎熬,看着慕悦音这么风光进宫,又是嫉妒又是恨意。 “皇后娘娘的眼光真是好,三姑娘,你来看看这身薄荷绿的轻衫,衬得你面容姣好,清新脱俗……” 由得李氏在一旁为她比划这个试试那个,慕悦音冷冷的旁观像是局外人般,脸上淡淡的微笑未曾到达眼底。 这次进宫竟然是去见太后,不知萧逸在搞什么鬼。 慕悦音颓败的想着,远远置身事外的萧逸默默地躺了一枪。 等到了慕悦音进宫的那一天,竟然惊动了老夫人也前来相送,毕竟这是一件大事,老夫人很看重,这算是慕家的荣光了。 倒是李氏放佛是看着自己亲生女儿出嫁般那么不舍,拉着慕悦音的手再三叮嘱,要注意礼节,千万不可冲撞了太后。 慕悦音不去理会她们的真实目的,温婉一笑,低了头称是。 李氏恨不得能一同前去,只是圣旨上就说让慕悦音一个人,真是让她恨得牙痒痒,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好命! 望着宫中派来的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里,李氏仍呆滞在当场,手中的绢帕都被她搅得不成形了。 * 马车徐徐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慕悦音坐在车厢里能体会跟前次不同样的心境,那时马车行驶地远没有如今的稳当,也许是当时她和萧逸的心情都略微焦急,这次慕悦音反而显得更加镇定,她只想坦然面对,就是不知这萧太后是何秉性的人。 怀揣着微微不安,慕悦音又一次站在了红墙青瓦下面,这次侍卫见过宫人的令牌后,立即开了宫门放行。竟然都没检查马车上坐的是何人,这就是太后的威严吧。 慕悦音这次不用下了马车行走,顿时感觉到轻松不少,毕竟整个皇宫实在是太大了,若是给她一天*都不见得能逛完。 马车稳妥地停在了万寿宫前,宫门口已经有嬷嬷在等候,慕悦音下车一瞧迎接她的老嬷嬷,都是上了年岁了,应该是常年伺候在太后身边的。 慕悦音微微做了个福就跟着嬷嬷走进了万寿宫,嬷嬷面带亲切的笑容,这让慕悦音也缓解了下紧张。 直到慕悦音踏进门槛,进入万寿宫内,听得上首传来爽朗的笑声,慕悦音暗自松了口气。 “皇后,你说的可真没错啊,慕家这小姑娘长得真清秀。” 声如洪钟气势十足的笑声飘荡在整个宫内,慕悦音温顺地低了头不敢说话,嘴角却忍不住也噙着笑意。 “抬起头来,让老祖宗看看。” 皇后温柔地对下方跪着的慕悦音说道,只见她亲自挑的衣裙穿在慕悦音身上,真的是很合适。 樱红色梅花领的对襟长裙,腰上绑了水蓝色的玉带,让芊芊细腰展露出来,盈手一握的感觉。而乌黑的长发绾了精巧别致的双丫髻,真是适合她小小的年纪,头上就只有一根玉鸾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摆动,挺婉约秀气的。还有肤如凝脂的手腕上戴着皇后赏赐的琉璃翠镯子,衬托出慕悦音整个人的细柔。果真花容月貌,楚楚动人。 这女人啊,还是需要好好打扮。皇后瞧着慕悦音这浑身上下一变,比她上次见时靓丽多了,连忙朝着萧太后夸赞慕悦音长得俊俏。 “皇后说的极是,我见惯了宫中女人那些妖艳的打扮,如今见着慕家姑娘,着实让人眼前一亮。逸儿,你说是不是啊?” 萧太后满足地夸完了慕悦音,又急切地去问一旁坐着不吱声的萧逸,老太婆可是什么都看在眼里,就连刚慕悦音进来时,萧逸那看呆了的惊艳目光,都没逃出萧太后的眼睛。 “咳咳,老祖宗说是便是。” 萧逸像是掩饰心中的慌乱,随口淡淡答道。平常没见到慕悦音这么打扮时,觉得她容貌也算一般,如今精心打扮过后,委实让他心里一惊。但他不想被人看出神色的慌张,急忙装作不在意闷头喝起茶来。 低首跪着的慕悦音一怔,她刚才一进来就只顾着行礼,完全没留意宫殿内都有些什么人,哪知坐在皇后身边的竟然就是七王爷,真是鬼鬼祟祟的。刚才听萧太后说什么逸儿,慕悦音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听见那熟悉的醇厚嗓音响起,慕悦音才发现萧逸竟然也在万寿宫中,这是搞什么? 慕悦音跪在殿中央,不经意往左侧望去,就能看见一双青色绸面的鞋履,翘起的鞋头朝着慕悦音的方向,放佛像是在嘲讽。 哼,他的鞋子都那么倨傲,真是像极了他这个主人! 萧逸这态度让萧太后和皇后会心一笑,这家伙心里想什么,她萧太后自是清楚的很。越是装作不在意,恰恰心里在意的紧。 “好孩子,赶紧起来,坐我身边来。” 慕悦音没想到萧太后竟然这么慈眉善目,还招呼她坐在身旁,遂不再扭捏,行完跪礼后就径直朝着萧太后一旁坐了去。 “谢过太后。” 慕悦音这乖巧的模样很让萧太后满意,想到皇后跟她提议的,有意撮合七王爷和这慕家的姑娘,顿时上上下下盯着慕悦音好一个瞧。 这手啊是挺顺滑,就是好像身上带了一股子药味。 萧太后是想到什么表情立刻展现出来,慕悦音偷偷望了一眼,连忙解释道:“奴婢平日都在药铺里,所以浑身都是药味,冲撞了太后还请原谅则个。” “没事,好闻的紧,熏香闻得太多,我还是头一次闻见这么好闻的药香呢!” 慕悦音听见萧太后这么解围,皇后又捂着嘴笑,顿时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老祖宗,你是不信我说的,悦音她的医术都传遍京城了,我还听闻有外乡人赶赴京城,就是为了求得悦音的诊治呢。” 萧太后见皇后直呼慕悦音的名字,便也不再惺惺作态,眼神若有若无的扫过一旁面无表情的萧逸,嗔笑着说:“照你这么说的话,那得了悦音坐镇的药铺岂不是捡着了大便宜?” 萧逸嘴角轻轻上扬,像是勾着了一抹笑,怎么都挂不下来。 “太后莫要取笑奴婢了,皇后娘娘谬赞了,都是碰巧得了那么多赞誉,悦音要学的还有很多。” 慕悦音谦虚地说,她不想给人造成狂妄无比的印象。 “怎么能说谬赞呢,老祖宗,您可以让她给你瞧瞧,说不定还真的能有良策呢!” “不不不,悦音怎么敢……” 皇后刚一提议慕悦音给太后看病,慕悦音就吓得立马婉拒,上次是她被萧逸逼着给圣上治病,而且生死攸关,容不得她有丝毫犹豫。 可这次不一样了,慕悦音瞧着萧太后虽然年近半百,但气色精神矍铄,根本就是一个保养得当、十分健康的老年人,她也不敢口出妄言。 “这有什么不敢的,来给我这个老太婆瞧瞧,最近我这腿啊是有点疼,也不知是不是热的。” 萧太后嘴里说个不停,手上也没停,直接搁在了慕悦音的面前,那意思就是让她赶紧给看看。 慕悦音瞥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萧逸,见他仍闷头在喝茶,心里想这家伙真可恶,也不出面帮她解解围。 轻柔将萧太后的手腕放置在自己的右胳膊上,慕悦音只好用左手给她切脉。 没过一会儿,慕悦音就将手收回,笑着把萧太后的衣袖往下拉回原位,诚恳地说道:“太后身体无恙,脉搏跳动沉稳,心气也很足,而且细观太后的脸色,红润有光泽,气血流通很顺畅。刚您说腿疼,应该是年轻时落下的风湿犯了,之前下了几场大雨,可能会影响到。” “那可有药方吗?” 皇后一听这虽是小毛病,但萧太后她也总是不愿意让太医好好瞧瞧,如今有慕悦音的话,则可光名正言顺的劝她吃几副调养一下。 慕悦音仔细思索了一下,正好想到前几日慕辰骏给她看的药方里,正好也是治同样的风湿病,除了香加皮得换成五加皮比较稳妥,其他的倒可以完全照搬。 “只是有一副简单的方子,但祛风除湿这个很难做到根除,只能平日多注意保暖,不要受寒,吃的方面再加强注意便可。” 慕悦音既然这么说,萧太后也被吊起来兴趣,忙答应道:“如此的话,那我这个老太婆还真的要吃几副悦音开的药了,不然,还真的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我们逸儿成婚的时候呢。” 饶是再厚的脸皮,慕悦音听到这句话也明白了萧太后的戏谑之言了,能感受到皇后别有深意的目光驻留在自己身上,加上之前的传闻,慕悦音不禁悄然红了脸,突然觉得这宫殿里闷热得不行。 “老祖宗说的什么话,您身体康健着呢,就别多想了。” 萧逸终于放下嘴边的茶盏,听不得萧太后和皇后这么明目张胆的取笑他,真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她俩今天意欲何为,宣人觐见便是了,非得让他呆在这里,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过话说回来,看她们对慕悦音很满意,那就行了。 谁都不知道萧逸肚子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一时之间,宾主尽欢,万寿宫里不停地响起嬉笑声。 “老祖宗,皇嫂,恕小的告退,皇兄那边不知情况如何了。” 萧逸一作揖,就想离开这跟他无关的万寿宫。 萧太后连忙点头,她也听闻了,今日是契丹鲜卑族的使臣觐见圣上,两国邦交正处于非常时期,先有鲜卑游牧民族屡屡进犯边境,此次他们派出友好使臣,听说还有意联姻。有萧逸前去看看也好,怕圣上一人还招架不来。 得了萧太后和皇后的准许,萧逸一脚还没踏出殿门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清脆明亮的女声。 “萧逸在哪里,我想见他!” ☆、136耶律 爽朗明快的女声还接连传来,“他怎么不去光明殿,躲在这万寿宫干什么?” 对万寿宫满是不屑的语气,听得宫里坐着的萧太后和皇后心生不悦。 萧逸收回踏出门槛的脚步,双手背在身后,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就连慕悦音也奇怪,这宫里谁还能用这种口气指名道姓喊七王爷? 众人都在纳闷中,一个娇俏清丽的身影突然从门边闪了出来,因为出其不意正好撞到了站在门口的萧逸身上。 “你是谁,怎么堵在门口?” 萧太后脸色更加难看,心里在嘀咕这谁家的野丫头,进了宫一点规矩也没有,横冲直撞的。 萧逸嫌恶一般赶紧闪过身靠在一边,鲁莽的姑娘差一点没摔到地上,一个没站稳双手连忙抓紧了身前的衣服,好巧不巧,抓的恰恰是萧逸的胸口处。 “文萱,不得无礼!还不赶快放开七王爷!” 跟在那姑娘身后走出来一个锦衣男子,装扮倒不同于中原人,卷曲的头发上还裹着头巾,身姿挺拔魁梧,样貌倒是英俊潇洒,古铜色的肤色显得很有异域风情。 听了男子的话,刚才莽撞的小姑娘这才恋恋不舍的抬起头,舍不得般松开紧紧攥着他前襟的双手,俏皮地说:“原来你就是萧逸,果然如传闻般所说的那样,长得挺好看。” “传闻还说本王杀人如麻,你不知道?” 嘲讽一笑落在萧逸的嘴角,冷酷的声音穿过面前的小女孩,萧逸阴鸷的眼神落在刚说话的男子身上。 “哥哥,他好凶!”鲁莽小女孩像是受了委屈般扭头朝着异装男子嗔道,转头又再次朝着萧逸望去:“不过,我喜欢!” …… 这姑娘的心可真大。 “七弟,这是耶律皇子和他的妹妹。” 走在异装男子身边的圣上往万寿宫迈进,在门口看了一眼萧逸,急忙解释道。 那个所谓的耶律皇子看不过他妹妹那么调皮,连忙上前几步把她拉回自己身边,可她还极不情愿地从萧逸身边走开了。 外族姑娘可真豪放啊,等到耶律俩兄妹走到萧太后面前行礼时,慕悦音才看清楚这小姑娘的长相。 涨得通红的鹅蛋脸显出活泼的光彩,眸光倒是直接大胆,总是盯着萧逸使劲瞧。头发上没有多余的发饰,双鹿髻更加显得神采灼灼。一袭圆领刺绣边的短衫,项脖上套了一个镂空的金锁,上面隐约能瞧见绣了双鹿图案,很有异国风情。而一双鹿茸短靴罩着马裤,尤其显得双腿修长,而这么厚的鞋子她也不嫌热,整个人很是洒脱自如,无拘无束。 “耶律文昊与舍妹耶律文萱见过萧太后,皇后,见过七王爷。” 耶律文萱被她哥哥凶狠的眼光警告了,不得不学着宫人行礼的方式,给上首的萧太后行跪礼。 慕悦音猜想应该是外族的皇子公主,她一臣子之女,很没道理再留在万寿宫,万一人家要探讨国家大事呢,慕悦音正在思索怎么跟太后请辞,却不期而至对上了耶律公主的目光。 “她是谁?” 耶律文萱毫不客气地指着坐在萧太后身边的慕悦音问道,刚才她是给太后和皇后行了礼,这个女人是谁? “文萱,不得没有礼貌!” 耶律文昊被她这个妹妹气得不行,在别人的地盘总得遵守别人的规矩,伸手乱指着别人,要是惹得圣上不高兴怎么办。 “抱歉,我这个妹妹被家里*惯了,还望圣上太后见谅。”耶律文昊立即道歉,又把耶律文萱的手给拍掉。 “耶律公主倒是天真活泼,生活在大草原上的姑娘是不是都这么洒脱啊?” 皇后为了不让外宾感到尴尬,特地开口圆场道。而且她看着耶律文萱就跟慕悦音差不多般大的年纪,还挺招人喜爱的。 “是呀,我们那儿才不像你们穿的都是这样的衣服,而且能随便去草原上玩,你们整日待在这破皇宫里,真是无聊死了。” 慕悦音偷偷瞥了一眼太后还有皇后,两位权势最大的女人,面色都很难看。 就相当于我自家再不好,那也是自己承受。此时从别人嘴里,还是这么小一个姑娘家嘴里听到鄙夷皇宫女人很可怜的话语,饶是慕悦音,心里也不好受。 萧逸倒是冷着脸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本来以为耶律会派个使臣,没想到竟亲自让皇子与公主都前来,诚意是够了,倒是这人的态度,恐怕会惹恼太后了。 果然萧太后听闻后懒得理耶律文萱,转头对圣上说:“你们年轻人就去园子透透气,别都堵在我这万寿宫了,我这个老太婆想不无聊都难啊……” 慕悦音心里在偷笑,这明显萧太后生气了,皇后倒是赶紧接茬,也提议圣上带着人一并去花园里转转。 耶律文昊俊朗面容上闪过一丝尴尬,他一下就听出萧太后的不满了,就怪这个妹妹真够多嘴的。 本来他这次前来同圣上讲和,是为了建立两国邦交。临行前,可汗还语重心长对他说,别看他们游牧民族在草原上是一代霸主,但物资紧缺,总不能老是去抢边境村庄的东西,久而久之再多的村庄也会被他们洗劫一空。唯有同萧王朝建立起贸易关系,用他们的皮毛奶源去换取大米面粉等食物,这样他们鲜卑游牧才能长久得生存下去。 本来耶律文昊是不赞同可汗的主张,他同少数反对派一样,坚持维护自己民族的利益,认为中原会敌视他们,同样会掠夺他们的资源。 可当前不久,耶律文昊的部下在一次抢夺行为中丧失了性命,这让他重新正视起这个问题,果真靠掠夺是无法生存下去的吗? 现下可汗正筹划派使臣前往中原,耶律文昊就自告奋勇,他倒要看看中原的萧氏王朝比他们强大到何种程度。 他这个想法得到了可汗的支持,并且谆谆告诫说无比要建立良好的外交关系。可汗还嘱咐,若是有可能,则可提出议亲的建议,不论是求娶还是求嫁,一定要求得好结果。 耶律文昊不以为意,他才看不上中原女子,而更不希望他的妹妹们嫁入萧氏皇族中。 等到耶律文昊出行那天,竟然在他的马车上逮着了耶律文萱,他的亲妹妹。尚自年幼,却懵懂无知,总是惹是生非。这次出行前可汗还特地警告过她,不准她跟着去。 岂料,耶律文萱还是偷偷跟来了。 “好哥哥,让我去嘛,我想去看下那皇宫有没有我们草原那么大,为何所有的女人都想到皇宫里去。” 被这个调皮的妹妹缠得没办法,耶律文昊只好点头,但还跟她约法三章。进了皇宫必须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而且言语要收敛,不可得罪宫中的贵人。 这些耶律文萱都一一答应,心里却在想,等她到了那边还管你什么清规戒律,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耶律文昊此时才明白为何那时耶律文萱会那么乖巧得答应他的要求,敢情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就算听出萧太后的不悦,耶律文昊也无能为力,只能将耶律文萱死死拖在自己身边,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她溜走干出什么惊人的动静来。 刚直接扑到七王爷的怀里,已经把他吓个半死了。 七王爷萧逸,还没踏入中原国土,耶律文昊就听闻过他的传言,还特别叮嘱过耶律文萱千万不要惹怒了萧逸。刚看到萧逸沉下来的脸,饶是耶律文昊这样的魁梧汉子也不寒而栗。 果然冷冽王爷不是虚名一场。 “悦音也跟着一起去吧,还没带你逛过花园。” 皇后适时说道,总不能让萧逸的客人干坐着。而且萧太后需要休息了,这是趁机不影响圣上的决断,毕竟边境一事需要慎重。 “花园再大也能有草原美丽吗?为何你们不喜欢狩猎?那才最有意思呢!” 最怕什么来什么,耶律文昊已经来不及拦住耶律文萱的嘴巴了,听得当场所有人都尴尬一脸。 这女人,简直就是不把萧氏皇族放在眼里,慕悦音也暗自为耶律文萱捏了一把汗,但她在心里深深羡慕着她,这样自由自在的个性真是她这辈子都无法达到的。 “既然耶律公主想去打猎,皇兄,咱们不如移驾狩猎场吧。” 萧逸冷峻的蹙眉一挑,这个耶律皇子倒是不可小觑,看他魁梧的身材,应该称得上是草原上的勇士。若是这时拿些温文尔雅的东西与他们鲜卑游牧比较,定被人看轻,还不如挑他们的长项,也让他们见识一下萧氏子弟勇猛好战的一面。 圣上也点头赞同,他也早有此意,此番由萧逸提出更加合适。 相反皇后听闻要去狩猎,忙推脱说不加入了,可还是让慕悦音跟着一同前去。 “皇后娘娘,我还是不要……” 慕悦音对狩猎什么的根本就不懂,听起来很危险啊,万一一会儿猎物没打到,她反而成了猛兽的猎物,真是贻笑大方了。所以赶紧跟皇后表明心意,待在房间里研究药材更加适合她。 哪知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萧逸在那儿冷冷地说:“慕小姐也一同去,这狩猎万一遇到个小伤小残的,还是得有个大夫在场。” 一句话把慕悦音打入了地狱,真是一点都不考虑她的感受。而且这话说的,是狩猎又不是去砍人,还能残了?说话真够恶毒的。 哪知其他人都没有反驳萧逸的意见,还纷纷点头,慕悦音真是要晕死了。 “哦?你是个大夫?” 刚耶律文萱问了这女人是谁,竟然没人告诉她,现在七王爷这么说,她才明白原来是个女大夫啊,可是就跟她差不多般年纪,中原的人可真奇怪,他们草原上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从没看见过女大夫,这能靠得住? “嗯。” 慕悦音只能轻轻点头,眉眼含笑,走到耶律文萱身边,给她做了个福。 耶律文昊也有点震惊,都说中原能人奇士特别多,能被召进皇宫的想必应该医术高超,否则不会有这般礼遇还能同太后他们相谈甚欢。 耶律文昊刚才并没仔细瞧坐在上首的慕悦音,此时待慕悦音走到跟前,才装作不经意地打量起来。不同于他妹妹的活泼灵动,眼前的小姑娘一颦一笑都轻柔婉约,举手投足间都优雅恬静。 许是察觉到耶律文昊一直将目光放在慕悦音身上,萧逸站在一旁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圣上瞥了一眼亲弟弟,猜到他心情不悦,立即吩咐道宫人赶紧准备,又催着耶律文昊他们前行。 “你带我去!” 耶律文萱上前拉住了萧逸一侧垂下的衣袖,毫不避讳,亲热地说。 哪知萧逸把袖子使劲一甩,很是嫌弃般,边走边对慕悦音厉声说道:“慕小姐赶紧跟上,若是走失了恐怕会被当做贼人抓起来。” 贼人?他就不能不胡说八道嘛,慕悦音只能默默地紧跟上萧逸,免得他再莫名其妙的朝她发火。 哼!耶律文萱碰了一鼻子灰,也忍不住轻哼一声。不过她转过眼就眉开眼笑了,这样的男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在家乡,谁不知道她是可汗的宝贝公主,不少勇士都争相排队想当她的侍卫,求得她的信赖,巴不得能娶了她好光耀门楣。哪里见过萧逸这样冷淡无比的男子,不仅俊美,而且很让人有征服感! 耶律文萱在心里暗暗发誓,她偏要降服这块冷冰,让他成为裙下之臣。 她这点小心思完全没有逃过亲哥哥耶律文昊的双眼,这对兄妹俩走在后面,耶律文昊悄悄警告她适可而止。 哪知耶律文萱仰着脖子反驳道:“可汗爹爹不是让你来结亲的嘛,我看你就挑个公主回去,而我就嫁个王爷,岂不是两全其美?!” 耶律文昊摇摇头无奈地笑了,拨了拨她那古灵精怪的脑袋,真是被她打败了,这种法子也想得出。她竟然想嫁给七王爷?真是不知开玩笑还是说认真的。 耶律文萱最后这句话虽然说的声音够轻,但却不偏不倚落在走在前方的慕悦音耳朵里。 说不吃惊是绝不可能的,慕悦音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公主配萧逸,倒是挺相配的,而且看耶律文萱一副平易近人毫无公主架子的做派,还挺适合萧逸那闷葫芦的。两国建交不都经常议亲嘛,说不定此番鲜卑族前来朝见就是为了此事。 说不定萧逸和耶律公主真的能成,可是…… 慕悦音低着脑袋只顾看着自己的绣鞋,鞋面上雕了一只漂亮的荷花,亭亭玉立,却怎么看怎么碍眼,像是在嘲笑她,自作多情一般。 自作多情?慕悦音猛然震惊了一下,人家王爷跟公主议亲她瞎操心什么,又不关她的事,可是…… 又可是了!别那么多可是了,慕悦音!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五品官员的庶女,拿什么跟别人比。 但是,我为什么要跟别人比?意义何在? 慕悦音满脑子一团乱麻,一个没留神脚下一个趔趄,就在她惊慌失措要往一旁倒去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给撑住了。 “额,谢谢!” 慕悦音没有碰到那人的身体,眼睛一直朝下看,站稳后忙道了声谢。 她还以为是哪个宫人或者内侍,结果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句熟悉的嘲讽。 “脑袋越来越笨了。” “你!” 慕悦音想回他你才越来越笨,刚刚明明是在想事情,虽然想的是他的事情,但是也不能这么侮辱人吧。 带着羞愤的眼神正巧同萧逸戏谑的眸光撞上了,深邃的眼眶里满是探究,慕悦音不好意思般又把头低了下来,唯有双耳后暗暗透着一抹红。 真是的!他的眼睛怎么长得那么好看!不公平。 萧逸看慕悦音从万寿宫出来就呆滞的表情,不禁有一丝担忧,瞧她低着脑袋横冲直撞的样子真是觉得又蠢又可爱,猛然伸出手去将她往自己身边靠拢。 慕悦音果然又抬起眼来不惑地望着他,那无辜委屈的眼神看得他心中一阵荡漾。 “前面是斜坡,你不长眼摔了可别把别人给压死。” 慕悦音在心里已经摔掉十条板凳了,这么尖酸刻薄的人,耶律公主竟然看得上眼,真是眼瞎了! 她哪里晓得,某人的专属刻薄只为一个人。 刚一想到耶律公主,耶律文萱就出现了,她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将脑袋卡在萧逸和慕悦音身边的缝隙中,用上橡皮糖般的黏劲,将慕悦音用胳膊肘抵到了身后,又把整个面庞凑到萧逸的面前,力邀道:“你一会儿要打几只兔子?你们这儿有野猪吗,平常你都打到了什么?” 慕悦音听着前面传来不停的嬉笑声,她反而被挤到了后面慢悠悠的走着,顿时觉得心里有一丝酸溜溜! “慕小姐不要见怪,我妹妹就是生性好动了一些,并无害人的心思。” 耶律文昊不知何时走到了慕悦音的身边,展开俊朗的笑容,对着慕悦音解释道。 “啊,没关系。”慕悦音莞尔一笑,心里却说,能有关系吗,圣上走在前面,你俩又是客人,她什么都算不上,轮不到她不高兴呢! “慕小姐脾气真好,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 慕悦音目瞪口呆,怎么这兄妹俩一个脾性,都是口无遮拦,让她这个现代人都不好意思起来。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慕悦音也不知怎么回耶律文昊,只能三言两语带过。 “慕小姐之前狩猎过吗?我们草原上风景宜人,猛兽也是特有的凶猛,一般女子也会带着她们的孩子去狩猎,这样一家人才有食物。” 等他们一行人下了斜坡,来到一处广袤的草地时,耶律文昊就开始介绍他们的狩猎风情。 “我没有打过猎,耶律皇子你的技艺一定很高超吧。” 慕悦音听了耶律文昊的话不禁露出羡慕的表情,连女子都能在草原上驰骋,该是多么自由啊。 “比起我们族很多勇士来说,我还不能算是最好的。” 耶律文昊这个回答倒是让慕悦音略微一怔,本以为像皇子一般的尊贵人物必定会毫不谦虚的夸赞自己,没想到耶律文昊倒是十分谦虚,而且语气中充满了对他们民族的自豪感。 “不过,今天要让慕悦音见识一下我们游牧民族高超的狩猎技能。” 这下耶律文昊倒是毫不客气,随手挑了一把强硬的弓箭,试了一下臂膀,就朝着狩猎场走去。 萧逸站在一排弓箭旁边,冷眼旁观着耶律文昊同慕悦音相视一笑,心里满肚子不爽,什么皇子,蛮人一个! 只见萧逸也随便挑了一把弓箭,跟在耶律文昊的后头,径直走去。 题外话: 明日29号会有万字以上更新,不要错过哦。 ☆、137狩猎 慕悦音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排弓箭面前,总不能让她也挑一副吧,她拿手术刀可以,这个弓箭还是敬谢不敏。 满脸踟蹰地杵着一动不动,耶律文萱骄傲地示威般,走到慕悦音身边,悄声说道:“慕小姐该不会是害怕了吧?不如我给你挑一把,这个吧,不是很沉,适合你这样的柔弱女子。” 耶律文萱转眼就把一副小巧的弓箭丢在了慕悦音怀里,而自己又去挑了一副稍大并且镶着金边的精致弓箭。 慕悦音接过沉甸甸的弓箭,内心是崩溃的。耶律文萱还喜滋滋地擦拭了几遍手上的弓箭,放佛是她的宝贝一般,那个看起来更沉吧?慕悦音顿时觉得耶律文萱人不可貌相了,果然是鲜卑族的女子。 耶律文萱可不知突然在慕悦音心中的印象就变成了女汉子。 “赶紧跟上,哥哥他们已经过去了。” 慕悦音只得拖着沉重的步伐,硬着头皮往密林中走去。 刚下了斜坡是黄沙遍地的沙场,再朝着狩猎场深处走去,竟然视野慢慢开阔,茂盛的丛林里长满了苍天大树,枝叶繁盛布满了整片天空,一眼望不到尽头,油然而生一种敬畏之感。 慕悦音竟不知在皇宫当中有这样一片所在,还以为只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红墙高瓦,城里人真会玩啊,这简直就是城中城的意思。 虽然有侍卫跟在她身侧,但还是觉得万分恐怖。因为听闻里面驯养了几只猛兽,还有老虎黑熊。 慕悦音脚步颤抖的厉害,心里恨死了萧逸,这家伙简直罔顾人命。 “快点,我哥哥发现一只小鹿。” 耶律文萱又从一侧冒出头来,大声朝着慕悦音喊了一声,颇为兴奋。 “启禀耶律公主,圣上知道皇子和公主到访,所以特地放了几只驯鹿在狩猎场,就是为了等皇子和公主一展身手。” 慕悦音不知曹公公何时窜到她身后的,听了耶律文萱的话还特地说明了几句。 果然耶律文萱听了后展颜欢笑,“你们圣上倒是有心了,但美丽的鹿对我们来说是吉祥物,所以抓住了以后千万不能杀生,否则就不会保佑我们了。” 一句话没把曹公公给噎死,这驯鹿抓不得杀不得?那他们还放在狩猎场干啥,这小姑娘说话真是不带拐弯的,让人被说的脸上挂不住。 慕悦音也纳闷了,既然是吉祥物,那就是不能射箭吧?万一射伤了岂不是不吉利,可耶律文萱一脸毫不担心的模样,妹子,你确定刚说的话不自相矛盾吗……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已经迈开步子的耶律文萱朝身后喊着,慕悦音瞥了曹公公一眼,发现他的双手也颤抖的不行,好像双腿也在打哆嗦。 “公公,耶律公主喊咱们了,快点走吧。” 慕悦音提了一句,就听见曹公公颤抖着嗓子说:“慕小姐先走,奴才垫后。” 慕悦音看着比她还胆小的曹内侍简直无语了…… “慕小姐,杂家倒不是害怕哦,就是这路真的很难走……” 磕磕绊绊的往前走着,慕悦音和曹公公落在了后面,曹公公还不忘逞英雄,嘴里总是强调自己不害怕。 慕悦音脚下一滑差点又摔一跤,幸好抱住了一侧的树干,手上的那把小弓箭很是碍手,她就转头塞给了曹公公,谄媚的笑容毫不吝啬。 曹公公只得双手攥紧了那副弓箭,生怕有什么闪失,这个弓箭还能用来防身。 或许是听得这边繁杂的响声,慕悦音看见正前方的萧逸突然转过头来死死地盯住她,放佛是在警告她别出声。 慕悦音这才仔细观察了一下,一群人全都围在那边,慢慢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圣上躲在最左侧的杨树后面,中间则是手持弓箭的耶律兄妹,蓄势待发,而最右边则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慕悦音心里嘀咕说,又不是她自愿的,非得让她来。现在好嘛,发出一点声响就用眼刀刺她,真是有理说不清。 曹公公倒是反应快,恐怕也是觉得躲在七王爷身后比较稳妥,连忙跟慕悦音轻声说:“慕小姐,王爷喊咱们过去呢。” 慕悦音要被气死啦,哪只耳朵听见他喊了,真是败给曹公公了,这个见风使舵的胆小鬼! 眼看曹公公已经挪步,慕悦音也不得不动起来,万一猛兽从她身后窜出来呢。 “嘘!” 耶律文萱急忙朝刚走到萧逸身边的慕悦音做了个手势,像是极为嫌弃的表情。她确实心里不痛快,刚想靠近萧逸同他站在一旁,结果一看见她靠近,又连忙换到右边的杨树后,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来了。” 此时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专注在前方密林中一处,屏息以待。 慕悦音好奇地也往前方探去,果然一只矮小却粗壮的驯鹿正悠闲地低着头啃草,而浑身深棕褐色的光泽在阳光的照射下,尤其显出奇特的光芒,扁平的鹿角长而反复,长长的鹿角上冒出很多分枝,尤为茁壮的感觉。 慕悦音不敢想象这么美丽的驯鹿一会儿就成为箭下客,未免有点于心不忍。 兴许是慕悦音有点不舍,下意识地朝着中间的杨树后望去,一眼就能看见耶律文昊早就拉满了弓,就等着箭头出鞘了。 “啊!” 慕悦音歪着身子一下没站稳,差点朝前面躬去,被身旁的萧逸眼疾手快拉了回来。 原本寂静只听得见树叶微动的声音,此时被慕悦音这声轻叫打破了平静,那只驯鹿突然听见响动,立即警惕起来。 “不好,它起了敌意。” 萧逸是第一个发现驯鹿的情绪被挑拨起来的,他夺过侍卫的远镜,从里面望见驯鹿的目光一直朝着他们这边,而且金黄色的眼睛露出凶狠的目光,这绝非一只被驯服的动物散发出来的气息。 “小心!” 萧逸来不及喊了一声,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深褐色的驯鹿已经顶着鹿角怒气冲冲的朝着他们狂奔过来。 数十名侍卫早已冲上前来护住了圣上,他被围在人堆当中,只能从缝隙中看到眼前发生的。 而萧逸早已将慕悦音往身后藏,幸好驯鹿只朝着中间的杨树狂奔过去。 慕悦音从不知道驯鹿被激怒时也会发出嘶吼声,只是那声音听在心里很让人难受。 慕悦音很想大声喊叫让众人别伤害它,可她知道不可能,保护圣上的安全是首位的,而且她被萧逸高大的身躯挡在身后,完全看不到侧面的情形。 就在慕悦音焦急万分的时候,听见了男人的喊叫声,听起来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然后再就是动物倒地的声音。 慕悦音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很是害怕,竟也闭上了眼睛,等她睁开眼一看,萧逸右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副长戟,而长戟的尖头上滴着鲜血,触目惊心。 “哥哥,你怎么样了?” 慕悦音这才发现似乎有人受伤了,听这哽咽的声音分明是耶律文萱没错,难道耶律文昊受伤了? “你不是大夫吗,你赶紧给我哥哥看看!” 这句话是朝着慕悦音说的,耶律文萱睁着通红的双眼恳求地望着萧逸身后的人。 萧逸随手把手上的长戟丢在了地上,嫌恶的避开血腥,扭头对慕悦音沉声说道:“你去看看。” 慕悦音得了令,急忙冲了上去。 满地的狼藉,驯鹿像是腹部中了一剑,浑身是血地倒在了血泊中,而它旁边躺着了一个侍卫,看样子也命丧黄泉,而耶律文昊靠着树干,疼痛难耐地捂着自己的右腿,只见大腿上一个血洞,分明是被什么利器捅伤了。 原来发狂的驯鹿从远处冲过来的时候,径直朝着中间的杨树后奔去,耶律文昊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耶律文昊只顾着护着他的妹妹,当驯鹿将锋利的鹿角冲向他的时候,他随身侍卫尽职尽忠抢到了主子的身前,耶律文昊看见鹿角将那侍卫的身子挑了起来扔在了地上,锋利的鹿角穿破了他的身躯,侍卫当场就暴毙身亡。 驯鹿并没有罢休,挑死一人之后又继续朝着耶律文昊冲了上去,无奈耶律文昊手上只有一把弓箭,此时距离太近也无法拉弓射箭,也幸好耶律文昊及时往后退了一步,但鹿角还是毫不留情地刺向他的腿部。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就在转瞬间,驯鹿又再次朝着耶律文昊发起攻击,也许是闻见了血腥味,更加激发了驯鹿的攻击性。 吓得早趴在地上纹丝不动的曹公公此时心中就只有一个死字,这批驯鹿是他经过他手收进狩猎场的,若是圣上后面怪罪下来,他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这头驯鹿体型较矮,但体格十分健壮,目测得有一百公斤以上,尤其是它那坚实的厚蹄,掌面宽阔,悬蹄大,很具有威慑力。 此时驯鹿已经抬起前掌,就要朝已经跪坐在地上的耶律文昊踏过去,耶律文萱早就吓呆了,看着她哥哥保护在自己前面,而头顶上的鹿蹄马上就要落了下来,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看都不敢看。 等耶律文萱以为她哥哥会被驯鹿踩死时,她这时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她的哥哥仍就跪在那里,身形未动,而那头驯鹿已经倒在了一旁。 “七王爷好身手。” 都这时候了,耶律文昊还有精神跟萧逸说话,虽然面色苍白,但还对萧逸投以感谢的目光。 若不是萧逸那飞快的一击,直接将长戟戳进驯鹿的腹部,然后用劲拔出,驯鹿不负重击收回前蹄又摔倒在地,发出呜咽的声音。 萧逸不回答耶律文昊的恭维之词,而是扔了长戟,转头去看了一眼被他藏在身后的慕悦音。 他本不想让这个女人看见凶恶的一面,可是情况实在危及,总不能看着鲜卑族皇子惨死在中原,所以电光火石之间,他瞄见身旁有侍卫带了根长戟,于是一边护住身后的慕悦音,一边拔起长戟朝失控的驯鹿刺去。 萧逸知道,当他将长戟狠插进驯鹿腹部中,他那时也像一头猛兽,异常残暴的样子根本不比被激怒的驯鹿好到哪里去。 “你们是故意要害死我们吧?才将这么有攻击性的动物放在狩猎场中。” 耶律文萱看着自己兄长的大腿止不住地流血,眼泪早就憋不住,哭诉着呐喊着。 “耶律公主不要着急,还请慕大夫赶紧医治皇子,否则耽搁了就是大事。” 被侍卫蹙拥着的圣上及时发话,他除了受了点惊吓倒是无大碍,说完后又同萧逸交换了个眼神,此时略有蹊跷,为何被精挑细选的猎物会突然狂暴起来,而且已经造成一人死亡,而耶律皇子也受了重伤。 “让一个女人给我哥哥治病?这不行,我不同意!” 耶律文萱完全不相信萧氏王族,更别提来历不明的女大夫了。 “萱儿,不要胡闹,让慕小姐看一下又何妨?” 耶律文昊望了眼死在他身边的侍卫,那个侍卫自小追随着他,如今却被驯鹿攻击客死他乡,这已经让他唏嘘不已。而腿部传来的撕裂感简直痛不欲生,亲眼看着鲜血汩汩流出,若是他精神稍微崩塌一点,必定会晕厥过去。 “还是耶律公主有何难言之隐不敢让女大夫瞧一眼?毕竟人命关天,再这样下去,你哥哥的血就要流干了。” 萧逸冷着脸毫不客气地说,本来刚才耶律文萱还嚷着要让慕悦音看一下她哥哥,怎么一转眼就出尔反尔,而且还嫌弃大夫是女人。 萧逸哪里知道耶律文萱其实是发现了什么,而且就在驯鹿的身上,她神色闪过一丝慌张,又低头看了看耶律文昊的伤,十分后悔刚才情急之下就喊了慕悦音,现在倒怕慕悦音过来检查后发现什么。 就连耶律文昊也奇怪为何他妹妹转变得如此之快,难怪萧逸会冷嘲热讽,更加没有好脸色了。 “耶律公主,不让我看诊没关系,皇子他现在流血不止,我看还是先止血的好。” 慕悦音本就没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她也是第一次处于这么凶险的情景中,但当看见有伤者也是立即恢复医者本能,遵从了萧逸的命令,哪知刚走到耶律文昊的身边就听见耶律文萱这么不屑一顾。 曹公公一行下人准备了很多汗巾,是为了供贵人和宾客擦拭用的,慕悦音随便抽了一条出来扔在了耶律文萱的脚边,那意思是让她自己给耶律文昊止血,不是不需要女大夫嘛,那就自己动手好了。 耶律文萱也非一般人,她从地上捡起那块汗巾,像是鼓足勇气又像是很怕血一般手比划着耶律文昊的大腿,就是不知从哪里开始绑起。 慕悦音心里一叹,真是败给她了! 一把抢过耶律文萱手中的汗巾,恶狠狠地道:“把皇子的腿稍微抬起来一些。”慕悦音直接从大腿下方又穿到上方,然后对准了出血的地方,用劲摁压然后将汗巾捆绑着打了个死结。 一鼓作气将这个弄完,慕悦音也不去看耶律文萱的脸色,而是转到一旁查看那倒下的驯鹿。 “喂,那现在怎么办?” 耶律文萱尽管不肯承认慕悦音的方法很见效,但眼见着她哥哥的大腿已经不再流血,真是很神奇。所以耶律文萱也不得不开口继续问道。 “死不了!” 慕悦音头也没回,同样没好气地回道。 旁观者纷纷倒抽一口冷气,慕小姐竟然对耶律公主这么无理,曹公公心道,这下他若是被怪罪的话,说不定还有慕小姐陪着自己。 而萧逸俊俏的面容上竟露出一丝邪笑,回答的好! 其实慕悦音只顾着查看驯鹿的状况,刚才给耶律文昊包扎时,发现鹿角并没有戳到他的动脉,只不过戳到了肉和骨头,造成了轻微的骨折,暂时不处理也并无大碍。最主要是耶律文萱那态度真的惹毛了慕悦音。 还有当慕悦音走过驯鹿身边时,分明听到低鸣声,是从驯鹿的身体里传出来的。慕悦音突然意识到,这头凶猛的驯鹿并没有死亡,而是奄奄一息。 “你怎么说话的?我哥哥都伤成这样了,你这个大夫也不外如是。” 耶律文萱从不在自身上找问题,都是将责任推脱给别人,自小被*惯了,这次也不例外,她也不考虑是否态度或者言语冲撞了别人,反正总不是她的问题,而是怀疑别人的能力。 “耶律公主刚还说鹿是你们的吉祥物呢,难道吉祥物死了会给人带来福报吗?” 慕悦音手上又扯了条汗巾使劲摁住了驯鹿的腹部,嘴巴上也没想过饶人,而是揶揄了耶律文萱几句。 “你!”耶律文萱被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这明显就是嘲讽她,她是说过鹿是他们的吉祥物来着,但生死面前她一定是照看哥哥啊,哪知这会儿被慕悦音逮着不放。 “这鹿还有救?” 萧逸不知何时走到慕悦音身边,也蹲了下来,帮着她一同摁着鹿的腹部。 “嗯!失血过多而已,并没伤到五脏六腑。” 慕悦音这么笃定的回答,倒让所有人都好奇,包括圣上也问了一句从何得知。 慕悦音想解释说刚自己伸进去摸过了,又见着耶律文萱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瞧,身侧萧逸一直用略带深意的眸光望着她,她一个女子说这么血淋淋的事,恐怕不太好吧。 “它还有气,不知能否挪它到棚子里,然后再给我弄些药材?” 慕悦音是用恳求的目光望着萧逸问的,这里明显萧逸说的上话,她也不太敢问圣上。 没想到萧逸二话没说,立即吩咐侍卫将驯鹿抬了起来,往狩猎场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我哥哥呢?” 耶律文萱一时气不过,这些人竟敢将驯鹿的性命摆在她哥哥的面前,顿时语气更加不善了。 “萱儿,不得无礼!” 耶律文昊努力正正神色,刚失血过多导致他气血亏虚,精神十分不济,但他这个妹妹丝毫不将人放在眼里,就这么一小会儿已经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只得他自己出言道歉。 “耶律皇子无须担心,我们萧氏的大夫自然会照看好您。” 萧逸透过冷峻的声音传达出倨傲的感觉,他此时已经完全胜者的姿态,仅仅是在草原上骁勇善战又如何,被动物伤着了还不是得靠他们的大夫,尤其是他的大夫。 “耶律皇子移驾到平*上便是,骨折的部分我还得仔细检查下。” 慕悦音一派平静的说道,放佛耶律文昊受得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伤,她能即刻治好。 耶律文昊吃惊之余又有些怀疑,同样是被鹿角伤到,为何他的侍卫会当场暴毙,而他却是骨折。 想着不如问着,耶律文昊在侍卫将他转移到室内后,就迫不及待问了慕悦音这个问题。 “哥哥,这明显是先祖在庇佑你,命不该绝怎能死去?” 慕悦音嘴角忍不住一抽,这个耶律文萱解释的真是好,神仙庇佑,这是用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但对一个真正的医生来说,哪有什么神仙保佑,只有用症状事实说话。 慕悦音毫不避讳也不畏惧地弯下腰用手挑开侍卫的衣服,鹿角捅进了他的胸腔,流出的鲜血早已结成血块形成暗红色,一旁曹公公都不忍直视,转开了眼。 慕悦音继续伸出手指往下探去,胸腔的肋骨已经被鹿角戳断,可见力道之狠,而血块堆积在骨折的肋骨周围,造成气血不流通,供血不足下这名侍卫很快就死亡了。 萧逸递给慕悦音一块绢帕让她擦拭下沾了血迹的手,慕悦音倒也没狐疑就接了过来,根本没注意这是从萧逸从自己衣袖中掏出来的,是他自己用的绢帕。 “怎么样了?” 圣上开口问道,他也想知道究竟耶律文昊的性命有无大碍,如果是同那名侍卫一样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毕竟不斩来使,何况又是皇子,若是出了半点差错,圣上也难以同鲜卑族交代,弄不好还会引起骚乱。 “回圣上,驯鹿过于凶猛,鹿角看似扁平但十分尖锐,所以一下子戳进他的胸口,造成血液不畅呼吸不顺,加上肋骨已断,又堵塞住了血管,所以才会暴毙而亡。”慕悦音很是决断地说,坚定的语气不得不让人信服。 “那我哥哥呢,要紧吗?”耶律文萱急不可耐,她也很怕哥哥会出现同样的情况。 慕悦音反倒摇摇头,“骨折一般不会致死,只要未形成血栓,血液流通了就没事。耶律皇子只是大腿前侧的骨头被戳伤移位,并没有伤到动脉,现在血止住了便没事。等到骨头都长好了,一定不能长时间躺卧,需要多活动,这样血液才能畅通,不会形成血栓。” 说了一大通耶律文萱觉得艰涩难懂,反正这个女大夫只要跟中原皇帝保证她哥哥不会有事就是了,否则,她一定会找他们拼命。 “既然这样,那耶律皇子好生将养着吧,无需多虑,慕小姐医术高超,假以时日就能行动自如了。” 圣上这么说的意思就是慕悦音得持续治疗耶律文昊了?慕悦音听了真是觉得自讨苦吃,谁能想到一进宫麻烦事接连不断。 而萧逸则沉了脸色满是不悦,凭什么他的大夫要给蛮人治病,萧王朝的御医都死绝了吗? “那十分感谢慕小姐。” 侍卫已经抬来了担架,小心谨慎地将耶律文昊抬在上面,临走耶律文昊彬彬有礼谢过慕悦音。 慕悦音僵硬着脸,好不容易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圣上,能否容我将他的遗体带回草原?” 耶律文昊充满哀伤的语气颇让人动容,圣上当下点头同意,这是别人家的侍卫,客死异乡,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圣上随后转身同走在最后的萧逸低声吩咐道:“此时过于蹊跷,你去好好查查,朕怕是有人存心作祟。” 朝堂反对同鲜卑族建立邦交的臣子大有人在,而且反对声音很强烈,说就算是建立外贸关系,那帮蛮人还是会去掠夺边境的村民,姻亲或是交换物资都不是长久之计。更有强硬派提出派兵剿灭敌对一族的建议,自然是遭到了圣上的驳斥,一旦开战民不聊生。 但反对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有老臣子以死相逼,圣上最不耻这一招了,这些人不都是装装样子?虽然明面上他没有明确的意见,但此次接待耶律皇子的行为,可能很大程度上已经激起一些人的反感了。 * “哥哥你怎么样了?疼不疼,要不要紧?” 耶律文萱就像是只小麻雀一直在唧唧喳喳,慕悦音刚收好医用的细针,这位公主就把她推开冲到*榻前担忧地问着耶律文昊。 耶律文昊气色已经恢复不少,原本躺着他的腿都是麻的,因为血液不畅通的缘故,后来就见着慕悦音拿来一排细小的绵针,她说是针灸?草原上没有这个,但没想到扎了几针后,再拔了针,他的大腿就能有知觉了,所以现在他靠在*榻的一侧轻声安抚着耶律文萱。 “你还不谢过慕小姐,要不是她,我的腿想必没那么快好。” 慕悦音正写着方子,他们兄妹俩居住的别院倒是配备齐全,圣上唯恐怠慢客人,使唤的宫人早就准备妥当吃穿食用,还特地给了慕悦音特令,让她需要什么药材就派人去太医院拿。 这倒是给了慕悦音很大的方便,她先让曹公公给拿了药方去拿药,其实耶律文昊的腿伤看起来惊人,实则用药简单,止血的中成药也是太医院有的,只需用一些帮助恢复骨骼生长的草药,加上慕悦音给穴位都扎了一针,再换过干净的纱布,耶律文昊的伤就处理完毕了。 慕悦音老练又精准的手法都被耶律文昊看在眼里,他从没想过真的会有女人在医术上超脱常人,且她认真的模样看起来尤为楚楚动人。 “哼!” 耶律文萱看着自己哥哥竟然将眼光专注在慕悦音身上,很是不屑,谁知道她是不是误打误撞,让她说出谢谢的话,耶律文萱说不出口。 “这两天先注意休息,别太大动作以免撕裂伤口,等外伤愈合后,再慢慢进行复位训练,每天下*走动一下,活动筋骨,这里是我写的方子,耶律皇子可以让宫中太医再辩证一下,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后就能走路了。” 慕悦音将药方子摆在一旁,仔细叮嘱了几句。 哪知她还没说完,耶律文萱就横眉冷对气恼的说:“半个月时间那么长?你不知道我们马上就要回草原了嘛?” 不知道中原圣上在搞什么鬼,这样子岂不是耽误了他们的行程,待在这密不透风的宫廷里,她一点都不喜欢。 “萱儿!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耶律文昊在从狩猎场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再三警告过耶律文萱,待会儿慕悦音看诊的时候态度务必要注意,只能接受受伤这个事实,行程只能再另作安排。 耶律文萱也知道他哥哥的腿伤是被他人掌控着,可就是看不惯慕悦音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说话没有一丝情绪,很让人不舒服。 也许又是因为萧逸在狩猎场里也一直对她有所保护,这点更让耶律文萱看着很刺眼。 是的,耶律文萱知道自己吃醋了,所以无法客观地对待慕悦音。 慕悦音哪里知道耶律兄妹想的这些,她现在想的就是搞定一个活人,她还想去救那头驯鹿呢。 “曹公公,我能否去看看那头驯鹿?” 刚才只是简单的包扎,现在也不知驯鹿的情况如何。 “这……” 曹公公没想到慕悦音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只是照着吩咐查看耶律皇子的情况,至于驯鹿,没人会去管一头快死的动物吧? “劳烦公公帮我问一下?” 慕悦音也不知这事该去请求谁,总不能去问萧逸吧,一想到他就觉得头大,还不如眼前这个胆小的曹内侍这么好说话。 果然曹公公望着慕悦音那恳求的急切眼神,很难说拒绝。曹公公只好点头答应,让小太监带着慕悦音先返回狩猎场,而他去光明殿问过圣上的旨意。 * “哥哥,难道你没有看见吗?” 耶律文萱见着圣上的人都走了,她就把宫人赶了出去,然后掩起门来悄声问耶律文昊。 耶律文昊略微吃惊,也听不懂耶律文萱在问什么,反而她的行为显得很古怪,干嘛关起门来说话。 果然哥哥没有发现,耶律文萱这时恢复正色,完全没有平时调皮的样子,沉重地说:“我在那头鹿的鹿蹄上发现了一根针,那头驯鹿发狂是有原因的,那根针……” 耶律文萱挺停顿了一会儿,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耶律文昊有不妙的预感。 接着听见她说:“那根针我们之前都见过。” “你没看错?” 耶律文昊也不是怀疑自己妹妹的判断,就算平时她再怎么无理取闹,遇到这种事情必定会严正以待。 耶律文萱摇摇头,她本来也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她此时伸出手来,刚才在狩猎场混乱之际,她趁着慕悦音给耶律文昊诊治的时候,就去将鹿蹄上的针拔了下来,放在自己的绢帕里,现在那根针就静静躺在绢帕中。 “这是……” 耶律文昊倒吸一口冷气,他在草原上分明见过这根针,因为针头跟一般的细针无二样,唯有在针的尾端,红色的套头上镶嵌了他们一族特有的标记。 “叔叔的手下就在我们一行队伍中!” 耶律文萱再次提醒了思索中的耶律文昊,他们曾在部落里见过叔叔的手下使出这样的武器来扑杀猎物,当时叔叔还骄傲地跟可汗炫耀,这个手下自创了毒汁,在绣花针的尾端沾上一点点毒汁,就能让猎物暴毙身亡。 “难道这是他干的?” 他们的叔叔是可汗的亲弟弟,名为耶律速完,也是极力劝阻可汗不要建交的反对者。他手下养了几名以用毒出名的武士,但他这样的行为常常被可汗所不齿。 可汗曾经告诫过耶律文昊,说将来继承他的大位后,切不可学习耶律速完这样阴险狡诈的做法,做猛士必须直面鲜血,用力量和智慧制服敌人,而不是靠毒计。 耶律文昊知道他可汗与叔叔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叔叔在他临行前又说担心他在中原的安危,毕竟他是一族之子,所以安排了一个属下到他的队伍中。 现下耶律文昊仔细一琢磨,有了物证,就能证明确实是自己人在驯鹿上动了手脚。但不知他们的目标是圣上,还是他? 耶律文昊一想到自己差点命归西天,而始作俑者还是自己族群的同胞,不禁后背大汗淋漓。 “你把针收好,切莫传出去。那个手下我会派人将他制服,现在先按兵不动,切莫打草惊蛇。” 耶律文昊仔细吩咐着耶律文萱,他如今行动不便,且又损失了一个信任的侍卫,情况有点危及。 “哥哥,他们差点害死你了!” 痛恨又哽咽的声音从耶律文萱嗓子里发出,她差点就失去了亲爱的哥哥,而这一切都是阴谋造成的,若是被她抓住那个下毒的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是。但我们得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耶律文昊沉住气,也尽力劝阻耶律文萱不要冲动,这事仍需静观其变,只要不被圣上知道事情真相,否则势必会引起大乱。 * 当慕悦音回到狩猎场时,在小太监的指引下,她找到关押着驯鹿的牢笼。 满目疮痍的驯鹿虚弱地倒在草堆里,安静地一动不动,唯有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微张着,此时也失去了光芒。 微微靠近还能听见驯鹿嗓子口发出的嗡嗡低鸣声,一定是疼痛难耐。 “你们会怎么处置它?”慕悦音不禁问道。 “杀了!” 哪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酷的声音。 ☆、138毒针 本以为会治疗这头驯鹿,就算它刚才怎么对人施暴,毕竟还是头让人怜悯的动物,哪知竟直接告诉她会将其杀害。 慕悦音回头一看,不出所料,仍是冷面王爷萧逸,这个曹公公真是的,让他去请示,怎么还把人给招来了。 “怎么,难道你要治好它?” 萧逸冷冽的声音再度传来,满是对动物的鄙夷,要不是刚才他眼疾手快,还指不定这驯鹿会伤害到谁。 “它明明还有救……” 慕悦音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她只是蹲了下来,笼子将她和驯鹿隔开,她只能蹲在外面抚摸着它,听着它呜咽的痛苦声,内心十分难受。 萧逸站在慕悦音身后,低头望着她一副天真的模样,心里不禁一叹。若在平常还能给她个机会让她治好这头驯鹿,但如今狂暴的驯鹿先是杀害了耶律文昊的侍卫,又将耶律文昊的腿给戳伤了,这头驯鹿就跟杀人凶手无异,圣上若是不赐死它,也难以同耶律文昊交代。 看起来慕悦音很喜欢这只驯鹿,也难怪了,这头公鹿是纯种野生驯鹿,听说也是很难得才捕获,尤其是它那双会随着周遭环境变化而突变的眼眸,实属珍贵,可惜,活不久了。 萧逸还在惋惜,突然听得慕悦音发出一声惊呼,可她不像是受到惊吓,仍埋头在驯鹿身上。 萧逸也弯下腰,靠近慕悦音一旁,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慕悦音环顾下四周,发现宫人都站得很远,她将左边脸仰起,低声说:“王爷,您看这儿。” 神神秘秘的一指,萧逸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沿着慕悦音的手指的方向,萧逸看见的只是驯鹿的右蹄。 慕悦音一看萧逸毫无反应,就知道他没有发现,真是让她着急! “王爷您再仔细看?” 使劲抻了手指头指向了鹿蹄上一处,萧逸学慕悦音蹲了下来,再度看了过去,果然看见有一个针孔。 因为鹿蹄很厚实,想要戳穿并不容易,而且鹿蹄表面很是光滑,仔细一看确实能发现一个针孔。 “难道是……” 心里突然产生了不妙的联想,有人从中作梗,在圣上和耶律皇子一行人抵达狩猎场之前就对这头驯鹿做了手脚? 慕悦音想的也是一样,她点点头,分析道:“如果不是它突然受了刺激,不会对人发起攻击,这根针想必就是促使它发狂的原因。” 想起来就是后怕,当时若不是她被萧逸藏在身后,说不定驯鹿也会朝着她的方向狂奔过来。 可是那驯鹿为何会只朝着中间的杨树后冲过去呢,像是知道耶律兄妹在那儿一般。 萧逸也认真听着慕悦音的话,并且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同时猜测到一点。 不管如何,这头驯鹿应该是事先被人教导过了,但是慕悦音又有个疑问。 “若是事先就扎了毒针,那怎么能判断事发的时间呢,提前或者延后都会误伤到他人,谋划此事的人是怎么想的呢?” “恐怕上面的针是被人拔走了。” 萧逸眉毛一挑,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事越来越有趣了,本来光有针孔不能说明什么,但现在可以猜测到毒针是后来才被人拔走的,这下就有了蛛丝马迹可以追寻。 看来这一切安排的很是周全,先是瞅准时机,必然是在他们一行人在后方将驯鹿包围住时,凶手才将毒针射入鹿蹄中,再等大家都将注意力关注在耶律文昊的伤时,悄无声息将毒针拔走。 “谁把它拔走的?” 慕悦音侧着脑袋继续问着萧逸,看着他竟然露出笑容,也略微有些震惊,这家伙果真喜怒无常。 小小的耳垂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透亮,萧逸俯视着慕悦音那好奇的模样,竟一下有点看痴了。 被萧逸那炙热的目光凝视得羞涩非常,慕悦音急忙正过脸去,不再与他对视,只敢盯着笼子里的驯鹿。 “定是有心想隐瞒的人拔走的。你能看出是什么毒吗?” 萧逸看着她通红一片的后颈,盯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 慕悦音摇摇头,这一次还真是难到她了,检查过鹿蹄的针孔处,那块的血肉已经变得暗红模糊,慕悦音无从得知具体是什么毒素。 “很难判断出,但可以肯定的是,药性比较强烈,因为要短时间内激发出它的攻击性,应该是很刺激的毒,我还没在这边见过呢。” 慕悦音怀疑是西域的毒素,有可能是草原上独有的,因为草原上日光毒辣,一些药草整日暴晒在日头下,本身的毒性就比中原上的要强一些。 萧逸听闻后点点头,他也没怀疑慕悦音所说的,而是觉得颇有道理。 并且那凶手应该是隐匿在密林之中,要想不被圣上他们发现,又要将毒针扎入鹿蹄,这本身就很具有难度。听闻草原上有一些人擅用毒针,特别是对付难以驯服的野马时,都会用竹筒做成的针管吹向猛兽,所以鹿蹄上的针孔想必也是这么来的。 “你刚说它能治好?” 冷不丁被萧逸问了一句,慕悦音立即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中又流出那种渴求,忙不失迭般频频点头。 “总归要尝试一下。” 慕悦音怕萧逸会拒绝,坚决提出要尝试一下,很怕萧逸一下就返回。 “嗯,有什么需要就跟下人说吧。” 萧逸随手招来一个宫人,让他守在一旁听从慕悦音的命令。 慕悦音欣喜地点头,看着笼子里的驯鹿,轻声抚慰道,别怕你有救了。 萧逸站在一旁,看她温顺地同驯鹿说话,放佛它也能听懂似的,竟然也把头转过来望了这边一眼。 既然能救活,那就当做一个活的证据,不怕那些人赖账了。 * 当耶律文昊能拄着拐杖在别院里走动的时候,耶律文萱自然是惊喜的,但又想到被那个女人说中了,果真十天半个月就能走动,真是让人生气。 耶律文昊看亲妹妹沉了脸杵在一旁,就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了。 “你哥哥捡回一条命,难道你还不高兴吗?” 耶律文萱好不容易扯出一抹笑容在嘴角,怎么可能不高兴,也只有她最高兴了吧,他们兄妹俩被扔在这破别院中,哪儿都不能去,真是闷死了。本来她就在草原上撒泼惯了,现在哥哥又受伤,警告她就只能在别院里玩,她只好成日发呆,这样下去就快变成疯婆子了! “嗯!” 耶律文萱无聊的点点头,连跟哥哥的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耶律文昊无奈地摇摇头,若不是他这次出了意外,恐怕早就启程回草原了。现下是委屈这个妹妹了。 不过按照慕悦音的药方来,说不定真的很快就能康复了,一想到慕悦音,耶律文昊脸上就不自禁露出温柔的神色。 若是这样的姑娘被他带回草原,肯定能治好很多人。这样他们的百姓每次生了病就不用再嗷嗷直叫了,因为草原上条件设施都很差,而且老师傅的医术并没有那么高超,蚊虫也多,不少女人在生孩子的时候就直面生死,被猛兽攻击的话更是危险性提高十倍。 “哥哥,你是不是在想那个女人啊?” 耶律文萱瞅见哥哥一边练习行走一边腼腆的笑容,她这阵子算是看出来了,那个慕悦音每次来给哥哥看伤口时,哥哥都很温柔,比对待她这个亲妹妹还要温柔,而且总是时不时露出温和的微笑,哥哥不会是看上那个女人了吧? 耶律文昊被这么一问差点怔住,什么女人?回望耶律文萱戏谑的眼神,他这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谁。 “你别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你要是真喜欢,就带回草原去啊!虽然,虽然我不喜欢她做我嫂子,但那也没办法。” 耶律文萱倒是想得很开,哥哥喜欢便是了,她的意见在哥哥面前不值一提,再说她还是能忍让的,要是这个女人进了他们家,只要不正面冲突,忍忍就过去了。 耶律文昊哪知妹妹心里想了这么多,虽然有点被戳中心事,面上倒有点挂不住。 他们常年风吹雨淋又在阳光下暴晒,耶律文昊的肤色较深,很难从他脸上看出太大的动静,没想到他的一丝羞赧能被耶律文萱给戳穿。 “你果真是这么想?” 耶律文昊低着声佯装不经意的随便问了一句。 耶律文萱差点跳起来,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很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她冲到耶律文昊身边紧紧拽着他的袖子,惊喜地问道:“哥哥竟然真的喜欢她?” 治好了你的伤,那也不至于以身相许吧。 耶律文萱虽然还是不情愿,但从哥哥那闪烁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真的动了心。也难怪了,哥哥一还未娶妻,不少美丽的女子都想嫁给他,结果哥哥总是避而不谈,说要找到真心喜欢的,本来耶律文萱还很不解,难道那么多美丽的草原姐妹他真的一个都不喜欢吗? 现在想想,耶律文萱才是真的懂了,原来真的要找到那一瞬间的心动。 她是有过这样的感觉,想来哥哥也是一样如此吧。 “好吧,那你可要答应我,以后娶了她,也不能忘记疼爱妹妹啊……” 耶律文萱很委屈的说,放佛只要耶律文昊娶了妻子就会忘却这个妹妹般。 耶律文昊摸摸她的脑袋,不舍得摇摇头。 “启禀皇子,人犯带到了。” 突然有侍卫拎了一个人进了别院,用劲将他往地上一丢。 耶律文昊很是诧异,由耶律文萱扶着他走近躺在地上的人,还是耶律文萱眼尖,一下子就认出这人是谁了! “哥哥,就是叔叔的手下。” 耶律文萱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接着侍卫就禀明如何抓到这人的,原来耶律文昊让别院的护卫们都提高警觉,要是有人鬼鬼祟祟探听这边的动静,就立即逮起来。 没想到真的观察了几日,唯独这人行踪诡异,总是沿着别院的墙边探听什么,刚才他又躲在门口偷偷摸摸,所以一下子就被侍卫抓住了。 “皇子饶命,饶命啊。小的什么都不知。” 这人嘴还很硬,耶律文昊也不多说,给了一群侍卫一个眼色,只见他们一哄而上拳脚相加,直把那下人打得头破血流嗷嗷叫唤,还没过一会儿他便忍受不了就大声呼救说全招了。 真是没用的东西!耶律文昊倒想听听他究竟怎么说,忙叫侍卫们停了手。 “是耶律大人吩咐我这么做的,皇子殿下,饶我一命吧。” 果然是贪生怕死之辈,三言两语就将耶律速完背后策划的阴谋全都脱口而出,还说出他的真实目的。 “你说的是真的?叔叔就是想让我哥哥死?” 耶律文萱差点就怒斥了,不敢置信,耶律速完他竟然有这么歹毒的心思。 耶律文昊也是铁着脸听完那人所说,心中异常愤怒,耶律速完想置他于死地,恐怕是想推翻可汗的统治,他和妹妹身在中原岂不是很好的时机? 那个下属再三点头,“耶律大人说,只要皇子一死,就能将此事赖在中原皇帝的头上,到时可汗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出兵讨伐,那时候他就劝说可汗亲自出征,只要可汗一离开草原,他就夺权继位,耶律大人就是新一代可汗了。” 耶律文昊脑中嗡地一声,现在觉得自己放佛中了计,难怪耶律速完最后很支持他亲自前来中原,还说将心腹下属调给他使用,没想到是为了取他性命! “虎毒不食子,叔叔他竟然不顾叔侄关系,执意要取哥哥的性命。哥哥,现下他计谋失败了,会不会对可汗不利?” 耶律文萱愤怒之余又有些担心,耶律文昊也望了她一眼,心里同样在思索这个问题。 “我受伤的事你已经禀报了嘛?” 就怕下属已经将事情全部告诉了耶律速完,结果那人摇摇头,他接到耶律大人的命令,说一定要将皇子杀死才能跟他禀报,所以还没来得及送信,今天本来也是想打探下皇子的情况,没想到就被侍卫捉住了。 耶律文昊点点头,看来是没来得及,只要耶律速完没有得到他真的已经死了的消息,可汗那边也不需要通知,先瞒着等他回到中原后再一举揭发耶律速完的罪行。 “都给我听着,没有我的命令,谁敢给家里私自送信,一旦被发现,不仅自身难保,家里所有亲人的性命都会受到牵连!” 耶律文昊这是威胁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他现在只能拼死一赌,熬过这阵子,等他的腿能骑马了,就立即回草原,当然现在还有跟圣上的谈判没有解决。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门口有太监在传唤,说是圣上有请。 “把他关押起来,谁都不能接触。” 耶律文昊吩咐着侍卫,正了神色,拄着拐杖就要跟着传话的太监走,却被耶律文萱拦住了。 “哥哥,我也要去。” 耶律文萱正愁呆在院子里很无聊,而且她还存了私心,若是去圣上那里,不知道能不能见着七王爷。 耶律文昊颇为无奈,怎能没猜到妹妹的心思,她一直就没掩饰过对萧逸的兴趣,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等耶律文昊一点头,耶律文萱就兴高采烈的奔向屋内,大声喊了一句等我换身衣裳。 好嘛,还知道臭美了。 * “把刚才你看到的都跟皇兄说一遍吧。” 萧逸让行完跪礼的慕悦音赶紧把实情都说一遍,果不其然,圣上听完之后露出震惊非常的神色。 “这必定是有人图谋不轨,可否抓到证人?” 圣上是秉着诚心想同鲜卑族确认良好的关系,若是被耶律文昊认为是他们有意为之,刻意让驯鹿攻击他,岂非有嘴说不清? 萧逸深知圣上的顾虑,他也早就准备好,否则也不会抓了慕悦音前来回话。 伫立一侧的曹公公得了萧逸的指示,走到光明殿门口,让侍卫将人带进来。 “圣上饶命,王爷饶命啊……” 被推到地上的小太监根本不敢抬头,他自然知道在光明殿里是来觐见什么人,他被抓住的时候就已经万念俱灰,只求王爷能宽恕性命,全部如实已告。 “这是?”圣上很是不解。 “自己不解释,若是本王给你解释的话,你也不必活着了。” 慕悦音深叹自己没有犯错,这要是落在萧逸手里,真是自己碰了脑袋让他*啊。 小太监倒是很自觉,就把耶律皇子的人是如何收买他,他就把人给放进狩猎场一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是有人要加害耶律皇子?” 慕悦音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后悔也来不及了,这事虽然轮不到她说话,但她还是很好奇。 “那恐怕就只能请耶律皇子本人前来对质了。” 萧逸这么一建议,圣上也颇为赞同,立即让曹公公去请耶律文昊前来光明殿。 “照这么说,那头驯鹿被慕小姐治好了?可真的是中了毒针?” 圣上听了萧逸简略的话并不满足,饶有兴致地问着慕悦音,想不到慕悦音还真的什么病都能治啊。 慕悦音点点头,并不谦虚地说:“确实是中了毒针,但具体什么毒还不好说,药效来得快去得也快,毒素也没有蔓延至驯鹿的心脏,反倒是七王爷戳中了驯鹿让它自然而然将渗透了毒素的血流光了,所以给驯鹿敷上止血的药材,慢慢等它恢复便好。” 连萧逸都没想到治疗濒临死亡的驯鹿会这么简单,不过,这也就是慕悦音能做出轻松的方法了,想是以前,闻所未闻。 圣上也觉得很是精彩,撇开耶律皇子受伤不说,他既能见到萧逸的好身手,又能见识到慕悦音的高超医术,真是受益良多。 向圣上和七王爷行了礼,慕悦音就从光明殿走了出来,正巧迎面撞上被请过来的耶律兄妹。 “慕小姐,你看我现在能走了。” 耶律文昊看见慕悦音很是激动,差点没拉住她的手让她看。 慕悦音看着耶律文昊就算没有他妹妹的搀扶,也能拄着拐杖随意走动,很是欣慰,看来她的方法挺好的。 “那就恭喜耶律皇子了,只需再静养多日,想必皇子殿下就能骑马了。” 慕悦音恬淡地回答,这话更加让耶律文昊心花怒放,他在想,等他腿好了,就马上跟圣上求亲。 “你会骑马吗?”耶律文萱忍不住问慕悦音,但是看到她笑着摇头,立即愤愤地说:“可要知道草原必须会骑马的,若是你不会,那以后怎么……” 耶律文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耶律文昊赶紧呵斥住! ☆、139求婚 什么以后?慕悦音摸不着头脑这公主又在发什么癫,她是不会骑马啊,以后也用不着骑马吧? “萱儿,不得胡说!” 耶律文昊毫不留情训斥着亲妹妹,惹得耶律文萱扭过头去闹起了别扭。 哥哥明明说会娶这个女人的,提前帮他问一句又怎么了,也让慕悦音有个思想准备不是,骑马是肯定要学的! “抱歉,萱儿不是有心的,还望慕小姐别往心里去。” 耶律文昊诚心道歉,露出一丝尴尬,既是怕慕悦音对耶律文萱有坏印象,也是怕她听出话外音。 慕悦音见耶律文昊很是斯文,完全没有草原粗汉的鲁莽,倒也恬静一笑摇头说无需介怀。 望着慕悦音辞别的背影,耶律文昊一下子舍不得将目光移开,见她缓缓走近夕阳之下,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耶律文萱看哥哥都要看呆了,连忙拽了他一下,圣上还在殿里等着呢,切不可忘了正事。 耶律文昊正了神色,拄着拐杖急忙进了光明殿。 圣上见他行动不便,也免了他的礼,还特地赐座给耶律文昊。 等一番寒暄过后,坐在一旁的萧逸才严正神色对耶律兄妹说:“皇子殿下不知对驯鹿发狂一事有何见解?” 耶律文昊眼皮一跳,他没想到开门见山就说此事,耶律文萱找到的那枚毒针一直被她收着,不可能被萧逸知道啊? “王爷问这个不知是何意?难道会是人为不可?” 萧逸看耶律文昊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尴尬,倒也不点破,还是让曹公公将那小太监拎出来。 小太监见着耶律皇子跟公主,更加害怕。不得不又将实情全部招供。 耶律文萱几次差点忍不住插嘴,都被耶律文昊眼神制止住了。 “原来是这样,是我这次带来的下人中收买了宫中的太监,造成这个意外?” 圣上和萧逸看耶律文昊倒是了解的很清楚,都在心里猜测,莫不然他其实已经知道了什么。 果然就听见耶律文昊坦然道:“这个罪魁祸首我已经抓住了!” 萧逸一听眼前一亮,看不出耶律文昊办事效率还挺高,他还以为要点拨了以后才会去彻查他们的人。 只听见耶律文昊哀叹一声,委婉地说:“此次事件还真是让圣上和王爷见笑了,若非从生死关上走一遭竟不知我们部落里已经出现了叛徒!” 这下大家都明白是耶律家族出现内讧了,圣上未尝不惋惜道:“能保全下性命才最重要,只是不知皇子接下来该怎么做?若是朕能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饶是被圣上这般诚恳的言辞打动了,耶律文昊倒是真的不隐瞒,遂将耶律速完意图谋反之事告诉了圣上和萧逸。 “目前我压着消息,不让我受伤的消息传回去,造成一个假象,这样就不怕叔叔轻举妄动了。” 萧逸也默默点头,赞同目前这种做法,打草惊蛇绝非智者所为。 “想不到耶律速完竟有此等狼子野心,可汗乃一代明君,如今我们为了百姓过上平乐生活,更要杜绝这种人肆意妄为,破坏我们之间的和平。” 圣上现在颇有点与耶律文昊同仇敌忾的感觉,句句讨伐,引得耶律兄妹俩心里颇有感触。 耶律文昊是在想,早知萧阳如此通情达理,就应该早些前来和谈,也不至于丧生了那么多无辜性命。 而耶律文萱则是琢磨,这萧氏兄弟倒是有情有义,若是有个这样的夫婿也不错,她一直盯着萧逸上下打量,越看越觉得他英俊挺拔,完全不属于他们部落的男子。并且,那日一下子戳中癫狂的驯鹿,所用的力道很是迅猛,绝非一般人能做到。耶律文萱已视萧逸为她的救命恩人,若非他出手,恐怕她也成为驯鹿的蹄下亡魂了。 “可汗在我临行之前,希望鲜卑族能与你们交换姻亲,现在想来,我郑重向圣上提出求亲的建议,因为若有了中原做我们的后盾,那些意图不轨之人想必会考虑后再出手。” 耶律文昊一派坦然的说,他觉得这时提婚嫁之事很是顺理成章。 萧逸俊眉微蹙,面无表情,心里在嘀咕,看不出耶律文昊还挺聪明的,圣上刚说完要帮忙,他就顺竿爬。 “对,没错!我要嫁给他!” 一语惊破天,圣上还来不及消化耶律文昊的话,就听见坐在下首的小姑娘特别潇洒地指着他的七弟,大言不惭地说要嫁给他。 被玉葱般的小手指着自己,萧逸忍不住嘴角一抽,憋着不展露其他一丝情绪。 耶律文昊似乎也被他妹妹这般豪放的言语一惊,赶紧拍下她那乱指的手,呵斥道:“姻亲之事事关重要,岂能容许你肆意妄为。” 耶律文萱的个性他这个做哥哥的很清楚,得不到的东西非要得到,如今七王爷是真的入了他的眼,所以她才会情不自禁当场说了出来,完全没有待嫁闺中的女子那般羞涩,这样豪迈的作风也不知会不会得到中原圣上他们的认同。 因为耶律文昊看见萧逸的神色似有不悦,也不知他对自己妹妹看法如何。若是他坚决反对的话,那可难办了,耶律文昊也想促成此事,毕竟萧逸身为七王爷,真的能联姻对自己以后的继位统治会很有帮助。 圣上不知耶律文萱竟然对萧逸很中意,竟然当场说出要嫁给他这样的话来,这等气度真是不容小觑。本来若是萧逸没有自己的想法,圣上倒是乐见其成,耶律公主好歹也是身份尊贵,是配得上正妃这个称号。只是,这个七弟他脾性有所了解,谁都逼迫不了啊。 “你愿意嫁,难道我就愿意娶了?” 耶律文萱也没想到萧逸会这么不留情面,冷冰冰的语气略带讽刺。一下子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明明就是当众羞辱她了。 “我有什么不好?你难道看不上吗?” 就连圣上也暗自提了一口气,耶律公主这锲而不舍的精神着实让人敬佩。 “你没有哪里不好,可我就是不想娶。” 萧逸直接站直了身子,从椅子中抽离,这架势就是分明不想再聊下去的意思。 哪知耶律文萱堵到了他面前,仰起脑袋,始终不渝地问:“既然我这么好,那你就给我不娶的理由,否则今天谁也想别走!” 耶律文昊更没想到妹妹她会耍起无赖来,人家七王爷都已经那么明确地拒绝了,看萧逸平静的神情根本就不甚在意耶律文萱的话,这又是何苦呢? “耶律公主也是一片深情,七弟,你不妨再考虑一下?” 耶律文萱听见圣上这么劝阻,心道圣上也是赞同她们这门亲事的,这下更是理直气壮得望着萧逸,就等着他改变主意了。 “没什么可考虑的。耶律公主身为草原女子,总会回到草原,不是也说过宫中的日子很无聊吗,嫁给我?就不怕拘禁住公主一辈子吗?” 萧逸可清楚记得那一日耶律文萱在太后她们面前说的话,而且刚才那么坚决的回绝了,她还是揪住不放。 耶律文昊听闻心中一顿,他也思考过这个问题,自己这个妹妹肯定适应不了宫中无趣的生活,不过她今日自己提出婚嫁,那就是应该做好这个心里准备了吧。哪知接下来他妹妹说的话,让他吃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谁说是我要住进这个无聊的牢笼,我嫁给你,你就跟我回草原上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耶律文萱满是骄傲地说,放佛已经将未来的美好生活憧憬了一遍,她那鹅蛋般的俏脸上氳满红色,虽然她平常说话就是这么洒脱豪迈,但当着男人的面,求别人娶自己,这也是头一遭。说不完全羞愧也不可能,内心又是喜悦又充满了勇气,阏氏,也就是她的额娘,经常说要做个勇敢的姑娘,遇见喜欢的人也不要害羞,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她明明就是按照额娘说的,勇敢的说出自己的心声。怎么连哥哥都用那种诧异的眼光看着自己,耶律文萱本来就没想过要待在这无聊的宫中,要是萧逸能跟她回草原,不是很好吗。 耶律文萱满心期待地盼着萧逸点头同意,却换回萧逸一个轻笑,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对自己微笑,心中顿时激动不已。 谁知萧逸勾着唇,扯出一抹轻蔑的浅笑,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语气却更加冰冷:“谢过耶律公主的青睐,本王还是喜欢京城,也不愿意去什么草原生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位公主该偃旗息鼓了吧,岂知耶律文萱并不是容易放弃的人,她竟然还想起了讨价还价。 “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你。” 耶律文萱很为难的样子,耶律文昊身为她亲哥都有点看不透她了,哪知下句又暴露了这女人真实的秉性! “以后我们就在宫中住半年,再回草原住半年好了,这样就不勉强了。” 耶律文萱低头说完又重新抬起头,硕大的双眸里闪着夺目的光芒。 耶律文昊讪讪一笑,与沉默着做在龙椅上的萧阳交换了眼神,像是很不好意思般。 圣上也尴尬一笑,真看不出耶律公主还挺有注意的,懂得迂回战术,这下看萧逸如何招架,分明是不嫁给他不罢休的节奏啊。 萧逸回望了圣上一眼,发现他竟然露出若有若无的戏谑表情,是在看热闹吧?他什么时候被人逼迫过了? “对不住了,耶律公主,本王已经订亲,正妃已有人选。” 萧逸只得使出绝招,本不想说这样的话,无奈这公主软硬不吃,真是死脑筋。 圣上和耶律文昊都是一惊,圣上是不知萧逸是否下定了决心,而耶律文昊是没听说过七王爷有谈过亲事,很是奇怪。 “正妃是谁?这婚事你给退掉!” 耶律文昊更没猜到耶律文萱竟会说出这般蛮横无理的话来,慌乱中将耶律文萱拉到自己身后,以防她再口不择言。 “既然王爷已经订了亲,妹妹的鲁莽还请见谅,她也是一片热诚,并没有多加冒犯的意思。” 萧逸对耶律文昊的礼貌很满意,起码说话不会咄咄逼人,这个公主也是被*惯了,毫无规矩! “哥哥,人家问问清楚又怎么了,怎么知道他是在搪塞我还是真有其事啊。” 耶律文萱撇着嘴很是委屈,就想知道真实答案而已,如果自己不问的话,那从何得知真相。 圣上看见耶律文萱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刹那间起了戏谑之心,不妨趁此机会,让这个七弟承认便可。 “这……若是方便告知,还望王爷能解惑。我们远道而来,也是希望能结成一段好姻缘。” 看萧逸拧着眉头在思索,耶律文昊也催促了两句。 耶律文昊见气氛尴尬到极致,萧逸仍是默不吭声,他忽然觉得莫非真的如同耶律文萱所说,只是搪塞用词? “圣上,还有一事容在下不吐不快,刚才我妹妹说想嫁给七王爷,其实我也想求娶一女子,因见到她之后,觉得中原女子典雅贤惠,很值得娶回家中。” 圣上一听耶律文昊这么说,还挺讶异的,看来这兄妹俩不枉费走这么一遭,都找到了心仪的对象。 “哦,是吗?不知是哪家姑娘?” 耶律文昊不好意思般摸摸脑袋,黝黑的面色上闪现出一抹通红,饶是很羞涩地说:“我有意求娶慕大夫。” 说的很是郑重,圣上差点没反应过来。慕大夫? “皇子说的是慕小姐?慕大夫?” 耶律文昊刚一点头称是,就听见萧逸一句冷冽的驳斥。 “她不行!” 被萧逸这肃穆的神情吓了一跳,耶律文昊忙问道:“怎么不行?” “呵呵,因为她跟我订亲了!” “你说什么?竟然是那个女人?” 耶律文萱又冲到了哥哥身前,不敢置信地质问着萧逸。却看不到他脸上任何否定的神情,像是在说一件不容否定的事实一般。 萧逸冷酷的嗓音在耶律文昊脑中不停回想,慕悦音是七王爷的正妃,失望又苦涩的情绪涌上心头,竟然都忘记阻拦耶律文萱的出言不逊了。 “哪个女人?你说的是治好你哥哥腿伤的慕大夫,还是本王亲自挑选的正妃呢?” 萧逸对这嚣张跋扈的耶律公主忍耐已久了,她三番四次挑战他的底线,不仅口出狂言,而且目无尊长,更加看不起慕悦音的态度,让萧逸难以再忍受下去。 耶律文萱一看萧逸竟然凶了脸朝她怒吼,言语中尽是维护慕悦音,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心中难过极了,也不管此时处于什么场所,就呜呜地放声大哭起来。 圣上不免一声叹息,觉得萧逸语气也有点过重,耶律公主还小,又是自小被*惯了,说话自然不知轻重,那也不至于被他这么一凶嘛。 圣上头疼死了,不仅媒婆没当场,偷看了耶律文昊几眼,发现他竟然如同失魂一般,连他妹妹使劲儿地哭都不管了。 整个光明殿哭声震天,再没人拦着这位公主,圣上都想哭了…… “别哭了!再哭就把你丢进护城河里!” 许是萧逸的威胁起了作用,耶律文萱现在觉得萧逸做什么表情都是狰狞的,何况是毫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感觉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耶律文萱将哭咽声抽回了肚子里,只敢小声抽泣着,但再不敢开口大声哭嚷了,小心翼翼地扯了下她哥哥的衣袖,真是委屈地不行。 耶律文昊这才反应过来,将失落的心情稍微收拾了一下,心中忍不住一叹,这下他们兄妹俩都伤心了。 “我家妹妹是真性情,必定是听闻七王爷已经定亲才会难过大哭,还请王爷多加担待。” 看着萧逸那暴脾气,耶律文昊还有一丝庆幸妹妹不会嫁给他呢,这样的人,真的很难掌控,神色不变,永远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样的人,慕大夫嫁了他会幸福吗? 虽然自身条件比七王爷要相差一些,起码没有豪华的王府,但草原上有的是一望无际的美景,嫁到草原去总比一辈子躲在王府中相夫教子的好。 而且草原儿女一旦定情就会相守一生,哪有中原上一夫多妾,七王爷想必还会有很多侧妃,这样,慕悦音还会感到幸福吗? 要是知道耶律文昊此时在替慕悦音感到不值,萧逸必定呕出三升血来! 耶律文萱又听见哥哥跟萧逸道歉,抽泣的声音并没停歇,反倒更加心疼起哥哥来,什么事都是哥哥替她道歉,帮她承担,而她只是一味地闯祸。不行,她也要替哥哥做一件事! “圣上!小女请求圣上做出公正公平的裁判!” 谁都没料到耶律文萱会突然跪在光明殿中央,朝着圣上磕了三个响头。 之前给圣上行礼都是草草了事,圣上念在她是外邦公主不懂礼仪的份上不予计较,现下却突然行这么大的礼,一下让圣上有点不敢承受啊。 “这是作甚?你有话便说,何必跪拜。” “请求圣上给我哥哥一个公平的机会,让他和七王爷比试,获胜的人才能获得慕大夫的欢心,才能决断慕大夫该嫁给谁!” 就算圣上再震惊,耶律文萱还继续说道:“而我,也要同慕大夫比试,这样才能决断,谁才有资格嫁给七王爷!” 一语话毕,举座默然。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接这个话。 圣上刚被萧逸的定亲论打得猝不及防,还没缓过一口气,又听见耶律公主要求比试,而且还不是两个人,这是要搅得一团乱啊。 此时恰有跟风者,让圣上一时难以做决定。 耶律文昊拱手说道:“我妹妹提的建议甚好,为何不给大家一个机会,正大光明的比试,总比闷在心里不服的强。” 耶律文昊已经想清楚了,若是给他一个机会,定毫无保留的展现自己的能力,让慕悦音能看到自己的强壮,愿意跟自己嫁到草原去。所以耶律文昊听了妹妹的话,差点没激动的跳起来,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主意呢! 而萧逸则冷脸旁观,除了眉头紧紧蹙起,俊容上充满了不屑,他为何要同人比试,慕悦音能嫁给自己是她的福气,还有那个张扬舞爪的公主,又有何资格来评断他的私事,要娶谁难道不是他自己说了算嘛。 萧逸本以为圣上也是这么想的,皇兄难道还不了解他的脾气嘛,岂容他人指手画脚。 “诶,不过,比试什么呢?” 慕悦音她好像就会医术啊,难道耶律公主要同她比治病救人? 圣上这一句话,差点没让萧逸一个趔趄倒下去,只有抽搐的嘴角证明有多无语了。 题外话: 公司今天好多事,更新晚了…… 祝大家周末愉快! ☆、140病了〔1〕 燥热的夏日,一天比一天热,屋里搁置了两桶冰块,才勉强将老夫人屋里的热度给降下来。 孙氏瞥了一眼坐下下方静静喝凉茶的李氏,心道,也不知该说她勤俭持家还说她克扣小气,主院不肯买冰块降温,还特地跑她这儿来。 微叹一口气,这个主母做到这份子上也真让人耻笑,这阵子慕悦音都往宫里跑,李氏连问都不得问一声,慕康成更是明令禁止她再插手慕悦音的事,一个庶女就这么骑到了主母的头上。 更可笑的是,李氏还完全不自知地位的动摇,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在慕康成对她渐行渐远,玉凤马上就要成为新的姨娘了,真不知李氏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 老夫人孙氏回忆起自己当年是慕家的主母时,老太爷身边的姨娘都是经她的手一个个鉴定过,不能比她聪明也不能比她张狂,更重要的是,主母要能栓得住老爷的心,让老爷有对主母起码的尊重,而不是像现在李氏这般。 果真不是名门世家出来的女子,教养还差得很远。 “玉凤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李氏刚抿了一口茶,就听见老夫人冷不丁地问她一句,茶水几乎呛在喉咙口。 抬眼偷望了老夫人一眼,发现她闭着眼睛养神,想是随意一问,庆幸没发现她刚才的窘迫。 “这,就按照惯例,抬了姨娘,一切按照旧例来办。” 李氏面露窘态,竟然被老夫人当面问这个问题,真是难堪极了。 前几日李氏也是突然被告知,身边的丫头玉凤竟然绕过她这个主母,被慕康成看上了,要收到房里。 李氏听了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满胸口都是火烧火燎的,别看玉凤平时闷不做声呆在她身边,还以为老夫人赐的丫头是个老实本分的,哪知转眼就去勾搭了慕康成,也不知使的哪门子狐媚功夫,让慕康成亲自开口问她讨要玉凤,还在主院她屋子里当着所有人的面。 李氏瞅了眼玉凤,果然低了头红着脸一副羞愧的模样,而慕康成还深情款款地望着她,那眼神放佛是要当场吃了她般,现在想起来都让李氏感到一阵恶寒。 当时脑袋轰的一声,望着他俩那无耻的样子,简直让她恶心的想吐! 但李氏知道自己不能发作,再吵下去就会让慕康成更加失望,她在众人的探究眼光中,不得不扯住一抹僵硬的笑容,尖着嗓子说道:“哎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家玉凤能得了老爷的赏识,姨娘是一定会抬的,那我以后身边不就少了一个得力助手了?” 慕康成无所谓地说:“丫鬟你再随便挑。” 这意思就是丫鬟到处都有,可玉凤就只有唯一一个。 李氏真想一口吐沫吐在慕康成脸上,分明是不要脸到极点。 “呵呵,是嘛,那就恭喜老爷了。” 李氏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的,眼神里充满了妒意。 慕康成自是很满意她这个态度,立即点头笑着离开了。留下玉凤跪在李氏的面前,低着头不敢吱声。 “我也不管你是怎么勾搭上老爷的,以后当了姨娘,就遵守自己的本分,切莫坏了规矩。” 李氏端着主母的架子,严正声明,警告玉凤不要忘记身份。 玉凤低眉顺眼很是恭顺的样子,眼中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不屑,这样的蠢女人还能当得起主母的身份?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玉凤嘴里忙称是,说道今后一切必定听从夫人的话,心里却道,看谁笑到最后吧。 虽然李氏育有嫡子,但玉凤年纪比她小,未来尚未可知不是嘛。 或许就是李氏认为她还有慕奕弘,所以才忍住不哭闹,任由慕康成讨了玉凤去当姨娘。 一听老夫人也问起这事来,李氏恍然大悟,玉凤不就是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嘛,看来早就想安插人在老爷身边的。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老爷也老大不小了,但是难得有个人能随了他的心,女人嘛,丈夫称心如意才是后宅安宁的根本。” 老夫人孙氏睁开眼睛,瞅见李氏那一脸的烦闷,她还真是什么表情都显露出来,心无城府。遂语重心长地说道。 慕康成身边确实需要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帮他打点后院,而李氏纵使已经生了慕奕弘,但从现今她的种种表现来看,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然而,玉凤一直跟在孙氏身边,她的秉性才能都是经过自己多年打磨,并且玉凤一直对慕康成有挥之不去的执念,所以孙氏后来看有机会就将玉凤派到李氏身边去。一则可以监督着李氏,防止她做出什么蠢事。二则给了玉凤一次真正的机会。 果然没有让孙氏失望,玉凤还真的能获得慕康成的青睐。 孙氏自然想玉凤有个好的结果,毕竟跟了她这么多年,看着她一步步长大成为现在成熟有主见的女人。 孙氏是铁了心要让玉凤风风光光的成为慕康成的姨娘,还想抬举她,给她体面。所以听闻李氏支支吾吾说只按照旧例办,心里颇为不满意。 “你想让老爷高兴,必然是要顺着他的心意来。我看这次玉凤抬做姨娘,不如我们府上就好好热闹一番,这样的话,你脸上也有光。” 李氏蓦然一怔,她没想到老夫人会这么觉得,许是最近同慕康成关系紧张的传言都进了老夫人耳朵里,李氏一时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只能点头称是,还说会按照老夫人的指示,会好好操办一场。 老夫人听了她的保证后,显露出柔和的笑容。 李氏心里百般不愿意,但她也不敢贸然与老夫人抗衡,这对她来说于事无补,毕竟现在没有了娘家的支撑,她在慕家仅仅靠着慕奕弘是不行的,掌握着中馈,但慕奕弘还未成年,她得在别的女人生下庶子之前必须牢牢把控着正室夫人这个位置。 如今老夫人说什么,她能忍则忍了。 刚一口气缓了下去,李氏手上的茶盏还没端稳,另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只见有丫头冲进屋里,跪下对老夫人说:“老夫人、太太,宫中传旨,让三小姐即刻进宫。” 大家都微怔住,人昨天不是才回来嘛,怎么今儿又得去? “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李氏诧异地问,只要跟慕悦音相关她都特别留心。 那个丫头满脸的喜色,掩饰不住的自豪,兴奋地对老夫人说:“本来那位公公是不说的,收了我们家的银锭子后,就透露了点。老祖宗,太太,这次真的是好事。” 李氏又紧张又震惊,这宫里传出来的好事,又发生在慕悦音身上,莫非真的让她嫁得比任何人都好吗? “快点说,急死我这个老婆子了!” 老夫人佯装嗔怒道,捂着嘴发出一声调笑。 “好好好,老祖宗,这下我们家才真的面上有光了。刚那位公公说,七王爷指定了三小姐为他的正妃呢!说是就当着圣上的面,在光明殿里当场说出。还说圣上并没有反对。我看,我们家该马上办喜事了!” “真的吗?!” 李氏哆嗦着拖着茶盏的手,不敢置信这样的好事竟然会落在慕悦音的头上,她只是一个庶女而已,凭什么能嫁给七王爷? “嗯,说是传三小姐进宫,就是为了此事。”丫头确凿地说道。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我们家终于可以光耀门楣了,能当上王爷的正妃,多大的福气啊。赶紧把这好消息让三小姐知道,还有,得给三小姐做几身新衣裳,还有还有,嫁妆开始准备了吗?” 被老夫人那急切又希冀的眼神望着,李氏愣愣地点了点头,她还没从消息中回过神来,老夫人就迫不及待地要她开始操办起来,放佛慕悦音是要明天就出嫁般。 一时间老夫人屋子里听到这消息的人都振奋起来,喜笑颜开,充满欢声笑语,都在为慕家能摊上这种好事而高兴。 也同样有为慕家高兴的,不过她可是为慕悦音高兴。 “真是贺喜姑母了,我一来就听见这么好的消息,真是来得巧啊。” 话音刚落,纱帘就被一位打扮华贵的夫人掀开了,她径直走了进来,也不需要下人的通报。 “姨太太今儿怎么好兴致。” 李氏一瞅这不是孙姨奶奶嘛,怎么捡这种时候登场,她有点看不惯孙姨奶奶为人,能嫁给戚二爷也不知道使了哪门子的外招,这几年是越发的张狂了,别提有个宝贝儿子坐镇,就连前任夫人遗留下来的痴傻儿子也照看地很好,戚二爷就更加放心将家里交给孙姨奶奶,一时风光无二。 “我啊,是特地来看三姑娘的,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宫中的人,一打探啊,真是不得了,慕家要出王妃了呢。我之前还跟姑母说,悦音一瞧就是有福气的人,心地善良,身傍一技,走哪里都不会吃亏。老天爷是不会让她受苦的。看来,这苦尽甘来的日子总算要来了。” 孙姨奶奶还没坐定,就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直把李氏说的满脸通红。 什么以前的日子叫苦,这分明就是在指责李氏苛责慕悦音,好嘛,现在能当王爷的正妃,总算是争了一口气。 李氏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看在孙姨奶奶眼里,心里尤为痛快。 “你这话说的偏颇,悦音以前哪里苦了,我这个做祖母的,难道以前苛待过她吗?” 老夫人也听不得孙姨奶奶杂枪带棒的,倒不是袒护李氏,而是这门亲事成了那自然也是她面上有光,掺不得别人说一点慕悦音之前日子过的多不好。 孙姨奶奶眼底闪过一丝睥睨,这都是事实还需要她添油加醋的说嘛,不承认也就算了,懒得逞口舌之快。 “我家大少爷要不是悦音啊,这辈子就算完了。现在已经好多了,在学堂上都被老夫子夸天赋异禀,进步飞快呢!” 孙姨奶奶说起戚明轩的事更是滔滔不绝,她将养出一个好嫡子,这对她来说不论从哪方面都是受益良多的,这无非就是多了一个儿子。 戚明轩毕竟是戚家二房的长子,孙姨奶奶的儿子怎么都绕不过去,还不如把他当亲生儿子般照拂,一举多得。 老夫人望着这个侄女心生佩服,与李氏这门一想比,高下立见。同样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一个视同己出,一个如视仇敌。 老夫人这时坚信自己的决断是正确的,决不能让慕家毁在李氏的手上,而慕奕弘也不能再交由李氏随意教养了。 “明轩那孩子也是神灵保佑,如今还能走到这一步,你也真是个有福的。” 老夫人颇为感慨的说,孙姨奶奶知道她这姑母就是不肯承认别人的出色,吝啬于夸赞慕悦音几句,心里冷哼一声。 等到慕悦音真的成为王妃,看你们到时候再去怎么巴结她吧! * 孙姨奶奶觉得慕悦音总有一天会成为人中龙凤,上次就已经看出七王爷对她颇为不同,如今真的从七王爷口中说出她是钦点的王妃,恐怕都会让圣上和皇后吓一跳吧! 慕悦音终于知道三人成虎是多么大的威力了,所有人都在说她会嫁给七王爷时,她也只是冷冷一笑,这样的传闻不止一次了吧,这次还说什么亲口说出,真是可笑。 慕悦音才不相信呢,萧逸那样的倨傲的人,纵有千般理由,也不会这么武断。 其实,慕悦音想的没错,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萧逸真的是随口一说,为了阻挡住耶律兄妹的再度询问,哪知对方还当真了,问题是,就连圣上也当真了! 一袭粉红色的裾裙衬得慕悦音肤色白希,满盈灵气的双眼不含半点杂质,放佛凝视久了能望见心底。 萧逸觉得每见一次慕悦音,就觉得她的美色增添一分。 饶是被萧逸这火热的目光盯得不自在,慕悦音扭过头去装作看风景,她这身衣裙也是连夜赶制的,老夫人他们简直就把她当做待嫁新娘,一会儿又觉得太过艳丽过于招惹,一会儿又觉得夏天太热衣裙款式太少,在万分纠结中,给她挑了这件轻薄的纱裙,不仅凉快,还能显出芊芊细腰,款款大方。 慕悦音心知她们都在猜测王妃一事,但她总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事情真相绝非如此。 因为慕悦音一早赶到皇宫门口,就见到那身青玄色长衫打扮的萧逸时,就猜测事情有异。 然而,萧逸想的是该如何跟她坦白。 说想拿你当挡箭牌随口说跟你定亲,还是说真的想娶你为妻? 第二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萧逸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很久以来他只是莫名地被这个女人所牵引,原来真的有想过娶她,让她当自己的王妃,而不是什么侧妃! “见过七王爷。” 慕悦音毕恭毕敬给萧逸行了礼,萧逸没有开口说是专门在这儿等她,她也不敢随便多问。 这么恭顺的模样真是少见,莫非她平日就是这么给耶律文昊治腿的,难道就对他一个凶巴巴的模样? 萧逸不禁开始怀疑起来,这耶律文昊是从何时对她产生兴趣了呢?竟然还大言不惭要带回草原去,真是痴心妄想! 不过这女人,怎么随随便便就跟男人搭讪,治病就治病,怎么还把人家的心给勾走了! 简直蠢透了!好了,现在她自己造了这么大的孽,还得他一个王爷陪着收拾残局,真是让他操碎了心,怎么就不能安安分分的。 唉,真不该让她进宫的,更不该让她跟着去狩猎场! 如今事情也已经无法挽回,圣上已经颁旨,同意了耶律文萱的建议,让他们四人分别比试。 至于比试的项目,让耶律文昊随便挑,而耶律文萱则选择骑马。 萧逸当时冷了脸,本来想是严词拒绝。慕悦音她不用想就知道肯定不会骑马,这不是明摆着会输吗,如果输了,他之前说的同慕悦音定亲一事就很难再坚持下去了,耶律文萱肯定会胡搅蛮缠,搅黄了他的好事不可。 萧逸倒是不惧怕同耶律文昊的比试,不管他选择什么,自己都会全力以赴,绝不会让他得逞,什么带慕悦音去草原,慕悦音只能是他的专属大夫,哪儿都不能去! 至于跟耶律文萱比赛骑马,那只好委屈他这个七王爷了,纡尊降贵一下,亲自教导慕悦音学骑马,铁定能将那个什么蛮公主打得落花流水! 圣上也知道随意决定比试内容不太妥当,只是说三天之内让他们确定,又考虑到耶律文昊的腿伤,马上比试的话对他并不公平。 虽然耶律文昊一再坚持无关紧要,但圣上还是决定就等耶律兄妹临行前双方再一比高下,届时耶律文昊的腿伤也无大碍,慕悦音也能用骑术跟耶律公主一较高下了。 萧逸倒不是看在圣上的面子答应此事,全程都默不作声,圣上才猜不透他的想法,但看他既然没有反对,那就顺其自然地颁旨了。 其实哪知萧逸心里想的却是,好久没有玩这么有趣的游戏了,不妨陪他们玩玩! 耶律文昊要是知道他很重视的对手心里是这么想的话,定然要抱着妹妹痛哭了。 慕悦音偷偷抬起眼,瞥见萧逸的俊容一会儿像是发怒一会儿又像在懊悔又像是得意的神情,真是醉了。 再度出声提醒,萧逸才收起情绪,正色道:“你听说了嘛?” “啊?”听说什么? “就那个耶律皇子想要娶你为妻之事。” 萧逸尽量用简短的话概括整件事情,他的得力侍卫侯安在一旁腹诽,主子诶,您真是简洁啊,完全是偷换概念混淆视听了好嘛! “啊!”慕悦音吃惊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这都哪跟哪儿啊,不是说七王爷要娶她为正妃吗,怎么跑出来个耶律皇子。 许是过于震惊,慕悦音脸上纠结的表情还没收回,就听见萧逸沉稳道。 “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真是谢谢您了诶!这大喘气的病是什么时候得的? 不过那就好啊,慕悦音本来就没想过要嫁给耶律文昊。 慕悦音急忙点头迎合,没料到萧逸还这么体贴,虽然擅自做主不太好,但算是解决她的为难了。 “但你得先跟着我学骑马。” 这又是什么鬼啊!她干嘛要骑马? 萧逸再也顾不得慕悦音那根本收不回来的诧异,继续说道。 “还有一事,今日招你进宫,是因为太后病了。” 慕悦音真想把萧逸的嘴撕烂啊,重要的事情不说三遍就罢了,能不能摆在前面说啊,萧太后都病了,他还跟她在宫门口扯些有的没的。 ☆、141病了〔2〕 萧太后从来身体无大恙,这一次来势汹汹,就连太医也说非常凶险。 圣上当场大怒,狠踹了太医一脚。皇后及时劝住了圣上,说是不如请慕悦音进宫来瞧一瞧。 圣上马上冷静下来,忙招了萧逸来,又让曹公公去召唤慕悦音进宫。 只是传话的小太监多了个心眼,为了讨点银子,就将那日在光明殿外听到的话都说给了慕家听,什么七王爷亲口承认慕三小姐是他的正妃。小太监并不知是因为太后突然一病不起。 所以慕家上下都在为慕悦音即将成为王妃一事而喜庆,甚是滑稽。只有当事人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当慕悦音听萧逸提到太后病危,突觉不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慕悦音将前头萧逸说的什么骑马之事先抛去脑后,专注在太后生病这一件事上,催促萧逸赶紧带路。 萧逸也不再推脱,正了神色领着慕悦音去了万寿宫。 “太后今日都吃了些什么,有何异常行为吗?” 之前还见着萧太后满面红光精神矍铄同她说话,如今慕悦音只能看见她紧闭双眼,面色苍白毫无生气般卧病在*。 圣上让慕悦音赶紧给查看一番,慕悦音把了脉发现太后的脉搏异常虚弱,很明显心律不齐,而且有心肺衰竭的迹象。 所以慕悦音才想到不妨查一下日常起居,是否是由食物中毒引起的。 “回圣上,太后都是往常的清寡食材,也没让御膳房提供特别的,只是……” 服侍萧太后的老嬷嬷支支吾吾的样子,着实让圣上产生怀疑,心中搓火。 “不要吞吞吐吐,慕大夫在此,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圣上颇给萧逸面子,知道慕悦音的身份委实尴尬,臣子家的小姐整日出现在宫中未有个名分,不如喊她大夫好了。 老嬷嬷一看圣上发怒,顾不得所有人都在场,哆哆嗦嗦着说:“就是吃了慕大夫上次开的药,然后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老嬷嬷说完就跪了下来,不敢再去看圣上的脸色,尤其是慕悦音还在现场。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萧逸都别有深意地望着慕悦音,让她心里咯噔一下,慕悦音心想,怎么会,难道她的药方有问题? 不可能啊,那天太后说她有风湿,慕悦音想着正好慕辰骏给她看的方子也是治疗风湿,这类疾病发生在慕康时还有太后身上都很正常,随着年纪大了,年轻时不注意的毛病都会发作。那时慕悦音并没有多想,所以直接沿用了。 该不会是…… 慕悦音突然眼中一亮,急忙对老嬷嬷说:“能否将我的药方,还有最近一次熬药的药渣一并拿来给我看下。” “慕姑娘,是不是真的药方有问题?” 知道圣上看在萧逸的面子上不好当面质疑慕悦音,皇后也知道萧逸对慕悦音有私心,恐怕不好当面质问,所以只有皇后能大胆地问。 哪知慕悦音摇摇头,很是为难地说:“回皇后娘娘,现在还不确定,若是我的药方有问题,此事我必定一力承担。” 若真的是她的问题,那千刀万剐,慕悦音也无二话。毕竟是她犯了错,才让萧太后昏迷不醒。 “在纠察原因之前,是否该想法子将太后救醒?” 圣上很是心焦,眼睁睁看着太后奄奄一息,所有御医都说心力衰竭无能为力,这让他杀人的心都有了,养了一群废物。而好不容易慕悦音怀揣希望来了,竟然第一件事是要检查她的药方,真是让人急死了。 “回圣上,我有信心将太后救醒,只是在这之前需要确认一下。” 慕悦音机敏的眸光中透出笃定,坚毅的表情让人不自觉的相信,圣上一时也无话反驳,事到如今,只能等待着。 而萧逸一直杵在旁边,他纵然内心有多替慕悦音担心,此时也不能出面袒护她,毕竟萧太后是圣上很重视的人,也是这皇宫之中不可撼动的人物,此时也不能有所闪失。 萧逸忧心忡忡,很怕慕悦音因为此事就会被怪罪,凝视着她的双眸饱含忧虑与疼惜,但慕悦音都没能感受到,因为她正迫不及待接过老嬷嬷递来的药方和药渣。 药方没错啊,就是普通的祛风湿强筋骨的方子,自己的笔迹还是能认出的。慕悦音再三确认手中的这副药方,并无发现任何不妥。 那问题一定就是在药中了,慕悦音顾及不到别的,就将手指头伸进药渣子里翻来覆去,一会儿拿起放到鼻尖闻一下,一会儿又把药渣拾起来对着阳光照射认真查看。 “这几日太后一直吃的这服药吗?” 慕悦音疑惑的问老嬷嬷,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 老嬷嬷说太后很信任欣赏慕大夫,所以让宫人去御药房按照这个方子抓药。 “哦?但这药渣里出现了不是我这方子里的药啊!” 慕悦音将药渣全数倒在一旁的案几上,除了乌黑一片,全都熬成了一团,根本分不清什么是什么。 就算是这样,慕悦音也能指出哪味药不对吗? 即使有点不敢相信,圣上和皇后都凑过身子到案几这边来看,仔细听慕悦音接下来所说的。 “慕大夫说的什么话,老奴明明就是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药的呀?” 老嬷嬷有点气急败坏,她一直老实本分做事,所以才能留在萧太后身边多年,不敢有一丝松懈,替太后抓药熬药这等重要之事也不敢交由他人之手,都是她自己完成,这么多年没有一点失误,怎么如今就被人栽赃了呢! “嬷嬷不要着急,我并不是说你去抓药有问题。而是别人给你的药里偷偷换了一种。” 慕悦音微笑着回答,她当然知道被人误会是何感觉,所以也不想误会别人。 “这究竟怎么回事?” 圣上看见慕悦音从药渣中挑出一根略长卷状的药材,已经熬成很深的颜色,根本不知是什么。 “回圣上,这味药就是有人偷换的。我的药方中明明写的是五加皮,现在这个变成了香加皮。” 慕悦音沉稳地说,事实真相很简单,揪出这罪魁祸首,就能判定萧太后是因何导致的心力衰竭。 此时慕悦音也有点愧疚,因为她早知五加皮和香加皮混用后会产生致命的效果,她当时就应该留个心眼,换掉这个五加皮,不然现在也不会被人利用换成香加皮了。 “这有何不妥?” 皇后他们自然是不知这其中的危害,更不知慕悦音是从何判断出来的。 “回皇后娘娘,虽然这两位药材都是呈卷状,而且功效相当,但香加皮眼色较浅,呈棕色,而且具有异香,所以也不难分辨出。只是这香加皮有毒,如果用量超过的话,会导致心脏中毒,心力衰竭。” 大家恍然大悟,慕悦音说得有理有据,不得不让人佩服。也难怪她刚一直拿着药材又是闻又是尝的,为了分辨这其中是否有混用。 “圣上饶命啊,老奴真的不知为何药材会变了。” 老嬷嬷吓得浑身哆嗦,现在真相已明,她也难辞其咎。 “御药房恐怕得彻查一番了。” 圣上厉声道,犀利的眸光却望向了萧逸。 萧逸心领神会他指的是什么,这宫中越来越不安宁了,竟然有人在眼皮子底下动太后的药,若不是发现及时,更加若不是有慕悦音,后果不堪设想。 萧逸点点头,他知道该怎么做了。随即走到一边,悄声跟曹公公吩咐了几句,曹公公立即闪出了万寿宫。 “还请圣上回避一下,我马上要给太后施针,不方便很多人在场。” “是否一定能治好?” 圣上听了赶紧问,得到慕悦音点头保证的笑容后,才恋恋不舍地偕同萧逸退至万寿宫外。 慕悦音倒是请皇后留下来搭把手,因为她要将太后的衣襟掀开,直接在她胸口心脏处施针。 一个时辰后,慕悦音大汗淋漓地将细针从最后一个穴位中拔出,她来不及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而是立即又要来笔墨,赶紧写了一副维护心力的安神药方。 “这次不用担心,里面我没有写五加皮。” 皇后看小小的姑娘还有心思开玩笑,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下好了,太后安然无恙,圣上也能放心了。 然而此时站在万寿宫外的萧逸望着一脸阴鸷的圣上时,满心惴惴不安。 因为曹公公来报,说是已经找到偷换药材的太医,他口口声声说为了匡扶正义,在严刑逼供下,才说出幕后指使者。 “七弟,你觉得我还应该忍让吗?” ☆、142骑马 毓秀宫里,左右两边各杵着一位着绿衫的宫女,正费劲得打着芭蕉扇,将各自面前两大桶冰块的凉气扇到榻上的钱贵妃面前。 万籁俱寂,除了扇子轻微煽动的声音,就剩下自己脑中杂乱的思绪了。 钱贵妃烦躁不已地从榻上直起身,眼睛直望着毓秀宫的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般。 宫女见贵妃心情不佳,都不敢吱声,只顾埋头扇风,哪知还是惹来钱贵妃一顿责骂。 “都使点劲,没见着天这么热,想把本宫热死吗?!” 两个宫女吓得浑身发抖,只能更加用力得扇风,自个儿后背都出了一身汗。 钱贵妃发了一通火就后悔了,明明是她心里有事,还苛责宫人,这算什么事儿? 正在她烦闷不堪时,一个内侍打扮的人跑进了毓秀宫,喘着同钱贵妃禀报:“娘娘,有消息了。” 钱贵妃连忙从榻上走了下来,挥手将闲杂人等屏退,焦急问道:“赶紧说说。” “太后娘娘本来已经病危,但被慕三小姐治好了。”内侍先仔细说了太后的药被调换一事,但眼神中遮遮掩掩。 他这模样让钱贵妃心生疑惑,“继续说啊,是谁做的?你刚不是说是被人换了药吗,是谁做的?” “经七王爷所查,是太医院一名小太医,刚进太医院不久,也说是受人指使。还说指使他的人是……” 小太监支支吾吾着说不清楚,最后就跪在了钱贵妃面前,打着哆嗦。 钱贵妃也听她父亲偶尔提过那个人,但她一直不相信,觉得是有心之人疑神疑鬼,可现下让她不得不相信。 “回娘娘,说是二皇子死而复生,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为了图谋那个位置!” 最后几个字内侍是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的,以防隔墙有耳。 钱贵妃听了后差点昏倒,也不知是热气攻心,还是被内侍的话打击到了。 萧固竟然没死?分明是卷土重来的架势,更加令人恐惧的是将触手伸到宫里了。难怪钱丞相早有耳闻,如今才是更加确定。 钱贵妃不知道圣上已经知道了多少,但若知道萧固的所在,肯定不会放过他! 当年那一剑没能将其毙命,这都数年过去了,钱贵妃不知用何面目再面对萧固了,她现在有了太子,那时她不想跟萧固离开,此时更加不可能。 “呵呵,阴谋又如何,只要太子安然无恙,我便无所求。” 钱贵妃冷笑一声,其实她心里在说,只要她的太子能顺利登基,不管迎接她的是什么,都无所畏惧。 * “这个也太大了吧!” 慕悦音站在马圈外面,看着马夫在萧逸的指示下,牵出一匹高头大马,顿时吓得腿发软。 这比她两个人加起来都大吧,怎么骑?本来就莫名其妙被骗来养马场练习骑马,还让她挑战这个?不如直接杀了她吧。 “能直接认输吗?” 慕悦音悄声问着,偷偷抬眼瞄了眼萧逸,之间他充耳不闻,反而让马夫将刚才看中的马直接牵了出来。 雄壮的母马一停在慕悦音面前就发出一阵长吁,马鼻子里喘着气,冷不防让慕悦音吓了一跳,双腿打着哆嗦往后退去。 “你怕什么,又不会咬你!” 萧逸看慕悦音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恨铁不成钢,马上没几日就要比试了,说耶律兄妹从小在马背上长大都毫不夸张,慕悦音这时临阵磨枪,且不说突击训练的结果会如何,起码总得保证能骑在马背上不掉下去吧。 慕悦音哪里知道萧逸的用心良苦,她觉得郁闷极了。 一大早就有人守在慕家门口,说宫里派人来接,害慕悦音以为是萧太后的病症出现反复,那日明明在她的施针后已经渐渐好转,不仅心率跳动恢复如常,且胃口也变好了,直拉着慕悦音说体己话,弄得她挺不好意思,因为毕竟若是没有慕悦音的药方,就不会被趁人之危。 萧太后倒是看得开,还说,命里无时莫强求。非常淡然,挺让慕悦音受教。 所以慕悦音在脑中一个劲劝自己淡然冷静,不就是骑马嘛,是不会吃人没错,但是会踢人啊…… 再多的心理建设都在这匹健马面前显得毫无是处,慕悦音看着萧逸一个飞身上马,从上往下睥睨着看她,厉声说道:“赶紧上来!” 啊……慕悦音真想哭啊,马夫已经给她准备好了脚蹬,就等着她一跃而上了。 “慕大夫别害怕,她很温顺的,你跟她说话她会有反应,你如果越害怕,她越能感受得到。”马夫抚摸着母马的鬃毛,本来焦躁的母马已经变得温顺不少。 即使是这样,慕悦音还是十分害怕,但她谨记马夫说的,千万不能在健马面前露怯,越是怯懦它越能感觉的出来,就算上了马背,还是会把人摔下来。 “我扶着你,别害怕。” 瞅见慕悦音还是犹豫不决,萧逸朝着慕悦音的方向伸出一只手,深邃的眸光中闪现一抹坚定。 那只白希修长的手展露在自己面前,慕悦音内心纠结万分,终于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上。 满手柔荑的触感,一片滑腻,萧逸来不及感受,就一个很大力将慕悦音拽到了自己身前。 慕悦音被底下的马夫也拖了起来,借着萧逸的力道,很稳当地一屁股坐在了马背上。 “啊!” 慕悦音还是忍不住震惊得呼出声,而且马背上高度实在从地面上看无法想象。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匹母马就被萧逸吆喝着走了起来。 慕悦音只能紧紧拽着面前的缰绳,双眼只敢盯着马的后脑勺,坐的非常笔挺。因为她怕一个摇晃就将身子靠在了萧逸怀里。 “放轻松,别太僵硬,就感觉自己是在奔跑,双腿夹紧了,我们要让她跑起来。” 温热的声音透过慕悦音的耳畔传过来,慕悦音很怕痒一样赶紧缩起了脖子,结果惹得萧逸拽了一下缰绳,这匹母马就沿着养马场飞速得狂奔起来。 慕悦音刚开始闭着眼睛根本就不敢睁开,只听讲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 突然马蹄抬空,失去身体重心的慕悦音上身倒栽,眼看着就要从马背上滚下去,却被身后的萧逸一个快手扶住,单手扶住慕悦音瘦弱的身子,一只手使劲拽住了缰绳。 “啊,不行,太害怕了,我要下去,不比了,什么狗屁比试!” 慕悦音本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好不容易睁开眼确认自己还活着,一下子情绪有点失控,连粗话都蹦了出来。 只听得她头顶上那人发出一声轻笑,像是戏谑的口吻:“这你就害怕了?刚才你只是没有拽住绳子,还有,你双腿已经悬空,这样在奔跑的时候会很不利。” 虽然萧逸一直耐着性子教慕悦音怎么骑马,慕悦音还是惊魂未定,这下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健马已经从刚才的飞速缓慢下来,沿着马场边的草地踱着步子,慕悦音的情绪渐渐缓和了下来。 倒是没想到,安稳靠在萧逸的身前,温热的感觉从他的胸膛一直渗透到她的脊背,被萧逸坚实的臂膀环绕在前,慕悦音一下子觉得害羞不已,心脏像是漏掉一拍,可感觉心跳是那么快。 萧逸见慕悦音不再挣扎着下去,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她的后劲也蔓延一片红色,延伸到了耳后。 不难想象慕悦音的俏脸现在已经是通红一片,萧逸不禁嘴角上扬,像是十分得意般,又将手中的缰绳拉进,健马突然飞奔起来。 慕悦音毫无准备,又怕发生刚才的意外,只得将全身都往后仰去,不得不将自己完全交给了萧逸。 “劳烦王爷放我下去,我想自己练习。” 慕悦音红着脸低声说道,果然这句话惹来萧逸的怀疑,就这么会儿功夫就能自己掌控一匹马了吗? 其实慕悦音实在觉得身后的温度高的吓人,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觉得再跟萧逸这么贴着身子待下去,她整个人非烧着不可。 在慕悦音的再三要求下,萧逸只得吁了一声让健马停下步伐。 慕悦音二话不说,谁都不需要搀扶,就先萧逸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哪知根本不知深浅,这么猛地一跳,让她的右脚踝崴了一下。 慕悦音还在犹豫要不要说脚崴了不能再骑马,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讽刺的声音。 “临时抱佛脚?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 ☆、143比试 姣好的面容闪现灵动的神采,活泼的身姿显得整个人气质不凡,但樱桃小嘴里蹦出的话确实那么尖酸刻薄。 不速之客!萧逸很不喜别人不打招呼就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还是在他和慕悦音那么融洽的氛围里。 耶律文萱着一身俏皮的鲜红骑马装,手上还拿着一根小皮鞭,趾高气扬的走到慕悦音面前。 慕悦音知道自己学不好骑马,但也不至于被耶律公主当面讽刺吧,是临时抱佛脚没错,自然比不上多年生活在草原中,随意驰骋的草原子女了。 “公主说的是,尽力而为吧。” 慕悦音也不想跟耶律文萱起冲突,毕竟人家是尊敬的贵客,而且不说这次骑马比试就是跟公主比吗,谁知道是为了什么挑了她啊。 慕悦音到现在还是不懂这其中的渊源,等到以后有次在同萧逸“激烈搏斗”之后,慕悦音无意中问起,萧逸才说,是为了抢他这个香饽饽,惹得慕悦音白眼不停。 “尽力而为?你就是这么敷衍吗?比试是很正规的,到时候还会有路障,必须骑马跳过,你行吗?” 耶律文萱很是不屑地挑衅,尤其是看见萧逸亲自教导这个女人骑马,双手还围在她的腰身处,亲密地让她碍眼! 慕悦音被噎住了,她根本不知道这不是单纯的赛马,还以为坐稳在马背上就行,大不了到时候扎马屁股一下,让它飞速狂奔起来,好歹还能冲刺一下,结果这么一说,还有障碍赛,她又不是赛马选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心肝胆颤地望了萧逸一眼,竟然发现他还是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萧逸对耶律文萱这样嚣张的态度很是轻蔑,拿自己长处去比别人的短处,逞什么英雄?! “不劳公主费心,这点小伎俩还难不倒我的正妃。” 萧逸斜着眼轻描淡写回了一句,这句话就让所有人炸毛了。 慕悦音不明就里,什么正妃,自己什么时候成他的正妃了?不过慕悦音转头一看耶律文萱那被气得通红的脸,暗自嘀咕,莫非是故意要气公主才会说这样的话的? “她还不是你的正妃呢!你少得意!” 被耶律文萱平白无故瞪了一眼,慕悦音表示自己真的很无辜。 耶律文萱转眼又补了一刀,真是毫不留情,“王爷也别太得意,还得过了我哥哥那关,才知道慕大夫究竟能成为谁的妻子呢!” 那一脸“我哥哥最厉害”的表情,慕悦音看着也是醉了,只见萧逸突然蹙起眉头,果然还是被她这句话给打击到了,也算是警醒他切莫掉以轻心。 “王爷要跟耶律皇子比试什么?” 慕悦音到现在还不知道这茬呢,怎么比试不光有她吗? “无须担心,这个我还是应付得来。” 萧逸拍拍慕悦音的脑袋,温柔地说。 ……她明明没有担心啊,慕悦音好奇的心一下被打消下去了。 而耶律文萱望着他们相视而笑携手离去的背影,直恨得牙痒痒!这个男人太过分了,就这么无视她!等比试那天有你们好看的! 耶律文萱脸上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眼中也闪过毒辣的目光。 * “王爷,跨越障碍怎么办啊?” 慕悦音担忧地抬头问萧逸,心里总是打鼓,骑马都骑不好,还指望她像个比赛选手那般?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啊。 这点倒承认耶律文萱说的没错,可萧逸那太过轻松的神情也让慕悦音无法完全放心。 “你连救人都不怕,还怕温顺的健马?” 救人跟骑马完全是两回事好吗,这能相提并论吗,救人是掌控别人的命运,而骑马则完全是把命交给一个动物。这个动物的秉性还很难捉摸,还得在马背上命令人家跳起,越过这类动作,慕悦音长叹一声,还不如给人解剖身体呢。 慕悦音耷拉着脑袋不回答,反正听耶律文萱的语气肯定不会很简单。 许是知道慕悦音的担忧,萧逸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事已至此,非得逼着她上。 “我给你去换一匹温顺的小马吧?” 萧逸这么一说,果然慕悦音眼前一亮,双目炯炯有神,期待地说:“那谢谢王爷了。” 明灿的笑容浮现在一张俏脸上,萧逸发现眼前的女人真的很容易取悦,只是换匹马而已就把她高兴成那样了。 “乖乖,不要害怕,我会很温柔地对你!” 慕悦音学着马夫之前那样轻轻抚摸着马背,这匹小马简直就是刚才的孩子,个头也略小,但听马夫介绍还是很健硕的,起码奔跑起来毫不逊色于成年健马。 慕悦音点点头,想想也是,宫廷驯马场里的马匹岂能以次充好。但转念一想,这对她来说也并非好事,耶律文萱也是从驯马场里挑选健马,还是退回到原点了。 “这匹已经被我提前训练过很多次,就算在障碍物面前也能轻巧地越过去,你完全不用感到害怕。而是尽量保持心静,这样能感受到与它成为一体,让它带着你跑完全程。” 萧逸同样抚着马鬃,对着慕悦音的侧颜解释道,十分难得这么有耐性。 也许是萧逸那平和的语气舒缓了慕悦音紧张的心,也许是萧逸说的很令人折服,慕悦音渐渐放下心来。 只是在肚子里腹诽,这家伙真是,早准备好了就该早点拿出来,憋到这时候才说,一定是故意的。 这次慕悦音没有得到萧逸的帮助,还是就凭一人之力跨上了马背,饶是有了一丝经验,慕悦音尽量学着刚才萧逸做的动作,拉紧了缰绳,双腿用力一蹬,这匹小马就健步快跑起来。 *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竟然挑了这么个黄道吉日比试,慕悦音真的想吐血,还想着刮风下大雨就可以顺延改期了。 但明知逃跑不是办法,慕悦音还是硬着头皮出现在皇宫的驯马场。 比试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慕悦音明知自己会输所以也未向慕家老小提起,而是让夏荷给她挑了身稍微便捷的装束,好歹夏天的纱裙很轻薄,很容易就挽起扎到腰间,变成骑马装到也很方便。 只是等她到了驯马场时,就被皇后拉到一旁去责怪,问怎么这么毫无准备,而且装扮都很敷衍。 慕悦音安慰一笑,说并无关系。皇后仁慈倒也不逼迫,只要比试时不束缚着手脚,也就由着慕悦音了。 “哼!连正式的骑马装都没有!” 仍是那个傲慢无礼的声音,慕悦音扭头一看,今日耶律文萱格外英姿飒爽,尤其头发上还绑着一条红色的丝带,显得野心勃勃。 慕悦音笑而不语,口舌之争并非她所长。 一旁的萧太后和皇后都听见耶律文萱那不善的语气,心里也尤为不快,此时更加盼着慕悦音能一举击败她,重振中原雄风! 所以当众人都专注地望着慕悦音时,她不禁大汗淋漓,鸭梨山大啊! “不要担心,有我呢!” 当慕悦音走到起点时,挑好的小马已经踱着马步在等着她,而萧逸则从她身边经过,偷偷低语了一声。 或许是这句话给了慕悦音很大的力量,她注视前方,毫无畏惧地跨身上马。 慕悦音遥遥望见观望台上圣上和耶律文昊已经就坐,曹公公简单宣读了几句比试规则,又有太监举着指示的旗子演示了一遍,就听见一声哨响,比试正式开始了。 慕悦音蓦然一愣,眼前一个俏丽的身影飞奔而过,她才反应过来,立即长吁一声,腿上一使劲,健马箭一般冲了出去。 耳边迅疾的风呼呼作响,慕悦音从没想过自己骑马也能这么快,而且真的平稳心境后就不再畏惧,身下的小马很是配合,或者说是马背上的慕悦音在配合着它。 慕悦音不敢做他想,耶律文萱已经领先她很多,像只自由的风筝一般飞翔在天空,让她望尘莫及。 只能双目盯紧了前方的人,慕悦音不能有丝毫松懈,直到她越过一个又一个栅栏,才将两人的差距缩得越来越小。 耶律文萱突然一回头,慕悦音竟然追了上来,她顿时心有不甘,双眸露出狠厉的眼神,用手中的小皮鞭甩向她的马背。 健马被刺激了一下,果然又激动地飞奔起来。 终于来到最后一个栅栏时,这个栅栏比别的都要高些。 慕悦音鼓足勇气打算做最后一跳,倏然听得有人大喊一声“小心”,她的脑袋突然朝下重重摔了下去。 ☆、144指婚 一个倒栽葱,慕悦音不知为何这匹小马会突然失控,前蹄刚抬空,朝着栅栏的另一侧跳跃过去,本以为会稳稳当当地四肢朝地,那知马匹突然失控了般,整个身躯都往前栽去。而骑在马背上的慕悦音被高高抛起,虽然手上紧紧抓住了缰绳,但一切发生的太快,无奈身后没有可扶住的东西,只能任由自己往前栽去。 慕悦音闭上了眼睛,以为这下肯定摔个脑袋开花,没想到伴随那声“小心”,被一股大力接住了倒下的身躯。 被一副坚实炙热的身子怀抱着翻滚在地,慕悦音觉得一阵眩晕,突然涌起恶心的感觉,但脑袋一直被对方摁在怀中,有点让她窒息。 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青玄色的衣襟,让人熟悉的配色,再网上是轮廓鲜明的下巴,没有散落的胡渣,显得十分干练清爽。 慕悦音脸一阵通红,怎么又被萧逸救了,手掌下是他跳动的胸膛,放佛他的心也跳的很快。 “你没事吧?” 担忧紧张的嗓音从慕悦音头顶传来,慕悦音赶紧摇摇头,她把头埋在萧逸的胸口,惊魂未定。 萧逸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 “多谢王爷相救,能否把我放开了……” 萧逸这才发现紧箍着慕悦音的脖子,似乎将她弄疼了,连忙松开手,一松开才发现自己的右胳膊有点抬不起来。 慕悦音还没发现萧逸的异样,双手撑着他的胸膛,连忙从他的身上爬起来。 萧逸被慕悦音一按压胸膛,引来一阵闷哼,这女人是要谋杀救命恩人吗,这么使劲。 那匹小马已经翻倒在地,嘴边似乎有白色吐沫溢出,而它的四肢在不停颤抖,明显就是中毒的症状。 “这是怎么回事?” 慕悦音喃喃自语,很难相信茁壮的健马会被人下毒,明显就是有人想加害于己。 “哼,看来有人想不战而胜。” 冷冽的声音在慕悦音身后响起,萧逸弹掉浑身的灰土,也站了起来。 比试因为慕悦音的意外不得不中断,耶律文萱骑到观望台下,对圣上说:“既然慕大夫没能跑完比试,那是不是我胜了?” 骄傲自满的模样让萧太后看着很是碍眼,她本来就见不得这些激烈的比试,要不是有慕悦音参加,但现在慕悦音差点发生意外,要不是萧逸从观望台上跑了下去接住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交由圣上评断,老身先回宫了。” 皇后看萧太后一脸地不乐意,赶紧起身相送。圣上用恳求的眼神挽留皇后,结果却换来无情的背影。 耶律文萱还用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己,圣上一阵尴尬,假装咳嗽了一声,说道:“朕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王爷是如何得知会发生意外的?” 随着几下激烈的抽搐,倒在地上的小马渐渐安静下来,驯养它的马夫跑过来检查了一番,惋惜地回道:“无救了。” 慕悦音很是心疼,这么鲜活的生命就因为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了。 萧逸很难想象这么毒辣的手段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是侯北提醒我的。” 正观望如火如荼的比试,突然侯北闪到萧逸身边,低语了几句。 萧逸脸色突然紧张起来,再抢过曹公公准备的望远镜,蓦然发现慕悦音的马似乎有些不寻常,是在它奔至最后一个栅栏前,马蹄像是被地上的石子绊了一下,然后它的后蹄就开始抖动。 萧逸猛然意识到不妙,这样的话是肯定跨不过栅栏的。而慕悦音人还在马背上。 “王爷你看,这是那根毒针。” 慕悦音竟然在马蹄处拔出一根毒针,萧逸接过来定睛一看,发现针尾处有奇怪的标识。 突然联想起上次驯鹿的事件,萧逸问慕悦音:“跟上次驯鹿中的毒是否一致?” 话音刚落,随着圣上一同走过来的耶律文萱突然大声驳斥:“怎么会一样,驯鹿可是没死,这匹马已经死了!” “萱儿!”耶律文昊急忙出言阻止,怕妹妹一情急就将实情说了出来。原来耶律文昊在看见萧逸手上拿的那根毒针时就暗道不妙,看着妹妹的眼光也饱含深意。 耶律文萱被哥哥这么一瞧,心里打起鼓来,知道自己做的好事被他发现了。 心中一叹,耶律文昊内心无比震怒又有一丝心疼,她竟然能为萧逸做到如此。这个妹妹平日嚣张跋扈惯了,可还没有做过伤害人的事,如今竟然想出这一招,真是难辞其咎。 “毒素在不同的动物身上会产生不同的反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毒素,但剂量不同,而且这匹马的承受力明显不如那头驯鹿,驯鹿是因为被王爷戳中了腹部,流出了毒血,但是这匹马外面没有伤口,只能任由毒素在体内循环,无法排除,所以才会导致一命呜呼。” 慕悦音冷静地分析,她已经从惊慌中回过神来,看着倒地的健马触发了探究真相的神经。 众人听闻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差别在这儿。 唯独耶律文萱脸色惨白,本来她就想恶作剧,以为会跟那头驯鹿一样,中了那根毒针并不会死亡,没想到,差点酿出人命。 耶律文萱偷偷地躲在了耶律文昊身后,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想要掩饰住自己的慌不择路。 “慕大夫人没事就好,这次比试我看不如就此作罢。” 耶律文昊在想补救的方法,为了不让人发现这都是他妹妹在瞎胡闹。 哪知耶律文萱根本不体谅他的良苦用心,躲在他背后还擅自做主:“不行,明明就是我获胜了!” 圣上一脸尴尬,本是想承接着耶律文昊的话,这个闹剧就此为止,可这耶律公主也太蛮不讲理了。 萧逸冷笑一声,解了圣上的围,嘲讽道:“难道公主真的想获胜?而不顾这背后的真相吗?” 纵然被萧逸狠厉的眸光盯得心里发毛,耶律文萱还不怕死的狡辩:“你别胡说八道!” “哼,倒要让公主知道,本王是不是胡说八道。来人,带上来!” 不见棺材不掉泪,萧逸狠声吩咐着侯北。就见着侯北飞快地把一鲜卑族打扮的男人推了上来。 那人被带到圣上面前立即跪地求饶,口口声声说冤枉,都是公主指使的。 耶律文萱知道完蛋了,事情已经败露,她手里也略微用劲,内心慌乱一片。 “圣上,我妹妹犯的错,就由我这个做兄长的一力承担吧!还请慕大夫看在我的薄面上,大人有大量。”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耶律公主不想慕悦音获胜,就出了馊主意,让下人在最后一个栅栏前埋下毒针,果然慕悦音的马就中了埋伏,导致慕悦音翻身下马,无法完成比试。 圣上拍拍耶律文昊的肩膀,倒是挺欣赏他这个秉性,为了自家妹妹也是操碎了心。 慕悦音也回以恬淡一笑,既然她本人没事,此事就算了吧,说道:“没有关系。” 倒是萧逸还一副鄙视的模样,当事人和圣上都不想追究,他也毫无办法。 “之前比试的约定就此取消!” 萧逸此话一出,虽然惹来耶律兄妹的不快,但也毫无底气反驳了。 “启禀圣上,之前听闻耶律皇子和七王爷是为了小女的亲事,还下了一个赌局?” 慕悦音觉得有必要趁此机会将话说清楚,遂诚恳地问着。 圣上颇有意味地瞥了萧逸一眼,他倒很想听听慕悦音会说什么,随即答道:“不错,是有此事。他们都想争当慕大夫的夫婿呢!” 尽量忽视圣上戏谑的口气,慕悦音继续说道:“虽说婚姻一事由父母做主,而且圣上给小女这个机会也是千年难得,但小女对挑选夫婿也有自己的看法,我并不是一件物品,任由别人挑来拣去,还望圣上收回成命,他们之间的赌约就此作废。不论是谁能获胜,我都不会接受。” 此言一出,就连萧逸也震惊当场,这女人竟然还想着自己拿主意,真是胡作非为。 而圣上听了倒颇为赞同,难得慕悦音很有主见,不过本来她就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能擅长医理且思路清晰,这种比试方式确实有点欠妥。 “如此甚好,耶律皇子你看呢,慕大夫亲自拒绝了,耶律皇子看来还得想别的办法获得欢心了!” 圣上打趣耶律文昊,惹得他黑脸通红一片。 耶律文昊感到很惋惜,也很失落难过,但慕悦音都这么说了,再强迫也会闹得更不愉快,便沉痛地点头赞同取消同萧逸的比试。 “多谢各位担待,我这个妹妹必定回去严加管教。” 耶律文萱被她哥哥这么一说,实在难堪,但也觉得无颜面对萧逸了,他肯定不喜欢心机歹毒的女子,好了,这下她算是完全失恋了。 慕悦音看着耶律文萱低着脑袋失落地垂泪的模样,一声叹息。 * “你刚说的什么意思?” 比试可以说惨淡落幕,慕悦音向圣上辞宫后就往宫门走去,刚走到宫外时,就被萧逸给拦住了。 出宫的路可真多,他怎么又跑自己前头来了。 慕悦音不明白萧逸想问什么,难道她刚解释得不够清楚吗? “莫非你以为这样,就能不做我的正妃?本王已经向皇兄表明,正妃非你莫属,就算没有这场比试,也是同样的结果!” 萧逸端起邪王的架子出来,满是高傲与自得,放佛这都是顺利成章,而慕悦音能做他的正妃,完全就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慕悦音忍住内心的悸动不想被萧逸发觉一丝破绽,当萧逸说自己是他的正妃,说她没有一点心动也不真,但他那态度着实可恶! “多谢王爷厚爱,小女无福消受!” 真是好大的奢侈,慕悦音板着脸故意绕过面前的萧逸,抬起腿来便开路。 “慢着!你是不情愿?” 萧逸猛然发现慕悦音竟然毫不领情,不仅有些疑惑还带着一缕愤怒。 “王爷也太高看我了,自恃不是当王妃的人才。” 慕悦音还能说什么,再解释萧逸也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啊。 “你不要妄自菲薄,毕竟目前还没发现其他人能当我的正妃。” 萧逸还很大度地安慰她,觉得她一定是被这声名吓到了。 慕悦音无语极了,这什么脑回路,要是有别人能胜任的话,岂不是就没她什么事了。 “既然这样,那就真心期望王爷早日找到那个可以胜任当王爷正妃的女子。” 这下萧逸才察觉不对劲,慕悦音是在犯别扭,刚才的怒意也烟消云散,反而调笑般说:“莫非你是在吃醋,为了耶律公主?” 慕悦音俏脸轰的一下变得通红,这家伙究竟是在说什么,她怎么会吃醋,耶律公主喜欢他要嫁给他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你……不要胡说!” 萧逸看慕悦音这么大反应,她那明媚的脸上带着一丝媚色,双眸也闪烁着娇羞的光芒,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看来这小女人并不是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其实,我已经向皇兄请旨,择日便会赐婚。” 慕悦音脑袋一热,连手脚都不知怎么摆才合适了,真的要嫁给他了吗? ☆、145成婚〔1〕 慕悦音差点追着萧逸的背影大喊,让他收回刚才的话,可萧逸那决绝的身影一步也不回头,任凭慕悦音喊了几声王爷,还是从容地迈开步伐离去了。 慕悦音一声叹息,这圣旨该怎么违抗? 之前以为萧逸是在开玩笑,可刚看他认真的神态,真的是在说正经事,而且眼眸中隐隐透出的神情也让慕悦音无法忽视。 想忍住内心不停的跳动,可是真的很难做到。 长久以来都是将萧逸当做一个特别的存在,他的霸道无理,还有他时常默默地帮助,更有危急时刻护着她不让慕悦音受伤。 饶是再铮铮铁骨也会被萧逸时不时流露出的柔情打动,而慕悦音也并非无情之人,纵使萧逸再高高在上,再怎么不近人情,她还是喜欢上了他。 顺理成章嫁给他?嫁还是不嫁? 一路回慕府的马车上,慕悦音手中的绢帕都快被她绞得不成形了。 刚一踏下马车,门口等着的夏荷立即冲了上来,喜上眉梢,抑制不住的激动喜悦说道:“小姐,赐婚的圣旨来了!老夫人他们都在主院等着你呢!” 慕悦音一怔,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从门口走向主院,沿路遇到的下人都毕恭毕敬跟慕悦音行礼,这是慕悦音从未有过的礼遇。看来这消息已经传遍角落了。 慕悦音倒也没有感觉到骄傲自满,仍是神色如常,下人们同她行礼她也点头示意,起码不会让人觉得她已经高人一等。 “终于把王妃给盼回来啦!”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慕悦音不知道孙姨奶奶也在场。 慕悦音含着一抹浅笑俯身行礼,抬眼就看见李氏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她一定也没想到真的会有赐婚的圣旨下来吧。 “你这个姨奶奶倒是喜欢凑热闹,我们家这么好的事被她撞上了。” 老夫人嗔怒道,忙拉了慕悦音的手让她坐下,还让下人赶紧端茶水。 她们也都听说了,慕悦音是去皇宫同什么耶律公主比试的,还说赢了就会下旨赐婚,人未先回,圣旨倒是先到了。看来慕悦音还真是很争气,竟然能将耶律公主比试下去。 “姑母你这话说的,我还替你省事了呢,反正你总归是要将好消息送到我那儿去,不请自来自然是为了沾沾喜气。” 孙姨奶奶回着笑,毫不介意老夫人那么说她,反而顺水推舟,十分坦然。 李氏一直没说话,硬扯着嘴角笑得硬邦邦。她心里破是五味杂陈,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庶女会比她的两个女儿都强,这下要成为七王爷的正妃,以后全家都得仰仗着她,但自己之前那么对她,想来讨不着什么好果子吃。 李氏倒也看得透彻,她不得不端坐欢喜的模样,毕竟还是身为一家主母。 “喜气你还能等到悦音成婚之日再来沾,那时也不迟。虽然圣旨没有说那日成婚,但宫中说会挑选良辰吉日。” 老夫人将供奉在主桌上圣旨拿下来给慕悦音看过,慕悦音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奉承字,她也看不大懂,随意浏览了下,看见自己的名字同萧逸的摆在一起,心道这下完全要成为事实了。 孙姨奶奶见慕悦音一脸平静,不知在想什么,没有新嫁娘的害羞与欣喜,打着圆场说道:“这嫁衣啊,虽说宫中会按照王爷的份例来置办,皇后娘娘说不定也会给主意,但咱们也得为悦音亲手操办起来,总不能嫁妆让别人耻笑吧?” 孙姨奶奶是有点故意这么说的,这是慕悦音一辈子的大事,千万不能落人诟病。 老夫人随即也点头,朝着僵硬的李氏吩咐道:“你马上安排下去吧,京城最好的绣娘都得请来,别用府上的了,还有首饰铺都得选最好的,鞋子也得重新做上十几双。这会儿马上要入秋了,秋冬的衣服褂子全都得换成新的。” 李氏嘴角一抽,差点面色绷不住,这得花掉多少钱啊,就算是从公账支出,也比慕奕婷出嫁时的花销多多了。 “太太莫非是舍不得?” 孙姨奶奶见李氏面有难色,毫不客气地追问。 “怎,怎么会呢!悦音的婚事是慕家至高无上的荣耀,嫁妆必定能丰富,以前那些衣裳鞋子也都旧了,确实该做新的。老爷肯定也会出一份很厚的嫁礼。” 李氏闭口不谈自己会出多少,孙姨奶奶倒也不逼了,有这个态度就行了,要挖她自己的钱出来还不太可能,总得依照皇家的规矩。 “这下好了,悦音只需安心待嫁了。” 老夫人一锤定音,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李氏杵着尴尬,便以提前准备婚嫁品为由离开了。 慕悦音也不善于这种场合,也借着换身衣裳的理由回到秋风院。她身上确实因骑马都是灰尘。 回到自己的秋风院才缓一口气,慕悦音思绪繁多,也不知什么时候出嫁,整个人稀里糊涂的,感觉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就要这么嫁到王府去,像百春堂的事也没跟萧逸商量过,也不知以后他会不会让自己行医。 苏嬷嬷见慕悦音一阵发呆,还以为她并不愿意嫁给王爷,试探的问道:“小姐,莫非不想嫁人?” 慕悦音反射般点点头,说不想嫁人是真的,但又想是嫁给萧逸,也未尝不可。不过就是他那模棱两可的话语,很难让她相信是真的喜欢自己,若非不喜欢,干嘛又要强娶? “苏姨娘生前经常跟老奴说,有生之日见着小姐嫁人那就圆满了。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可是,小姐在这府上也活得艰难,兴许嫁给王爷后还会获得幸福呢?苏姨娘常说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小姐面前不是有这么个机会吗?” 苏嬷嬷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就算慕悦音不为自己着想,还得为夏荷和苏嬷嬷想,她们三人不能一辈子躲在这慕府中,而萧逸无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良玉择木而栖。 慕悦音没想到苏姨娘会让自己努力去争取幸福,这一点尤为难能可贵,一般都会认为婚姻之命媒妁之言,听父母的便好,慕悦音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自己争取来的机会,但她未来还是能够去争取幸福的,难道不是吗? 慕悦音对苏嬷嬷坦然一笑,苏嬷嬷自知小姐已经看开了。 不就嫁人嘛,管他是人是妖,大不了同萧逸做到相敬如宾,和睦相处。 “你家三姑娘在歇息吗?” 慕悦音突然听到门口有孙姨奶奶的声音,立即起身从案桌前去门口迎接。 “姨奶奶怎么来了?是不是戚少爷出了事?” 见慕悦音一脸关切,孙姨奶奶不好意思的笑了,摇摇头说并不是。 戚明轩在众人的悉心照料尤其是慕悦音教导的方法下,现在已经能同十几岁的少年游玩在一块了,而且学堂的老师都夸赞他进步非常。 戚二爷和孙姨奶奶并不指望他能一下子变得如同常人,倒对他现在的状态很满意,能明辨事理,但又保持童真。 慕悦音莞尔一笑,听了孙姨奶奶说了近况后也很是欣慰。 “刚才见你并不是开心,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啊?”孙姨奶奶担忧的问。 慕悦音摇头,嘴边咧出一个笑,说:“能嫁人我很开心,姨奶奶别多想。” 孙姨奶奶叹息一声,挣扎很久,纵然心中万般纠结,还是决定不吐不快! “你别埋怨我隐瞒这么久,看你出嫁我也很高兴,但想到没有亲娘为你张罗很是难过。这原本并不是如此,要是苏姨娘在的话,她也一定很开心。你以前问过我苏姨娘是怎么死的,我考虑到事关姑母还有慕家的秘事未能相告。但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无以为报,现在不得不告诉你实情。” 慕悦音细眉一挑,明眸变得深沉,果真这里面隐藏了天大的秘密,不过她对孙姨奶奶并无责备之心,她能做到坦诚相待,已经实属不易,况且若这里面牵扯到老夫人的话,她也很难做。 “姨奶奶,有话便可直说,我承受的住。虽然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当年有人做的错事,日后总有一日会得到恶报。” 孙姨奶奶见慕悦音看得很开,点头称是,若她不早日说出来,她也不想日后得到恶报。 孙姨奶奶是怀着告罪的心理向慕悦音坦诚了一切。 “当日我在场,你的娘亲苏姨娘是因为无意中知晓了老夫人的秘密,才被她处置了。” 慕悦音深吐一口气,她早有所猜测,只是不知是何秘密。 ☆、146成婚〔2〕 夜晚已经透着微凉,盛夏的暑气随着夜风刮过不再残留。 “小姐,对着窗户吹容易着凉。” 夏荷体贴地走到慕悦音身旁,将案桌前的窗户给轻轻掩上,抵挡住凉风侵入身体。 慕悦音恍若未闻,呆呆地坐着,她一直未将思绪拉回来。孙姨奶奶几乎是泪泣着说完以前的事,说了很多后悔的话,让慕悦音原谅。 既成事实,谈何原谅。而且孙姨奶奶并非罪魁祸首,她相较于很多人而言已经很善良了,从她对戚明轩就可看出。 所以慕悦音也只是笑着摇摇头,说并无大碍。 孙姨奶奶知道怎么可能心无大碍,得知亲生母亲是被祖奶奶一句话就抛井溺水身亡的事,心底得多么哀恸与愤怒。 但她没有从慕悦音脸上看到预想的神情,仍是那么淡漠,这让孙姨奶奶突然想起了七王爷,果然这俩人处世为人真的很像。 孙姨奶奶讪讪地离开了,而慕悦音却一直呆坐在原处,直到夏荷进来喊她用晚膳。 虽然之前有过猜测,但真正听到事情原委不震惊是假的。仔细一听,归根结底是老夫人看轻了人命,若那时出现的不是苏姨娘,是任何一个人,想必都会是同样的结果吧。 其实说来可笑,慕悦音也发现很多人不懂得用药,才会酿成一些不可挽回的错误。 慕康成无意中混用了香加皮和五加皮,造成慕康时夫人的中毒身亡,而老夫人为了给慕康成遮掩,禁止让下人谈论此事,且统一口径说二老爷的夫人就是生病不治而亡的。 慕康时自是不信,怪罪大哥治死了他的夫人,老夫人也处处维护嫡亲大哥,一气之下出走慕府,还立书文契,与慕康成一家划清界线。 老夫人为了嫡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二离家出走,就此亲生骨肉再不相见,明明就隔着京城一条街,却老死不相往来。 那几日李氏要临盆,孙姨奶奶正巧在慕府谈及此事,老夫人一阵感慨,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慕辰骏这个亲孙子了,但再也无法相见。孙姨奶奶止不住疑惑,老夫人一时感怀就把实情道给她听,哪知被门口候着的苏姨娘全部听了进去。 老夫人当场大怒,责骂了苏姨娘一通,苏姨娘只顾着哭跪着求情,但老夫人又怕此事被她捅出去,尤其是让官府的知晓,那慕康成这辈子就算完了,身背一条性命,慕家的名声家业通通都会消失殆尽,老夫人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当她思索片刻,眼中已经充满了歹意。还没等孙姨奶奶反应过来,已经有下人冲进来将苏姨娘拉了出去,然后就是扑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孙姨奶奶在屋里听着心惊胆颤,猛回头望着老夫人,她的面容除了狠绝再无其他。 呵呵,多可笑啊。 要是被慕康成知道苏姨娘竟是因为他而死的话,不知他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慕悦音让夏荷把苏嬷嬷招来,对她转述了孙姨奶奶所说的事情真相,作为苏姨娘身边的嬷嬷,苏嬷嬷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这么说,一切都是因为老爷啊……” 苏嬷嬷泣不成声,苏姨娘死得何其冤枉。 “不是苏姨娘也会是其他人。”慕悦音淡淡的说。 苏嬷嬷停住哭泣,她抬起头重新审视起这位三小姐,得知震惊的事实也并不像常人般哭闹,甚至也看不到一丝悲戚。 “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 苏嬷嬷这一句倒把慕悦音给问住了,怎么办?难道能让苏姨娘起死回生吗?慕悦音做不到。 又或者让慕康成一命换一命,可这有何用?逝者已矣。 “老夫人是为了守住慕家的秘密,可现在这秘密已经守不住了不是吗?不如直接告诉老爷好了。” 此话一出,苏嬷嬷才知道为何慕悦音刚才那么淡定了,原来她早就想好了,此事轮不到她出手,谁种的因谁去结果。 老夫人自然会由老爷结果。不是吗? * 时光飞逝,这又过了月余。最近的日子平静地都快让慕悦音以为是错觉。 自从赐婚的圣旨下了后,萧逸倒没来骚扰过慕悦音了,就算去百春堂也没看见过他的身影,连侯安侯北都看不见,放佛这些人突然消失了一般,真是尤为诡异。 “小姐,您别再扒着窗户等王爷了,婚前不能见夫婿的。” “你这小妮子,还敢取笑起我了,看我不把你卖给那家刻薄的主人让你好好吃吃苦头。” 夏荷打趣着慕悦音,却招来她一阵呵痒,最后痒得眼泪直下哭着求饶。 慕悦音满脸通红,也不知是打闹得累的,还是被夏荷那句话戳中了心事害羞弄的。 “快别闹了,这喜被啊还差一面呢,过了中秋小姐就该出嫁了,再不赶制就来不及了。” 还是苏嬷嬷抓住了夏荷,扯着她去一旁帮忙,慕悦音就指望不上了,她自己的喜被也不见她动一根手指头,还美其名曰不能破坏艺术品,真不知小姐脑子里都一些什么鬼主意。 “是是是,小姐饶我一命,把我卖了就没人给您绣喜被了,到时候您嫁到王府,指不定会让人挑刺呢!” 慕悦音扯过手绢擦了下额头的汗,不再接夏荷这无聊的话茬。 前院最近闹了一阵,整个慕府也不复如前的鼎盛,李氏为了挽回慕康成的心最近卯足劲给慕悦音置办嫁妆,而老夫人则收拾了包裹已经去京城郊外一处庵里吃斋念佛去了。 慕康成从下人嘴里听闻当初苏姨娘的死,尤为震怒。慕悦音也只是让下人一五一十不增添任何渲染告诉慕康成,让他当场就气得手脚发抖去找老夫人理论了。 后来慕悦音也是从夏荷嘴里听说的,什么慕康成顶撞老夫人,责骂她人面兽心,老夫人也不甘示弱,捂着胸口斥责养的儿子是白眼狼…… 听说李氏都被吓坏了,从没见过慕康成发这么大的脾气,母子俩关起门来对骂,真是骇人听闻。 再然后就是老夫人怒气攻心,差点昏厥,慕康成竟然一甩袖子就走了,连老夫人收拾行李搬到庵里去也不问一声。 母子俩就此分道扬镳,令人唏嘘。 慕悦音很淡然,当初做的孽自然要自己来收场。然而,终归苏姨娘是冤死了。期望她来世能找个好人家,嫁个用心对她的好夫婿,别像慕康成这样。 想到这里,慕悦音也有点为自己担心,不知萧逸婚后也会不会用心对待。 “小姐,王府的聘礼送到了,您去前面看看嘛?” 有丫鬟敲门禀告,掩饰不住的兴奋,据说聘礼一箱接着一箱往府里抬,管家就站在门口数,足足数了一个时辰,才清点完毕。 慕悦音笑着摇头,她才懒得去看。萧逸那嚣张的个性,肯定借此机会显示自己,不用看也知道是大手笔,可是婚前就这么败家,那婚后还会剩多少下来啊,也不知王府究竟有些什么产业。 如果夏荷知道她主子正想着跟聘礼不想干的事,一定会气得吐血,她可是兴奋地拉着苏嬷嬷去瞅着难得一见的奇景了。 回来后夏荷止不住的吐沫横飞,一个劲说王爷真是慷慨,光是翡翠玉镯就送了有十几箱,更别提绫罗绸缎了。反正稀有罕见的物事让人开眼,金银财宝让人流口水。 “小姐,随着聘礼里还有这个呢,我知道小姐等这个等急了呢!” 夏荷戏谑地样子让慕悦音动起手来一通捏脸,只见她从身后递了一个信封给慕悦音,嘴里说是王爷给的。 萧逸给的信?这家伙在搞什么。 慕悦音拿了过来,虽佯装毫不在意,但还是躲到一旁拆开一看。里面竟然只有一句话,“等着做本王的妻子吧!” 双颊蓦地一下染上嫣红,霸道宣誓着所有权让慕悦音心里难免生起一丝甜意,而且还不是说妃子,是妻子,显得格外尊重。 安心待嫁是吗?慕悦音将信折好,珍重般收到妆匣里。 今年慕府的中秋也过的万分寂寥,圆桌上竟然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围坐一起吃饭,慕悦音吃了一盅酒就回秋风院独自赏月了。 秋风院倒是一派喜气洋洋,不光因为中秋,而是慕悦音的喜嫁之日即将到来,大家都在赶制手上的活。 等终于到了出嫁那一日,未天亮慕悦音就被苏嬷嬷给弄醒了,她昏头昏脑的被梳妆,听着夏荷说嫁妆一大早就敲锣打鼓送到了王府。 慕悦音可以想象到十里红妆的景象,一箱箱朱漆髹金,浩浩荡荡,流光溢彩。李氏是输人也不会输阵,起码这次她办得很值得称道,后来流传已久说七王爷娶亲是嫁妆很是丰厚,让慕家足足涨了十倍面子。 慕悦音毫无精神却被逼着换衣裳整理脸面,尤其是要将新娘妆完美的复制在一张脸上,不光是汗毛,就连一个小疙瘩都不能有。 就像个木头人般被大家肆意摆布,慕悦音这才体会到新嫁娘的痛苦,而且她早上还没吃几口呢,就被夏荷端走了碗筷,说吃多了一会儿喜服会勒着腰。 终于忙活一通,慕悦音也稍微清醒点时,她已经换上了李氏给她缝制的嫁衣,身着鲜红礼服,脚蹬黄道鞋,为了上娇而穿。不光光是这些,到了王府拜堂还得换皇后娘娘御赐的喜服,和拜堂鞋。这些三令五申已经由苏嬷嬷灌输了好几遍,慕悦音脑子里全是嗡嗡嗡,感觉随时都会撑不住倒下了。 “三妹妹恭喜你了!” 慕悦音刚向慕康成和李氏行完跪拜礼,一转身就瞧见久违的一张脸,只不过她面容似乎比以前柔和很多。 慕亦婷是挺着孕妇来看慕悦音出嫁的,也许是怀孕的关系,她周身都散发这一道母性的温柔,虽然没有多余的话对慕悦音说,但慕悦音能分辨出她是真心的祝贺,而且笑意直达眼底。 看来这个大姐真是改头换面过得不错啊。其实整个京城都流传这孙家这则趣闻,说本来生性放浪的孙夷少爷自从娶了位美娇娘后就安分很多,渐渐被少夫人管住了,不仅收敛性子还走上了仕途之路。 只有慕悦音知道慕亦婷之前是过的多辛苦,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慕亦婷不再过被毒打的日子,而是全力反击,孙夷对她动手,她也抄起家伙来反抗,起先是小小的剪子,后来就是椅子板凳,直把孙夷打得嗷嗷直叫,后来慢慢竟然也服帖了。谁都想不到这两人还真的能过下去。 真是一物降一物。 “三妹妹自来是个有福气的,大姐和我都是比不上的。”慕亦彤也来了,听闻她这个侧夫人最近可是风光无限,钱博文对她恩*有加,想必也会很快怀上子嗣吧,她可是很羡慕慕亦婷那凸起来的肚子呢。 慕悦音望着和谐的姐妹们,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恍惚,昨日往事放佛历历在目,如今大家都有了好的归宿,也挺让人欣慰。 慕府门口迎亲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唢鼓奏乐声声不息,高头大马上坐了一位威风凛凛,样貌其美的男子,七王爷今日娶亲,同样的大红盛装,显得人格外俊美不凡。 只是他在慕府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新娘子出来,忙叫侯北过来进府问问。 结果这一问可不得了,萧逸直接把停放在门口的喜轿给踹翻了。 ☆、147生死〔正文完〕 夏荷觉得项上脑袋不保,上一次三小姐被人绑架时,她已经做好了最差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样的过程还要再来一次。 夏荷觉得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不停地颤抖,别人问她什么已经听不清。刚刚不是还搀扶着新嫁娘,也就是她家小姐慕悦音拜祭过苏姨娘之位,还给慕老爷和太太李氏磕过头吗?老夫人倒是不在,外人也窃窃私语,为何慕家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不在,有消息灵通的说是跟慕康成起了争执,一气之下连孙女出嫁都不出面了,令人唏嘘。 “夏荷,你不是看着小姐的吗,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苏嬷嬷低着嗓子在夏荷耳边问道,很怕旁人听见,所有人都在热烈的喜庆中欢笑交谈。 夏荷脑子里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转而紧紧抓住苏嬷嬷的手,嘴皮子抖动不已,颤声道:“嬷嬷,呜呜……我又把小姐给弄丢了。” 第二回了!夏荷又在慕府将三小姐给丢了,这一次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小姐说想去如厕,夏荷就带着她去,还担心那身红嫁衣被弄得乱七八糟,嘴里还唠叨了几句,哪知等了好久都不见小姐出来,夏荷突然一阵心慌,冲进去就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她忍着不慌乱,又在周遭附近的屋里找了个遍,都不见小姐的踪影,可那袭红嫁衣很好认啊。夏荷以为小姐是在同她开玩笑,跑到主院前厅找了一遭也没有。 夏荷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太太也偷偷问她三小姐去了哪里,因为王府的接亲队伍已经到了门口,王爷都等不及让人来唤了,李氏也知道耽误了时辰不好,会不吉利,四处探望慕悦音没找见,逮着夏荷就问也不撒手。 夏荷抖得跟筛糠似的,苏嬷嬷见情形不妙必须跟老爷夫人禀报,慕康成正忙着招呼亲朋好友,无暇顾及这边,而李氏嘛一副探究的眼神,事已至此,苏嬷嬷无可奈何,替夏荷悄声附耳跟李氏说了大致情形。 李氏恍惚之中差点昏厥,使劲拽住了苏嬷嬷才没有倒下去,“你没在说笑?” 夏荷听见太太厉声质问,这才慌神摇头说没有,真的是找遍了,都没发现。 “再给我去偷偷找!” 就不相信了,慕府也不大,人还能跑哪儿去。新嫁娘鲜红的礼服那么明显,总会有人瞧见。李氏吩咐下去后,想着得去前面拖着王府的人,要给她一点时间找到人。 李氏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中惴惴不安,这要是把七王爷的王妃给弄丢了,她有十个脑袋也经不起这种事啊。 “呵呵,新娘子还没准备好,劳烦各位大人稍等片刻。” 李氏是没胆子去七王爷面前说,她只敢跟王府的下人知会了一声,只期盼府中的人动作能快些。 但好几拨人来了告诉她,没有找到人!李氏手心都是汗,脸上只有僵硬的笑容,面对满府的宾客,她想死都没地儿找去。 “该不会同上次一样,小姐被人绑走了吧!” 夏荷慌张的问李氏,脑子里想的都是上次心惊肉跳的情形,一眨眼也是小姐不见了,要不是七王爷说不定小姐她…… 李氏一脸抑郁,什么跟上次一样,这能一样吗?荒谬!且不说那时只是李家的人动手,又没伤着人。这次可不一样,全天下都知道七王爷要娶亲了,而且只是慕家的庶出的小姐,看在王爷的面上谁敢动王妃? 李氏突然想到了什么,抓过夏荷一通责问:“她这几日有何异常举动?会不会是不愿意出嫁?” 夏荷和苏嬷嬷都被问住了,虽然小姐没有表露出过多欢喜,倒也没摆明不愿意出嫁啊,可这迹象又像是慕悦音刻意不让大家找着。 事情快要兜不住时,外面等着接亲的萧逸也要火烧眉毛了,第一次娶亲,也没人提醒过他要等这么长时间,喜乐在耳边不停,众人也都欢声笑语向他倒恭喜。慕康成马上就成为他的丈人了,可还是秉着臣子的态度毕恭毕敬恭维着他。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可萧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然他不会心中有忐忑不安的感觉。 终于等到萧逸忍不住要发火了,连侯安也在一旁小声嘀咕,这慕家真不会办事,拜堂的时辰快要到了,这不是耽误事嘛,里面究竟在搞什么。 等侯北去里面探听出来后,面色不佳,走到萧逸身边,附耳几句。 然后,萧逸自然是怒不可遏地将喜轿也踢翻在地了。 “这是怎么回事?!” 萧逸尽量压低嗓音,不得让宾客发现异常,而他是冲着侯北怒吼,可侯北也一头雾水。 看大家都默不吭声,萧逸气急了,顾不得规矩和礼仪,直接冲进慕府,连慕康成老丈人的面子也不给了,他一脸错愕看着萧逸冲进人群,东张西望慌神的模样,像是在找什么。 李氏眼疾手快连忙赶到萧逸面前,舔着脸微笑着打着哈哈,“王爷怎么亲自进来了,悦音马上就准备好了,不会误了时辰的。” 萧逸嫌恶地瞥了一眼李氏,懒得搭理她,什么准备好,人给他弄不见了,没找李氏兴师问罪就算仁慈了,哪还管你什么时辰。 “人不见了?” 冷冽的声音让李氏吓得浑身开始哆嗦,都说七王爷脾性不好,这个女婿她可不敢得罪,刚想支支吾吾遮掩,却被萧逸一个犀利的眼刀吓得噤声。 没用的东西!一个大活人在眼皮子底下还能弄丢,真是蠢妇!萧逸在心里暗骂,脑中在思索着千万种可能性。 慕悦音该不能自己逃走吧?萧逸定睛一看,她身边的小丫头和嬷嬷也在,且又身无银两,能跑哪儿去?萧逸认定慕悦音是没那个胆子临阵脱逃,可这天底下谁还跟萧逸结怨,竟然在大婚之日将他的新娘子掳走呢? 慕康成一脸狐疑,不知为何他们都围在一起,尤其是李氏几乎要抬不起头来了,一身喜服的七王爷面色上看不出一丝喜气,不禁让慕康成瞬间一抖。 “主子,宫里来信了,说出了急事,让您赶紧去一趟。” 侯安也从慕府门外冲了进来,急忙把这事告诉萧逸。 萧逸神情突变,宫中能出什么事?而且是在他来接新娘子的关口,萧逸皱着眉头,尽量屡清这都怎么一回事。慕悦音不见了,宫中出了事。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并且,圣上若非真遇到了难题,也不会让人在大喜之日来找人啊。 “有说何事?”萧逸问道。 侯安摇摇头,他也不知,但来通报的小太监说自己是曹公公的人,奉了曹公公之命,说宫中出了大事,满脸的惊慌,也像是被吓得不轻。宫中御林军成百上千,还能出让人害怕的事?除非…… 萧逸转头扫了侯安一眼,俩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个人。 “主子,可今儿是您成亲的日子,吉时马上就到了。” 成亲,成个屁!媳妇都不见了,跟谁成亲去!侯安明明白白从自己主子的眼神中读到了如上的内容,尴尬地把头低了下来。 李氏已经快承受不住就要崩溃大哭了,感觉随时小命就没了,她要倒不倒地靠在慕康成身上,已无心情去招呼那些宾客了。 “找个人塞进轿子,抬回王府去,一切照常。” 萧逸冷静吩咐着侯北,佯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不能让宾客看出异常,婚事照常办,只不过拜堂就延后,他还得先去趟宫里。 侯北点头领命,这倒没什么,可是随便找个人替代新娘子,这该找谁? 鹰眼般扫到一遍,侯北将目光落在了夏荷身上,这不是正好有个人嘛? “诶,你轻一点,放我下来,我会走,好好走路啊……” 夏荷被侯北提着后颈扔进了轿子,摔得头昏眼花,还没坐稳,就感觉到轿子已经被人抬起,外面响起人声,新娘子起轿,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而夏荷心里难受的要死,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 “娘娘,今天是七王爷迎娶慕家三小姐的日子,可是热闹了呢,连宫里好几处都挂了红灯笼。皇后娘娘也有懿旨,晚上会在御花园办烟花宴席,宫中所有人都能前去观看呢。” 一名宫女正在为铜镜前的贵人梳妆,手中的细梳轻轻触碰着乌黑的秀发。 钱贵妃看着铜镜中的面容,突然发现发丝中间竟然有了一根白头发,立即挥手让身后的宫女停了动作,她自己找准了位置用力一拔。 “烟花有什么好看的,一会儿就烟消云散了,不过七王爷娶亲还是要恭喜的,份子钱准备好,明天王爷就会带王妃进宫拜见,我们不失礼数便可。” 钱贵妃淡淡地说,只顾着盯着那根拔下来的头发,对周遭的一切都毫无兴趣的样子。 宫女听了很失望,本来还以为能跟小姐妹一起去看的呢,结果钱贵妃不去,她这个做下人的自然也得在贵妃身边守着。 对钱贵妃来说,又是冷清的一个夜晚而已。 圣上最近很少往她这边跑,与皇后倒是伉俪情深,钱贵妃忍不住在心里冷哼,自从二皇子将养在皇后身边,皇后简直如同换个人般,容光焕发,对待后宫也干涉了很多,本来由钱贵妃掌管的很多事务也由圣上下旨转交给了皇后,而她钱贵妃只能暗地里咬了牙,眼睁睁看自己的权力被剥夺。 呵呵,风水轮流转,现在想必皇后很是得意了。 “你先下去吧,我喊你你再进来。”钱贵妃冷冷地吩咐着宫女。 宫殿中就剩下了钱贵妃一人,*帏被关门的风息带起舞动,摆动了几下就沉寂下来,钱贵妃一人独坐在梳妆台前,背影萧瑟,显得格外寂寥。 正准备起身去*榻上休息,御花园的赏烟花快开始了吧,她能不知道宫女心里想什么吗,这么一座孤独的城,有点热闹都像是人生中的喜事,钱贵妃便早早打发走宫女,想让她自己去瞅瞅。 “你怎么不去看烟花?” 突然一道男声从*帏后面想起,钱贵妃脚步一顿,吓得浑身僵硬,哆嗦着问:“谁在说话!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胆敢胡来?” 钱贵妃不相信宫中会有为非作歹的人,而且会藏匿在她的宫殿中,隐隐给自己打气,却还是忍不住害怕。 “你难道将我忘了?我本以为你会过的很好,结果,呵呵,也不过如此。” 钱贵妃震惊之余更加显得僵硬,他怎么会到宫里来。 接着轮椅的声音响彻在宫殿中,本来就安静此时更觉刺耳。 等到来人浮现在钱贵妃面前,她几乎快要站不住,靠在身后的梳妆台上,钱贵妃才敢回答道:“你不怕圣上捉拿你归案吗?” “哈哈,我怕什么,本来就已经死的了人,捉拿归案,也不知我犯了哪个案子。” 顾逍轻笑一声,放佛对方是在说什么可笑的笑话,他停在离钱贵妃不远的地方,谁都不知道刚才他一直躲在哪里,能混人耳目出入皇宫,还藏匿这么久。 “你来是想说这些的?话说完就请回吧!” 钱贵妃不知顾逍意欲何为,但又想到他从小就住在这个皇宫,必定比她还要熟悉,能出现在这里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别太紧张,我并不想干什么。当初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你没有回答。我现在又再来问你一次,愿意跟我走吗?” 钱贵妃一怔,她不敢相信耳边刚听到的话,萧固就算是如今这副模样,残着双腿,容貌中尽显沧桑,但今日闯进宫里只是为了问她这一个问题?钱贵妃很难相信,她不相信当年的二皇子就是为了情情爱爱舍去权力的一个人。 她现在又有何身份抛去一切远走天涯?她已不是当年太子东宫里那个幼稚的钱婉梦,她现在是当今太子的生母,钱贵妃!让她跟着萧固远走,简直就是个笑话。 “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顾逍像是对这个答案没有感到意外,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他还看不懂一个女人吗?他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变化,果然这个女人无可救药了。 顾逍忍不住想起了另一个女人,慕悦音。她必定是不会留念这些莫须有的虚名吧? 钱贵妃瞥见顾逍默不作声嘴角还泛起诡异的笑容,心道不妙,难道这不是他今天的目的? “你别想伤害我的儿子!”这句声诉听起来似乎很软弱无力。 顾逍推着轮椅到门边,推开宫殿的大门,往外面望去,御花园方向已经红光一片,暗夜中被一团团火苗照映着天空,像是血染的色彩。 钱贵妃也看见了,捂着嘴差点泣不成声,太子今日也会去看烟花。难道这就是萧固今日的目的?趁七王爷大婚之日前来逼宫? 诡异的笑容荡漾在顾逍的嘴边,他侧着身子回望了钱贵妃一眼,冷酷地说了一句:“你不想走,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不!你要干什么……” 钱贵妃冲上前去想抓住萧固不让他走,没想到门口冲进来两个壮汉,立即就将她拖回宫殿里,还用绳索将其绑在*柱上。 “看住了,别让她坏事。” 顾逍吩咐着,头也不回地朝着火光处驶去。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该是时候了! 御花园本来如期上演烟花大会,皇宫中几乎所有的妃嫔宫女济济一堂,甚至连喜好安静的萧太后都经不住劝说前来观看,大家都借着七王爷的喜事热闹一番。 原本好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惹得所有人都惊呼连连,圣上偕同皇后坐在观礼台上相视一笑,很是惬意。 没想到突然从西面传来一声惊呼,再然后又是一片恐慌声,天空中绽放在也不在是五彩斑斓的烟火,而是一道道火柱,冲上天空再散落在御花园中,顿时园中草木都被点着了火。 圣上马上招呼御林军过来,让萧太后和皇后带着太子和二皇子先撤,他赶忙留下指挥着宫人灭火。 哪知情势危急,不少宫人慌乱之中四处冲撞,皇后竟然跟妃嫔走散了,萧太后和太子倒是由护卫守着不敢乱动。 曹公公连忙劝说圣上也赶紧离开,谁知话音未落,马蹄声四起,一队兵马竟然直接闯进了御花园中,将所有人团团围住,而圣上也被围在了正中间。 曹公公走上前去大声喝斥,哪一队的御林军竟敢如此放肆,没有旨意就带着兵器擅闯。哪知曹公公刚说一句,就被其中一人使劲踹了一脚,曹公公防不胜防摔倒在地,有小太监上来扶他,他赶紧拽住小太监的衣袖趁着慌乱中低声说赶紧去找七王爷。 “你们是何人?擅闯御花园不知死罪吗?” 那帮人根本不理会圣上的勃然大怒,个个冷着脸面无表情。 圣上心知不妙,总预想过这么一天,没想到会是在今日。 “皇兄受难了,为弟真是于心不忍。” 一个人被推着淡然地进入了大家的视野,被围在火光中的圣上定睛一看,竟然是萧固! “是不是没有想到我会再次出现吧?当初哥哥那一刀,差点要了我的命呢!” 顾逍充满嘲讽的说,面上却满是得意与自狂,眼前当时高高在上的太子如今还不是被他团团包围动弹不得,什么御林军,都被他一一击破。 “你欺君罔上就该治罪,只不过没想到当初那一刀你还能活下来,或许是我砍得不够准。” 萧阳并没有被顾逍这阵仗给震慑住,他仔细扫视过一圈,这些兵马都不像是京城里的人,更同他的御林军装扮二样,看来顾逍是请到了外援,否则也不可能轻而易举从烟花着手进而攻破皇宫。 “你!我懒得跟你多费唇舌,如今这位置你也坐得够久了,也该换个人坐了。” “呵呵,换谁坐都可以,但,你没那个资格。” 本来是亲密无间的兄弟,此时早面红耳赤翻脸不认,再无道义可言,只有面对皇权时不可后退一步的逼近。 顾逍虽然坐在轮椅上矮人一截,但气势上却不想输给萧阳,从顾强携带的剑鞘里抽出一把宝剑来,毫无迟疑地剑指萧阳。 “我有没有那个资格现在也轮不到你来断了,要看我手中这剑!” 萧阳见对方来势汹汹,萧太后还有太子都被顾逍的人马围住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而萧阳自己周围只有几个护卫和太监,若是打起来的话,自己这边肯定没得胜算。 刚才被踹了一脚躺在地上曹公公赶紧发出嗷嗷直叫,边叫唤还边喊了几声七王爷,这都被萧阳听在耳中,而那些反贼以为曹公公只是疼痛难捱,一时也懒得搭理。 萧阳立即反应过来,这是在跟他说要等七王爷前来救驾。萧阳并不知道这个拖延战术能维持多久,但好过在这里等死,不如试一下。 “你就不怕七弟看见?难道你忘了七弟是多么崇敬你吗?” 萧阳打出萧逸这张牌,果然看见顾逍神色松动,像是在回忆一些不愿意回想的事情。 “哈哈哈,什么狗屁兄弟,当初你砍我的时候七弟还站在你面前,那又如何?” 顾逍狂笑起来,双目赤红,放佛已经陷入疯魔症状。这是他筹谋已久的时刻,不光他背后站了不少支持他的臣子,这也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夺取的江山,胜利在即,岂容萧阳三言两语就打乱他的阵脚,未免太看轻他了吧?能走到这一步,还要在乎什么兄弟情吗? “那你敢对他说,当年我们娘亲是怎么死的吗?如果你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感受,那你就动手吧!” 顾逍没有料到萧阳会提出这么个问题,顿时神色突变,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是如何得知的? “你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皇兄!” 几乎是异口同声,顾逍猛然望向一侧,果然萧逸已经出现,他还穿着一身喜袍,只不过手中还握着一把滴着鲜血的剑。 萧逸接到小太监的通风报信后,就立即带着侯北赶往皇宫,却在宫门口发现一丝异样,原本守门的士兵已经倒在血泊中,像是突然被利剑刺穿喉咙,当时就感觉不妙,萧逸没有贸然冲进城门,怕孤身前往也只是羊入虎口,沉静下来让侯北立即去城北司马喊救兵。 城北司马有他当年部署的一支精兵,为的就是在圣上有朝一日陷入敌情时派上用场,果然时日已到,那些士兵也摩拳擦掌骁勇好战。 萧逸二话没说带着这支精兵冲进皇宫,一路倒是斩杀不少反贼,看他们装扮很像是番邦敌对民族的士兵。萧逸沿路揣测不安,能请到这样的帮手,那这个主谋想必目标很是明显,那圣上就处于非常危险之中。 果不其然,等萧逸的人马沿着痕迹一路杀到御花园时,就看见顾逍的人正跟圣上对峙。 多么熟悉的场景,萧逸深吸一口气,简直就是往事重演,只不过这一次,情形更加危急一些。因为萧逸看见太后太子等一众妃嫔都在,她们正睁着惊恐的眼睛望着顾逍手中的剑,似乎下一秒就会朝着圣上的脖子刺去。 “二哥,你还是执迷不悟吗?” 萧逸觉得这事最后一次劝降顾逍了,顾逍仍是狂妄大笑,觉得萧逸简直天真透顶。 “七弟不要再劝他了,他这种人留在世上就是祸害。” 顾逍猛然对萧阳这句话大动肝火,刚才他已经突然意识到萧阳知道了他们娘亲真正的死因,如今又被萧阳这么一说,整个人意识突然变得癫狂起来,发了疯般大声怒吼着。 “你凭什么说我是祸害,难道就你天生高贵,只有你能坐上皇位吗?” “起码我不用亲手杀人获得这个位置,你手上沾了我和七弟娘亲的鲜血,这点难道你还想否认吗?” 萧阳忍不住斥责着顾逍,看不得他再站在道德的正义场上肆无忌惮。 “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二哥跟我娘的死有关吗?” 萧逸震惊地无以复加,握着剑柄的手颤抖起来。 “哈哈哈哈,愚蠢,难为你一直没告诉他,这个秘密憋了这么久想必很难受吧!没错,你们娘亲是被我推入湖中的,谁让她听见了我的计划,还扬言要去泄密。” 顾逍突然用手中的剑指着御花园中的湖水,满是愤恨与嘲讽。 可以一当他刚说完,谁都没有瞧见怎么回事,电光火石之间,萧逸就举着剑冲到了顾逍面前,他的剑就抵着顾逍的脖颈处,稍微动一下就会割破动脉。 “二哥,从没想过是二哥会害死我娘亲。” 萧逸痛斥着,低哑的嗓音中不仅饱含愤懑又透着绝望,深邃的眸中早已血红一片,满满的肃杀之气,逼迫顾逍周围的人都后退一步。 “呵呵,知道了又能如何,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顾逍笃定萧逸不敢动手,太了解这个七弟了,这点所谓兄弟情就让他昏头昏脑毫无主见。 “别以为我不敢!” 萧逸把剑往前使劲,顾逍的脖子马上就渗出丝丝血珠。 顾逍的那帮反贼想反抗,想来救顾逍,却被萧逸的精兵队给压制住了,全部从马背上给制服住,兵败如山倒,一个个被捆绑在地。 但顾逍并不惧怕萧逸的剑,他的人马被制服也不惋惜,因为他还有杀手锏。 “呵呵,你尽管刺,只不过,杀了我,慕三小姐恐怕也活不了!” 萧逸手中的剑虽未动分毫,但心中早已慌乱一片,他竟敢抓走了慕悦音!难怪在慕府中怎么都找不到。 也是,只有顾逍能做到悄无声息,秘藏不闻。 萧逸也没想到他日夜担心的这一天终于来临,慕悦音还是被顾逍当做筹码了。 “慕家三小姐?也仅仅是个庶女,二哥你未免太看不起了我了,就凭这个也想要挟我?” 萧阳都震惊了,没想到萧逸完全不在乎新婚妻子的生死,慕悦音难道不是他求娶的新娘吗? “呜呜……”顾强推着一个人靠近了,慕悦音被反绑着双手,嘴里被捂着发不出声音,只是身上鲜红的嫁衣证明了她的身份。 “你要是不把她放了,刀剑无情。” 萧逸逼迫着顾逍,顾逍却不为所动。 正在双方僵持的难解难分时,突然顾逍发出一声闷哼,他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胸口上插着一只匕首。 而刚才发出这个动作的主人,当今圣上萧阳后退了三步,他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一下是你欠我们娘亲的。” 萧逸这才回过神来举起手中的剑给了一旁怔住的顾强一剑,顾强当下倒在了血泊之中。 萧逸连忙扶住慕悦音,将她紧紧拥抱在自己怀中,颤抖不已,直说:“吓死我了,害我以为就要失去你了。” 慕悦音抬起双眸,不仅怔住了,也有恍然如梦的不真切感,原来萧逸是那么担心自己,还以为他真的会不在乎她的生死,其实在后面她都听见了。 “你……” 顾逍捂着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再也撑不住闭上了双眼。 萧阳深深望了萧逸一眼,发现他亲爱的七弟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惋惜,当下心中一松。 慕悦音觉得唏嘘不已,顾逍被心中的执念害了自己,也差点伤害其他人。 “王爷,你还好吗?” 她的双手被萧逸解开,捆绑这么久都已经麻木了,萧逸却低着头温柔地揉着她的双手,想帮她缓解。 “嗯。” 萧逸知道慕悦音是在问萧固的事,遂回以一轻笑。 二哥这个结局其实他早就预料到了,最后也能知道自己娘亲是为何而死,一下子放佛恩怨都烟消云散了般。 慕悦音发现自己正站在御花园的湖泊边,突然兴奋地朝着萧逸说:“王爷,如今您找到娘亲真正的死因,现在您发现没,能面对这座湖毫无畏惧了吧?” 萧逸觉得慕悦音说的有道理,他似乎对这个湖不感觉那么害怕了。 慕悦音双眼放出希望的光芒,“王爷,您的狂躁症有救了!” 她想的是,只要心里的疙瘩解开了,萧逸对这座湖泊没有噩梦中猩红的场景,那他就不再纠结于梦中恐怖的场景,也能释怀他娘亲去世时的场景了。 萧逸点点头,望着慕悦音那夺目的光彩心中的烦躁一扫而空,他的病难道还是大事吗?有了这么能干的媳妇,医术高超,技法一等,他还怕什么。 只是,慕悦音折腾了这么久,头饰也歪了,脸上的红妆都已经花了,身上鲜红的喜服也歪歪斜斜不成样子。 “我看还是先拯救你这个新嫁娘吧?” “嗯?” 慕悦音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萧太后拖到一边指挥着宫人来给她整理妆容了。 “我们要在这里拜堂?” 慕悦音被萧太后这阵势吓到了,而萧逸却站在一旁恢复沉默不语,只是脸上却露出一丝浅笑。 “时辰已到,新人拜堂。” 曹公公高昂的嗓音响彻在光明殿中,萧太后、圣上和皇后都笑着站在一旁,慕悦音和萧逸站在光明殿正中间,三跪三叩,新人礼成。 慕悦音放佛置身梦中,一切发生地太快,她已经成为王妃了。 萧逸紧紧拉住她的手,轻轻低吟,“我的王妃。” 夜空中突然绽放开无数的烟火,璀璨夺目,刹那芳华。 题外话: 正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